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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龙戏倩女-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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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边一个脸色皙白,隆鼻深睛,长像甚为阴沉机智,虽然生得也俊秀异常,然而仔细看来,眉目中显出他过工于心计,比之忆君,就又不如了。



此子名肇炎,是高氏牧场场主之独子,看他一套“猿公拳”使得有声有色,不论攻守俱堪称合度不凡,不一会儿已抢得主动,双手连连抓拿,逼得对方步步后退,显然胜券在握。



敏武虽然被迫于劣势,但仍沉得住气,“八卦游身掌”在他虽只能使出四成功力,然而左手右持,在一时之间尚不会败下阵来。



肇炎越打越急,急拳急抓,虚实莫测,再十余招过后,武敏已黔驴技穷。一双手毫无章法地乱挡一气,摹然肇炎左手一记“老猿攀枝”,右手一招“黑猿摘果”,一向中一击侧攻至敏武。



敏武此时心慌意乱,一招“霸王御甲”挡过肇炎左手“老猿攀枝”,然而肩部仍被肇炎右手抓住。



群童中突然一个苍老声音喝道:“使得好!炎儿,这‘猿公拳’可是你新近学得的?”



大家闻得赞声好,都不禁回颈而望。只见一个像貌清奇老者不知何时来到,五给长髯飘飘垂于颜下,正笑盈盈地注视着场内肇炎与敏武。



此人即是孩童之师罗宁。在北方人人习武,因此他也不禁止孩子们比斗,只要不是真打,有时反而鼓励他们养成勇敢习性。



敏武虽败下阵来,仍翩翩名家风度,竖起大拇指,口中赞着肇炎。



在这群孩子中,素以肇炎武功最高,敏武次之,因为肇炎天资较聪慧,人又阴沉肯苦练,所以经过无数次比斗肇炎总胜敏武一筹。



“孩子们!进去吧,今大该开始上课了。”罗宁哈哈大笑道:“武儿也无须气馁,须知能下苦功夫,铁杵‘磨成针,只要你不断努力,总有一天会赶上别人的。”



说着带着孩童们步人课堂。他虽教孩子们文事,但也甚得孩子敬仰。



忆君随着人家,默默踱人,只见那小小一间茅屋中,整齐地排着十张木装课桌椅,四周一尘不染,清洁异常,孩童们俱知老师爱洁成僻,都小心地不使屋内被弄脏。



罗宁待大家肃容就坐,说道:“肇炎,你先将此首‘巴南舟中夜书事’念一遍。



肇炎应命念道:



“渡口欲黄昏,



归人争渡喧,



近钟清野寺,



远火点江树,



见雁思乡信,



闻猿积泪痕,



孤舟万里夜,



秋月不堪论。”



此首五言律诗,是唐诗天宝进士岑参所著,本是感伤情景,悲怀凄切,然而肇炎因刚才较技得胜,胸中正雄心激奋,读来竟铿锵然,甚为刺耳,一点也无凄凉婉转意味。



罗宁待他念完,微微一笑,道:“念得音节甚佳,只可惜不能切合题意。”



