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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错-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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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那人已经回去了,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也不是自己头一次产生这种错觉了,罢,又是自扰之。
“她是我在这边的人,只因前段时间大病一场,这才耽误了几天的行程。”未央在一旁道,“她既来了,我们便要走了,桑梓……你要多保重。”
桑梓垂下手,转向未央的方向:“知道,你就安心吧。”
说罢她又慢慢凭着这几天的练习摸索起院内来。
未央朝那人使了个眼色,将桑梓暂时交给湘琪她们,与那人走出门去。
出了门还不算,两人便是一直朝前走,直到足够远了,才找了个茶馆上楼包了一间雅房合起门来坐谈。
“你的身子无佯吧?”未央瞧着那人道。
那人又咳嗽了几声,方疲惫道:“我虽无佯,但她是怎的?我都替她担下寒病了,她怎么还把自己的眼睛给弄瞎了?”
未央默默替二人倒了茶,举起杯来,郑重道:“我敬你,谢谢你。”
那人本就咳得喉咙有如火烧,也不客气地把水喝了,道:“你不必谢我。对于你们来说她很重要,对于我来说……更重要!”
桑梓与她之间的事,未央知道,但又不尽全知。可是她也不好细问,看这两人都远不如去年时的状况,她心里只难受着。
那人突然问道:“她不会是猜到了什么,有意引我出来吧。”
未央看了她的不安一眼:“你看她那般模样,像是不知道你没走么?”
那人便不说话了,心下却想着她宁愿桑梓只是有意引她,而不是真的盲了双目。刚才一眼看到桑梓,那孤伶伶立于檐下伸手摸索的模样,实在叫她心中难受,便忍不住伸了手去扶她。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若不是事未办成,她哪里忍得住只是扶住桑梓而已:“那你飞一只信鸽去问问夙命,我既担病,她为何还会如此。”
未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呢,还顺利么?”
那人也叹了口气:“本还顺利,但听到她竟然瞎了,我实在忍不住……”
“你还要去?”未央忙问。
“中秋未过之时,那边就已经要封山了,我既然黄泉都走得,那是准备寻到底的。何况她如今是瞎了,以后还会如何,我……想都不敢想。所以,其实我此次只是来……看看她,马上就要走的。”那人连咳了几声,又喝了一口茶,润一润双唇道,“你只怕要另寻可靠之人照顾她。”
未央原以来她来了便不会再走,实是不忍见她二人再分开,又知道她这一去也是为了长久之计,只得点了点头:“你去吧,桑梓那里我来圆话。”
那人嘴中说是马上就要走了,可却一时无法动弹。她透过房门望过去,仿佛可以看到桑梓还在笨拙地摸索着府里的事物。她心中一痛,但却死死压住。越坐下去,越无法离开,她狠一狠心,站起身来,竟是连告辞都没有,就夺门而出了。
未央坐在那,听着脚步声匆匆远离,只慢慢地饮着杯里的茶。世事变幻,谁也不知未来会如何,譬如桑梓这眼瞎便是一个变数,为此有人不惜长途跋涉只为一眼安心,想来桑梓虽在受苦,但有那个人在,一切似乎也是值得的。
