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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如衣-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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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
“你别瞎起疑心吧!”星寒怜惜的看着她:“看你眼晴红红的,根本睡不足。不要自恃年轻,不知爱惜身体,将来便要后悔了。”
“好了好了,别啰唆啰唆的!”羽衣道:“明天开始我便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羽衣终于放下心来,不再坚持每天陪星寒进出醉艳梅。
后来,星寒得了一个偏头痛症,像是一群拿着铁锥、铁锤的小顽童住进她的脑子里去,爱随他们高兴,不分日夜,不理场合,开着疯狂大派对…………星寒竟被折磨得了无生趣。
羽衣为她访尽中外名医,也不能根治。
那天,星寒在戏班里,头痛症又突然发作,她捧着头,身子禁不住颤抖着。
逸梅把星寒扶到软椅上躺下,伸手在她额角按弄起来。
星寒只觉得逸梅的指头又暖又软,随着某种韵律在头部各穴道游走,丝丝热暖徐徐沁入她的脑子
,有着说不出的受用,不一会,脑子里的小顽童竟被安抚下来。
“星姐,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真不知应该怎么谢谢你!”星寒由衷感激道。
“举手之劳而已。”
想不到逸梅的一双玉奷,竟成了星寒治疗头痛的特效药。每当她病发的时候,只有逸梅才能为她宁神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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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拍电影 。。。
开始时,星寒还怕冒昧,即使头痛得要裂成八片,也咬紧牙关不吭一声,但有时痛得冷汗直冒着
,脸色也转了青,逸梅总是第一个发现,然后便默默替星寒按摩起来。
渐渐的,星寒脸皮也厚了,每当一开始头痛,也不顾得人家是憎是嫌,便让逸梅赶紧替她按摩。
星寒很庆幸逸梅的心肠好,纵使不大喜欢自己,却从不拒绝帮忙。星寒心里很感激,直把逸梅当救命恩人。
不知不觉间,星寒对逸梅竟养成了倚赖,不见她,心里总带三分凄惶,见着她,一颗心才能踏实
…………星寒不由暗暗害怕起来。
那个下午,星寒刚被头痛折磨得一夜未眠,整个人疲惫得犹如待决死囚,一遇上逸梅,便老实不客气的请她为自己按摩。
在逸梅的纤指抚慰下,星寒悠然坠进了黑甜乡去。
不知过了多久,星寒朦胧中觉得眉宇间有点痒,彷佛有一只小蝴蝶在她的眉毛眼睫附近飞来飞去
,然后是鼻梁,两颊,嘴唇……
这带着甜香的小蝴蝶一直在星寒面庞上徘徊不去,星寒也就清醒了大半,马上发现小蝴蝶原来是一根柔软的小指头,温柔地,依恋地,在轻抚自己的五官。
星寒心里都是蜜意,出奇不意的捉着它:“你这淘气鬼!”
她睁开眼睛,与小指头的主人一照面…………大家都呆住了。
逸梅想把手指收回去,想是星寒捉得太紧,她没成功,竟急得眼睛也红了。
“对…对不起!”星寒惊觉了,慌忙松开手:“我还以为是……”
“误会而已。”逸梅的神色在瞬间回复自然:“我还有点事要办,先走一步了。”
说罢便匆匆离开了。
晚上演的一场戏,要星寒为逸梅送上订情信物,顺势拉着她的手盟山誓海,又是说白又是唱曲,足足三分钟还不放手。
星寒的脑子里不觉涌现了下午的情景,胆便怯了,手心直冒汗,两颊也热烫得像被火烧;逸梅的酥手彷佛在轻颤,眼睛也不敢直视星寒。
她俩的腼腆竟被观众误为演技,轰然拍手叫好。
往后的日子,实在难过极了。星寒和逸梅也知道,两者之间是有一些事情发生了。
幸好,星寒跟逸梅都理智极,清楚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们都竭力把一切感觉硬生生压下去。
现在,她们除了戏里对白,连早晨再见也不敢说,正眼也不敢看对方。星寒头痛就由它好了,大不了把止痛药当糖果般吃个不停。
很快,她和她,都憔悴了。
羽衣却彷佛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星寒的改变。她实在是太忙了,每天清早便出去,深夜才回家,有时候,个多星期也未必可以陪星寒吃上一顿饭。
星寒也不禁抱怨,她实在需要羽衣在身边,帮助自己把心猿和意马都重重锁起来…………谁知道她还可以硬撑多久?只怕一时克制不了自己,做出一些误人误己的事情来。
星寒只得想办法让自己忙得无暇胡思乱想,于是开始接拍电影了。
想不到这方法还挺管用,登台唱戏,每晚不过三五小时,但拍电影却可以昏天黑地的干下去,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也没有。
星寒按着导演的吩咐,条件反射般唱做哭笑;一会是书生,一会是将军,一会是乞丐,一会是太子,古装时装清装,厂景外景,时与空的变化都在弹指间,整个人彷佛一直在做梦,实中虚,虚中实,真痴假情,也全是浮光掠影…………难怪说电影是梦工场,不单是看的人在寻梦,演的人又何尝不是?
