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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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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被太阳炙烤的街上,张礼然感到自己简直是一块光速融化的冰激凌。身上的汗刚流出来就被烤干,而它还在源源不绝地往外渗,最后弄得衣服和脊背都是黏黏巴巴的,就像甜筒上的奶油。
正午的时候更是没人敢出去晃。偶尔张礼然从临街的窗边看出去,只看到柳树和榆树耷拉着头,路上空空荡荡的,过很久才会有几辆车子开过,却几乎没有行人。每到这时,她就为自己坐在冷气充足的空调房里而庆幸,又为家里难熬的酷热夜晚而沮丧。
当然,这种时候她都是坐在元宝街金铢大厦十层,九夏证券固定收益总部的办公室里。元宝街一带,顾名思义,是各大金融机构所在地。这条街当头临着狻猊门北大街,两街交界的路口立了个巨大无比的雕塑:一个金光灿灿、圆润讨喜的大元宝,比附近区法院门口的那对石头獬豸加起来还大。张礼然第一次过来时,一看到它就觉得俗不可耐,还将拜金主义宣扬得淋漓尽致。不过,她自己就是个学金融的,注定要在这充满铜臭的圈子里摸爬滚打。
与金铢大厦比邻而居的是银锭大厦和铜钿大厦。三幢楼竖在那里,分开来看像三个不同尺码的鞋拔子,合起来看则像是手机上的信号强度。三座建筑物其实是一体,但却按了各自冠名金属的等级排了大小高低。这金银铜的顺序,其实也间接反应了各家机构的坐席梯队。九夏证券在国内也算数一数二的券商,所以才能财大气粗地在金铢大厦里包了九到十四层。反观铜钿大厦玻璃幕墙外的大广告牌,什么弧工租赁、昂扬期货,都是张礼然难得耳闻的公司。
这类典故张盈欣一口气说了不少。她是带张礼然的人,也是固定收益二部里唯一的女性员工。每次看到她,张礼然都不禁感慨,在金工或者数量这块,女性果然是珍稀动物。张盈欣硕士毕业后,在九夏工作了不到三年。年纪比较相近,又同是女性,段总便把她介绍给张礼然。
段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掉了不少,十足的地中海,但人特别和善,一点没董事总经理的架子。来之前,任伯伯要张礼然去找段总,听口气似乎和他关系很不错。
实习还算轻松。毕竟是刚去,公司也不会把很重要的事情让实习生做。张盈欣派给她的就是传说中的dirty work——搜集数据。头天里是上中债网去找过去已发行的各期央票信息。张礼然在心里直哭:难道要做这种低级事做一暑假?
次日的活也大同小异。九夏最近在上一个企业债承销的项目。张盈欣从段总那抄来一张单子,上面列了将近二十几只企业债。而张礼然的任务就是从这些债券的招募书、利率公告、路演公告、发行公告以及上市公告书等文件中逐一找出他们需要的信息,做成Excel表格。不说C++、Matlab,连VBA都用不上,只需要反复Ctrl…F、…C、…V就行。
轻松归轻松,可总感觉学不到东西,而且最不好的就是——要!早!起!
