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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园田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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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尘鸢眸子一黯,嘴角不快的下抑,双手交叉,拢袖齐额,向张阿四行了一礼,“多谢!”而后倨傲地抬起小脑袋,抬眼望天,大步踏出大杂院。乌墨如漆的瞳眸里在下一刻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即便前世只有一个亲人,但也未这么坎坷,这么人见人嫌,这么窝囊……
“哎呀!走路不长眼啊!眼睛长到脑袋上去了?你……”
骆尘鸢龇牙咧嘴地捂着额头,疼得只吸凉气,低骂了声,“啊!还这么晦气!”走路被撞还被骂。怨念啊!
没来得及看清楚谁,又听到一个声音,“三当家!你说什么呢?这是小陈丫头,大郎带来的那个。”
骆尘鸢一听,也抬起头,竟然是车队中负责采办的两个当家,强忍着疼,直起腰来想扯笑问候。
不料那个撞她的三当家满脸不屑地看看她手里的包裹,再看看她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冷哼声,“老子看到了!老子就是故意撞得!什么知书达礼的落魄贵人?连知恩图报都不懂,最毒妇人心!阿大前脚才出事,后脚就卷包袱走人,年纪轻轻竟如此薄凉。老子下次见到这种人,见一次就撞一次!”说罢,铜铃大的眼睛惊怒之下,瞪得骆尘鸢全身颤栗。
后脚那当家的用复杂的眼光望着骆尘鸢,脸色也难堪至极,“大郎念你女儿家,救你至此地,现在大郎和其他当家被府衙关入大牢才几个时辰,你就如此待他。唉……要走快些走吧!老三念你是女娃,否则气极连你头都敢拧下来。”
骆尘鸢忽然觉得额头的疼更见尖锐,一种绝望的压抑更让她几乎窒息,她紧咬着银牙,拳头紧握,强忍着胸口那么口气,也不想再做任何解释,扭身迅速消失在夕阳余辉尽扫的热闹大街。这一刻,她多么渴望这一切都是个梦,她多么希望她还能回到应该属于她的世界……
次日。晨光熹微,半夏的清晨,凉爽而惬意,大户人家的院落中,葱茏繁茂的枝桠探出墙头,翠绿欲滴的叶子,在晨风下发出令人心痒的“沙沙”声响。
一个身着青色布衣的清瘦少年,倚在府衙门口的威武石狮上,一双乌溜如星墨的眼睛不时地往衙门两侧站着的魁梧守卫身上瞄,一只手不安分地还在搓衣角,小声嘀咕着,“这件衣服还不错,而且合身,这么好的衣裳,他们总不会再拦我了吧?”语毕,腰杆一挺,亦步亦趋,有模有样的向衙门里走去。
守门的赵阿豹看向霍霍走过来的人,一张盘子脸顿时像被老婆丢了一脸烂菜叶一样,哭笑不得外加一脸臭腥味,若不是顾忌身份,他真想过去,一鞠倒底,大叫一声:“姑奶奶,您别来了成吗?昨晚您被扔出去几次了?您以为您换了马甲,我们就不认识您了吗?”焉焉之极地抬起他粗壮的胳膊,将快要踏进门槛的人拦住,哑着嗓子官腔道,“衙门重地,闲人不得入内!”
骆尘鸢愤愤了!狠狠瞪上赵阿豹一眼,转脸调整好表情,笑嘻嘻的望向另一端站着的赵阿虎,阿虎还在一脸崇拜的仰望阿豹的勇气,对上骆尘鸢谴责的目光后,神色悚然一凛,音色颤抖,“姑娘,我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张大郎他们献给府衙的货有出入,换不来粮便罢了,他们中有人还口出狂言,打伤衙役,所以不得不暂时扣押。宋大人向来勤政爱民,只要姑娘能够缴纳出其他货品,宋大人自会秉公执法,法外开恩!”
骆尘鸢咬着银牙,心里直恨,究竟是一群乡野莽夫啊,法盲呐!换不来粮种想其他办法也好啊,怎么能动手打伤衙役,自古民不与官斗,张大郎他们怎么如此糊涂呢?
