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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归来-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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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看门的刘叔此刻在屋子里,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宁茉儿不光对那牌位自称“弟弟”,连平日里温婉清丽的嗓音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道温润清朗的男子嗓音,且完全没有一丝女性的柔媚特质。
宁茉儿所拜的那个牌位,从位置来看应是所有牌位中辈分最低的,上边写着“长子宁滇之灵位”,立牌人为宁如海。
“又是一年过去了,娘亲被贱人设计落下的暗疾虽已治好,但拖的年数久了些,伤了根本,天气稍有变化便易感风寒,弟弟无能,没有奉养好娘亲,更至今无法替哥哥报仇,依旧让那毒妇逍遥法外。”宁茉儿双眼凝视前方牌位,继续说着,“只是那毒妇这两年的日子也不好过,当初我棋差一招,没有成功将宁湛送上黄泉,却也损了他的心脉,让他常年卧床,毒妇忙着照顾自己唯一的儿子,让手中的权利旁落,地位已是大不如从前,原本我想再韬光养晦一段时间,待宁湛药石无灵,一命归西,毒妇无所依靠时,便可让她血债血偿,但不想今晚却出了变数。”
宁茉儿一边说着,一双眼睛里也透出寒光,“刘叔告诉我,那毒妇居然从三夫人手里拿回了治家之权,只怕她已经寻到了医治宁湛心脉的方法,一旦宁湛康复,毒妇无所掣肘,弟弟与娘亲的处境便会变得无比艰难,为哥哥你报仇的希望也会更加渺茫,娘亲将弟弟男身女养,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决不能眼睁睁看那毒妇东山再起。”
说完,宁茉儿双掌再度合十,抵上自己的眉心,摆出一个虔诚的祈祷姿势,“娘亲总说,若是没有万全把握一击即中,只能继续忍耐,可弟弟觉得不通,有些机会并不是等出来的,而是搏出来,因此弟弟决定不等了,不过哥哥放心,弟弟并不是鲁莽之辈,绝不会轻易涉险,刚才弟弟碰见了一个人,如果他便是最近府里下人们议论纷纷的那个人的话,弟弟觉得,他应该会愿意帮我。”
“便请哥哥在天之灵,护佑娘亲平安,也保佑弟弟能亲手为你报仇,让贱人血债血偿!”
荷心苑。
刘妈妈刚推门进来,柳氏便急切地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道:“怎么样,萍儿如何了?”
刘妈妈苦着一张脸,“夫人你是知道家法的厉害的,以萍儿小姐的年纪,二十板子下去,怎么都会皮开肉绽,好在现在已经打完了,他们把萍儿小姐关在祠堂的偏堂里,却是不允许老奴进去探视。”
“啊……”柳氏脸色一阵煞白,又急切地问:“大夫呢,可曾请了大夫?”
“小姐伤在那样的部位,寻常大夫如何看得,老奴已经打点过祠堂的教引嬷嬷了,也给了他们金疮药,想来他们念在妇人你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为难小姐。”
柳氏知道刘妈妈说的也是实情,眼角一酸,落下两滴泪来,“那祠堂里缺吃少穿,教引嬷嬷有祖宗规矩傍身,向来厉害,也不受人脸色,别说萍儿还被打成那副惨样,这三个月她该怎么熬啊!”
“娘,你也真是的,方才我还想向父亲求情,你为什么要拉着我。”宁湘在一旁赌气道:“眼看父亲已经被大娘劝得消气了,若是我们再多说几句,也许妹妹就不必受这些无妄之灾了。”
宁湘不说还好,这一说,柳氏的脸色却勃然一变,反手一个响亮的耳光便抽在了宁湘脸上。
宁湘被打得脑袋一偏,捂住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娘。
“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身为兄长,不光不劝着妹妹,反而和她一起胡闹,瞒着为娘的做下这等荒唐事,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么多事,全是你们自作主张惹出来的吗!”柳氏脸色涨红,是气急了,扬起手又准备一巴掌抽过去,刘妈妈赶紧过来抓住柳氏的手腕,“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少爷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柳氏急喘了两口气,愤愤一甩手,指着宁湘鼻子道:“你当真是白读了那么多书,一点脑子都没有,你以为你父亲真的消气了吗?他不过是顺着大夫人的话下了个台阶罢了,若你再不识抬举地凑上去,信不信如今在祠堂挨板子的除了萍儿,还会再多一个你!”
