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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良为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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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息鼓,也不伤彼此的体面,这样也不成么?”
话说到这份上,要拒绝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太后正左右为难,忽听殿外远远击掌之声,知道是皇帝下了朝过来,忙道:“这样的事都讲究个你情我愿,之前那几位国公世子的事,我已经和皇帝说过了;如今要加上允诚,也得皇帝点了头才好,不然贸然相见,皇帝不喜欢起来,吃亏的还是允诚。”
“就是这个道理。”昌国公夫人并未醒悟这是太后的推脱之辞,欣然点了头,欢欢喜喜等着皇帝进门。
六月十五是百官大朝的日子,皇帝照例服皮弁服,来见太后也并未更衣,进门时未语先笑:“今日秦享递了奏章上来,郑廷机和水营指挥使许篆已于初十在海州就地擒拿枷送入京,这两人本还有顽抗的意思,幸得去传旨的韩允节能干,预先和布政使衙门通了气,不然又是一场祸事。那两个胆大包天的逆臣姑且不论,允节表哥在宗学里不出挑,不意还有这份逸才,看来日后朕对其他自己家子弟也得留意一二了。”
韩允节是昌国公的堂侄,因父母早亡寄养在昌国公府里,论情分便如昌国公的亲子一般。他自幼喜好武艺,如今已经升了京卫千户,算得上韩家里第一个拿得出手的人才。皇帝这样称许,便是要委以重任的意思了,太后甚是欢喜,还不曾说话,不意旁边昌国公夫人已经见缝插针地朝皇帝拜了下去:“谢陛下恩典,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回去必定督促允诚上进读书,不负陛下期望。”
皇帝一心讨太后的欢喜,也想借机伏下分派侍读出宫的话头,不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微微打量方认出来,很是和气地点头令昌国公夫人起身:“舅母来了?前些日子崔成秀去府上赐书,回来说阿舅身子不好,朕一直记挂着,只是事情忙,不及问候,今天大朝留神看了看,人清减了些,精神倒是还好。倘若还需要什么好药材,只管去太医院支取,或是有什么为难的,只管和朕开口,咱们自家人,总是无碍的。”
皇帝这样殷殷垂询,昌国公夫人心花怒放,更不把太后的话放在心上,张口便道:“不瞒陛下,臣妾正有桩事情想要求陛下:允诚——”
太后忍无可忍,咳嗽一声,淡淡吩咐道:“允节这样能干,我这个做姑母的也欢喜——前几日遂王送了几柄好如意来,翠喜,你陪着昌国公夫人去挑一柄。”
这便是明晃晃的赶人了。眼见昌国公夫人讪讪而去,太后脸上犹存怒气,皇帝也好奇起来,向着太后道:“可是允诚表哥在宗学里出了什么岔子不好开口?阿舅和舅母是实在人,不喜欢虚文,儿也知道。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儿和宗学师傅说一声,总无碍的。”
太后实在为难,心里头把昌国公夫妇骂了千遍万遍,狠了狠心,叹息道:“没出什么事儿,是他们夫妇起了个糊涂念头。皇帝只管当笑话听,别往心里去。”说着将昌国公夫人的来意叙述了一遍,又道,“你也知道他们两个,向来就是不够数儿,仗着我的面子混口吃喝就行了,哪里有做承恩公的福分?皇帝只当不知道,待一会儿我训斥她一顿,也就了了。”
“儿倒是觉得舅母的话有些道理。”皇帝将昌国公夫人的话琢磨了一下,突然觉得竟然是句句在理:那几个侍读不是什么好人选,但若是寻个不出挑的勋贵子弟,就是冷落在一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又占着皇夫的位置,凡事还可以挡在前头,倒不失为一条瞒天过海的好计策。
皇帝暗地里替昌国公夫人记上一功,眼见太后一脸愧疚,又忙着抚慰:“这话不是虚言。说实话,儿平时从未想过这个,昨天晚上想了一夜,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人选合适。如今想来,儿那几个侍读,困在宫里实在委屈了他们的才干,倒是做些心腹股肱更合适些,也怕他们不甘心在宫里,闹出事来彼此脸上不好看。不如就按照舅母的话,寻几个老实子弟,没那些旁的心思,宫里头日后也清净些。”
“这话倒也未尝不可。”太后想了想,也握着皇帝的手叹气,“这江山社稷,眼看就要你一个人担起来,虽说寻个老实孩子,不能为你分忧,可也没那些弄权乱政的毛病,彼此省事。只是也不一定要允诚,总要彼此顺眼,日后才好相处。既这么着,六月十六我便与那几个心热的先说清楚,要她们打听着,日后有好性情的孩子,再做定夺也不迟。”
皇帝眼见这一招奏效,更是大方:“既然舅母要允诚表哥也去,便一处去吧。哀皇帝生时与阿舅一家也亲厚,如今去进香也是应该的,凭谁也不能拿这个说嘴。”
昌国公夫人随着女官捧着黄盘托着如意出来,正听见皇帝的话,登时便是心花怒放,心道到底是甥舅亲,皇帝这样对自家青眼有加,那事情还有个不成?