女子究竟不若男人肉/欲,只凭一心记挂,也可以远近不论,痴心不已。只不过,老天总会是有眼的,定不会叫她们长久分离吧。
未央回去后,桑梓久久没有听到那个咳嗽的声音,便问道:“那人呢,我还是替她把个脉看看,那般咳可不行。”
未央定了定神,道:“我原先也不知她病得如此厉害,恐怕是肺痨了,她自知身体差,此次前来其实是亲自相辞的。我明日先把自己使唤的两个婢女留下来吧。”
桑梓听罢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三日后,未央率其手下离开,桑梓立于门前送远,直到听不见那马车滚滚之声,才转身进院。
未央最后留了两名随行的丫鬟伺候桑梓的饮食起居,一曰珠儿,一曰瑞儿。半个月后,山上那双夫妻也下山了,原只是送药,但看桑梓如今情形凄惨,不忍离去,便主动留下也来照顾她。桑梓本是喜静之人,原是不需要这么多人的,但想想还是没有推辞,转而让那对夫妻重新开起药店,自己则于其中坐诊行医。她虽号称大夫,但说实话所治之人并不多。她的喜好更偏向于寻找各种奇珍异草,收集各种验方偏方。
那对夫妻男子姓祈,他与他夫人自小相识,他夫人叫他祈哥;祈哥夫人小名婉儿,他便叫她婉妹。桑梓也曾与他俩戏言,久而久之,都不知他们真实姓名了。要知道他二人也是情路坎坷,两方族中都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当初还是得了未央的帮助才逃了出来,落户这里。
只可惜祈哥与婉妹虽恩爱,膝下却无子,也是得了未央介绍,才找到桑梓求助。可世间便有如何都医不了的病,他二人之间,许是注定要彼此相伴。虽病无医,他们与桑梓间倒是结下情谊,常来常往,受了桑梓影响,这才开起了药店的。
人生而便要面临病、老与死,大病者固然不多,但凡头痛脑热也是人人或有的毛病。桑梓学医系出名门高师,于这小小城池中自然属于出类拔萃,不出两个月,她的名声便传了出去,甚至周边县城也知道这里有个瞎眼的女大夫,医术甚是了得,尤其难医的妇科,便如难产之类,是从未失手,每次都能保得大小平安,有那么几次轰动全城后,她们开的药铺便总是人满为患了。
如此这般,秋风尽,寒霜起,一场雪后一场雪,终于将年一过,又是一年。
开春后不久的一日,桑梓让那对夫妻上了一趟山。
她每月初一、十五休诊,本并不愿如此,可那夫妻二人怕她过于劳累,说了多次,她也只能从了。这日便是休诊日,桑梓坐在家中,并未出门。
向来都是她看病,由那夫妻替她开方抓药,久而久之,她也是很长时间没有提笔写过字了。这一天日头正好,她令瑞儿搬了张桌子到前院中,又把笔墨纸砚都搁好,墨也替她磨好了,她摸索着纸张,尝试着写起字来。
研墨的瑞儿站在一旁看着,见她左手定着方向,右手稳稳落笔,那短竖落下去,竟然笔直的,丝毫不见颤抖,一点也不像看不见又许久不曾动笔的样子。只是,桑梓的字写得极慢,那笔也屡次让瑞儿重新蘸墨,再入笔时,却也不小心弄脏了指尖。别人家的小姐指尖都是丹蔻色,她家的倒好,竟是涂成黑色了。
瑞儿也不敢笑。桑梓大夫脾气虽一惯温和,但到底是主人。等桑梓写完后,瑞儿才拉住她的手道:“小姐,你的手都脏了,我带你去洗洗吧。”
桑梓没动,坐了良久,方问道:“瑞儿,我……写了什么?”她写完后,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突然之间不记得自己刚才写得是什么了,垂下头原想看看,又才记起自己已是瞎子。这近乎半年的时间,她是早熟悉了黑暗的,但就在方才,却那么的想看看自己到底写下了什么字。
瑞儿听罢便俯过身来细看。桑梓写了三个字,但因蘸墨次数太多,字到了后面,骨架已经有些分离,又有些横竖彼此叠起,甚至有些地方的墨色浓淡也不一,倒不似她刚入笔时的镇定,就仿佛有无尽心事难付纸上,显得有些杂乱了。
