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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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叔叔希望你先帮忙打声招呼，老苏向来记仇，我不知道他的心结有没有解开，我年纪也不小了，不想一见面就仇人一样冷着脸争吵。”杜世先脸上流露出些许尴尬。


☆、第　34　章

　　　　周五下午苏玮带着简单的行李去旧物店找严北。
　　店铺里又被重新布置过，古朴中多了些许温情的味道。
　　“您好。”穿着随意的店员礼貌的和苏玮打招呼。
　　“小北呢？”苏玮环顾四周也没找到严北。
　　“老板在对面的茶店，您等着，我去叫老板。”店员抿着嘴笑了笑，转身要走。
　　“不必了，我自己去看看。”苏玮摆摆手几步迈出店门。
　　透过玻璃窗，苏玮看到严北悠哉悠哉的一边品茶一边和茶店的老板娘谈笑风生。
　　苏玮喜欢这样状态下的严北，举手投足间自信满满，自然而然的散发光彩。
　　“玮玮，你什么时候来的？”苏玮刚刚走进茶店就被严北发现。
　　“我刚到，时间还早呢，不着急。”苏玮给严北看一眼手腕上的时间。
　　“东西都整理好了吗？”严北一遇到苏玮便会习惯性的把所有光芒收敛，变成一个绵羊一样顺从听话沉闷至极的粘人小孩。
　　“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就几件换洗衣服和充电器什么的，只不过回去两天。”苏玮打量着眼前这个像动漫人物一样会变身的家伙。
　　“小北的朋友吧，请你喝茶。”四十岁出头的茶店老板娘，沏了一壶好茶送到苏玮面前。
　　“谢谢您。”苏玮感谢老板娘的细心招待。
　　“别那么客气，小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老板娘语气熟稔。
　　“妈妈，妈妈，我补课回来了，可累死我了。”传说中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此刻有了生动的展现。
　　苏玮顺着声音望过去，门口走进来一个青春洋溢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脸上写满了稚嫩。
　　“这是蒹葭，我女儿。”老板娘接过女儿的书包，宠溺的亲吻蒹葭的额头。
　　“叫我芦苇就成了，严北喜欢这么叫，我挺喜欢这个外号儿。”叫蒹葭的姑娘坐到严北身边，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给自己。
　　“妈，告诉你一个事儿，我今天把严北的照片夹卷子里交给英语老师了，结果放学后英语老师悄悄找我要严北的电话。”蒹葭很渴似的喝了一大口茶，回过头兴致勃勃的和妈妈分享。
　　“那你告诉了？”老板娘笑着问。
　　“当然。”蒹葭得意的晃晃腿，样子单纯可爱。
　　“小破孩儿，下次不要乱留我的电话。”严北白了蒹葭一眼。
　　“可我妈妈说你很孤独，该找个女朋友了，是不是，妈妈？”蒹葭古灵精怪的对妈妈眨眼。
　　老板娘拿女儿没有办法，对蒹葭的问题装作没听见一样不回答。
　　“这是英语老师的相片，我偷偷拍的，严北你要相信我，我选的人可是我们学校最美最多人喜欢的。”蒹葭唯恐严北不同意。
　　“蒹葭，你不是喜欢严北吗？干吗这么积极？”老板娘调侃女儿。
　　“你不是说成人之前不能谈恋爱吗，我得给严北找个女朋友，让她陪严北一起等我长大。”蒹葭头头是道的说她对未来的计划。
　　“等你长大之后呢？”老板娘追问。
　　“等我长大之后，严北就把女朋友踹了，和我在一起了。”蒹葭说的理所当然。
　　“幼稚。”严北听到蒹葭的说法笑到不行。
　　倒是苏玮在说笑之余觉得有些诧异，为什么这对母女可以用如此平常的语气聊这些禁。忌？
　　假如年少时候自己能坦然的在老爷子面前表达出对苏苏的喜爱之情，假如年少时候父母能同眼前的母亲这样敞开心去包容，人生也许不是今天这样。
　　“你还挺招人喜欢的。”去机场的路上苏玮取笑严北。
　　“我一直都招人喜欢。”严北回答的不怎么谦虚。
　　“那倒是找个女朋友幸福给我看？”苏玮看了眼车窗外，轻声一笑。
