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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岳短篇集-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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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井庄主性好渔色,天下间的男人谁又不好渔色?”天涯怪乞苦笑:“凭良心说,井庄主总算是侠义道中颇为正直的英雄人物,如果毁了齐云庄,确也令侠义道朋友惋惜。而你不去便罢,去了齐云庄注定要被毁的。”



“也许。”丘如柏点头:“井庄主为了面子,恐怕会不顾一切与在下周旋。”



“所以,老弟是否可以慢一点前往,由老朽先一步和他商量商量?”



“这个……”



“老弟,冲老朽薄面,为即将到来的武林风暴尽一分心力?”



“夜枭已经早走了四天,这时恐怕已经过了彰德府。前辈即使立即动身,也赶不及了。所以在下向前辈保证,给前辈三天工夫。”



“什么?三天?你以为我老花子会飞吗?”



“在下的意思是前辈到达齐云庄之后的三天。之后,井庄主必须置身事外,不干预在下的行事。”丘如柏郑重地说:“保护云裳女史的人,吉凶祸福自己负责,如何?”



“好,老朽答应你。”



“一言为定,前辈,后会有期。”



天涯怪乞转身便走,没入黑黝的山林中。



丘如柏站在洞口,转身注视着一群好汉。



“出山虎,今晚在下要借你的石洞歇息,不管你愿不愿意。还有,劳驾派人到陷坑,把在下的包裹和剑捡回来。你没收在下那些江湖人的防身小玩意,也请一并壁还。喂!这附近有水吗?”



“何不到山后的宾馆休息?”出山虎凶焰尽消:“咱们交你这位朋友。”



“呵呵!做江湖浪人已经够糟了,想拖在下落草做强盗吗?不干。”他大笑:“这石洞很不错,冬暖夏凉,住一宵就走,能送些吃食来更好。”



“在下这就派人准备。”出山虎说:“右面有条小溪,方便得很。”



“谢谢。”丘如柏转身,向惑然盯着他的姬姑娘笑笑:“姬姑娘,你的梅花弩筒可以收起来了,这些强盗很讲理的,保证不会再招惹你。哦!你要赶回府城吗?”



姬姑娘射出筒内的五枝弩,丢掉筒闪在一旁,让出山虎和嵇七爷几个人出洞,让那些人救助被她和天涯怪乞出其不意击昏的八个强盗。



“我不认识路。”姬姑娘说:“和老花子在穷山恶水中追逐了三天,真辛苦!



“老花子不相信夜枭走了,转回去找嵇七,恰好碰上嵇七带了人往城外逃,就这样追来追去,追到此地来了。天亮再说,大概有你在,这里安全得很。”



“你一个年青美丽的大姑娘,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他往洞里走:“当然,你在外面乱闯更危险。角落里有干草,做一个窝住一夜好了。”



“如果在天罗身边都不安全,天下间再也没有安全的地方了。”姬姑娘毫无机心地说:“火把的烟讨厌,熄掉两枝,怎么样?”



“不熄也烧不了多久。姑娘,谢谢你和老花子缠住嵇七爷三天。”



“不缠住他你也不怕……”



“不然,他们可能把我弄死在阱底再拖上来。”



虬须大汉带了一个人,把他的包裹、剑、一包从他身上搜走的随身杂物送来,还有一个食物篮,两根牛油烛。



“丘兄,真想不到宾馆安顿吗?”虬须大汉说:“请相信咱们的诚意……”



“我这人谁都不相信。”他拒绝了:“老兄,谢谢,这附近千万不要有人逗留,免生误会。”



“丘兄请放心,没有人敢和你这个妖怪接近。”虬须大汉傻笑:“你根本不是人,可怕。没有事,在下告辞,明天见。”



“明天见。”



送走了虬须大汉,丘如柏解包裹取衣裤杂物。



“姬姑娘,你先吃喝,不要等我。”他带了衣物出洞走了。



回来时他换了一个人,大袖子水湖绿色博袍,湿漉漉的发辫盘在头上,除了仍可看到裂痕的嘴唇,已看不出三天苦难所留下的痕迹,出现在姑娘面前的,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与往昔贝勒爷的气慨差不多,多了一份潇洒飘逸的气质。



姬姑娘已将食物摆好在食篮盖上,困惑地打量着他。



“你真是歹徒们闻名丧胆的天罗吗?”姬姑娘用不相信的目光注视着他:“怎么可能呢?你看,你像不像一位富贵人家的豪门子弟?”



