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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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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妙哉,并夸张地连连大呼小叫。
见到那个唱《歌唱祖国》的小女孩,张金更是来神,一个劲地夸她漂亮,说真想抱回家来。那个小小的人儿一袭红裙地站在红舞台上,裙摆及头上两条马尾都随着吟唱轻轻晃动。张礼然略带不满地瞟了张金一眼,心想:真是聒噪!吵得人听都听不清。这首歌本是大大小小的场合都放过多次的,慢半拍处理之后少了原先的壮怀激烈,却多了些深沉的热爱。再加上又是由稚嫩懵懂的童声唱出,更平添了些许蓄势待发的力量。于是,当张金扭头打算跟张礼然花痴下国旗护卫队的帅哥们时,后者眼角颊上已是盈盈一片水光。
“女士们先生们,请起立。升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奏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张金认为那声“请起立”是对现场观众而言的,便依然歪在床上。哪知席梦思的弹簧一响,身边的张礼然即刻从跪坐变成了跪姿,紧接着又起身站在床上。张金目瞪口呆地仰望着她,只见那人也诧异地垂首望过来,似乎纳闷自己为什么还躺着。
“哆咪索索拉索”的前奏响起。军乐队的演奏雄壮激昂,有力地向世界展示着这个民族浴血奋战重振山河的历程。“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张礼然没再看她,倒是盯着屏幕上冉冉上升的五星红旗唱了起来。被那声“起来”一激,张金只好随之站起又随之唱了国歌。她突然想起她第二个男朋友。他是她们初中的升旗手,每个礼拜一早晨都穿着校服,戴着白手套,庄严无比地在全校师生面前将国旗升上高空。可是在人后,他总是吊儿郎当的,根本不把升旗当回正经事。反观身边热泪盈眶的张礼然,真是高下立别。或许是被传染了,张金觉得自己眼睛也有点湿了。
国歌结束,张礼然重新坐下来。张金也跟着坐下。她忽然觉得,这种历数古代文明的时候,重温一下老祖宗们几千年前的正统坐姿也是不错的。于是,她便屈膝触地,学了张礼然跪坐于席上。
卷轴缓缓向两边打开,不知从何处传出的琴音空灵窈眇。很快,镜头就给出了其来源。奏琴的中年人白袍广袖,一举一动都透着股狂劲和侠气。张金问:“这弹的是《高山流水》?”说到琴曲,她只能想起这个。俞伯牙摔琴谢知音,这故事名气太大了,几乎是人人皆知。“不是。我也没听过。不过有的地方是挺像《流水》的。”张礼然一边摇头否认一边凝神回想,随即又认真地望了张金说,“古琴的《高山》和《流水》是两首曲子。最早当然是一首,但是好久以前就被拆分了,现在连《高山》都失传了。”张金连忙点头表示受教。
接下来的似乎是孔子三千门生。他们个个头束羽冠,身着长袍,执了竹简款步入场。及地衣裳由白到灰地渐变,像一张张飘逸的水墨画。张金指着屏幕笑道:“有你那条‘烟水’的意思呢。”她忽而觉得有趣极了,张礼然身上的元素都接连得以展现,仿佛这台仪式是专为这家伙打造的一般。
虚空有男声曼声吟诵,引得底下上千门生的复述与舞蹈。场地中央的活字也呈波浪式起伏,应和着他的抑扬顿挫。张金只听出一句“四海之内皆兄弟”,其余便都是一头雾水。两千多号人一齐急促地念着,更是听不真切了。“他们现在在念什么?”张金问道。张礼然迅速地给出了答案:“朝闻道,夕死可矣。”
“呃,什么意思?”
