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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雪嫁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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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敖目光中露出一丝深思之色,他也注视着这株海棠。

月光照在花苞上,随着月光的西移,花苞似乎在一点点涨大。

秋璇仍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喝一口,就浇一口花。

明月渐沉,天空泛起了微微的红色。天边的云朵被长风吹起,卷涌变幻,凝聚成一点青苍的色泽。

看来,离破晓已经不远。

那朵孱弱的花苞却在这一刻陡然获得了精神,变得饱满,丰厚。花苞里似乎充满了奇异的生命力,将会在朝阳升起的一瞬间,盛情开放。

秋璇眸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彩光,停止了饮酒。她的身子也随之坐正,以少有的肃然之容来迎接这朵花的开放。

这朵花究竟有何重要之处,竟令秋璇如此关心?

郭敖目光淡淡,亦凝视着这朵花。

秋璇若在等待,他便一起等待。

秋璇唇间沁出一丝笑意,似乎这朵花即将盛开让她心情大好,悠然道:“你知道这朵花我等了多久么?”

“我本来有很多种方法,让它一夜之间盛开,但我没有。我宁愿等到它愿意开放的那一天。”

她注视着眼前的花,一抹微笑挑起在她唇际:“于是,我花了六年另三个月。”

郭敖点头。

六年另三个月,多么准确的时间。在那个时刻,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遇见一个人,遭遇一道伤痕,或者快乐,或者不快乐。

郭敖:“你种这朵花,是为了纪念这六年另三个月?”

秋璇眸中有些浅浅的伤感:“不。我是在占卜。”

郭敖重复了一次:“占卜?”

“是的。占卜。六年另三个月前,有个神医给了我一颗奇异的花种,可以根据花开的颜色,判断出未来的结果。”

秋璇淡淡而笑:“她说,未来越是难测,花开所需要的时间就越长。六年另三个月,我的未来一定很不好占卜。”

郭敖点头道:“这花会开什么颜色?”

秋璇:“血红,或惨白。”

郭敖:“红色预示着什么?”

秋璇柔声道:“预示我不得好死。”

郭敖微怔:“白色呢?”

秋璇一笑:“同归于尽。”

郭敖沉默。这,不是预言,这是诅咒。

此刻月已西沉,星光尚未消失,天边的朝霞却越来越浓,浓得就像是血。霞光中,秋璇抬头,悠悠道:“你说,我的命运,会是血红呢,还是惨白?”

朝阳的光芒照进她的眼睛里,她慵懒的眸子仿佛一面镜子,照出了繁花落尽时的荒芜。

郭敖沉默。

黎明就将来临,这朵预示着命运的花,即将盛开。

秋璇静静地看着它,几乎屏住了呼吸。

六年另三个月,等一朵花开。

多么漫长。

血红,是不得好死;惨白,是同归于尽。

星辰拖起即将消失的尾光,在苍穹中缓缓隐没。紧紧闭合的花苞,绽开一道裂缝。风吹过的时候,会听到花在绽放时的疼痛。

裂开身子,以图美丽的刹那。

六年的等待,换取一个命运的诅咒。

秋璇一瞬不瞬地盯着花蕊。

星之尾光,在这一刻掠过地平线。

花苞,在这一刻盛开。

却已陨落。

剑气与朝阳刺目的光华同时降临,将孱弱的花瓣吹成漫天微尘。

秋璇静静注视着微尘,却无法看出花瓣本来的颜色。

郭敖一动不动,微尘吹进他的眼睛里,一点点沉淀出看透了世事的苍凉。

秋璇缓缓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郭敖沉默片刻,缓缓道:“你不会有这样的未来。”

花苞,在这一刻盛开。

却已陨落。

剑气与朝阳刺目的光华同时降临,将孱弱的花瓣吹成漫天微尘。

秋璇静静注视着微尘,却无法看出花瓣本来的颜色。

郭敖一动不动,微尘吹进他的眼睛里,一点点沉淀出看透了世事的苍凉。

秋璇缓缓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郭敖沉默片刻,缓缓道:“你不会有这样的未来。”

