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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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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香气非是薰香所致,没有人工物料的厚硬堆叠,而是活生生、热烘烘的生体气味,浓郁到稍嫌锐利的程度;要说是骚,又一点儿也不觉得臭,与媚儿那种乳脂鲜革似的浓烈体味绝不相同,衬与少女如鲜碾花草般的清新汗味,极能勾起男人的原始欲望。耿照不由得想起活色生香四字,便是这种运功之后会生异香的体质,才为她赢得蝶舞袖香的名号么?——糟糕,这下误会可大了。
少女冷笑,眸中却殊无笑意。
兀那刺客!能死在本姑娘的同心剑下,你也不冤啦。
且慢——
少废话!
任宜紫俏脸一板,手中的碧水名剑同心倏然而出!那对双胞胎姊妹金钏、银雪跟随她已久,默契十足,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出剑。三人剑尖同指一处,快得声息难辨,纵使闪过其一,也决计料不到另外两柄剑来得这样快;这毫无花巧的三剑齐出,竟是一步杀着。
耿照虽正对任宜紫,始终提防着在楼梯间遭遇的双胞胎之一——他分别与三人对过招,只有那回会居下风,若非名唤银雪的少女自乱阵脚,即便他终究能胜,身上少不得要多添几道伤口。
三人来得快绝,耿照避得更快,眨眼掠出圈外,叮的一声三尖交合,无比精准,只可惜猎物已然消失,任宜紫与双姝倏又分开。金钏、银雪默契绝佳,双剑再度掩至,任宜紫却抢先越过她二人头顶,居高临下,迳取耿照眉心!
这招看似狠辣,其实避得轻易,眉心忒小的目标,一晃即走,剑尖、剑风随即落空,想趁便拣个次要的目标都没门。双姝顾忌主子无处落脚,攻势放缓,联剑的威力大大减弱。
耿照游斗片刻,发现三人之所以不成剑阵,主要还是因为任宜紫。金钏、银雪练有双人合璧的招式,此一套路却非是专与任宜紫的剑法配合,而是自成体系。
她若肯仗剑在圈外游走,伺机补位,绝对令人防不胜防;偏生她怒红双眼,定要亲手置耿照于死地,强出头的结果,金、银双姝难以配合,反而处处迁就,还不如抄家伙一拥而上管用。
他摸清了三人联手的弊病,不欲久斗,足尖挑起地上金钏所遗的剑鞘,凑往银雪的剑尖,铿的一声长剑入鞘,银雪睁大眼睛满脸惊慌,耿照白拂手一圈转,啪的一声轻轻击中她的肩头,少女纤细的身躯如风飘柳絮,卷着纱帘跌入榻里,正摔在厚厚的被褥之上。
银雪!
金钏与她心意相通,一霎间便知妹妹没事,怒目回头,挥剑斩向耿照的脖颈!她学的水月剑式·泪映红妆原是杜妆怜少女时代的创制,经这些年闭关修改,已成一套由外修内的奇特剑路,招式的威力颇受情绪影响,就金钏自身的经验,悲愤、急怒等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与人过招也渐趋狂放,和银雪得一授的怜月照影剑法截然不同。
心知银雪无碍,她这一斩难免少了悲愤与决绝,耿照侧身让过,剑鞘一抖,长剑倒撞弹出,剑柄正中金钏肩头,撞得她踉跄坐倒,右臂软绵绵地再也提之不起;勉强咬牙改用左手,剑尖却被耿照一脚踏住。
他手里的剑鞘又空出来,转头兜住任宜紫之剑,那同心剑比金银双姝的佩剑还要细薄,毫无阻碍一贯到底,剑锷用力撞上鞘口,被耿照拇指一扣,再难拔出。
任姑娘!我不是刺客——
语声未落,赫见任宜紫面上闪过一抹狠笑,从剑柄底部抽出一柄发簪也似的尖匕,急刺他小腹命门!——这便是此剑同心之处!