她却不知道皇帝心里头正是另一幅算盘:六月十六,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抽身往慈寿庵走一遭的,韩允诚是太后娘家人,身份地位和自己亲近些也无妨,性情又老实忠厚甚是听话,口风也紧实,不正是送上门来的上好借口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六月十六这一日,天气是格外的热。报国寺里做水陆道场,更是热闹的不堪。慈寿庵与报国寺一墙之隔,也遭了池鱼之殃,李清和许汐两人被搅扰得作不成文,索性丢了笔去看热闹,只剩下顾沅一个。
这一日她抄的是谨身殿大学士薛孝通的文集,天下有名的大儒,文章也格外深奥繁复。顾沅定心凝神,冷不防门口有人嚷了一声:“有水桶么?”
顾沅一惊抬头,却见院门外站着个陌生年轻男子,锦袍革带,右臂平举,托着只系着金链子的金丝小猴儿,左手提着根镶金嵌玉的马鞭,朝顾沅看了一眼,很是自来熟地搭话:“我自这里路过,我这宝贝渴了,”他将右臂上的小猴儿举了举,“借小娘子的水桶一用。”
慈寿庵院落虽然不多,顾沅的院子在最后一进,前头又有山门和几重大殿,顾沅几乎哑然,忽听院外隐隐又有“扑通”一声,登时了然,一面点头答应,自院角水井里打上水来,一面心里头哭笑不得,怎么京里头这些个勋贵子弟,都这么喜欢翻慈寿庵的墙呢?
那小猴儿却是极通人性,拿爪子捧着水喝了几次,又呲牙咧嘴地朝顾沅做鬼脸。男子朝顾沅一笑:“小胡儿看人准,这么中意你,想必你这人不赖。”说着又转脸朝院墙西拐角喊,“老三!做什么磨磨蹭蹭的?”
有人不情不愿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一个锦衣少年自拐角转出来,一面整袍掖带一面嘟嘟囔囔:“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啰嗦什么?耽误时辰误了事,回去我让阿父请家法揍你!”男子瞪了少年一眼,又朝顾沅一笑,“我不爱说什么客套话,就喜欢直来直去。能住在慈寿庵这地方,足见小娘子身家不浅。我们兄弟俩不是坏人,在京里也是有名有号,就是今儿事情尴尬,不得通名报姓。小娘子放心,我们也不是作奸犯科,”他抬手朝报国寺的方向指了指,“就是我这兄弟未来媳妇在里面,今天要见个面,前门堵得厉害,不得已从这里借个路,小娘子就当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也保管没什么牵连,怎么样?”