转念又想,粮种一事关系到落雁山众多百姓,官府一句话压下来,甚至就能饿殍遍地,他们短时期内又无法添足货物,能不急么?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骆尘鸢一怔,忽而脑中灵光一闪,也不与这俩官差再废话,转身向另一街角走去。
无论如何,现在她需要见到那姓宋的府官。只要见到那宋府官,她心中自有解救之法。她骆尘鸢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倘若昨日她能及时知晓实情,跟着三当家他们进去见府官,事情恐怕早有转机。只恨那死书呆……
“你们让我进去!我跟了姑娘这么多年,你们不能如此待我!我没有做那种事情!姑娘还不知道,我进去给她道个别好不好?求你们了!”前面拐角处忽而传来一阵推攘啼哭声。
骆尘鸢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弯角之处,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哭坐在地上,头上梳得是现下丫鬟髻,圆圆的小脸上两个巴掌印极为刺眼,狼狈不堪的抽泣着。离她不远,还站着一个冷脸男人,男人横站在路那边,看见有生人走近,立即厌恶的离那丫鬟远了一些。
看来那人不是个看门的,就是路人甲。骆尘鸢蹙着眉头,看向那女丫鬟,她这路人乙虽心有不忍,但她已有一箩筐棘手的事情没做,也实在不想多管闲事。
所幸,那小丫鬟抽噎了一阵,见门里无人理会她,凄凄然的站起来,单薄地小个子颤颤如风中被遗弃的落叶,步履蹒跚,恍恍惚惚地错过骆尘鸢,满脸泪痕。
骆尘鸢心中一酸,自己不一样是被人误会赶出来的么?不由自主的拉住那小丫鬟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小串铜钱塞到那小丫鬟手里,忍了忍,才道,“这个东西最实惠,你不要哭了。我拿着它就哭不出来!”
小丫鬟看看手里的铜钱,又有些诧异的看看骆尘鸢,咬着唇,摇摇头将铜钱还给她,豆粒大的泪水划过脸颊怵目惊心的掌印,抽噎道,“我不要……我家姑娘说不……不能无辜要人银钱。姐姐若是好心帮英儿,英儿便求姐姐给我家姑娘带个话儿,罗姨娘素来嫉恨姑娘,英儿不在了,要她小心着。英儿求姐姐了……”说罢不顾骆尘鸢的阻拦,伏在地上便拜。
骆尘鸢心中百味陈杂,拉着英儿道,“你家姑娘是哪个?”
英儿抹了泪,有些诧异着望着骆尘鸢,“姐姐竟不知?我们宋大人不惑之年方得一女,膝下只有我家姑娘一个。最是娇宠她,正因如此,才招来罗姨娘嫉妒,百般加害我家姑娘。”
骆尘鸢有些意外的瞪大眼睛,“你家姑娘是宋大人的独女?”
英儿有些迷惘地看着她,点点头。
骆尘鸢圆满地眯起双眼,语重心长地再次问英儿,“你家姑娘现在何处?我这就替你去拜访。”
“真的?”英儿有些激动,小手失控地抓住骆尘鸢,捏得她生疼,“我家姑娘这时候就在离后院不远的花厅上课。姐姐将这东西给她,把英儿的话带到就成!”说着她从耳朵上摘下一只镶着红珠的耳坠,颇有不舍地塞到骆尘鸢手里,嘱咐道,“英儿先回家去。这耳坠是姑娘送与英儿的贴身礼物,见此物,姑娘必能理解英儿苦衷。”语罢又向尘鸢一拜,又在骆尘鸢的劝说下,才蹒跚着离去。
骆尘鸢将英儿的耳坠宝贝似地放在怀里,便深思着围着院墙绕来绕去。那原本站在很远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好奇,走到她身边,淡笑着问道,“姑娘,你在干什么?”
骆尘鸢正全心丈量着院墙高度和她身高的比例,被人冷不丁地一问,吓了一跳,转头略微扫了男人一眼,只觉相貌平平也没再注意,随便甩了一句,“这院子里的护院厉不厉害?你怕不?”扭头,继续忙活自己的。
男人嘴角一抽,不由失笑,“本……我不怕。那姑娘是做什么?”
骆尘鸢耷拉着眼皮懒懒瞄了男人一眼,“我要爬墙!”