“晏……栖……桐。”瑞儿拈起宣纸一字一字念道,边念边细细分辨,确定自己无误后,又高兴地补道,“小姐,您写了‘晏、栖、桐’三个字。”
桑梓顿时愣住了。方才下笔,犹如手中无笔,笔驻后,却是心中无字。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竟然……写了她的名字。
不,那不是她的名字。可是,那又如何,她所认识的晏栖桐,便已经是那个晏栖桐了。只不过,晏栖桐不在了,而那个叫克瑾的女子,也回去了她的世界。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气血上涌,本就已瞎的双目竟然还能感觉到刺痛,而双耳也轰轰作响,好似有人在敲打后脑直鼓动双耳,仿佛下一个就要轮到它们了。
真是克星啊,那个名字,竟是听也听不得了。
瑞儿见桑梓大夫只一迳地发呆,似乎并不关心到底是什么字,便准备放下这张纸。但她低头一看,方才竟是忘了把底下的宣纸抽出来放上毛毡垫,便见第二张宣纸上依然清晰地印着这三个字。瑞儿一时好奇,就把那第二张宣纸也拿了起来,往下第三张上依旧有字,越往下拿,字便越淡,直到十数张之后,才了无痕迹。瑞儿吐了吐舌头,对桑梓道:“您笔下真有力,十几张纸了还能见到墨点呢。”
十几张,十几张后呢?桑梓将自己沉沉地窝进了坐椅深处,将头无力地枕在靠背上。
即使有牵挂,也是在这里日久之情而已。所谓日久,只要离开,自然会忘记——是了,她说的对,哪怕再用力,便如记忆,总是会渐渐淡去吧,直到,就如这个世界没有存在过她一样。
可是,桑梓仰望天空,灿烂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使她无处不觉温暖,无处不觉那一双手那一具身体正温暖着她。虽是白日,于她却如黑夜,一片漆黑中,似乎有一颗星缓缓又升起了。
桑梓想真的是冬去春来了,纵使再看不见大火商星,却似能感觉到,她已经又来了……
纵使不想提起,但又如何忘记。
☆、第八五第章
春日阳光明媚;使人不觉时辰。
桑梓又写了一些东西;但再不叫瑞儿念出来,她也并没有写什么要紧的;只是默了几句药汤歌诀。
所谓五劳之伤中,有久坐伤肉之说,桑梓坐得久了;终于罢了手;扶着桌沿缓缓站起来松动筋骨。便在这时;所闭大门外传来扣打门环的声音。
纵使是休诊日,常也有人寻上门来,瑞儿得了那夫妻二人的叮嘱;不可让桑梓大夫劳累,便当作没听见,只顾收拾桌案上的东西。桑梓站在那听着,声音只一声比一声急并长久执着,她便道:“瑞儿,去把门开了,看看是谁。”
瑞儿低声道:“若是看病的呢?”
“找得这么急,恐怕有突发之症,有性命之忧。”桑梓缓声道,“去吧。”
其实每次休诊日,若有人寻上门来,桑梓大夫多半都会开门看病,瑞儿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只好放下手中的事物,前去开门。
门一开,便是两张焦急的面孔,都是老妇人的模样,其中一黄脸妇人长舒一口气:“阿弥陀佛,总算开了门,请问,这里可有位瞎眼的女大夫?”
瑞儿连忙掉头看了一眼院中的桑梓大夫,仿佛没有听见这边动静,这才半掩了门出去将那两个人都逼退了两步,冷声怒道:“会不会说话?”
那人便连忙道歉:“唉呀,姑娘莫气,老身是急得丢了魂,嘴上无德,还望不要见怪。”
瑞儿这才缓下脸色来。桑梓大夫虽然确是失明,但平时大家说话都很注意,很是避讳相类的词,就怕惹得她心里难受。她上下打量这两个人,见外面还停了一顶小轿,就问道:“说吧,找我家大夫什么事?”
