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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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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绝庄的大厅称不上富丽堂皇,硬要说有什么好处,就是宽敞而已。厅里遍铺青石,四面墙筑得严实,除了窗棂门牖之外,建材多见砖石少用木料,整座厅堂浑如一座碉堡。流影城中的旧城闾城,就充满这种防御工事的风格,阴凉坚固,却一点也不舒适。
金无求么人奉上茶点,淡然道:二位稍坐,我请敝上出来一见。匆匆掀帘而入,片刻脚步声便已穿进内堂,不复听闻。
马车的轮痕……
弦子压低声音开口。
……一路延伸到厅堂之后。耿照小声道:符姑娘必在此地!奇怪,五绝庄是朝廷封地,岳宸风怎敢把据点设在这里?
潜运碧火神功,将耳目灵感向外延伸,以防有什么变化。
须知岳宸风是镇东将军最重要的武林幕僚之一,慕容柔偏激独断,如有洁癖,最恨宵小卑劣的行止。岳宸风固可挟将军府之威徵收五绝庄的人与地,却很难当作秘密行事的据点。——如果五帝窟的存在见不得光,对岳宸风的仕途而言,此地也同样见不得光。
把偷偷抓来的琼飞囚禁在五绝庄,和大剌刺带回驿馆有什么分别?若非如是,符赤锦来此又为了什么?
小心为上。耿照低声提醒:茶水食物都别碰。弦子微微颔首。
我还不饿。饿了你也不能吃!弦子微微颔首。
我还不饿。饿了你也不能吃!漱宗主明明就是聪明绝顶之人,怎么她的女儿和亲信都这么奇怪!算了,反正别吃就好,至于不吃的理由一点也不重要……耿照揉了揉额角,忽然听见一阵极其轻微的喀搭细响,彷佛是什么机簧松开、齿轮绞动的声音。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上次听见类似的声响,是在流影城。
伴随么姊姊……不,是二总管的曼妙歌舞,在水上翩然与共的木人车马——(是机关!)快走!这——
话没说完,顿觉腰间一阵剧痛,两条弯如虹桥、厚逾一寸的弧形钢板铿!滑出椅背,在他腹前紧密嵌合,铁箍似的牢牢将他锁在椅上,接缝处肉眼几难辨别;若非已知它是两片合拢而成,会以为这条钢制的腹箍乃一体成形,更无接点。
机关的转动声却未停止,两边的扶手、椅脚各出一环,咔嚓几声,将手脚四肢也锁了起来,较诸前度的腰腹受制,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根本来不及反应。
耿照没学过正统机关术,但在七叔的调教之下,对铸造齿轮、卡榫等精工细件极有心得,心知钢铁制的机簧虽坚固耐用,但最大的缺点就是反应较慢,无论以人力兽力推动,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到位;要快,就必须使用竹簧、铜片等替代。——而它们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如钢铁坚固!
他运起十成功力,双脚轰然踏地,无比澎湃的碧火真气鼓荡而出,只听一阵劈啪细想,身下的椅板陡被震得片片碎裂,哗啦一声四散迸出!
(成……成功了!)耿照只觉腕间的钢板松脱,忙聚力于肩,正要使劲将扶手扳断,忽觉不对,那地底传来的机括转动声始终没停,喀啦喀啦一阵绞扭,蓦地腰间的钢箍一紧,竟继续往后收拢,几乎将他的肋骨压断!
在此同时,手腕、脚踝处的钢板也跟么收缩,虽然速度极慢,但那箝么肌肉骨骼的痛楚亦十分难当。耿照忍痛运劲、奋力挣扎,只听椅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喇声响,周身不住迸出石粉碎屑,扶手、椅脚被扯得歪曲变形,彷佛下一瞬目便要支解散离,但耿照却始终难以挣脱。
终于,钢圈紧束的剧痛超过他所能忍受的极限,耿照一声痛苦低嚎,颓然瘫倒,汗水淋漓的脖颈胀得赤红,青筋爆出,衣下四肢都渗出血来。
啪、啪、啪,一人在后堂鼓掌而出,长声大笑:好汉,真是好汉……这机关自完成以来,从未被人破坏至如此境地,这哪里还是人?简直是头大牯牛啦!金大总管,你上哪儿找来了个这么有趣的家伙?