肇炎郝颜而落坐,于是罗宁娓娓开始讲解,每个孩童都聚精会神听着,除了罗宁苍劲而柔和的语音外,全屋毫无声息——



突然茅屋内响起一片微小的嗡嗡声还有轻撞之声,除了忆君外,每人都没有注意到。



忆君微微点头,突然发现在窗格上,正有一只壮大靖蜒向纸门上飞扑,似乎意欲寻隙而出,嗡嗡与撞击声,正是由小家伙发出。



忆君童心未泯,被这蜻蜓勇敢的冲刺吸引住了。眼看着蜻蜓一寸寸向左移,只要再偏左两寸,即可从开启的窗扉中飞去,脱出这在它心中的牢笼。



这时童子们俱聆听着罗宁讲解,谁也不会注意这小小生物的奋斗,也没有注意忆君的被吸引之态。



忆君替那蜻蜒紧张,加油,蓦然地一个狠命地冲刺,扑在韧性窗纸上,被弹起老高,勇敢的蜻蜒不但不畏缩反而一抖双翅,比上势还急,向前冲去。



这次它又偏过一寸,已正面临着开启空间,忆君心情一松,这壮健而勇敢的蜻蜓,终于又可回至户外庭园,自由自在地翱翔了。



就在此时,巧不巧一股疾风从窗扉吹进,正好迎住急冲而去的蜻蜒。



那蜻蜒去势陡遏,竟被锐风挡得向后一退,忆君不禁替那可爱可佩的小生物抱屈,如果那蜻蜒再被吹人房中,不知又要花多少精力,多少次尝试,才能重行飞出。



然而事态并不如忆君所料,只见那蜻蜒,趁着风势稍遏,后退之速陡地一顿,摹然双翅一抖,竟趁着气流倒卷时之力量,一纵而出窗外,不但丝毫不受风力影响,反而用上气旋莫大助力,较之本身飞行,更加迅速。



忆君看完这聪明的蜡蜒,如此灵巧地借势飞出,突然一丝灵光闪过他心中,只看他摹然大呼起来,道:“啊!我晓得了!我晓得了!‘风起云涌’竟是如此使法!哈!哈!我晓得了。”



忆君的疯颠行为,立刻引得全堂哄然大笑,罗宁怒极喝道:“君儿!你疯了吗?大吵大叫什么?”



忆君摹然惊觉自己的失态,满脸通红地站起来,头垂得低低的,虽然面上一派骇怕神色,可是心中不知高兴到何种程度。



因为“风起云涌”这招,不但身形怪异,令人不知如何练法,更何况绢册上又是除有口诀图形外,并无详细说明,忆君苦思数日不得其解,这时豁然开通,怎不使他欣喜欲狂呢!



原来此“风起云涌”正是攻敌制胜的绝好妙招,身形向后纵起正是乘敌手掌风或兵刃飞起,当时达对手内力所不能及时,左手一招“灵蛇反卷”,即如蜻蜓之抖翅一振,不但遏住后飞身形,又助长前扑威势,并且兼顾身后敌人,而接着弯腰拱背,双足向下微顿,不正也是利用前方敌人反卷之气旋?加速冲下,这样不但使敌人估不到自己功力深浅,并且出其不意,即使不会被敌至死,也能抢得先机。



这招式也必非会“凌宵步”者才能如此,试想天下武功,就是如何卓绝,也不能在空中,乘对方掌力倒卷气旋,改变腾身方向,忆君暗赞道:“真是妙绝!照这样如果对方内力越强,那么我下击之速也越快,借的力也越猛。”



且说忆君见自己大喜不失态,使得老师温怒难当,愧疚地说道:“老师原谅,弟子因苦思一个难题,此刻突然领悟出来,因此高兴得忘形起来。”



忆君平日虽调皮捣蛋,然而天资之聪敏,凌驾全班之上,又因年龄最为幼小,所以甚得罗宁宠爱。



罗宁面色稍转,仍严然喝道:“是何难题?说出来大家听听。”



忆君念头一转想到父亲严禁他学武,此时他练功正是瞒着家人,如何能当讲出这巧妙的招式,只见他沉吟半响也答不上话来“老师,以前我不晓得‘风起云涌’作何解,今日才突然思得……”忆君有点害怕地说道。



本大家还以为是个什么样难题,谁知竞是这样一个浅易句子,立刻又哄堂大笑。



罗宁也为他幼稚的说话,引得笑了,只出忆君平日太得罗宁欢心,所以他也不再深加责问,顺嘱忆君专心听讲,莫再胡思乱想,也就算了。



但他那晓得忆君一句浅显的句子,竟包含着一式绝世深奥的武学,如果他知道,怕不惊诧万分,也不会认为忆君的话幼稚了。



不久时已至午,孩童们各自乘马返家。



且说忆君独个儿骑着龙儿,仍如来时般,缓缓驰骑回家,然而此时已不同彼时,只见他面含微笑,可想其中一定得意已极!



如炙赤日下,忆君与龙儿悠闲地走着,似乎他们都没有觉到醒暑暴晒,相反的俱是轻松异常,忆君轻哼着小曲子,伴着蹄声“的得”,优美而有节奏。



“龙儿!这‘风起云涌’终于被我悟出,你高兴吗?回家后还得找个地方练习练习。”



龙儿鼻息呼呼两声,好似也为主人欣喜着,一摇马首,辔铃发出清脆悦耳之“叮当”。



“十年后待我练成绝技,哈哈,龙儿,我俩可得邀游江湖了,看他‘黄衣魔僧’可吃得消我忆君一招‘风起云涌’否?”