八点半就要到公司,参加八点三刻的晨会。刚获悉这个规定时,张礼然就在心里发了不知多少遍牢骚。元宝街在内城西边,什锦小街则在正北方,又比较偏。她得花一刻钟走出小街,上朵颐大街东口去坐车,然后再换乘地铁。整个过程要耗掉近一个小时,也就意味着她最晚七点得起床。这对惯于睡懒觉的张礼然不啻是种煎熬。
然而,牺牲她宝贵睡眠参加的晨会无聊透顶。在张礼然看来,就是一帮人唧唧呱呱地互念一遍前一交易日的各种指数,再用报刊上的模板化语言装模作样地交流下对大市的看法。她还算是做事认真的人,几次下来也百般厌倦了,于是虚着眼半梦半醒地补觉。
张礼然对这份实习失望至极。她总觉得这些事情随便抓个大学生,甚至是高中生,都能来干,而她这些年在学校里苦苦学的金融知识、数学知识和编程知识毫无用武之地。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初是自己心心念念地说着要来宁都实习的,说到世人皆知,如今只有自己咬着牙走下去,走完它。
两个月,她在心里算着日子。本来拟定了近三四个月的行程,现在却只想早早打道回府,重归寝室、食堂、图书馆间三点一线的简单生活。如今宁都在她看来十足一个人间炼狱:白日里沉闷压抑、枯燥乏味,下班回了家还要面对令人非常不快的张金,这就不说回家路上那漫长的转车加堵车经历了。
张礼然心里郁结,再加上水土不服,一整额头都发的是痘痘,嗓子也哑哑的。这副模样根本就不能出去见人。为此,除了不得不去的实习外,她把各路叔叔伯伯哥哥姐姐的邀约通通推了,连心心向之的某人也一直压着不见。在家里就时不时对着折叠镜烦着恼着,反而陷入一个恶性循环中。
而在那边,张金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被讨厌了。尽管生活上时有磕碰,但她还是很欢喜能有人做个伴。俞可涵搬出这间屋子后,连空气里的水分都是孤独的,而张礼然就像是这燠热的夏天一样,把这些水分彻底烘干,分散掉她胡思乱想的时间和精力。
张金没空暇再去舔舐自己的心头伤,倒是费心去适应与另一个人的新生活,并且天天熬了绿豆汤给张礼然喝。那家伙被上火折磨得近乎“毁容”,大麦茶、绿豆汤、雪梨羹、金银花等轮番上阵,却不见好转。可她自己又不注意调理养护。晚上张金有时候在家做饭,有时候不做。每当她加班而不能及时回来时,张礼然总是随便就打发了。对自己好的,莫过于顺途在什锦小街上找个店解决。
隔几天终于来了一场暴雨。站在窗口边,张礼然深深地吸一口气,感到有湿润的空气涌入鼻腔。气温虽然几乎没怎么降,可总算是等到了些湿意。北方的干热已经快把她逼疯了:每次吸气都像是在摩擦生热,而呼气则仿若恶龙喷火。她早就觉得自己像是龟裂的大地,露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口子,并时刻渴盼着天降甘霖。
因此,尽管周围人人都在抱怨这桑拿天,张礼然却惬意得很:回到家里看张金也顺眼多了,跟自己母亲通电话时也不再扯着嗓子愤愤地喊,甚至,进进出出时也不再目不斜视——其实是掩耳盗铃地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满头包而已——反而同眼镜警卫点点头或是向圆脸姑娘道声好。随着这场雨的到来,张礼然感到生活恍然间走上正轨,而她有一点点喜欢上宁都了。
好景不长,紧接着她又被打到一蹶不振的境地了。张盈欣终于派了些有点技术含量的活,然而那也只能说是有一点点技术含量。张盈欣拷过来一个两千多行的表格,说是刚从数据库里导出来的历史数据,让她把久期和凸度之类的指标算出来,再画出相应的收益率曲线。张礼然觉得这也还是个很无聊的差事。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随便写了个VBA程序就把那些个指标、曲线捣鼓出来了。将文件拷还给张盈欣后,就又没事了。张礼然呆呆坐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上网闲逛。刚打开古玩字画网,张盈欣却过来了,说实务中一般都用的是修正久期,而她算的是麦考莱久期,以后要注意。又说,VBA做得不错。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张盈欣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还有表扬。然而生性求全责备的张礼然顿时觉得丢脸极了。不仅是丢爸妈和任伯伯的,还有学校的。堂堂六川大学金融工程的硕士生,居然连修正久期和麦考莱久期都分不清。