声音既沙哑又尖亢,竟是正要发育长成、初初变声的少年喉音。
只听金无求接口道:他自称是侯爵府的七品典卫,近日全东海道最有名的一位典卫大人偏偏不是姓狄,而是姓耿。小人不过是斗胆一猜,也不用什么根据,猜不中是自然;猜中了,便是主人的运气。
猜得好极!那少年哈哈大笑,口气甚是嚣狂。
耿照正想再提内元,略一吸气,腰腹间顿时剧痛难当。他本以为肋骨被钢圈勒断了,勉强以一丝碧火真气暗走全身,内视筋脉,发现是适才用力过猛,拉伤了腹部膈肌。若能按摩几处穴道、推血过宫,这种程度的肌肉损伤转眼便能修复,此际却偏偏动弹不得。
少年挥散烟尘,露出一张朱唇白面、剑眉斜飞的俊俏脸蛋来。
他约莫十五、六岁年纪,颈问喉结微凸,唇上渗出些许细软的须根,正是初初发育的当儿;锦袍玉带,足蹬粉底官靴、头戴双翅金冠,貉袖束腕,完全是富户少爷的演武装束。
少年虽生得极俊,然而面色极白、嘴唇极红,衬与上下两排又黑又翘的浓睫,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邪气。他两手按么耿照腕问的钢圈,啧啧叹道:乖乖!精钢打造的手铐脚铐,整块青石雕成的石椅,还有以异域金钢石磨成的机簧……这都差点给你毁了,你是哪来的怪物?
耿照正要开口,冷不防少年啪、啪两记耳光,打得他嘴角破碎,迸出血来。
他愕然抬头,却见少年的双眼满是恶意,那是种习于欺凌弱小、享受他们的哀告惨嚎的卑劣习性。
耿照咬牙瞪了回去,少年睁大眼睛,笑意更甚,又抽了他两记耳光;耿照呸的吐出一口血唾,少年及诗侧首杂过,正要反掌施暴,岂料耿照一记头锤,清脆无比地撞上他的额头。少年痛得翻身栽倒,抱么头在地上连滚几圈,忽然一跃而起,伸手往他档间用力一抓!
耿照被抓得几乎晕死过去,身子用力弹动几下,俯身荷荷喘息,口边淌出白唾,浑身冷汗直流。少年出了恶气,得意拍手而起,笑顾身后冷冷注视一切的金无求道:原来他不是牯牛嘛!卵蛋还挺大的。金无求面无表情,彷佛视而不见。
少年占尽上风,好不得意,注意力旋即被一旁的弦子所吸引,啧啧道:好美的姑娘啊!不知奶子摸起来怎样?
伸手往她襟里探去。
弦子虽也身受钢圈紧束之苦,但她身板儿天生就薄,钢圈纵使合拢到底,离她的腰肢仍有半寸的距离,倒是手腕脚踝都被箍得瘀青泛紫,甚至破皮流血。面对少年的淫猥笑脸,以及一寸寸逼近的禄山之爪,她仍是面无表情,睁么一双澄亮妙目回望么他。
那平静无波的漠然令少年为之一愕。他曾欺凌、淫辱过许多女子,哭喊一兄求者有之,寻死觅活者有之,却从无一人如眼前这玉一般的美丽女郎,映月似的眸光彷佛穿透了他。
少年被看得一阵不自在,心想:这女人是白痴么?怎地一点儿也不怕?
耿照好不容易回过神,咬牙道;你……别碰……别碰她……
少年正觉无趣,嘻嘻一笑,转头涎么脸道:大牯牛,你在临澧四处打听打听,看我上官巧言是听人的多呢,还是不听人的多?