“我……”
“你当为娘的不想替萍儿说情?是不能说!萍儿为什么要自己担下所有的罪责,她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保住你这个蠢东西!”柳氏狠狠在宁湘眉心点了一下,“你当你父亲真的不明白吗?你当他真的认为下毒的事与你无关?他只是懒得再追究而已,萍儿保全了我们母子,我们就可以在外边想办法早些把萍儿从祠堂弄出来,不然若是你一时发蠢,让我们俩也跟着一起进去了,别人且不说,那个向来与我不睦的庄卿卿绝对会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到那时我们母子三人都被关在祠堂里,辩驳无术,才是真正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宁湘呆住了,他是读书读得多,可书本里却不会教他这些,柳氏的话叫他起了一身冷汗,便也垂下头,惴惴道:“那……我知道错了还不成吗……”看着柳氏逐渐平复的脸色,他又试探地问了一句,“可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等!你父亲让为娘的禁足,我便也只能乖乖呆着,等禁足期一过,想必你父亲也该消气了,到那时我再探探你父亲的意思,看能不能早些放萍儿出来,倒是你。”柳氏定定看着宁湘,“这段时间,你也给我安分一些,若是再瞒着我整出了什么幺蛾子,我第一个便不会饶你!”
宁湘讷讷地应了一声。
022华京来客
二月十四,草长莺飞,沿河看柳。
江州连通华京的一大水路,江华大运河半月前便已解冻,近来时节逼近春日,气温回升,按捺了一整个冬天的各类商船游船也相继起锚,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每年二月初十至三月初一,整整二十五天的时间,是江州地方风俗上负有盛名的节日“赏柳节”,江州虽处北方,冬季酷寒,但气候回暖的速度却比江南还快,因此除了冬雪,春夏的柳枝也是一大胜景,与特产鳕鱼并称“江州三胜”,更由于江华大运河的存在,许多华京城的贵族都喜欢在这个时节迎河而上,前往江州小游,甚至连大周皇室司空氏,也在江州城外修建有行宫。
午时还未到,运河边的沿河鱼市已经挤满了往来的人群。冰封了一个冬天后,捕捞上来的河鱼最是鲜嫩肥美,吸引了许多百姓争先购买,而今日与往日却略有不同,吸引了鱼市上百姓们最多目光的,并不是那一条条肥美的鳕鱼,而是江面上正缓缓驶过来的一条巨型龙舟。
龙舟足有数十丈宽,近百丈长,驶在河面上犹如一个庞然大物,船沿左右各雕有一条五爪金龙,龙头汇聚到船首处,做出追逐船头一颗硕大夜明珠的仰首姿态,船高三层,处处雕梁画栋,镶金砌玉,阳光照耀下灿灿生辉,极尽奢靡。
船前的甲板上,除了四周护卫的士兵,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年轻公子凭栏而立,且个个衣着华贵,一边欣赏着两岸风景,一边带着调笑的语气聊天。
其中一着墨玉色勾金线长衫的公子道:“在华京生活了十多年,早听闻江州‘冬雪一胜,春柳二胜,鳕鱼三胜’,如今错过了第一胜,这其余两胜托了大殿下的福,却是不会再错过了。”
另一着玫色外袍,袖口领口皆有一圈皮草的公子道:“比起姚公子你我可是要托大一些,这江州三胜我前些年便见识过了,此番跟来,不过是恬着脸想尝尝大殿下这艘‘海龙王’的滋味如何,不想果真名不虚传,跨江踏河如履平地,只怕是汪洋大海也尽可去得。”
姚姓公子闻后点头,附和道:“孟公子此言不错,皇上将这艘‘海龙王’赐给大殿下,奖赏他出使北蒙帝国之功,可见皇恩浩荡,诸位皇子里,还是大殿下最得圣心。”
孟姓公子闻言却笑了,“姚公子你可是在套我的话?这揣度圣心的事,孟某可不敢擅做,不然若是说了什么糊涂话出去,被家中长辈知道了,少不得要受一通家法。”
“孟公子此言差矣,你贵为孟国公世子,常年在国公爷的书房随侍,想来朝政上的事情比我等都略知一二,你若不多透露几句,他日我等要是站错了队,岂不是大祸临头?”一道略带玩笑意味的声音响起,姚姓公子与孟姓公子同时回头去看,见不远处的木梯上正有一白衣公子偏偏走来,那人容色俊逸,一袭白袍更是莹润无瑕,衬得整个人肤光胜雪。
姚姓公子目光落在来人的外袍上,眨了眨眼,“宁公子这身衣裳莫不是纯品雪缎?”