转头瞥见屏幕上的那些圆洗、耳壶、经盒,张礼然更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专业知识都没搞清楚就开始不务正业了,何况这还是上班时间。她越想越生自己的气,直到下班还是郁郁寡欢。
张金回来,见张礼然这副模样,问清原委后便好心开导她。工作中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寻常。每个职场新鲜人都是这样懵懵懂懂。最开始几个月里能不出大错误已经是很好的了。张金刚上班的第二个月,就曾经不小心把一个至关重要的功能模块给锁定了,害得给客户演示时差点掉链子。作为一个过来人,她很能理解张礼然此刻的状态。“慢慢来,这才一两天。”
话虽这么说,可张礼然只是沮丧地想:连这点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又何必抱怨说公司不给自己有技术含量的活干呢?又何必总觉得自己所学的无用武之地呢?又何必成天想着些有的没的还自鸣得意呢?她的思维越飘越远,也越飘越低,像是沾染了太多水蒸汽而逐渐变沉,落到心湖里变做一大颗一大颗的泪珠。
张金使出浑身解数,努力想让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开心些。她好容易看到几天张礼然的笑容,可不想再回到之前几天的冰冷状态里去。然而,无论怎么劝怎么哄,张礼然始终瘪着嘴闷闷不乐。这个小孩,实在有点过分敏感了。张金耸耸肩,放弃了劝服,留她自个儿静静。没想到晚上洗澡前,仍然看到张礼然闷闷地坐在那里。
“还不开心啊?”张金摸摸她的头发,说,“好啦,不要嘟着嘴巴了。”跟着又像哄小朋友一样地加了句:“要变丑了哦。”
张礼然快烦死了。她一来受不了张金老把她当小孩儿看,二来受不了张金自以为熟络的动手动脚,三来——三来最讨厌张金三番五次地嘲笑自己!上次是嘲笑生在儿童节,这次明明看到自己脸上都是红疙瘩,却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又开始寻思起搬家来。直到有一天,自认为与她渐渐熟稔的圆脸姑娘问道:“小金最近情绪好些了吗?”张礼然一愣,不太明白对方具体指什么。不过她万年冰封的脸上很少能泄露出什么情绪,于是圆脸姑娘把这茫然当作了否认,忧心忡忡地对她说:“我们也不敢往细了问。你跟她是好姐妹,有事没事多劝劝她,多带她出来散散心。别总闷在家里,迟早得闷出病来。”
张礼然这才想起来,还没搞清楚张金和俞可涵到底怎么回事呢。看来,并不是只有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第6章 比较类推
在张礼然正式搬来前,张金曾设想过她俩将会有的生活。那时候,她是将张礼然做为房间里的一个人形背景来展开想象的,并未赋予后者过高的期望,因此也就没想到很多看似忽微却波流暗涌的细节。
张礼然的古怪性格过去多有耳闻,但至少品行和修养都还是很能让人放心。至于其他的——独来独往,不爱说话,这些也不能说是缺点——在她宛如寒灰的心上掂掂,都无甚轻重。能有人占去一部分时间空间,消解独对空房的孤独,这大概就是张金当时最大的心愿了。
当时的张金,真的很需要有人陪。在张礼然抵达那晚之前,她已经连续熬夜熬了近两周。沉沉暗夜里,撕开一条速溶咖啡,兑上开水冲了和了,钻进鼻子的是孤独,沁入舌头的还是孤独。那些浅褐色的液体灌进身体后,与胃酸进行一番剧烈的生化反应,竟全部生成了名为“痛苦”的沉淀物。
张金当然不能指望张礼然来拯救她糟糕至极的生活。没有谁能承担起拯救他人的重任,哪怕是至亲至爱的人也没有这样的本事。所能期待的,就是单纯的陪伴而已。或许恋爱和婚姻也该走这样的路,有时只是需要一个以陪在身边说说话、解解闷的伴而已。就算相互背对着看向不同的风景,但至少是有那么个大活人坐在身边。
然而,她把事情本身想得太简单,把延伸意义又想得太复杂,因此设想落空也就在所难免。不长不短只是半个月过去,张金的心情却如过山车般起伏跌宕。起初,她以为自己新养了只小宠物。这只小宠物会笑、会闹、会使性子,尽管时不时会弄点麻烦出来,可总还是那么可爱的,包括那些无伤大雅的缺点都显得格外可爱。然而时间一久,她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 