第七章无敌腹黑
骆尘鸢按墙的高度和自己的比例算了下,倘若是前世那约莫一书七零的身高,这点儿矮墙肯定不在话下。小时候忘记带钥匙,爸妈又都下田劳作,她就经常顺着贴墙的草垛爬进来。时间一久,也颇有经验。可惜现在的身体整个缩小许多,似乎还有些营养不良,要真狠心去爬,她真还没把握。
余光扫了站在旁边站着的男人,不由黛眉微蹙,凝神再看,虽然那张面孔平凡,但五官端正可亲,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眼睛,淡漠疏离的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
男人似乎察觉到骆尘鸢眼中的迷惑,下意识的别开头,轻咳一声说,“姑娘是不是想要在下帮忙?”说罢嘴角冷冷一抽,似乎颇有不甘不愿。
骆尘鸢眯起眼睛,摆上一副笑嘻嘻的面孔,“阁下看起来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语毕,尘鸢囧,好没品、好没创意的搭讪台词……
呃了两声,尴尬地又道,“公子聪慧非常,小女确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还望公子能够路见不平,垫肩相助。”说罢,拢袖齐额,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是一鞠躬。
男人敏感地闪身错过她这一大礼,神色凛然,颇有不悦的冷着脸,目光略过骆尘鸢纤弱的肩头,落在出现在小巷尽头一个身影上,微眯瞳眸,灿然一笑,“自然可以,稍等片刻。”
骆尘鸢感激涕零的又对男人拜了拜,拜完后,也发现身后有人,小脸煞白地跳到男人身边,紧张地同男人耳语道,“来人了!你千万别说我是来爬府衙的墙的!”又煞有介事地用力扯扯男人的衣袖,以示庄重,同时自己也全神迅速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企图攀爬府官家的墙头,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那人就在骆尘鸢和男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晃到他们身边,淡淡扫了骆尘鸢一眼,一脸不屑地又望向男人,疑惑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来人锦衣华服,竟颇有官家风范。兴许是来拜访府官的客人。骆尘鸢紧张地瞪大眼睛,看着身边的男人,恶毒的希望这个人此刻忽然变成哑巴。
男人淡淡笑笑,给骆尘鸢一个温柔安慰的眼光后,转向来人,笑了笑,气定神闲道,“我在帮她爬墙,既然你来了,便替我如何?”确实,他真的没说骆尘鸢是来爬墙的。
静。
安静。
极度的安静。
安静到四周甚至只能听到那男人平稳有律的呼吸。
骆尘鸢多么渴望她能在这一刻突然消失,带着极度惊悚的目光机械地扭动脖颈,看向来人。
来人同样窒息着瞪大眼睛看骆尘鸢。片刻后,来人眼睛间或转了一轮。
这一转,便做了个差点令骆尘鸢暴血抽过去的动作。
只见他不置一言,走到墙边,蹲下,拍拍肩膀上华丽的衣着,闷声道,“快!上吧,完了,我还有事。”
骆尘鸢有点发懵,连连倒抽了几口凉气后,颤颤而决绝道,“多谢义士。”深呼吸,小退几步,冲刺,踩肩,弹跳,落上墙头,迅速蹲下,攀住墙檐,稳住身形。
熟练而敏捷,敏捷的连骆尘鸢都有点儿诧异,难道她一直以为身体的怪异,是在她极度紧张下,会生出一些她所不能预料的能力?想不了这么多,她激动地看着来人和一旁微眯俊眼的男人,哆嗦着从怀中摸出一串铜钱,扔到那男人怀里,“多谢阁下相助,请阁下带着这位公子去喝些小酒,是我的荣幸。”
男人灵敏的接住钱,微笑着点点头,安慰地拍拍那给骆尘鸢垫脚的兄弟,回尘鸢话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骆尘鸢忙一脸谄媚地冲他摇摇手,十分感动道,“不客气,不客气,你们快去忙吧。”
男人笑笑,再没说什么,将铜钱塞入怀里,带着垫脚男施施然离开。
骆尘鸢松了口气,回过身打量自己脚下,跳下去是没有问题的,下面是一片竹林,竹林错约处,有一条羊肠小径逶迤至深处,极目远眺,竹林尽头是个小凉亭,亭一侧接着一个长廊,貌似那边就是英儿口中的后院了吧?