“早上知道了真理,哪怕晚上就死都不遗憾……算了,你就理解成只要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好了。”曾经拥有,天长地久。听到这句,张金忍不住想起俞可涵来。她承认,叫张礼然过来陪她一起,的确是有些私心的。这本该是她的新婚之夜呢。若非身边这个家伙陪伴,自己大概正在顾影自怜,连这盛大的开幕式也看不进吧。这时,她觉得腿麻得实在不行了,只好换了个姿势,一边歪坐着揉膝揉腿肚一边敬佩地看着张礼然。
悠扬的笛曲同檀板声一并传来,沾染着江南气韵,让人忍不住怀疑有仙子涉水而来,带来早春的气息。活字矩阵上浮现出一座蜿蜒的长城来,与旁边绫上的投影图案连接得天衣无缝。随后,那些原本错落着的盒子竟调转了高低,而长城由凸起变成了凹陷。张礼然轻轻笑着,难得地主动向张金解释道:“呵呵,还弄了阳刻和阴刻啊。”随着音乐趋向高|潮,活字渐次落下,盒子顶端竟一片片地开出了桃花。那种艳丽娇嫩的红很是旖旎,而藏在盒子盖板之下突然冒出的张张笑脸更令两人心底一阵温软。
接下来的京剧却没能吸引张礼然。她是典型的南方人,喜欢的是昆曲和越剧,细腻婉转。果然,《春江花月夜》的筝声一出来,她便盯紧了那宛若绢本色调的卷轴,连眼泪也渐渐有所收敛。
之所以又落泪,是因为紧前一段的郑和下西洋。张金想不到这家伙感情竟如此充沛。虽然她也觉得看到那些黄色大桨起伏得很是壮观,很是震撼,可并没有感觉到张礼然那般的激动。当时,她听到身边人轻轻地抽了抽鼻子,心想该不会又哭了吧。侧过头去,果然看到一双亮亮的眼睛,在幽暗里显得格外鲜明。“然然,咱不用看表演了。看你哭就好了。”听到这话,张礼然下意识地撇了撇嘴,别过脸去不理她。张金又好笑又心疼,凑过去帮这个情绪化的小孩擦眼泪,却被一胳膊肘顶开:“你挡着我了!”
镜头切换到特写。绫子上有身着素色戏服的一生一旦。两人扮相秀美清雅,身段柔软舒缓,光看着便是享受。绿衣女子席地而坐,抚筝为曼声吟咏的小生伴奏。筝声泠泠,粉色戏服的小生咿咿呀呀。张金只听得他发声,却不知道具体在唱啥。糊里糊涂地听了一阵天书后,终于等到那女子也开口献唱。“春江连海平,明月共潮生……”她甫一出声,张金便觉得如闻仙乐。清透柔靡的歌吟连同丝竹的乐音,仿若从遥远的古代缓缓飘来,从那个张若虚临江赋诗的月夜飘来,在千百年后的现在摇曳生姿。听到解说里出现“昆曲”二字,张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昆曲啊。挺好听的嘛。”张礼然板着脸纠正道:“她唱的才不是昆曲呢。那个男的——他那念诵的腔调勉强算吧。”张金于是凝神去听小生的口白,勉强听出“春江花月夜”几个字。
张金有点惭愧,毕竟这是她家乡附近的戏曲,她却还没张礼然了解得多。见水袖甩得很是销魂,张金使坏地问:“然然,什么时候给姐姐唱个小曲来?”张礼然横了她一眼,用下巴示意着屏幕上弹琴的郎朗说:“你先给我弹支《野蜂飞舞》来。”这支曲子以速度极快而著称,因此张金立刻就变成了苦瓜脸:“我都多少年没正经练过琴了,手指灵活度达不到啊。”前者抿着嘴得意地笑了,明显是诚心如此。
占了上风后,张礼然的心情很好,便指着郎朗身边那个正在抠鼻孔的小女孩问:“这小姑娘你也要抱回家吗?”张金答道:“算了,家里这个就够让我头疼的了。”说着半戏谑半认真地注视着张礼然。张礼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服气地说:“我才不是你家的。”
“怎么不是?你不也姓张?”