白袍公子笑道:“姚公子不愧为户部尚书姚大人的公子,眼光当真毒辣,竟然只一眼就辨出了纯品。”
姚公子与孟公子对视一眼,也笑道:“我只是投机取巧罢了,前些日子听闻皇后娘娘赏了一匹雪缎给静嫔娘娘,静嫔娘娘又是宁公子你姑母,若你身上的不是纯品雪缎,难不成还会弄一匹御品的来穿?”
白袍公子脸色歪了歪,姚公子这话听起来像奉承,背地里却是在讽刺他如果不得人恩惠,根本穿不起这样的料子,不过他也好气度,知道眼前二人一时得罪不得,便只笑笑,立在一边不说话。
哪知那姚公子却得理不饶人,接着道:“我要是没记错,宁国公他老人家与皇后娘娘一贯亲厚,宁公子哪里还用担心怕站错了队,要来这向孟公子探口风,莫不是……”他语气一转,“莫不是宁公子你其实与你祖父不在一条心上,准备另觅高枝飞了吧?”
“你!”白袍宁公子脸色顿时一变,他本意是站在楼上无聊,见姚孟二人聊得正酣,便也想来凑个热闹,顺便巴结巴结孟国公世子,怎料这姚公子句句带刺,竟说不得一句好话。
“本殿适才还在想这沿江美景难得,想邀了几位公子一同来赏,不料你们几个倒先一步聊开了,本殿还成了局外人。”宁公子正要反唇相讥,忽然遭一阵长笑声打断,他浑身一震,急忙转身,姚公子与孟公子也是脸色一凝,和身边其他贵公子一起齐刷刷抱手躬下腰去,“参见大殿下。”
大皇子司空钺领着两名亲兵从木梯上走下来,他衣着简单,早春的江州还有些寒意,别人都套着外袍,他却只着了一层薄衫,凸显出壮硕英武的体型与孔武有力的双臂。
手一挥,司空钺免了众人的礼,也不去坐几名太监抬过来的椅子,而是站着对孟公子道:“孟之繁,本殿这艘龙舟,可还看得过去?”
“大殿下便不要调笑之繁了。”孟之繁拱手一礼,“殿下这艘海龙王可是十万工匠耗时整整一年才打造而成的,光是船沿的两条金龙,雕工就精细到了每块鳞片上皆有金龙盘飞图样,此等异宝,莫说看得过去,便作我大周镇国之宝也足以当得。”
“哈哈哈!”司空钺闻言扬声长笑,“孟国公贵为尚书令,统领六部尚书,之繁你所见过的奇技淫巧之物在场也无人能及,能得你这‘镇国之宝’四字,看来本殿邀你同游江州,实在是物有所值!”
孟之繁轻勾嘴角,躬身退了下去。
“宁仲坤。”司空钺转眼又看向那位白袍公子,“本殿有些日子没见你祖父了,他身体可还安好?”