客厅里没有书桌,只有张俞可涵原先用的台式电脑桌。那个半人高的大家伙矗在客厅的西窗下头,侧对着小阳台的门。张礼然住进客厅后,它便充当了她的书桌兼书架。没隔多久,张金就见识了她大小姐垒书的壮观。张礼然从六川带了不少书来,经济金融、计量编程、词话诗钞、图鉴辞典……门门类类,齐全得很。尽管房东有四橱书在那摆着,她却陆陆续续又添置了不少。这才两周时间,就已经初具规模,甚为可观。
俞可涵在时,桌面右侧余出来的空处摆的是扫描仪,最上方的托架则放着打印机。如今,这些地方都给张礼然摆满了书——还要加上机箱架和底板那里。每期必买的各份报纸、杂志,都横七竖八地都摊在桌上,乱糟糟一大堆。新订购的那套《晋书》倒是在顶托架上码成一排浅绿,堪堪还算齐整。
张金看得眉头直皱,心想这要是在自己家,定然会被阿爸阿妈啰嗦到耳根软塌。六川人是出了名的爱干净、爱整洁。自打张金记事起,家里就收拾得井井有条,该哪儿的东西就是在哪,从没有半些差池。寝室同学和俞可涵也都还行,虽然免不了有些脏乱差,但都在可接受范围内,没见过张礼然这种乱法的。不过,张礼然有点好:她乱归乱,却只在自己的小范围里乱,并未侵略到公共空间里。
很快,张金又发现张礼然只是乱,并不脏。相反,她的东西——从床到盆,从衣衫到杯碗,从行李箱到指甲钳——无一不干干净净。在她之前,张金绝对无法相信,一个人桌上书堆成山竟还能保持得纤尘不染。北方灰重,三两天不清扫就会积上厚厚一层,要是遇到沙尘暴天气,那更是不得了。可张礼然似乎天生与灰尘绝缘,压根见不到一丁点。
而且她还有一定的洁癖。张金眼见的只有一点点,可实际上张礼然的洁癖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连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强迫症。比方说盆,一般人都只备两个,脸盆和脚盆而已,可她的盆就如她的书一般,七七八八地有一堆:草绿色的透明盆,洗脸和洗头;浅蓝色的盆,洗小澡以及洗内衣裤的;深蓝色的盆,泡脚并且洗袜子的……除此之外,还有专门洗衣服的盆,T恤衫、五分裤,各种非贴身的衣服。
她每样每样分得清清白白,各司其职,绝不混用。这还没完,各个盆的嵌套顺序和摆放位置还特别有讲究。浅蓝色的盆绝对只能放在深蓝色盆里边。而草绿色透明盆必须反扣在浅蓝色盆上,边缘贴边缘,空腔对空腔,绝不能按其它那样摞起来。究其原因,是它用时肯定会蹭到脏东西,如果不这么反扣着,让盆底污染了浅蓝盆就麻烦了。
在这种背景下,张金纵是很爱干净,想要不触犯她的清规戒律也难。前次的洗鞋事件,无疑就是躺着也中枪的样板。那还是前两天,两人按惯例各居一屋,各做其事。卧室门为了通风而敞着,整间屋子通连一体。张礼然忽然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期期艾艾地问:“张金……你能不能把鞋子……刷一下?”
休闲鞋穿了有些时日了,又是白色,特别容易显脏,一丁点污渍都分外扎眼。张礼然每天出门进门都得看它几遍。她是很想去拎着去洗掉。虽然洗别人东西这种事听起来挺恶心的,但总比自己在这受折磨好。
然而张礼然的家教告诫她,未经允许绝对不能动别人的东西。无奈她住的是客厅,想不去看,视线却怎么也无法控制,时不时就飘向了那边。张礼然被这双脏鞋弄得很闹心,终于跑去找了张金,提出自己都觉得无理的要求。
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大的事。两人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冤家,又都挺温和友善的,与街头巷尾那些尖酸之人全然两般,可还是弄得有些尴尬。但凡人与人之间,摩擦总是避不过的,随后就生了热、起了火。在这燠热的夏天里,更是难以一时浇熄。风扇无用,绿豆汤无用,每日例行的早安晚安和微笑同样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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