顾沅见那男子衣着名贵,一副大大咧咧的派头,又见少年已经红了脸,略一迟疑,方要点头,忽见一个小厮引着个胖子自东边气喘吁吁跑过来,远远向着男子扯着公鸭嗓道:“我的大爷!您怎么到了这边?小三爷呢?那边都问了三回了——”
他一语未了,见顾沅立在院门口,顿时一张胖脸上面色变幻,十分好看,停下来擦了擦汗,才朝顾沅赔笑行礼:“小的在前殿远远看见李娘子和许娘子,还以为顾娘子也在,正想着一会儿去给娘子们见礼,却不想顾娘子还在这里——这么热的天,娘子真是圣人说的那什么寒暑,寒暑,”他瞪着眼睛想了想,“寒暑不犯!这么刻苦上进,是必定要金榜题名的——”
他一边东拉西扯,一边便悄悄朝后退,却不意那少年见了他,一张桃花面更是红得胭脂也似,只是连声追问:“崔,崔总管,十,十一娘可是等得急了?可有说什么?”
就是再不懂的人,只看眼下这情形,就能猜出一二来,何况是这么细心的顾娘子?崔成秀眼见顾沅脸上透出几分了然来,对韩家兄弟就更是不耐烦——不就是搭个桥让皇帝抽身,这么简单的差事能办砸到这份上,这京城里头也真算是头一份!
他心里头发急,算算时辰,知道崔三顺已经引着皇帝自西角门进了慈寿庵,心底一横,向着顾沅赔笑道:“说起缘分,还真是凑巧呐!这两位是我们舅老爷家的少爷,今儿也来报国寺上香,没成想时候晚了进不来,扰了小娘子了,我家十一娘子和两位少爷情同兄妹,一会儿过来替他们赔罪,小娘子就莫怪罪了吧?”
顾沅见他满面笑容,身子却有意无意向东边挡,便也不动声色朝东边望了一眼。她眼力颇好,早看见皇帝跟在崔三顺身后,沿着青石板路急匆匆走来,穿着件寻常女科娘子惯穿的青素纱长衣,因走得急了些,一张脸上也隐隐透出绯红来,配上身边少年的红脸,倒真有一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儿女情状。
原来她也早有了婚约——顾沅见眼前一对玉人绯面相映,只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不甚相宜,朝崔成秀笑了笑,道:“两位小郎不曾搅扰,赔罪实不敢当,我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皇帝此刻已经到了顾沅近前,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几日来事忙,一直不及抽身相见,又是初生情窦,正是婉转相思的时候,眼见顾沅后退一步便要闭门,情急之下顾不得遮掩,伸手挡住道:“你上次出的题目,我已经做完了,还烦劳阿沅你评点一二。”说着也不顾韩家兄弟两个,一手拉住顾沅,一手自怀里掏出封文书,与顾沅携手进了院中。
“且住。”崔三顺随着皇帝进了院,崔成秀却被韩允直拦了下来,他摸了摸蹲在臂上的小猴儿,冲着崔成秀冷森森一笑,“前儿你到我们府上传旨,说是陛下诏我们兄弟报国寺觐见,又说是要陪驾出游,实不相瞒,我家老三是个实心眼,得了旨意乐得一夜不成好睡,差点误了时候。我们兄弟俩巴巴地赶过来,可眼下这么个情形,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崔你若是不肯说清,休怪我不客气了!”
昌国公世子乃是京里头有名的混不吝傻大胆,崔成秀心里头一万个瞧不上,面上只是笑着解说:“世子爷还不知道咱们小爷的脾气?一碰上正事,就什么也不顾了。前儿小爷和遂王爷微服出去遇到几个女科娘子,就住在这里,”他大拇指一指院里,“小爷正和这位顾娘子学着写文章,说是也要试着考一科呐!昨儿做文章做到半夜,今儿还惦记着过来找人评点,就把您两位的事撂到后头了。这会儿不好搅扰,”他瞅了瞅韩允诚,“您二位且等等?前头佛堂里又凉快又清静,这庵里头阳羡茶味儿也还不错,水也好,小的去沏两碗,二位先在佛堂里喝茶歇歇,要不这大太阳底下,晒坏了小三爷,小爷非扒了小的皮不可!”
说着他朝韩家兄弟近了一步,故意压低声音:“小的再说句不该说的——其他府里那几位世子爷,小爷是提都没提,都在大殿廊下挤着呢!”