略微熟悉过府衙后院的布局,骆尘鸢开始稳下心神,准备先用手勾住墙檐,翻身慢慢地下去,这样会减少重力缓冲,不至于让自己因下落的冲击力扭伤脚。
骆尘鸢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她一手扣住墙檐,一脚先耷拉下来,另一脚也将要悬在半空。
成功只在一线之间时,离她仅有十几书远的后门处,竟“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那里……那里不是没人么??!骆尘鸢瞠目结舌。
骆尘鸢瞪红了眼。
因为她看见一个怀中塞满铜钱的男人,带着一个肩膀有只脚印的华贵公子,悠悠然地进来。对上骆尘鸢痛苦之极的目光后,男人温柔淡雅一笑,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继续”的姿势,而后闲然自若地向竹林深处悠然而去,留下两个孑然且风度翩翩的背影。
时间凝固三秒。
片刻后,墙边的竹林处传来一声“轰”地巨响,似乎还带着压断几棵竹子的“啪啪”声。
可见重力加速度定论,非同凡响。
骆尘鸢坐在竹林墙角里,呼吸吐纳了半天,'奇‘书‘网'才把自己想暴跳揍人的冲动给压下去。
阴险,太阴险了!谁说古人思维简单,心地单纯,淳朴厚道?她就被古人阴了!
骆尘鸢灰着脸,盯着面前一根细长挺拔的竹子,眼前便浮现了男人那峻拔挺秀的背影,怒从中来,用力把竹子——旁边一棵较弱的竹子掰断,拄着一瘸一拐的向府官家后院走去。
顺利的绕到后院,骆尘鸢狐疑的看看四周,这府官难道真如那府衙门卫说的那样?清正廉明,两袖清风?所以到现在她除了遇到一两个两眼昏花的洒扫老妪,就再没碰到什么人。
一路顺利的走到英儿口中的花厅,隔着枝叶繁茂的丛丛花树,她垫着脚,伸着脖颈向花厅里瞄着,花厅是由简约的青竹架成,旁边还有个小凉亭子,一个留着长髯的老头,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摇头晃脑地在诵读手里的书册,闷里闷气的读书声混着园中百草的馨香,熏得骆尘鸢不由昏昏欲睡。
才打了哈欠,忽然肩头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吓得她顿时七魂失了六魄。惊悚地回过头,眼前是位粉面桃花的女孩,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襦裙,明眸皓齿,黛眉也稍有惊惶地挑着。
骆尘鸢刚想张嘴,嘴巴上就多了个带着浓郁脂粉香的手帕。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那女孩正嘟着嘴狠狠瞪她,见骆尘鸢安分下了,才望望四周,将她拖入另一旁花丛,警惕又吓唬道,“你新来的吧?我是你们姑娘,你别害怕。你动静小点,别给那老头听到,否则小心我乱棍把你打出去。”
骆尘鸢无辜地眨眨眼,忙点头以示诚意。那传说中的宋大小姐才把手帕收回去,小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骆尘鸢小心回道,“尘鸢。”
宋大小姐皱眉,“什么破名字那么绕口!是纸鸢的鸢吗?”骆尘鸢点头。
“哦,叫风筝多好,还鸢!”宋大小姐哀怨地嘟噜了一句,又拍拍骆尘鸢的肩膀,“风筝,你见过英儿没有?我找这丫头一大清早了。”
骆尘鸢满脑子黑线,顾不得同她理论称呼问题,忙从怀里取出英儿托付给她的那耳坠,“见过!如此。”将耳坠递给宋大小姐,“喏,给你。”
宋大小姐接过耳坠,愣了一愣,立即暴跳开去,怒目瞪着骆尘鸢,轻斥道,“好没规矩的丫鬟,竟然敢直呼本姑娘的名讳!”
骆尘鸢懵住,被宋大小姐呼骂地晕头转向,她没说什么啊?
“你好大的胆子……”宋大小姐美目怒瞠,见骆尘鸢丝毫没有悔改认错之意,更是火上三分。
眼看骆尘鸢再不采取措施就要惹火上身,忽然花厅那边传来一个老者的轻咳,继而听到,“如此,老夫知道你在那边!还不带着丫鬟过来听讲,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你迟到很久了!”
骆尘鸢愣了一下,可怜兮兮地望着宋大小姐,带着哭音呻吟道,“原来你叫宋如此啊……”什么破名字那么绕口!
宋如此瞪了骆尘鸢一眼,按捺住火气,喝道,“英儿既然拖你来侍读,还不快点跟上我!”顿了顿口气,又意味深长道,“那个……你呆会儿眼神可活气点儿啊!今天老头子提我背书。”
骆尘鸢呆愣住,“侍读?可英儿是让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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