“全中国姓张的多着呢。张艺谋也姓张啊。”这位导演跟张金一样也很喜欢小女孩:唱歌的小女孩、弹琴的小女孩、放风筝的小女孩……恋童癖泛滥!张礼然默默想道。
现代中国部分过后,便是长达两小时的冗长入场。两人间或点评一下服装,讨论一下帅哥美女,到后来便嘻嘻哈哈起来。张金很欣慰,因为那个一贯沉默寡言的家伙渐渐也会跟她笑闹成一团了。这是个好兆头。
另一个好兆头则是一直以来的执念也略有松动。她亲眼见识到,除了爱情之外这世上还有很多东西值得去热爱,值得去付出自己深沉而浓烈的感情。
①:我在看……我不是一个人啦,然然在我边上……有电脑啊,网上可以看……爸爸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连着看了四天的开幕式,现在很想吐。然而,重温某些篇章的时候还是飙泪了。老谋子的手笔还真是没得说。唔,其实我也觉得然然有时候是挺装的,不过她就是一强迫症患者。
以及,那个《野蜂飞舞》本不想用它的,因为觉得然然的性格和品位应该不喜欢这种又吵又闹的乐曲(还是野蜂)。可是第一反应就是它,而谷歌到的其他快曲、难曲都没听说过。朋友推荐了个李斯特的《匈牙利幻想曲2号》,说符合要求。据说当过《猫和老鼠》的配乐,但鉴于我没听说过还是舍弃了。
最后吐槽下,号称难度榜TOP1的拉三听着没觉得怎样啊,放着当背景音乐都忘掉它了。这存在感是有多弱?况且我听的版本还巨长,四十多分钟……比较让我失望。
第15章 花竹怡静(上)
夏日渐渐走向尾声。然而盘踞宁都的秋老虎镇住了天气转凉的势头,满城的干热还是闷人得发慌。只有在略染暮色的傍晚,人们才能享受一点清秋的凉爽。
在张礼然带动下,张金或多或少也养成了饭后散步的习惯。只要两人都得空,她们便会一块儿出去走走。也不走远,就在隔壁林业学院校园里,最多走到朵颐大街上又转回来。有时也会去逛逛什锦坊深处的超市。超市不大也不小,不是家乐福那样需要在里面一兜一转就是大半个下午,也不是南杂店那样略扫一眼便能说得出所有货品。路上或许会买上两盒刨冰或是两杯奶茶,走到家便也正好解决掉。这日也是如此。张礼然慢慢兮兮地咬着她的绿豆冰棒,专心致志地品尝着这种孩提时就很喜欢的冷饮。
北方的夏日总是黑得很晚。依然明亮的天色下,张金瞟到手边那幢居民楼墙根处有只黄色小猫。她心里一软,扯着张礼然几步便走了过去。大学时校园里总是散布着许许多多的猫。对那些流浪猫来说,六大简直是它们的天堂。富有爱心的女生们并不吝惜自己的金钱和时间,用火腿肠肉松和一整个中午或下午陪着它们、哄着它们。宿管阿姨也很费心照料,所以,六大校本部的猫是最肥最懒的,而十五斋一带的猫又是最最肥最最懒的,甚至有好几只都堪比加菲。
这只猫又瘦又小,比那吃得滚圆的老鼠大不了多少。它应该还才出生没多久,眼睛都只是眯着。张金半弯了腰,自言自语道:“被妈妈抛弃了吗?”张礼然莫名其妙地看着身边的人,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楼的住户大约是听到响动,循声从里屋走上阳台,隔着锈迹斑斑的防盗网和铁纱窗看着这两人一猫。这位大妈猝不及防地发话了:“喜欢啊?带回去养着呗。多可怜的小猫啊。不知哪里跑过来的。”张金慢慢地蹲下去,凑近这只无家可归的小猫,一边向它露出张大大的笑脸一边说:“然然,我们带它回家好不好?”