耿照不觉怒起,抓住任宜紫的右腕,如老鹰抓小鸡般将她提起。任宜紫的腕子本就为他所伤,只是逞强以丝巾紧紧扎住,此刻一入他铁箍般的手掌,登时疼得哀叫起来:要……要断啦!呜呜呜……好疼……
他闻言赶紧放松,岂料任宜紫匕交左手,还未刺出,耿照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抓起,任宜紫兀自不肯认输,反手戳他小腹下阴。耿照将她双手连簪剑一同箍在胸前,从背后将她高高抱起,避免这个小丫头一迳发疯似的头撞脚踢;眼见金钏拾剑撑起,银雪也挣脱纱里爬出锦杨,忙三两步窜至露台边,提声道:都不许动!再来,我便把她给扔下去!
夜风吹得任宜紫遍体生寒,把她一身热气腾腾的香汗吹得急遽降温,栖凤馆何其高耸,露台底下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见,瞧得脚底板都禁不住刺痒起来,这才乖乖不动;劲力一松,小小的身子变得绵软起来,带着汗潮的体香非常诱人,颈后发丝轻拂耿照鼻端,明明怀中人儿娇美无比,他却丝毫不敢放松:水月停轩门下,怎么会有这种藏暗剑、撩下阴的下九流路数?是谁人将她教成这样!
见三姝不再妄动,沉声道:任姑娘,我不是刺客,也不是坏人,但如果你坚持取我性命,我就非做坏人不可啦!你明不明白?
任宜紫点了点头。
“请金钏、银雪两位姑娘,将佩剑踢下楼去。我并不怕二位持剑,但这样实在不好说话。
双姝动也不动,金钏面色阴沉,银雪神情慌乱,四只妙目都瞧向耿照手里的人质。
任宜紫雪白的腮帮子绷鼓起来,看得出正咬牙忍耐,片刻才一字、一字道:照做。
两人得到指示,才将佩剑连着剑鞘一齐扫下楼梯。
还有任姑娘的剑——
你要我扔了这把同心剑,不如将我扔下楼算了。
她截断他的话头,片刻才低道:我……扔地上,扔……扔你脚边。你给我好好保管。
也不理耿照答不答应,玉指一松,簪剑直挺挺插入楼板,直没至柄,可见锋锐,连贯穿硬如铁石的紫檀木也像热刀切半油般毫不费力。
耿照将她抱回绣榻边,正色道:任姑娘,我要放手啦!请你务必牢记,我一点儿也不想做坏人。
任宜紫一言不发,身子微微颤抖,不知是愤怒或害怕。
耿照未见她应答,料想是默认的意思,轻轻将她放在榻上,高举双手退开几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任姑娘,我是……
我知道,你是镇东将军慕容柔的人。
美艳绝伦的少女冷冷一笑,一点儿也不像落败的丧家之犬,白皙的小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块金字牌,竟与慕容柔所赐一模一样。
耿照一怔,立时会意,摸过怀襟衣袋,果然不见了将军赐下的通行腰牌,不禁骇然:“这丫头……好厉害的剪绺活儿!
以碧火神功之灵感,要在他身上动这样的手脚,实是难上加难。以任宜紫的脾性,方才受制时若有机会摸他衣袋,早用簪剑搠他几个透明窟窿,白进红出的,怎会乖乖扔掉兵刃?想来想去,也只有将她放落的一霎间,才有施展空空妙手的机会。
耿照自己都快不相信她是水月停轩的三掌院了,比起雪艳青、漱玉节,没准这名自负美貌的少女还更像七玄外道些。要不是五帝窟还有个漱琼飞打底;把她跟何君盼摆在一块儿,十个除魔卫道的正派侠士里倒有十一个要杀错人。
任宜紫露这一手,多半还是为出一口恶气,耿照却不由得留上了心:她若是在激斗之间施展这门神技,威力岂止增加一倍而已?怪的是方才她全无此意,仿佛武功与此无涉,全没想到要把这样精巧难防的手法应用在武学之中。
她更关心的,还是面子问题。
啪的一记响指,金钏、银雪又将他围在中间,摆出空手接敌的架势。
任姑娘!
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明知打不赢,怎么老是要自讨苦吃?在下的确为镇东将军办差,大家说起来都是自己人。适才有些小小误会,请给下一个说明解释的机会,就当是卖将军一个面子,如何?