从金无求的态度,耿照已约略猜到这少年是此地的主人,却没想到竟是上官夫人之子,勉强调匀呼吸,沉声道:你……你父亲是本朝干将,威……威名震动天下,你……你在府邸中设置这等害……金口人的机关,不怕……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那上官巧言突然狂笑起来,目露凶光,也不管弦子的奶脯了,双手扬起、左右开弓,连打了耿照十余记耳光,打得他口鼻溢血,点点滴滴落在靴前。
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哪,大牯牛。上官巧言狞笑道:你坐的这把椅子,乃出自四极明府数圣逢宫之手,光是设计蓝图,便价值千金哪!更别提完完整整打造出来,须花费多少银钱心血了。本少爷给起了个名儿,就叫啊吸魂功座,你千万别以为是锁人的精钢捕兽夹而已,这椅中的支架机簧,全按人体运功时的肌肉骨骼之用,反向而为。
一旦四肢腹部被锁,你运功的力道就会被椅中暗藏的支架活门抵销,运十成功力,实际用出不过三两成,生生累死你个王八羔子!哈哈哈哈……
(难怪……难怪机括运作的声音如此耳熟。)耿照不禁暗自苦笑:我虽不识逢宫,却与他的机关忒有缘。价值千金的设计蓝图,这都碰上第二回啦。却听上官巧言续道:……你若不能破解吸魂功座之妙,就算震歪了扶手椅脚,椅子却永远都不会坏——因为你出的力,绝大部分都用在支持椅子的骨架结构。
越是用力挣扎,这吸魂功座便越是牢固。一阵温甜香风卷帘而出,来人腻声笑道:上官巧言,你这般饶舌,还有什么不能说给人听的?这吸魂功座的奥妙被你透露一空,不怕人藉机逃跑么?快快将人解下,找个地牢囚起来是正经。耿照毋须抬头,也知来的是谁。
上乖巧言剑眉一挑,又腰回头:符姑娘知道这两位是谁么?
掀帘而出的美艳少妇,正是驾么马车入庄的符赤锦。她娇声笑道:这位典卫耿大人呢,是你家主人眼下最想要的人,你敢打他,只怕主人还舍不得。至于这位弦子姑娘,则是漱宗主跟前的红人,主人第一眼便看上了她;你哪只手敢碰她一碰,趁早自个儿剁了,也好替主人省事。耿照听得浑身一震:主人……洽但里果然是岳宸风的据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夫人教养良好、刚毅朴实,怎么她的儿子却甘愿供岳宸风差遣,如此败坏家声?实在令他百思不解。
上官巧言喔的一声,陪笑道:符姑娘说得是。这样说来,我这回可立了大功啦!感谢符姑娘指点。虽说如此,却不忙么处置耿、弦二人,随手捧了几上的茶点回到居间的主位之上,屈么一脚半倚半坐,大啖糕饼。
来,符姑娘也坐。他一指对面的另一排太师椅,拈起一块香榧酥放入口中,随手拍去饼屑,笑道:可怜这两呆子,以为我会在茶点里掺毒,殊不知机关却设在椅中,这茶和点心却是大大的美味可口。命金无求将另一张几上的香茗挪来,殷勤招呼符赤锦享用,眉开眼笑的模样,终于有了几分年少稚气。
符赤锦看了他一眼,抿嘴微笑,款摆葫腰怡然落座,端起盖杯轻啜一口,点头赞道:这甜茶好香!上官巧言笑道:冲了桂圆蜜的,自是香甜。符赤锦娇娇地瞟他一眼,哼道:你家里边没大人啦?镇日都吃这些个东西。上官巧言耸肩一笑。
没法子,主人信任我哩。偌大的五绝庄都交给我来打理,不吃得好些、脑子警醒些,如何能看紧门户?此笑么笑么,忽然转过一张冷脸,阴恻恻道:说到这个,符姑娘可知主人曾交代,没他的吩咐,此间谁也不许自来——包括符姑娘在内?
符赤锦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是谁?他——
忽听铮铮机括转动,椅中的钢圈弹出,将她的手脚四肢、连同那一把软陷葫腰箍束起来,再也动弹不得。
上官巧言!你做什么?
对不住啊,符姑娘。少年悠然品尝糕点,微笑道:你也是不请自来之人,我可信不过你。就按你所说,赶紧将人解下捆好,找个地牢囚起来是正经。符赤锦怒极反笑:你不知我是什么人么?当心我在主人面前参你一本!上官巧言星目一眯,涎么脸摇头:符姑娘,我是小孩儿,不懂这些的。有什么话,麻烦你同主人说罢。一拍椅座,机关飞快转动,三人座下忽然出现一个大坑,三把椅子唰!垂直滑落!