“不。”这声脱口而出的否决让两人都愣了一下。张金侧头仰望着张礼然,而后者只是抿紧了嘴唇再不吭气。还没吃完的冰棒在这热天里不知不觉地融了,掉落了一滴汁水在地上。小猫被这从天而降的“炸弹”吓得一抖,立刻弓起身来直往后退,乌亮的眼睛警惕地瞪着张礼然。隔了几秒,它发现没什么危险,于是小心翼翼地走回原处,用纤细的爪子挠着地上那团黑斑,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舔完似乎觉得很好吃,它便扬起小脸,眯着眼又冲着张礼然“咕噜”了一声。
张金看它这一系列动作更是心疼,再次向张礼然请求道:“然然。”她探寻地看向张礼然,目光里除了怜悯便是期待。张礼然在小猫的叫声和张金的目光里几乎要放弃自己的底线了。然而她真的不愿意养猫。在张礼然印象中,家里那堆医学科普杂志上充斥着很多宠物病的报道。那些四处飘飞的毛发会影响呼吸系统,而身上携带的那不计其数的病菌更是会对人体有很大危害。而且,跟猫住一块是件很危险的事,若是被它那尖利的爪子抓上一道就完了。
可张金似乎什么也不怕,便连这只初次见到的小野猫她也想去抱。张礼然看出了她的意图,失声叫道:“别惹它!”可是已经晚了,张金把那小家伙整个儿兜在怀里。万幸的是,小猫温顺极了,当然也可能是饿得没力气了。它仍然保持原状地蜷缩在张金胸前,不反抗也不吵闹。
“你就不怕它给你一爪子?到时还得去打狂犬疫苗!”张礼然拉长了脸质问道,声音冷得跟手中冰棒有得一拼。
“你在担心这些啊。”张金没听出张礼然是在紧张自己,只是略有为难地看了看怀里的猫,又抬头看着对方再次争取道,“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啦。瞧这小猫多乖!它不是那种老猫,凶得很。我保证它不会胡乱攻击人的。平常我们做好清洁,该洗澡的洗澡,该剪指甲的剪指甲,肯定没有大问题……”张礼然看着张金的嘴巴一翕一合,视线渐渐放空开去。不远处有一对刚晋升为父母的人在哄小孩。年轻的父亲把小婴儿平搂在怀里,温柔细致地哄着。很难见得男人也会有如此细腻的一面。视线聚拢来,面前的张金亦是这样抱着小猫,仿佛将它当作她自己亲生的孩子。
张礼然知道张金特别喜欢各种小动物,小猫小狗小婴儿小孩子。每回在路上看到猫猫狗狗,张金都会蹲下来逗弄。心情好时,甚至还不惜跑到几百米外的南杂店买根火腿肠犒赏它,并且任由那些吃得不尽兴的馋鬼舔吮她的手指。有时候碰到小孩儿,还会向看着他们的父母或者爷爷奶奶借来抱抱。每当看到抱着小宝贝一脸宠爱、一脸温柔的张金,张礼然都想不出她哪来那么多母性。
她几乎要动摇了。养与不养的决定就在她一念之间,或许改不改变这只小猫的命运也只在这一念之间。张礼然只觉得心头压力很大,大得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她有心妥协,可还是敌不过鼻腔里那若有若无的气味,最终轻轻摇了摇头。张金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所以张礼然只好不停地摇头。张金无奈,只能放弃了这一想法。谁知旁观已久的大妈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你们年轻人就是事儿多。每天省两根冰棍钱,还不够给人小猫一口吃的?”张礼然听着十分不舒服,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在心里回敬道:说得好听,您自个儿怎么不养?她被这大妈弄得格外窝火,不由又迁怒于张金:无故揽事不谈,还害她被人说风凉话。
张金只管抱着小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蹲下去,细心将它放到一处干净地方,嘱咐道:“你要乖乖的哦。我会经常过来看你的。”小猫似懂非懂地亮着那双玻璃弹珠般的眼睛,忽然大声“喵呜喵呜”起来,听着很像是呜咽。对着这幅场景,张礼然忽而愧疚起来。她心虚地调转目光,躲开了小猫那无辜而留恋的眼神。
一路上,张礼然都在反思着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坐电梯时两人没搭一句话,倒是张金和圆脸姑娘为着小猫的悲惨身世又哀叹了半天。到了家门口,张礼然终于被折磨得受不了,于是期期艾艾地问道:“张金,我……我……我是不是很没良心?”张金一愣,不明白她这自责从何而起。若是指收留小猫一事,总还不至于扣这个帽子。
“这是哪里话?”张金望着她认真地说,“谁都有不愿意的事。你要是在家里随地大小便,我也会不肯的哦。”张礼然刚有所释然便被后半句噎着了,一口气生生梗在嗓子眼。她怎么也没想到张金居然把她跟一只猫相提并论。好在她还算懂事,定定神,缓口气接着说:“可是,我看你很喜欢那只小猫,很想养它的。”
张金伸手捏了捏张礼然的脸,柔声说:“我也喜欢你啊。养你就好了嘛。”毫无疑问,这番玩笑话差点没让后者又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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