　　“这件事等我把你忘干净再说。”严北并不喜欢这样的话题。
　　“你找个女朋友，自然会把我忘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依赖我。”苏玮看得出严北有些不耐烦，可仍旧把话题继续。
　　“我说过我不想利用一段新感情去忘记一个人。”严北说完这句，紧咬着嘴唇，拼命的忍住想要爆发的情绪。
　　“不找女朋友，找个男朋友也行。”苏玮并不理会情绪失常的严北。
　　急刹车，轮胎急速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极其刺耳，身体随之前倾。
　　依稀中总觉得这情景有些似曾相识，苏玮皱了皱眉头挺直脊背，终于想起。
　　几年前大学里有个男孩子给苏玮写情。色的字条，严北看到之后把那个男孩子约到操场没命的打，当时的表情就如同现在这样，嘴角上扬，面色苍白，眼神冷漠，平静的表情后面隐藏着巨大的忿恨，每往前移动一寸，空气都惧怕得让路。
　　苏玮无法面对这样的严北，身体不受控的抖了一下，闭上眼睛，别过头去。
　　漫长的几十秒过去，车门被咚的一声关上。
　　“你自己去机场吧。”严北迈着大步走开。
　　苏玮回身看严北把身上的羽绒马甲一掌撕开，狠狠扔到大桥下。
　　漫天的细碎羽毛随着风刮过来，苏玮眯了眯眼睛转过身。
　　明白自己就在刚刚触碰了严北的底限。
　　苏玮一直以为严北对自己的纵容是没有底限的。
　　所以她可以任性，可以猖狂，可以在严北面前毫无顾忌的展露最真实的自己。
　　可是如今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罗列的出现让一切改变。
　　在即将到了婚姻面前，苏玮能感觉到严北的退却。
　　所以她一再的挽留。
　　在不久之前，严北的底限还是苏玮。
　　那时的严北像一个执法者一样严厉的惩罚所有侵犯苏玮快乐权益的人。
　　那时苏玮是严北的整个世界。
　　不是一直希望严北和自己的相处可以真实些？
　　怎么如今严北当真真实起来的时候，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爱护，宠溺，包容，这些曾经紧密围绕自己的感受一点一点被背弃和距离稀释。
　　这样下去，到最后还能剩下什么。


☆、第　35　章

　　　　习惯了两个人的相处，一个人回到家感到空荡荡的。
　　苏玮打电话到钟舟那里，钟舟说并没有见到严北。
　　这个人，一生起气来就不知去向，苏玮在心里抱怨。
　　“玮玮，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起去拍婚纱照。”苏玮从浴室出来收到罗列的短信。
　　“恩，你也是，早点睡。”苏玮动动手指回复过去。
　　无聊到客厅打开电视，眼睛掠过CD架，上面整齐陈列着几百张碟片。
　　【大学时候严北为了哄苏玮开心逃课去音像店找没有网络资源的连续剧碟片。
　　放学后苏玮等不到严北焦急的四处打电话问询。
　　教室里人都走空了很久之后严北才回来。
　　“你去哪儿了？”苏玮把严北拦在楼梯拐角。
　　“我去音像店。”严北看到怒气冲冲的苏玮声音变小。
　　“书包给我。”苏玮粗暴的从严北身后扯掉书包肩带。
　　拉锁划开，苏玮把书包举得老高，碟片，钢笔，白纸零散的摔落了一地。
　　“谁让你乱跑的！谁让你乱跑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苏玮手脚并用的推搡着严北。
　　“玮玮，对不起。”发泄足够后严北捏着苏玮的手腕，轻轻亲吻苏玮的侧脸。
　　苏玮回过神来推开严北，弯下腰捡刚刚被自己倒在地上的东西。
　　“脚踏车呢？”从教学楼里出来苏玮察觉出今天比以往的缺少。
　　“脚踏车锁在音像店门口被偷了，手机没电身上钱花空了没办法坐车，走回来的所以才没赶上放学。”这个人的解释总是来得这么迟。】
　　穿着得体礼服打着领结的罗列，看上去要比平日里英俊许多。
　　“玮玮，你真漂亮。”苏玮看着镜子中穿着婚纱的自己，恍然间觉得此刻有些不真实。
　　“好看，好看，真是郎才女貌。”旁人由衷的称赞。
　　“肩靠肩，再近一点，再近一点。”摄影师不停的口头指挥。
　　“咔擦，咔擦。”快门一声声按下。
　　苏玮在这热闹的场景里感觉到平实安稳的幸福。