“劳殿下挂心,祖父身体一切安好。”宁仲坤急忙也一拜,“祖父还时常惦记殿下,听闻殿下此次出使北蒙,扬我大周国威,震慑了那些游牧蛮夷,他老人家一直对殿下赞不绝口。”
“如此甚好。”司空钺点点头,“你在本殿这也不必拘着礼,宁国公曾为本殿的上书房师父,他老人家学识渊博,本殿可佩服得紧,前些日子本殿得了一株深山野灵芝,回京后你便拿去,给你祖父补补身子。”
几人正说着话,龙舟却放慢了速度,缓缓往河边上靠,却是码头到了。
此时马头上也密密麻麻挤了一堆的人,最前方站着的自然是有“马屁都督”称号的江州都督曹桂春,在他身后是江州各职官员一字铺开,再后边,则是各家跟来的官家子弟。
宁如海身为江州守备,自然在列,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宁湘与宁渊。
早在年前,华京城中便下了牒子,知会江州各处,赏柳节会有京中贵客前往江州小游,让每家每户出一名小辈陪同,因宁湘伤了手臂,宁如海原本决定让宁渊作陪,怎料在知晓前来的人是大皇子司空钺后,宁湘便找上书房,对宁如海称自己伤已大好,坚持要来,宁如海见他坚持,便也允了,是以今日带了两人一同前来。
宁渊略微斜过眼睛打量宁湘,见他左手安安静静垂在身侧,手臂看着比右手要肿胀一些,想是在衣裳里上了夹板。
这一个多月,宁萍儿被关在祠堂,柳氏规规矩矩地在荷心苑禁足,以至于宁湘也安静不少,没有再来找宁渊的麻烦。而数天前柳氏解了禁足令后,前脚跨出荷心苑,后脚就去找宁如海说清,终于死求活求地让他把宁萍儿提前放了出来。
宁萍儿离开祠堂那日,宁渊架不住景逸的性子,陪着他上祠堂门口看了一圈热闹。回忆起宁萍儿被人抬出祠堂的那番模样,宁渊着实想感叹一句罪有应得。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瘦得皮包骨,蓬头垢面堪比当初被喂了炭火的夏竹,因为在祠堂里不能净身洗澡,也没地方养伤,她身上穿的还是年三十那晚的裙子,受过家法后,裙子下摆的绸缎浸透了血液,凝结成了一块块黑色的硬块,还散发着一股恶臭,想来她不能起身,应当有不少屎尿是在裙子里解决的。
柳氏看见自己的女儿被折腾成了这副模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立刻就扑了上去,哪知被那股恶臭熏得险些栽了个跟头,末了还没忍住,就地狂吐了一番,两个抬着宁萍儿的教引嬷嬷也没客气,嫌恶般将人往祠堂门外一丢,拍拍手便走了回去,再不多管,最后还是管家找了两个不怕脏的粗使婆子,才将宁萍儿弄回了荷心苑。
023故人重逢
龙舟缓缓靠岸,曹桂春率先跪了下去,在成片“大皇子殿下千岁”的喧声中,龙舟放下旋梯,让下边一众官家子弟登船,至于长辈则全部留在码头上。
这是司空钺有意为之。他身为皇长子,又是皇后嫡出,到了一个地方没理由不和当地官员搞好关系,以求将来的储君之路能更平顺一些,可是当今圣上最痛恨皇子与官员拉帮结派,因此他便采用一种迂回的方式,大邀官员们的子弟同游,却将长辈排除在外,这样即能和‘拉帮结派’划清界限,又能有所亲近,且地方官员们为了自己的仕途,也很乐意让自家子弟来伺候这位大皇子。
随着十来个公子上船,原本显得空挡的甲板便热闹起来,龙舟又再度起锚,顺着运河向前行去,它的最终目的地,是江州城外属于皇族行宫的专用码头。司空钺此番来江州,除了游玩外,还要代替他父皇视察民情,顺便将空置了许久的江州行宫休整一番,以迎接下个月要在行宫里举办的春日宴饮。
宁渊混在一群贵公子当中,宁湘早已与他拉开了距离,同另一位似是华京来的白衣公子攀谈起来。他左右看了看,周围许多人虽然都在学监里见过,但互相没说过几句话,便想找个清静的角落弄点水喝,谁知刚走了没两步,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喊他,“渊兄弟,这边!这边!”
他回头去看,见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排开人堆朝他走来,矮个的锦衣玉冠,带着股兴高采烈的神色,正是景逸;而高个的青年一身劲装,外边罩着狼皮披风,头发只随意绑了个马尾,还有些许鬓发不拘地垂在胸前,却也是一位熟人。
宁渊目光在那青年脸上转了一圈,眼神微微动了动。
他着实想不到会在这一世遇见呼延元宸。
同上一世所见的唯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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