青苍的晓色笼罩着花圃。朝阳没有给这片园圃带来勃勃生气。反而剥离了月色掩映下那虚幻的美丽,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荒凉。

但郭敖那星云般的眸子,却在阳光中更加炽烈。

“你既不会不得好死,也不会同归于尽。”

“因为我不会让你有这样的命运。”

秋璇看着他。他的话那样笃定,带着不容置辩的力量。也只有在这一刻,他看上去才像三年前的郭敖。

秋璇叹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若是我就是喜欢不得好死与同归于尽呢?”

郭敖似是在慢慢咀嚼着秋璇的这句话,良久,他缓缓道:“杀了她,你的未来就会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来安排。”

他伸手,缓缓拉开了背后的海棠花丛。

残红零落。

花枝结在一起,组成一个简陋的花台。花台上躺着一个人,水红的衣衫垂落在花中,她静静睡着,嘴角还含着一丝微笑。

秋璇惊讶地站了起来:“相思。”

郭敖嘴角渐渐绽放出一丝隐秘的微笑。他举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杀了她,你就不会再不得好死,或者同归于尽。”

他的指间夹着一柄薄如蝉翼的利刃,递向秋璇。

秋璇看着他,一字字道:“你疯了?我为什么要杀她?”

郭敖眸子中的暗彩轮转,就像是照进了她的内心深处:“因为你想。”

“你占卜,只因为你已相信,自己的未来必定没有好结果。”

“六年另三个月前,你遇到的不是卓王孙,而是她。”

“从此,你需要占卜来确定你的未来。你看着她的时候,就看到了命运中的那道伤痕。”

利刃,缓缓挪到了秋璇面前,正照在她的眸子上。淡淡的刀光,映出她眸中春水涟漪。

杀了她?

杀了她就不再有不详的命运?

秋江上的一凝眸。她在旁边看着。

看着谁与谁的传奇,看着花开花落。

从此,她知道她的未来,只有血红与惨白。

不得好死,或者同归于尽。

要改变么?

秋璇低头一笑。

花台中的人儿,睡得那么恬静。如果可以选择,她愿不愿意睡着的是自己,而拿着刀的,是相思?

郭敖伸着手,静静等着她的决定。

花树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霾。在这样的阴影中杀人,谁都不会发现。甚至连手上的血,都会被黑暗洗去。

明明是她先遇到那个人的,但秋江上凝眸的,却不是她。

这就是可笑命运?

秋璇接过刀。

轻轻一抖。

刀断。

秋璇脸上绽开一抹醉人的甜笑:“你错了。我占卜的未来,并不是这个。”

她抬起头,有些讥诮地看着郭敖:“你看我像是为了爱情哭哭啼啼,死去活来的小姑娘吗?”

轻轻松手,刀的碎片陨落了一地:“带着你的刀和‘好意’离开,你永远都不会了解我。”

“不。我了解。”郭敖缓缓摇头:“未来千千万万,但只有最关心的那个才可称为命运。你问的命运就是她。”

秋璇冷笑:“你凭什么知道?”

郭敖道:“因为我也有我最关心的命运。”

秋璇冷冷道:“那你的命运又是什么?”

郭敖淡淡道:“是你。”

秋璇一怔。

“我重出江湖,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让你得到幸福。只要你能幸福快乐,我的命运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

秋璇冷笑:“我和你毫无关系。”

郭敖点头:“是。但这仍然是我的命运。”

秋璇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只怪物。

郭敖沉默,沉黑眸子淡淡的,不因任何凝视而改变。

秋璇突然一笑:“那你为什么不杀她?你要认为杀了她我就能幸福,应该直接杀了她才是。”

郭敖道:“我想让你知道,幸福或者命运,只会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你真想幸福,那就亲手杀了她。”

秋璇点了点头:“好理由。但如果我拒绝呢?你总不能强迫我吧?”