“爸爸不许我练武,谁知我忆君命该如此!竟得到如斯仙缘,龙儿,你看我先告诉父亲呢,还是待以后惊喜他们一番?”



龙儿摇摇头,忆君哈哈一笑,道:“你的心思跟我一样,还是以后令他们惊喜一番吧!



现在就让他们晓得多没意思。”



这鬼念头也只有像忆君般这调皮捣蛋的家伙,才会想得出,正因如此,当忆君学成绝技,誉满江湖,而家人竟还不知他身负绝艺呢。



且说忆君一退行向庄来,沿途牧人,庄丁都对他恭身行礼,看着这聪明娇憨的小主人,面含春风,扬扬自得的模样,他们心中都不自觉也畅快起来。



忆君此时正打心底欢欣得紧,不但领悟了“风起云涌”这招,更因而触类旁通,对其他另外许多难式中,也豁而了然于心,看他对人们习惯地打着招呼,其实小脑袋中,正飞快地思考着深奥无比的招式,在他脑海中,一套一灵蛇鞭法”几乎已快贯通完成。



不到一个时辰,他已回至古家庄,满桌山珍海味,又浮动于他眼前,想到饭后,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中,秘密练功的情景,忆君不禁得意地笑了。



耸立的挂月峰上,苍翠蔚然,郁郁树林中,深处蔽晒日,谁会知道在这人迹早罕见的地方,会埋着一对命运悲惨的情侣,也是一对天下绝顶的高手。



凌云、凤霞之隆起新家,连个墓碑也没有,破裂不匀的泥块上,已悄悄地长满青草,似乎他们是太孤单了,真的他们大孤单了吗?他们是有俩人在一起啊?何况——



这时日已偏西,大概是申时了,从隐秘的狭径上,突然转出个稚龄童子,读者无须猜想,这当即是凌云与凤霞之唯一徒儿忆君了。



只见他仍是白衣飘飘,头上翻毛凤遮,歪歪戴在头顶,益发显出他秀逸调皮,从他一步能迈七八尺看来,轻身功夫是甚有进境了。



忆君缓步来至坟前,肃颜跪下,口中默默念道:“两位恩师上天之灵,君儿这些日来不负恩师厚望,自觉也进境神速,除了‘开天神功’,‘天阴正气’一时间不能有显著成效外,‘灵蛇鞭法’已从头至尾研习完毕,‘伏魔三十六剑’也已着手练习,但望恩师信助,使忆君得早日学成恩师绝艺,好完成恩师所托。”



忆君祝祷完毕,长长吁口气站立起来,这个习惯在他早已养成定律,每次午后来此练功时,都要先跪拜祝祷一番。



这时离凌云,凤霞亡后,约有两月了,在这时期中,忆君可说整日匆忙异常,晚间利用气温寒冷与黑夜静寂,勤练“天阴正气”,有时沉于打坐,竟终夜不寝,不过这对他可是有益无害,反使他第二日精神更加充沛。



晨间,又须骑马上学,当然那段时间即不能练武了,午后又独个儿溜至这绝秘之处,偷习“灵蛇鞭法”与“伏魔三十六剑式”,并且晚饭后又得腾出时间来,苦修“开天神功。”



整日忆君这样匆忙着,本应甚易引起父兄疑窦才对,还好因他向来任性惯了,调皮的花样多的是,又因庄上有外强敌视,所以父兄也无精神注意到忆君可疑情形了。



忆君在这短短两月中,不但学成“灵蛇鞭法”,且更从他步履中可觉出他“开天神功”



与“天阴正气”竟也进境神速。



本来常人体质是绝不能将“开天神功”与“天阴正气”同时练的,可是忆君根骨超然,虽然不能将“开天神功”与“天阴正气”融合起来,一同使用,然而竟也能分别练习,不会在体内互相冲突。



忆君来时手中本携着“青霞剑”,这时将宝剑一抛,扔在岩石上,随着一抖手,一条金光灼灼灵鞭,已握于手中。



灵蛇鞭是由一种天下最毒之“金光碧线”蛇制成。这种绝毒生物,筋骨强硬,全身无鳞,披着一袭金色薄膜,此膜不但坚韧异常,且不畏任何宝刀,又轻柔易弯,作为兵器,绕以腰际,乍看与腰带一般无二,实是极佳宝物,并且还有另一十分有用用途,只是忆君尚不知晓。