任宜紫轻声笑起来,玩闹似的晃着他的金字腰牌。
看来你什么都没搞清楚。我阿姊的下落,头一个不能让慕容柔知道。
她笑着转头,眸中却无笑意,柔声道:不得不杀你灭口,本姑娘也相当头疼啊!
第九四折故国应在,蟾魄依稀
皇后与佛子携密诏来对付慕容柔的谣言,自凤辇离京起没一天止歇过,早已在东海各处传得沸沸汤汤,堪称街谈巷议的热门。其中谬处,就连初涉官场的耿照都知道:慕容柔经营东海既久,麾下十万精甲,砺兵秣马日夜操练,当世能抗手者,不过西韩北染而已。皇上一纸诏书能拔去镇帅,在平望都拟旨盖印便了,何必劳动皇后佛子跑一趟东海?这是无知百姓才有的妄念。
须知政事繁复,牵连甚广,天子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戏文里一人独立、为所欲为,阶下臣工尽皆俯首的画面,多半只有在野台才能看见。
任宜紫之言似与流蜚相契,坐实了皇后此番为镇东将军而来的态势,但耿照一听便知不对。全东海若只一人与皇后的安危休戚相关,那人便是慕容将军;这张名单上若有余白,怕得再拉上迟凤钧大人。她说得出这番话来,只代表一件事。
你……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哪儿去了,对罢?
耿照忍着笑,正色道:她离开的时候,并未同你说要去哪儿,是不?
任宜紫心中格登一响,高深莫测的笑容凝在脸上,暗自咬牙:哪来的死小鬼,怎地什么事儿都像瞒不过他的眼睛?
兀自端着架子,强笑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乃皇后娘娘的亲妹,是受了她的请托,才在这儿守护凤阁的安全。我不知道姊姊的下落,难不成你知道?
耿照心想:你这不等于承认了自己不知道么?
从容道:日前金吾郎大人趁夜将皇后娘娘送离栖凤馆,我命山下骁捷营于、邹两位统领派人日夜监视,不见有车辆返回,料想娘娘迄今未归,十分担忧。
他这话后半截是真,当夜与任逐流交手后,对这位金吾郎大人颇为上心,的确交代驻守阿兰山下的于鹏、邹开二位,严密监视夜间车行进出,但当时并未与皇后联想作一处。
如今见了凤阁的情形,转念一想:如非皇后,何人需要任逐流亲自护送?顿时明白当夜那名披着连帽大氅、身形曼妙的夜行丽人,必是袁皇后无疑。
任宜紫不明所以,睁大了美丽的眼睛,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其他水月弟子如黄缨、采蓝等,往往是两三年才回一次家,她却是年年往平望都省亲,少则一月,长也有待上两三个月的;遇皇上圣诞,又或中书大人寿辰,少不得又要回京,经常不在东海。
中书大人任逐桑在府中不谈国事,对总领东海的镇东将军,任宜紫的印象与大部分京中百姓一样,多由茶馆弹评而来,没能领教过这位书生将军的厉害,只当作是说书人胡乱吹捧的人物。此际不禁咋舌,暗忖:叔叔与姊姊自以为天衣无缝,不想早被慕容柔盯上。
气势一馁顿觉无聊,没好气道:你们忒厉害什么都知道,还来这儿做甚?拆房子立威么?
耿照正色道:怎么会?将军大人也担心皇后娘娘的安危呀!再说了,三日后论法大会即将举行,届时娘娘若仍未归来,这会还要不要开?将军多次求见,均见不得任姑娘之面,才让我来看看。
这谎撒得破绽百出,幸而任宜紫对官场所知有限,一想:原来镇东将军多次求见,是为瞧我来着。
顿觉自己尊贵不凡,毫不逊皇后姊姊,得意得快要撅起小屁股来,怒气略平,摆手道:你回去同慕容柔说,姊姊不在,还有我呢!穿戴上凤冠礼服,哪个敢说不是皇后?叫他别担心,管好自己的事儿罢。捞什子论法大会,不就是坐着听大和尚念念经么?
耿照听得快晕过去,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是,在下一定替姑娘传话。是了,那块金字腰牌,可否请姑娘还给在下?