韩允直脸色缓和了些,招呼韩允诚一道进了佛堂。崔成秀转了个身径直进了院子,吩咐崔三顺去先头寻庵里姑子取茶叶,自己到皇帝身边伺候。
他才一挑帘,便听见里面顾沅声气柔和地道:“以你的笔力,且试试这两个题目。也不必急于此刻,今日天色甚好,慈寿庵虽然不大,也有几处山石甚佳,十一娘子不去赏玩一二么?”
她语带笑意,俨然一副长姐的劝慰口吻,崔成秀眼见皇帝脸上绯色褪尽转成了惨白,心里头是一径的恨铁不成钢:这位顾小娘子什么都好,怎么这上头就是不开窍呢?
皇帝只在报国寺里陪太后坐了半个时辰,便借口见韩家兄弟转而进了慈寿庵,本以为只要遣太监传话对上口风敷衍了事,不想竟在顾沅面前与两人狭路相逢。虽然只是一瞥,也觉得韩允诚模样甚是惹人疑猜,又担心顾沅疑心,只得借着评点文章将两人关在院外,顾沅这些话正戳在皇帝心里,她目光微沉,压了压焦躁道:“我和两位表哥平日里也常见,见不见也没什么,倒是文章要紧。”
“我知道你上进,只是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松缓片刻也无妨。”顾沅只觉得皇帝欲盖弥彰,更是好笑,只道,“我也是自这个年纪过来,自然明白十一娘子的心思——”
一股酸涩涌上心口,皇帝只觉话冲到了口边,几乎再也耐不住,只静静握紧了拳头隐忍。眼见顾沅还是娓娓而言,猛地横了横心,向着顾沅道:“我的心思,你真的明白么?”
这语气格外沉凝果断,透出股定人生死的傲气来,顾沅讶然抬眼,皇帝目光毫无遮掩地对上她的眼睛,里面的心思明明白白,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心一横下来,反倒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顾虑了。皇帝想起当初自己捧起那个沉甸甸的黄袱向先帝跪下去的时候,明明之前怕得手脚发抖,开口的一瞬间,头脑却猛地清明起来,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件要专注去做的事。
她沉下心来想了想,毫不避讳地开门见山。“我知道这事情有些为难。我虽然并非男子,但也撑得起门户。“我有权,也有钱,你弟弟的前程也可包在我身上,只有一样,我有我的难处,不一定能给你光明正大的名分。”眼见顾沅声色不动,静静看着自己,皇帝觉得声音发紧,停了停才接下去,“虽,虽说如此,我必定一心一意,一辈子对你好——阿,阿沅,你,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顾沅想了想,见皇帝殷殷望着自己,低声道:“十一娘,以色事他人,能有几时好?”
皇帝脸色渐渐惨白,声音都在发抖:“你就是,就是这么看我的?”
顾沅依旧声色不动:“你我初见,十一娘便对我青眼有加,我原本以为是知交倾盖相逢,却不想——”她轻轻苦笑一声,“十一娘,你要我如何想呢?”
皇帝一肚子哀怨愤懑,都硬生生哽在了喉咙口。顾沅的话没错,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顾沅,只一个照面便把她放在了心里,那时候她连顾沅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看得到她的才学人品?
难道真的是一时为美色所迷?皇帝素来讲理,反驳的话说不出口,可心底却有个声音不停地争辩,不是这样的,她们是今生续上了前世的缘分,是不约而同都忘喝了那碗孟婆汤,是此生寻寻觅觅终究彼此再不错过——
眼前那张脸清明冷静的过分,皇帝觉得自己满腔柔情蜜意都是笑话,最终看着顾沅苦笑一声,转身就走。
她心思散乱,脚步踉跄,几乎一头撞在门上,吓得崔成秀慌忙扶住:“我的好小爷,您这是,您这是——”
皇帝一手把他挥开,仰面咬紧牙关,不让打转的眼泪落下来:“混帐,滚到一边去!”
崔成秀顺着力道退到一边,不敢做声,目光只斜斜瞥了竹帘里头静坐的背影一眼:惹得皇帝如此伤心失望,这顾小娘子真是罪不容诛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皇帝沿着青石路一路疾步到慈寿庵西角门方停住脚步,崔成秀自后头捧着手巾赶上来,见皇帝盯着黄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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