郭敖摇头:“不会。”

他俯身,托起花台:“但我会带走你,去一个无人的地方。”

“如果你不能幸福,我宁愿你永远陪着我。”

他俯身,托起花台:“但我会带走你,去一个无人的地方。”

“如果你不能幸福,我宁愿你永远陪着我。”

秋璇静静地看着他。郭敖的脸色很平静,这使他显得很认真。

他的这句话,是用很大的决心来说出的。他也准备好了,要用很大的决心去实现。

秋璇忽然觉得有一丝丝冷。

春寒。

她淡淡地,一字一字地道:“恭喜你,你终于修成了春水剑法。”

郭敖笑了笑:“那你总该知道,我若想带走你,你绝没办法阻挡。”

他轻轻将花台向前一送。

“杀了她?”

秋璇嘴角浮起一丝鄙薄:“不!”

郭敖:“那么走吧。”

秋璇沉默着。

华音阁出奇地安静。在曙色的笼罩下,亭台楼阁都是那么阴冷。就像是个毫无灵魂的空壳。

秋璇怅惋一叹,俯身拾起一坛海棠花酿,一缕微笑在她嘴角绽开。

“你真的想带我走?”

“是的。”

“你可知道我精擅暗器与毒物,跟我离得这么近,一不小心就会糊里糊涂地送命哦。”

“是的。”

“你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又悟出了上乘武功,为什么不过逍遥日子,非要改变我的命运,莫不是疯了?”

“是的。”

“你抱着这么大个花台,不累吗?”

“是的。”

“你就会说这两个字?”

“是的。”

“……”

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倒在地上。头顿入泥土里,不顾青泥沾满了额头。

黄衣使者朗声念诵:

“杨继盛,你可知罪?”

“臣知罪。”

“你儿子竟为蒙古番邦国师效力'',差点令我大明朝颠覆,你可知罪?”

“臣知罪。”

“你儿子与武林邪派大魔头卓王孙勾结,祸害本朝社稷,你可知罪?”

“臣知罪。”

“你儿子私任武林盟主,不受朝廷节制,如此大逆不道,你可知罪?”

“臣知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杨继盛养子不肖,为祸本朝。不思报效国家,图求功名,只愿打家劫社,啸聚山林。朕以仁心怀民,而民屡忤逆,国以宽大示众,而众不诚孝。子不教,谁之过?不以嘉赏,不显君德,不以重刑,不显君威,着杨继盛罚去冠冕,收其俸禄。押送军营,为一小兵。后若有作奸犯科,当罚从十倍,若痛忍改非,当缓缓授爵。钦此。”

杨继盛顿首:“谢主隆恩!”

黄衣使者合上圣旨,恭恭敬敬地交到了杨继盛手上。叹息道:“老先生,其实圣上对公子颇有好感,无奈公子一直不肯为朝廷效力。如果老先生肯说服公子出任官职,报效朝廷,就一切既往不咎。”

杨继盛缓慢爬起来,捧着圣旨,心中百感交集。

苍茫功名,三品大员,废兴都在一纸间。

要那逆子为朝廷效力?

杨继盛眉头紧皱。

宁愿不要这逆子!

黄衣使者领着免去冠带的杨继盛,走入了军营。这是浙江临海的一个驻地,里面驻扎了三百多士兵。明朝海患严重,倭寇时常来骚扰劫掠,是以沿着海岸每不远处,就设一个哨点,倭寇一来,便可以抵抗,周围的哨点也可驰援。

那些倭寇多在海上设有据点,明朝虽然海运比较发达,但大海茫茫,哪里去搜寻他们去?倭寇乘着快船,瞅着明军不防备的时候,便上岸抢劫。等大兵到来时,便退回海上。加之他们又用重金收买了许多探子,明兵到哪里,他们便早就知晓了。哪里有粮有钱,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是以明朝虽屡次派兵围剿,但都不奏效。