“听你的口气,好像天罗会吃人似的,我真有那么可怕吗?”他在旁席地坐下:“要想把事情办好,像出山虎那种野人似的装束,是决难成功的。进食吧,我得好好睡一觉。”



姬姑娘在草堆中睡得很不安静。天没亮,她就出洞到溪边洗漱。与一个陌生男人同在石洞中安歇,在她来说,这是又刺激又耽心的经验,不难想像她心中的奇异感受是如何强烈了。



早膳后,出山虎亲自带人送他们出山,直送至老狼冲外,指明东西路途方殷殷道别。



他们是向西走的,西面四十里就是壶口关。他在一处三岔路口止步,路旁竖了一根将军箭,上面指向东北的一端刻着:到虹梯关九十里。



“在下改走虹梯关。”他向姬姑娘说:“不送你了,姑娘珍重。”



“丘兄。”姬姑娘迟疑地说:“你真的不需要帮助吗?单人独剑闯齐云庄?”



“是的。”



“加我一把剑,如何?我是当真的。”



“姑娘,这一来,令姨父天外流云柴大侠,不传侠义柬找我算账才是怪事。”



“胡说……”



“事实如此。”他打断姑娘的话:“如果姑娘肯相助,那就请将这里的事,向令姨父说明经过,以免令姨父听信井庄主的一面之词,声援齐云山庄。”



“我会办到的。”姑娘说:“我这就赶回去。”



“那就谢谢你啦!珍重再见。”



姬姑娘不胜依依地目送他的身影去远,方喃喃地自语:“我相信他一定有正当的理由找云裳女史,我一定要说服姨父不过问他与齐云庄的纠纷。”



半月后,齐云庄。



这里是兖州府阳谷县安平镇,当地人称为张秋镇。往南行百余里,便是已经干涸了的水浒梁山强盗窝。



镇位于阳谷、寿张、东河三县的三不管地带,西至阳谷仅二十余里。因此,新设了两座衙门:粮、捕通判衙门。闲杂人等,最好不要在这里讨野火。



齐云庄在镇西五六里,地当至阳谷大道的南首。



江湖怪杰天涯怪乞是近午时分到达阳谷县城的,不落店出朝阳门,沿大道风尘仆仆奔向奇云庄,远在五里外,便可看到路南半里外高大的庄门楼。



半里长的笔直大道衔接官道,比官道还要宽阔。井家是当地的大地主,百余年前便是本地的大家族,庄中建了五六十栋房舍,真算得是钟鸣鼎食之家。



距岔路口还有里余,便看到三名巡捕从庄道折出官道,策马驰向安平镇。



天涯怪乞一怔,脚下一慢。



“糟了!夜枭比我早到。”他不安地自语:“井老兄既然借助于官府,那么,他收容云裳女史的事是真的了,我该怎么说?他如果肯把那女妖打发走,就不会求助于官府。看来,我老花子恐怕无法说服他了,难道他居然与夜枭这种江湖蟊贼也有来往?”