电影里,星寒的对手更是多不胜数,桂卿丽君珍玉碧婵婉菁凤瑶,各有各的美态,各有各的风姿
,演的都是与星寒生死相许的鸳侣,这么多,这么滥,心又怎么会动?泪又怎么会真?
星寒甚至开始怀疑与逸梅的一段,是戏还是梦?是妄念还是误会?
毕竟,她们从来没有亲口确认过,再浓的情意也只在眉宇间传递。
…………没凭没证的,怎可作实?
星寒的心终于静下来了。
星寒的电影一经推出,马上大受欢迎。人们说电影时间短,票价便宜,也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一出电影可以替星寒在同一时间吸纳成千上万不同地方的戏迷,还说她是卖座的保证,有她主演的电影,便没有亏本的可能。
星寒的片约犹如暴风雪般掩至,要躲也躲不掉。每出戏才花十天八天的工夫,但酬金却一直提高
,一万两万直至三万,即是说,几乎每拍一套电影,星寒便可以买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物业。
但星寒始终是戏行人,她还是喜欢登台,喜欢一气呵成的表演,喜欢亲耳听到观众的喝采和掌声
,所以每当醉艳梅开班,星寒总是设法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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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往事 。。。
那天是难得的休假,但羽衣要拍戏,星寒一个人留在家,只得看看报纸打发时间。但星寒实在是坐不定的人,呆了老半天,闷不过,便出去到处走走。
不知不觉间,星寒走到醉艳梅去,想不到竟遇上了逸梅。
逸梅呆坐在星寒的箱位里发呆,神色有着说不出的茫然。
星寒进不是,退也不是,正犹疑间,却给逸梅发现了。
逸梅似是给吓得呆住,过了好半响,星寒不得不轻咳了一声:“逸梅。”
逸梅惊觉了,一张粉脸登时变得通红,她掀掀唇片彷佛想说什么,但最后却也只是别转脸,匆匆站起来便往外跑去。
逸梅走得太急了,一踉跄,便摔倒地上。
星寒慌忙走上前去:“逸梅,可摔痛了什么地方?”接着便伸手扶她,逸梅却避了开去:“我自己可以了。”
逸梅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又马上跌坐下去。
“你的足踝扭伤了,别勉强吧!”星寒不待她再说什么,硬把她的鞋子脱掉,察看那红肿的地方
。
星寒把逸梅的足踝轻轻的揉了几下:“应该没有伤及筋骨,你先忍着痛,等会便找医师替你敷药
。”
星寒的手背上徒地一凉,不由抬眼看去,竟见斗大的泪珠正自逸梅脸庞上徐徐滚下,星寒大吃一惊:“怎么了?我弄痛你了?”
逸梅摇摇头,声音低得彷如蚁语:“十年前,你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十年前?我们从前见过么?”星寒很意外。
逸梅眼内一遍雾气迷蒙:“那时候,在新界的深井……”
提起深井,星寒不觉失声道:“你……你是……”
逸梅点点头,泪水成串成串的落下…………
那是打仗前一年发生的事了。
当时星寒在香港珠海等地巡回演出,戏班到了深井,才演了三天,当地土豪赵家老爷竟向班中的小花旦小梅打主意。
“……小梅只有十四岁,你竟要她到那赵家陪酒?”星寒很是气愤。
“赵家是这里的大户,不能不应酬应酬。”廖班主道。
“不能去,这赵老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但要是开罪了赵老爷,我们整台戏都做不下去了。”廖班主道:“小梅,你自己说吧,你妈妈还借了我五百元。”
“好,我去。”小梅咬着牙。
“你不要去,这债我可以代你还。”星寒道。
“这小债你当然可以代她还,但一整班的戏金呢?你可负责得了?”