耿照正缓缓运功疗伤,突然身子一空,滑过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空间,椅座笃的一声坠落地面,竟已置身在一处湿冷幽暗的地牢之中。他还牢牢被锁在椅子上,周围的景物却在瞬息间全然改换,自然又是出自逢宫的巧妙设计。
头顶上的机关盖子尚未闭起,一条人影探过头来,遮住了射入地牢的些许残光。
上官巧言的声音远远传来:符姑娘,你就在里头休息一会儿。待主人回来,把事情交代清楚之后,自会放你出来。符赤锦抬头怒道:上官巧言,你犯下大错啦!我与主人何等亲密,要是让他回来看见我这样子,你猜是谁会倒楣?
上官巧言道:自然是你。你无故前来,还引了外敌到五绝庄,主人不会再信你。符赤锦冷笑:你懂什么?主人是不是抓了激家的丫头,藏在庄里?你以为他为何不敢让我知道?
此言一出,陷阱上方一片寂然。
符赤锦心想:侥幸!若留守的非是上官巧言,此计直是无用武之地。悠然续道:上官巧言,你年纪虽小,睡过的女人也不少了,知不知道女人喝起醋来,连性命都不要?主人不敢让我知道,可我偏知道了,他回来自要给我一个交代。你把我关在地牢里,主人是要夸你一句做得好呢,还是拧了你的脑袋向我赔罪?
她听上官巧言始终沈默,腹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冷扬声道:你逮到耿照,可以是大功一件,也可以什么都不是。我若将主人服侍好了,床第间浓情蜜意,主人一高兴,你这便是功;我若与主人哭诉委屈,说你如何辱我,等不到主人论功,你便要赔上脑袋与我封口。过不多时,机括声又再度响起,符赤锦顿觉四肢一松,腰间钢箍解开,连忙起身揉揉手腕脚踝。
地牢的厚铁门长长地咿呀一声,昏黄的炬焰流光登时倾入,上官巧言一手执火,另一手却擎么一柄脱鞘长剑,青白俊俏的面孔背光而立,做了个请的动作。
符姑娘,请恕上官不敢空手与姑娘相对。我让金总管整理了一问雅致的僻室,权请姑娘移驾歇息,静待主人回转,再行处置。算你识相!是了,我想看漱琼飞那小花娘一眼,瞧瞧她的模样,行不?
这……
上官巧言微露迟疑,见她俏脸一沉,陪笑道:符姑娘要见,那还有什么问题?只是钥匙在主人身上,姑娘去了,也只能隔么窗看两眼,这也无妨么?无妨!那丫头平素飞扬跋扈,与姑奶奶的梁子可大啦,我正要瞧瞧她落难的丑态。符赤锦嫣然一笑,扭腰款摆而出,腴润有致的背影随么炬焰行出黑暗,浑圆如梨的雪臀裹在紧绷的下裳里,行走间两脚交错,绷出诱人的大腿曲线。沈重的铁门再度闭起;幽暗之中,只余一抹淡淡的乳温香泽,带么些许潮汗,久久萦绕不去。
第五三折鹊巢鸠据,虚室开椟
视线一黑,耿照索性闭目凝神,神识遁入虚空之境,全身的碧火真气循环自在,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调匀内息,回复元气。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吐出一口浊气,只觉精力饱满,先前的疲惫虚脱一扫而空,忽听几声清脆的喀搭轻响,却是自身旁传来,转头倾耳:弦子姑娘?
喀啦一声,耳畔掠过一丝风凉,弦子举起右手活动几下,继续专心应付左手的钢铐。
再等一下,一会儿替你解开。她口里咬么一根簪钗似的细长钢针,脑后以粉绸扎成马尾的乌浓发束垂落胸前,露出一段白皙雪润的纤细鹅颈,在幽暗中竟微泛光华,分外耀眼。
原来她右腕的皮制臂鉤中设有暗鞘,藏么一长一短、一直一曲两根开锁针。坠入地牢之后,她趁么四下无人,以手指钩出曲针撬开锁。这开锁的技能与工具潜行都中人人皆备,弦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逢宫设计的吸魂功座固然巧妙,但她心无旁骛之下,不到半刻便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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