好大的一家齐云庄,从庄门伸向大厅的驰道,足有一里长,演武场设有各式练功的器械,自石担石锁至规模宏大的梅花椿,一应俱全。



从昨天起,齐云庄突然发出了戒严令,戒严的理由是将有不明来历的武林高手前来寻仇,全庄的子弟如非必要,严禁外出。敌楼上升起了五色旗,白天是旗号,夜间是灯笼,以牛角传声相辅,外敌不论从哪一方向进入,皆可从敌楼传出的信号指挥拦截。



天涯怪乞一走进通向庄门的大道,便被庄门楼的了望发现了,三名中年人及时越过吊桥,在桥头迎接来客。老花子是江湖名流,在里外便被庄中人判明了身份。



他受到热烈欢迎,几位老朋友把他请至大厅,庄主已先一步降阶相迎,客套一番,宾主欣然升阶入厅。



庄主擎天一剑井若天年约五十开外,国字脸膛红光满面,留了三绺须,狮鼻海口,双目神光炯炯,威严之中,透着八分和薏慈祥,不愧称当今的武林风云人物。



双方分宾主落坐,仆人献上香茗,老花子的包裹不让仆人们取走,就搁在自己脚下,已明显得表示出随时可以告辞的意思。



“老哥风尘仆仆,似是经过长途跋涉。”井庄主欣然说:“三年不见,老哥精神更旺健了。听说老哥哥近来在河南行道,可曾与天外流星柴兄把晤?”



“是跑了好些路。”天涯怪乞笑笑说:“你知道,柴老弟福寿双全,在家纳福从不过问外事,老花子却是一个多管闲事的讨厌鬼,怎敢登门自讨没趣?倒是在山西碰上了他的爱徒,是姬家的小姐。人不错,武功也到家,年轻嘛,免不了管管闲事。她追逐在河南杀人劫财,逃向山西仍沿途做案的夜枭冯浩,帮了老花子一点忙,可惜仍然被那恶贼逃掉了。”



他一面说,一面留心察看井庄主的神色变化,提到夜枭冯浩,井庄主脸上毫无异状。



“夜枭冯浩?这家伙十几年前曾经在山东做了几次案,被泰山双杰赶得上天无路,捣了他的秘窟,起出了他全部家当,足有数万赃藏,从此便销声匿迹,据说已伤重毙命,怎么在河南山西做案?”井庄主泰然地说:“恐怕不是他吧?老哥看清他了?”



“没看清,追到山西,从他的朋友口中,证实了他的身份。老弟,你不认识这个人?”



“没与他照过面,听说这恶贼白天从不在人前露面,据泰山双杰说,这恶贼生得耳尖脸圆,天生的獠牙又尖又利,做案必定伤人,又贪又狠。”



“恐怕他已逃到贵地附近了。”



“真的?哼!他最好不要在敝地三县做案。”



“那可不一定。”天涯怪乞说:“老弟,听说过金陵双艳两个妖女吗?”



“听说过,但最近几年,已经没有人提起她们啦!”



“云裳女史郝桂贞呢?”天涯怪乞直攻核心。



“兄弟听说过,从未谋面。那女妖其实并没真的吃过风月饭。对,她也失踪十几年了,最后有人见到她,好像是在金陵。咦!老哥问这些妖女,有何用意?”



“查证一件令人困惑的事。”天涯怪乞苦笑说。



“与兄弟有关?”



“看贵庄戒备森严,颇不寻常。”天涯怪乞另起话题:“是不是有麻烦?”



“前一晚上来了夜行人,轻功之佳,武林罕见。”井庄主脸上有了怒意:“闹了半个更次,最后寄柬留刀,从容远遁,兄弟咽不下这口气。过惯了太平日子,敝庄真也该提高警觉了,必须乘机磨练磨练,也会会各地的友好。”



“没有线索?”



“没有。”



“柬上说些什么?”天涯怪乞追问。



“只有八个字:人不交出,小心狗命。”



“交什么人?”



“谁知道呢?这简直是兄弟平生所受的最大的侮辱。这狗东西一定会再来的,不来便罢,来了,哼!”



“唔!疑问重重。”



“老哥哥是否听到什么风声?不是途径敝地和兄弟叙旧的吧?”井庄主惑然问,若有所悟。



“请坦诚回答老哥哥的话。”天涯怪乞正色说:“老弟真不知道云裳女史和夜枭的事?”