“救命的事。”那黄脸妇人一把拉住瑞儿的手,急道,“我家小姐命在旦夕,还望女大夫前去救治。”
“今日是我家大夫的休诊日,你们不知道么?每个月也只休息这初一与十五,家里发话了,断不能乱了规矩的。”
这两个妇人一听脸色就都变了,纷纷说起来:“姑娘还请通融一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女大夫若能救回我家小姐的性命,我们必定早晚三柱香,绝不忘恩负义。”
瑞儿便也有些为难,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些,原是在里面准备中饭的珠儿寻了过来:“小姐来催了,让你带她们进去。”
这两人便忙千恩万谢地跟着她们身后进了院子。
这黄脸妇人走在最前面,仔细一看,确有一位用白布蒙了双眼的女子端坐院中,似是正在晒太阳。她们虽是本地人,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瞎大夫,没想到看起来比躺在床上的自家小姐还要瘦上几分,不由心中便打起鼓来。她与另一位妇人交换眼色,都有惊疑之意。
瑞儿年岁小些,珠儿却跟得未央的时间长些,她一见便知这些人在质疑桑梓大夫的医术,便笑道:“若信不过我家大夫,你们便请回去,看看还是否来得及去找别的大夫,不然就如你们所说——你家小姐性命难保。”
桑梓皱了皱眉,听出珠儿话里的意思,疑医者不治,她抬手道:“珠儿,扶我进去。”
那黄脸妇人忙走前两步:“大夫莫走。”她又对珠儿道,“姑娘别误会,我们只是有点吃惊而已,若不相信,便也不会直接找到你们府上了。”说罢她指了指外头,“连小轿都准备好了,大夫务必前往一趟。”
桑梓听那声音里确实急切,有如焚烧,便道:“瑞儿,把我的药箱背来。”
珠儿忙上前来:“小姐,眼见着就要中午了,饭都烧好了,不如吃罢再去吧。”
那黄脸妇人便一把拽住珠儿,声音拔高变尖完全变调了:“唉哎,姑娘啊,救人要紧啊。”
这声音听在耳里真是令人渗得慌,珠儿忙拂开她的手只上下搓动着手臂。
桑梓也感觉耳朵里直嗡嗡作响,定了好一会,等那嘈杂的声音过去了,才道:“前面带路吧。”
一路上,桑梓与那黄脸妇人坐在轿中,听她说了一路,才知道她急切的原由。
原来黄脸妇人是那家小姐的乳母,那家小姐今年十八,早已有了婚约,正是要于三日后出嫁。可不想这成亲之前,那小姐突然起了满脸斑来。黄脸妇人说到这脸色十分扭曲,只道她家小姐如何冰清玉洁,自小便是这四邻八里皆知的美人胚子,又不与旁人接触,怎么会起满脸那样的东西。
所以,所谓那小姐的命在旦夕,只怕是那小姐见自己一张好端端的脸上变成那样,是自己想要寻死罢了。
等轿停下,被瑞儿扶着,桑梓跟着那乳母左转右转,奇怪的是除了她们,竟没有听到其他什么人的声音,好像是进了一座空屋。瑞儿多看了几眼后在她耳边气道:“这家的人好没规矩,请大夫上门,竟是连个招待的人都不出来,显得我们倒像做贼似的。”
等到了那小姐的房里,房门一开,桑梓耳边立即塞进各种声音,有尖叫有惊呼,还有撕心裂肺的哭闹声。
“唉哎我的好小姐啊。”黄脸妇人一开门便叫起来,一边挤开满屋子的人一边将桑梓两人护进去,“让让,让让,我请的大夫来了。”
她这一嗓子马上盖过了房里的所有声音,大家都停了下来,纷纷让开道路,回头一看,这小姐乳母身后跟着两个人,走在前头的是位蒙眼女子,一条白布遮眼,等她路过后方看到,那白布在脑后打结,又长长的坠下去。
那小姐的爹娘正一人一手抓住床上扑着的女儿的手,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桑梓一边走着,闻到了房中有浓浓的香气,她边问道:“房中可有鲜花?”
瑞儿四处看了看,便见窗台上,桌子上,都插着大捧的桃花:“有,有许多桃花,看起来开得正艳。”
桑梓顿时点了点头。
那床上的小姐见乳母来到跟前,哭道:“我还有三天便要嫁人,这如何是好,我还是死了算了,免得到时候叫人笑话。”
桑梓的步伐一顿,神情有些恍惚。当初晏栖桐刚到山上时便也说过类似的话,不久她便真的自杀,然后醒来后,便不是她了。她拂开了瑞儿扶她的手,往前摸索,碰到了人便推开,直到站在了那哭声前。她低下头去,渐渐摸到了那一张脸,顺着她的肩膀往下,那爹娘二人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似乎无法阻止就松了手,桑梓便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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