　　“要这张床吧，又大又舒服。”两个人像是热恋中般手挽着手一起挑家具。
　　“我选沙发。”
　　“卧室里灯要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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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罗列的婚姻无论是对是错，多数的人都会给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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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客名单我让小豪帮我整理出来了，你看看。”苏玮一回到家老妈喜气洋洋的迎上去。
　　仿佛苏玮明天就要结婚了的急切样子。
　　“妈，还有一个月呢。”苏玮多少有些无奈。
　　“女儿要出嫁了，当妈的能不忙活起来吗？”老妈开心得不能再开心。
　　“对了，爸，我在恒市碰到了杜世先，他说想回来祭拜小叔，顺便把白荷的骨灰送回来，让我提前给您打声招呼。”苏玮忽然想起杜叔叔的委托。
　　“叫他安心在恒市呆着吧，别过来给我们苏家添乱。”老爷子当即拒绝。
　　“小叔肯定都不记恨他，您这又是何必呢？”苏玮劝慰老爷子。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不想见他，他算个什么东西。”老爷子拉着脸敲敲拐棍，站起身走回房间。
　　“别跟他一样的，人老脑袋也糊涂了。”老妈生怕苏玮委屈。
　　“没事，我回去跟杜叔叔解释解释，相信他也能理解。”苏玮叹了口气。
　　“怎么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在生你爸的气？”老妈还是不放心。
　　“不是，这两天拍婚纱照累的，回头相册做好了让他们给您送一套。”苏玮打了个哈欠。
　　“我给你铺床，好好睡一觉吧。”老妈把宾客名单放到一边回房去拿床单和被子。
　　苏玮昏昏沉沉的躺到软软的被子里。
　　梦里又回到了那个长满青苔的屋檐下。
　　雨水沿着瓦片滴滴答答的下落。
　　两个长发的女孩子抱在一起。
　　绵长亲密的吻。
　　手指游移到身体。
　　情。欲被开启。
　　“玮玮，怎么醒了。”坐在客厅看京戏的老妈看到苏玮走出房间一脸关切的问。
　　“总是做关于过去的梦，妈，我好像睡不得这里。”苏玮倚着门框自嘲的笑了笑。
　　“衣柜上的那些邮件我装走吧，明天回恒市交给苏苏。”
　　“玮玮……”老妈欲言又止。
　　“妈，你放心，我和苏苏不再有任何可能，现在的她不是过去的她，我也不是从前的我。”苏玮读懂了老妈的不安。
　　“那就好，乖孩子。”老妈的语气很是宽慰。
　　“这些是以前的，这些是最后一次寄来的。”老妈递给苏玮两个无纺布的购物袋。
　　苏玮拽过椅子踩上去，把盒子一个个放到口袋里。
　　“姐，我送你回去吧，我刚拿到驾照。”临走前陆小豪接过苏玮手中的袋子，紧随其后。
　　“听钟一禄说你工作表现特别好，我刚见你第一面的时候看你那么拘谨，当时心里真是不放心。”苏玮回想起过去，突然学得有些好笑。
　　“我那时候最紧张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觉得自己像个小偷一样，偷走了你的父爱母爱，然后爸还要逼着你照顾我。”陆小豪提及这件事仍是一脸的愧疚。
　　“怎么总是在说这种话？你看得出来我并不排斥你的，好好的去享受爸爸妈妈的爱，别让多余的担心把这份美好破坏了，要不是有你，即使我存在，父母后半生在子女这块也算是空白，小豪，轻松点，随意些，你才多大，别总那么沉重。”
　　“知道了，姐。”陆小豪微微一笑，几分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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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北，晚上九点半到机场接我。”当严北手机开机的时候，苏玮发了这条信息过去。