此“金色碧线”。长年蜇居深谷,绝不轻易露面,所谓天下能其名者少而又少,并且繁殖力极弱,百年也难得遇上一条,像忆君手中此条,也是当年玄机子巧合获得,于是玄机子挖空其中蛇肉,缠以金丝,作成兵刃,传给了“神行无踪庄欣达。”



且说忆君抖开鞭式,双手胸前一合,斜挥而出,只见赤日下金蛇乱动,正是“灵蛇鞭法”中起式“玉女分锦”。



其实凤霞给亿君绢册“灵蛇鞭法”中,可说包罗天下鞭法精髓,“灵蛇四十九式”只是其中一套能连贯使用之一部分,因为此鞭为金蛇鞭,故才称此绢册为“灵蛇鞭法”,所以忆君头一式“玉女分锦”并非不属于灵蛇鞭法之内。



忆君使开鞭式,只见翻翻滚滚,漫天金光包着一个晃动小身形,来回飞驰,耀目鞭气真可与日月争辉。



忆君身形愈转愈快,足下“凌宵步”踩得毫厘不差,真称得上鸿燕翩翔,不但上下如电闪,并且地上竟点尘不惊,这份功力,这份轻功,江湖已不多见。



忆君使得兴起,蓦然嘬口长啸,一只鞭指东扫西,脑中假想敌人攻击部位,思考应用何招对付,只见他奇招迭出,鞭影金光如烟如雾,其中千变万化——“灵蛇反卷”,“灵蛇出信”,“灵蛇绕颈”三招连式而出,一气呵成,其间真可称间不容发,天下任何派高手见之,恐也得慨然而赞,自认不如。



忆君身形一幌,蓦然停住,右鞭左手缓缓从胸挥出,仍是起手式“玉女分锦”作为结束,只见他一条微颤金鞭,看似轻柔地劈向岩壁,突然“拍地一声,坚硬的岩石上,竟被他抽出一条鞭痕。



忆君满意地走上去摸摸自己杰作,虽较之师祖“公孙惠龙”与“白发婆婆”打斗所留下的痕迹,浅了许多,然也比前数日进步多了。



忆君收起金鞭,默默坐下调息一阵,“开天神功”已缓缓运行体内,忆君但觉一股阳刚之气从丹回升起,顺着脉胳冲突流转,立刻他面泛红光,豆大汗珠从额际渗出,一口真气似乎欲突破天顶而出。



忆君待真气运行一周.蓦地开声“嘿!”,功力已达四梢,只见他左手提着剑诀,右手一招一式比划起“伏魔三十六剑式”。



“伏魔三十六剑式”乍看似缓似慢,实却是周严密织,面面顾到,无论多少人从四周攻去,都能凭一招将之挡回,忆君尚未能透悉个别神髓,只见他想想停停比划着,偶尔也悬手半天,凝神思考着。



且不说忆君独个儿在挂月峰上苦练绝技,在峰下巡曲驰道上,此时正有一骑飞快向古氏牧场奔来,马上坐着个白发飘飘,仙风道骨的全真道士,背上斜插柄长剑,从跨下坐骑,口沫横飞的模样看来,至少他已长奔了一天。



那老道者一袭黑色道袍,神光炯炯之双目中露出过多的焦灼,渐渐地已行近古氏牧场。



来人不住催促从下加快,直至看到路旁古氏牧场标记,似乎才松口气,取出块汗巾,抹了抹颊上汗渍。



这时他感叹地说道:“终算到了尽头,唉!不知秋弟最近可又苍老些吗?还有君儿不知长得多大了?”



随即微微一笑,一线依恋之神色闪过他布满皱纹的颜色。



“瘦马卧长板,夕阳下通津,



山风吹宝林,飒飒如有人,



苍瞑素凉雨,石路无飞上,



千念集暮节,万籁悲萧辰,



鹈鹕昨日鸣,惠草色已陈,



况在远行客,自然多苦辛。”



想是来人见目的地已到,不自觉吟弄一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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