“老哥哥,兄弟以人头保证,所知的刚才已经告诉老哥哥了。”井庄主凛然说:“这十几年来,皇上经常下江南巡幸,每次都经过这附近,兄弟为避免引起朝廷的注意,几乎闭门谢客,根本不敢外出闯荡。夜枭和云裳女史这种小人物,兄弟还不屑去注意他们呢。”



“老哥哥相信你。看来,是嵇七那狗东西存心嫁祸,那该死的东西大概是活腻了。”



“谁是嵇七?”



“是云裳女史的师兄,鹰爪神钩嵇永胜,宇内三奇的老大。”



“我听说过这号人物,所知有限,他……”



“老弟先不要打岔,老哥哥说完你再说。事情是这样的……”天涯怪乞将在山西与天罗丘如柏见面的经过说了,最后说:“除了嵇七有意嫁祸之外,另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云裳女史可能掩去本来面目,隐身在尊府避祸。老弟只要彻查全庄的女人,看哪些人是最近十年来到贵庄的?只要用点心机,不会找不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这些狗东西该死!”井庄主拍案大骂:“天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凭什么敢来向我索人?岂有此理!哼!他来好了,他好大的狗胆。”



“老弟……”



“就算兄弟查出云裳女史的下落,兄弟也不会告诉他。老哥哥,你就别管这件事了,他如果敢踏入齐云庄一步,我必定埋葬了他。”井庄主暴怒地大声叫嚷。



“老弟千万不可激动,事关老弟的声誉,必须冷静应付。天罗不是不讲理的人,在无凭无据之下,他是不是会向老弟用非常手段的……”



“让他用非常手段好了。”井庄主越说越火:“我同样会用非常手段对付他。这家伙吃了几年粮食,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老哥哥请留驾三五日,看兄弟怎样打发这种不知自量的狂妄之徒。”



天涯怪乞心中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面对激怒的井庄主,他更不敢将丘如柏的武功如何可怕说出来,以免引起井庄主更大的反感和好胜的念头。



天涯怪乞留下了。同时井庄主立即进行查证的大计,详查十年来入庄的女人,其中包括三少庄主的新婚妻子在内,虽则井庄主的三媳只有十六岁,而云裳女史已是快四十岁的徐娘。这也难怪井庄主太过小心,因为据传说,云裳女史的易容术已臻化境,在江湖有千百化身,不难安排假身世制造合情合理的身份。



这件事进行得很慢。因为十年来,来来往往的长工家眷数目相当多,井家的子侄数目也不少,买丫头请仆妇娶媳妇数目可观,要想寻根究底真不是短期间可以办妥的事。



□□□□□□



当晚二更初,一个黑影从庄东的泄污水小沟爬出庄外,消失在黑暗的田野里。



而潜伏在庄东小溪旁的一个黑影,也悄然隐去。这个黑影已来了三晚,三晚都潜伏在同一地方。



五六里外,便是安平镇(秋张镇)。



粮捕同知衙门,是乾隆二十年建成的,位于镇北,规模相当大,衙门、官舍、仓房、马厩、车场、囚牢……应有尽有。迤西一带的西街,便是本镇的商业区,百十家商号,百物齐全。



西街的街口,也就是运河码头。由于这一带日渐淤塞,南面的沙河每年带来大量的泥沙,往昔的盐船和漕舟,皆以本镇为起卸停泊的大站。



目前已每下愈况,盐船和漕舟皆改在东河县码头停泊,秋张镇已失去往昔的繁荣,但行走运河的小型舟船,也偶或在此地停泊。



有些闲客,甚至从济南专程乘船前来,只为了看一看季札挂剑碑,在徐君墓拔一把挂剑草带回留作纪念,据说该草可以治疗心疾。这种草叶皆一横一倚,形如挂剑,只有徐君墓生长有这种草,算是本镇的特产。



其实,这处古迹与其他胜迹一样,令后世的人糊涂,天下间在不同的地方有同样的古迹,是真是假那是考古家的事。



一艘小舟溯河而上,近午时分泊上了张秋码头,一位英俊潇洒的书生,轻摇着描金摺扇,飘逸地踏上码头。后面一位年约花甲的老苍头,带了一位书僮,一背书簏一背行囊,随在书生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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