　　没有回复，可是当苏玮随着人流走出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插着口袋在那里等待的严北。
　　“走吧，小北子。”苏玮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挎着严北的胳膊。
　　“包给我。”严北接过苏玮的包随意的搭在肩头。
　　“喝酒了？”苏玮灵敏的鼻子在严北身上嗅到热闹场合的气息。
　　“只喝了一点。”严北拿手指比划了一下。
　　“直接去苏荷家，我有东西带给她。”苏玮指了指身后的行李箱。
　　“这么晚去打扰人家好吗？”严北觉得有些不妥。
　　“没事，我已经提前联系过苏荷了，是挺重要的东西，最好亲手交给她。”
　　严北听到苏玮这样说便专心走路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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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给你。”苏玮想到那日在家中做的梦，面对苏荷的时候心中不免有异样。
　　“谢谢你。”苏荷用最客套的语气打发苏玮。
　　“过来坐一会儿。”钟舟手里夹着烟从阳台走过来招呼两个人，仿佛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
　　喀嚓一声，苏荷打开行李箱，从茶几上拿了剪刀小心翼翼的拆邮件。
　　漂亮裙子，首饰盒，项链，件件都是年少女孩梦寐以求的礼物。
　　最后一件大大的盒子里面只装了一封信。
　　苏荷小心翼翼的揭开信封，抽出信纸。
　　眉头拧在一起。
　　苏荷哭了，样子那么柔弱，钟舟把抽了半截儿的烟扔到烟灰缸里。
　　一只手抱着苏荷。
　　苏玮走过去，拿起那封信。
　　“为什么苏苏会是亲生姐姐？”
　　苏玮看过信之后，回想起旧日里与苏苏种种亲密荒唐的行为几乎崩溃。


☆、第　36　章

　　　　翻阅过厚厚的信件过后，苏玮终于得知了完整的故事。
　　没有人比老爷子更虚伪了，为了娶家境殷实的苏玮妈，背信弃义的抛弃白荷和她腹中的孩子。
　　为了大好前途隐瞒真相，把白荷和孩子，生生的推给了正在恋爱中的弟弟苏越明，把自己撇的一身轻。
　　苏玮终于知道老爷子为什么那么厌恶苏苏了。
　　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那件事中，老爷子为什么每拳每脚都在对苏苏下死手，恨不得要了苏苏的命。
　　原来是这样。
　　早知道真相如此，当年莫不如和苏苏更加放肆。
　　让他看看他造的孽。
　　让他良心受折磨。
　　/
　　记忆里苏苏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不幸福。
　　自懂事起父亲苏越明与母亲白荷待她如公主。
　　即使有讨人嫌的小孩子指着苏苏的鼻子说，你妈妈是妓/女，即使有碎嘴的妇人指着脊背说，看，就是那个野种。
　　那又怎么样。
　　苏苏永远穿着最漂亮的裙子。
　　放学后有儒雅俊朗的爸爸接送。
　　那些赤/裸/裸跟在身后的目光，不止是厌恶，还有嫉妒。
　　“爱情里没有贫贱，也不分性别，只要遇到对的人，所有的外在因素都不是障碍。”苏越明总是喜欢这样对女儿说。
　　那时苏苏以为苏越明说的是妈妈和他的爱情。
　　后来看过信之后，苏苏才知道原来苏越明在很早之前就有了惺惺相惜的同□人。
　　难怪，难怪从记事起每个晚上都是白荷搂着苏苏睡。
　　难怪苏越明和白荷总是相敬如宾，从来不会吵架。
　　难怪，总是有一个身材高大的董尘叔叔总是来里看爸爸。
　　难怪，总是有一个叫陆世先的伯伯常常用炙热的目光追随妈妈。
　　苏苏还记得十三岁的时候，所谓的大伯苏越隆来过家中一次。
　　阴郁的气氛里，苏苏依稀听到大伯说妻子娘家破产，连累家中经济困窘需要救济，还听到大伯问母亲，可不可以不计前嫌，做他藏在背后的妻子。
　　性情温和的母亲挥着扫把把大伯赶到家门外。
　　苏越明和白荷抱在一起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