星寒只好闭嘴,但心里实在很难受。
终于,星寒乘众人不注意,乘夜带着小梅偷走。她们成功逃脱后,为免廖班主和赵家老爷追究,也请戏行老叔父出面调停,赔钱请酒什么的,总算把事情摆平。
逸梅现在还清清楚楚记得,那时候,班里数十名男女老少,都只是眼睛看眼睛,一脸爱莫能助。
当其时,只有星寒站出来,说绝不能让自己任人糟蹋,别人劝她说她,她也全听不进去,什么班约戏服衣箱竟也不管了,拉起自己的手便往外走。
两人摸黑走田基路,连灯笼也不敢点,只靠星星引路。才走了个多小时,逸梅便扭伤了足踝。
“当时,你跟我说:「忍耐着,我们一到市集便找大夫。」也不管我如何拒绝,便把我背起来继续赶路。直走到天亮,到了市集,你把我带到医馆去。”
逸梅这辈子也忘不了,当那医师为她敷药的时候,她才发现,星寒的两只裤管上下全是铁锈色,原来,她的双脚早给碎石禾草割得花斑斑了,十多处的血糟,彷佛没有完整的地方。
逸梅心里难过极了,忍不住哭起来,星寒看见了,还一径儿跟那医师说:“大夫,请你放轻手一点,女孩子吃不得痛……”
“后来,你带我去吃早点。一辈子没再吃过这么热这么香的豆浆和大饼。”逸梅梦呓般诉说着,脸上尽是温柔:“然后,我眼皮越来越重,依偎在你身旁,心里都是安稳,不知不觉便盹着了
。”
“当我再睁开眼睛,却已回到家,你也走了,我竟然没法亲口向你说声「谢谢」……”
“当时伯母已经谢了我好多遍。”星寒怪不好意思:“这些事对跑码头的人来说,是常常遇到的
,我只是做该做的事。”
逸梅看着星寒的眼睛:“但这对我来说,是一辈子的大恩大德。这十年来,我一直牢牢记在心上
,在再伤心再失望的时候,只要一想起那夜,你那一脸「天塌下来还有我撑着」的慨然,心便马上踏实下来。”
听到这里,星寒不由起了疑问:当年的黄毛小丫头成了今天的「花旦王」,自己认不出来自是难怪了,难道她也认不出自己就是那「救命恩人」?
星寒出道廿余年,从没改名换号,她要是有心找星寒,一定找得到,又怎会蹉跎至今?何况她俩合作经年,她也只管对星寒不假辞色,又那有一点「铭感五内」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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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远去 。。。
逸梅似晓读心术:“……这十年来,我一直留意你的行踪,只是以前人未成名,相认无益,待得成名后,你身边也有了羽衣。”
提起羽衣,星寒不觉恍然:“你是故意……”
“刻意待你冷淡,就是怕给羽衣知道了,使你为难。”
星寒不得不苦笑了:“你想得真周到,不然引起了误会,便麻烦了!”
逸梅轻轻的道:“不是误会,是知道。”
星寒心头大震,这意思,有心人又怎会不明白?
逸梅当日开班,坚持聘请星寒当拍檔,也没敢抱什么想法…………谁不知宋星寒身边的云羽衣?逸梅看见她俩如胶似漆的,心里纵苦涩,还是代星寒高兴,也把一腔情意都往心深处埋起来。
舞台上,三数小时内,星寒便是自己的文武生,多少痴情,多少眼泪,逸梅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表露出来;即使,在台下只能和星寒说上两句「早晨」、「再见」,逸梅心里已很满足。
后来星寒得了头痛症,逸梅独自回乡,找了七、八条村,才找到那位赤脚郎中,向他学晓了独门的按摩手法。当逸梅为星寒按摩镇痛时,心里也矛盾极,看着星寒吃苦受难,逸梅情愿头痛的是自己;但要是星寒无恙了,自己又怎么有机会接近她,让她靠在自己身畔入梦?
“本来,早就立定了主意,要跟你当上一辈子的「君子之交」,”逸梅呜咽着:“是我不好,竟把这一切都破坏了。”
“这些日子,太叫你难堪了吧?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看着逸梅一脸凄苦,星寒的心似被无形的大手扭绞着,她忘形地伸出手,替逸梅揩拭脸上的泪痕
。
逸梅按着星寒的手,贴在脸颊上,闭上眼晴,泪却流得更凶了。
“逸梅。”星寒的手抖颤着。
…………彷彷佛佛间,眼前的愁容竟变成了羽衣的泪眼,耳边也响起了羽衣的哀哭,星寒全身都轻颤起来。
“我是明白的,也没敢多想。”逸梅把星寒的手放下了:“让我们把这一切都忘记吧!”
“对不起。”星寒根本不敢再直视逸梅,只得低下头来。
只听得逸梅轻轻道:“请你好好保重。”
逸梅勉强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星寒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心像灌满了铅。
过了不多久,逸梅解散了醉艳梅,更接了南洋的班约。人们都惊诧极,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抛下这里如日方中的事业而远走不毛之地。
旁人不为意,连羽衣也不察觉,星寒却知道身体的一部份已随着逸梅翩然远去……
然后,杨竞筠出现了。
杨竞筠是编剧界的奇葩。他年纪很轻,但文学根底及音乐造诣极深厚,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独特的体会和见解。他所编的剧本,往往推陈出新,在传统的基础上注入新的元素,精练出一出又一出的杰作…………羽衣对他尤其敬服。
这时候,羽衣开始淡出影圈。她一口气把片约都推掉,说这些电影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部等如一百部,没半点意思,她不想无止境的重复自己,不想以赚钱作唯一的生活目标,她要追求理想,在艺海中求进步…………她的心愿,是成为正印花旦。
其实,她现在的技艺比某些正印还要优胜,却因为她擅演的,都是一些刁泼蛮辣的花衫角色,与传统粤剧里正印花旦贤淑柔顺的形像格格不入…………她的刁蛮小姐演绎得越传神越生动,观众便越不能接受她的「改邪归正」。
羽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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