任宜紫明媚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随手将腰牌塞进襟口,手足并用,从床头爬至榻尾,笑道:你本事忒大,来拿呀!
她笑起来脸泛桃花,明艳不可方物,薄纱裁制的晨褛下仅着了条粉色肚兜,掩着一双精致鸽乳,巴掌大的腰牌塞进乳间,自无深沟可入,随着身子前倾,兜缘内隐约可见双乳尖尖,细垂如蕾,酥滑的乳间、腋下都捂着汗,浓郁的异香融融沁出,别有一番诱人滋味。
耿照摒息凝神,眼角瞥见一物,身形微动,人已掠至窗边,拾起同心剑还入鞘中,连那奇特的簪剑也插回剑柄底部,道:任姑娘,不如我们一物换一物,你待如何?
左臂平举,将同心剑伸出窗外。
任宜紫面色微变,倩眸一转,咬牙狠笑:你扔啊!你扔下去,我让我爹砍了你的头!
堂堂中书大人自不会为一柄剑杀人,况且任逐桑长袖善舞,深得商贾道中广结善缘之精要,花钱买得到的东西,再买也就是了,何必要弄个鱼死网破?
然而,若任宜紫迳向慕容柔告状,事情就麻烦了。
耿照能瞒过任宜紫,却万万骗不了慕容柔或任逐桑……不,只消向任逐流说起今夜之事,任逐流便知他又来私会横疏影。此事若教任宜紫知晓,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耿照不想把事情闹大,权衡厉害,双手捧过长剑,俯首道:任姑娘,这剑我还你啦。我也是给人家办差的,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在下。
任宜紫使了个眼色,金钏上前一夺同心剑,退后几步,冷冽的杏眸中满是敌意戒备,仿佛化成一双实剑,要在他身上扎几个透明窟窿。耿照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她:临敌动手,本该全力施为,又没打伤了她或她的姊妹,误会也都解释清楚了,犯得着么?却听任宜紫笑道:金钏姑娘生气啦!啧啧。这丫头最是心高气傲,老忘了自己是下人,眼睛一贯长在脑门顶上。你踩了她的剑,辱了她最神圣的剑道,要比剥光她的衣裳游街示众还难受,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哩!
心念倏转,托着香腮嘻嘻笑道:“这样罢。你让金钏刺几剑,她什么时候解气了,腰牌便何时还你,如何?
金钏面无表情,尖颔微抬、拳头攒紧,雪白的腮帮子绷出牙床形状,仿佛极力忍受着什么,低声道:我不要。
喉音干涩,倒像从齿缝间迸出来似的。任宜紫也不甚意外,作势掩口:哎呀呀,真是便宜你啦。这样,我们换个玩法儿:你呢,刺银雪几剑——
金钏猛然转头,耿照看不见她的表情,由脑后望去,她两腮都绷出刚硬的线条,身子发抖,显是愤怒已极,几乎咬碎银牙。一旁的银雪面色惨白,同样是簌簌而颤,却是害怕大过了恚怒。
耿照不禁暗叹:明明她的剑法胜过姊姊,甚至在任宜紫之上,说不定是三人中最厉害的一个,怎会如此胆小怕事,逆来顺受?任宜紫捕捉到他眼中掠过的一抹不豫,冷笑道:你想拿回这块腰牌么?容易,叫慕容柔来拿罢。我见了他的面,自然会双手奉还。
将军要知道栖凤馆内住了个冒牌货,整个越浦还不翻过来?他光想到都头疼。
任宜紫只是皇后的替身,为防穿帮,不会无端召见他人,当然也包括横疏影,房中的神秘字条所指非是凤阁。既无佳人芳踪,耿照不想再理这个刁蛮任性的三掌院,身影一晃,自榻尾绕至门前,掌中曳着一缕香风,已将腰牌拿住;至于用了什么手法身法,三姝竟无一得见。
任宜紫只觉胸口一凉,东西便即不见,简直是气坏了,甚至忘记应该要害怕,勃然怒道:拦住他!教这厮跨出门槛,看我抽你妹妹鞭子!
却是对着金钏叫喊。耿照正欲推门,背后剑风飕然,金钏厉叱:休走!
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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