倭寇用抢劫来的钱财买了大批红毛枪炮,坚船快艇,声势倒是越来越大。

杨继盛所发配的军营,便是浙江入海口的一个哨营。

'' 杨继盛之子,武林盟主杨逸之曾流落塞上,为了拯救相思和荒城百姓,被蒙古国师重劫控制。重劫强迫他成为创世神梵天化身,以辅助自己完成征服世界之大业。事详《华音流韶·风月连城》《华音流韶·彼岸天都》







第四章 未成报国惭书剑


沉沉的暮霭锁在海面上。风暴过后的大海是那么安静,几乎连一点浪花都没有。军营里的士兵都疲惫不堪。半夜突然而来的暴风几乎将整座军营都掀了个底朝天,他们被军官喝骂着,草草将营房重新扎了起来。过度的疲惫让他们忽略了士兵的身份,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昏睡过去。

恶魔的脚步踏破宁静。

几艘漆黑的船只,悄无声息地停靠在礁石之后。那些礁石高几丈,被海水冲刷得滑不留手。只要稍不留神,撞上去便是粉碎。但掌舵的人的技术显然极好,船只恰好贴着礁石停靠,船只卡在礁石的缝隙里,恰恰避开了风浪的侵袭。

几条粗大的绳索被用力摔起,缠在了礁石上。人影出现,沉默地沿着绳索攀上了礁石。那是些全身漆黑的人。黑色的夜行衣将他们全身都裹住了,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夜行衣紧贴着身,显得他们剽悍,精干。他们轻轻地在背上撕拉着,拉出两只黑布做成的翼。双臂张开,翼鼓满了风。他们身子向下一纵,如恶魔一般,在漆黑夜色掩映下向军营扑去。

杀戮,悄无声息地展开。十几个黑衣人非常默契地同时钻入一个军营,同时钻出。每个人都只有一刀,营房里正昏睡的士兵,就全都死在血泊中。他们接着扑向第二个营房。

杨继盛霍然醒来。

他并不仅仅只是个三品大员,在京城养尊处优。他的兵部尚书的头衔,是他历经几十次苦战得来的。对战争、对血的敏感,他并不逊于任何人。

太宁静的夜,让他隐隐有些不放心。

这时,一些细微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那是利刃割断骨头的声音。杨继盛心神一凛,霍然跳了起来。他狂叫道:“快些起来!倭寇来了!倭寇来了!”

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瞬间传遍了整个营房。

倭寇?

士兵们睡眼惺忪地醒来,一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连年与倭寇作战,知道这些人神出鬼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怒涛中杀过来,因此,谁都不敢怠慢,急忙握住了枕头上横着的刀剑。

这一瞬间,又有二十三条生命死去。

海风恰如其时地刮起,浓烈的血腥气立即溢满整个军营。

所有人都霍然惊醒!

倭寇来了!

军官急忙传令,沉闷的鼓声轰然响起。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披挂上铠甲,横起干戈。

又有三十四条生命死去。

士兵们仓皇地冲出营房,发现天上飞舞的,全都是黑色的恶魔。一半的军营,已永远沉寂在血泊中了。

酷烈的战争,在这一刻真正展开,却是完全一边倒的杀戮。

身着黑衣的倭寇,全都是精挑细选的扶桑忍者,身上穿的,据说是扶桑伊贺谷秘传的飞忍衣,配合飞忍秘法,可自由翔舞空中。这些忍者全都身怀神秘而又可怕的忍术,哪里是普通的士兵能够抵挡的?

何况,杀戮了一半官兵之后,他们在人数上占有极大的优势。

黄衣使者大惊失色,尖声叫道:“撤退!快些撤退!”

士兵们心慌意乱,听到这声怪叫,更是一点斗志都没有了,拖着兵刃向外狂跑。

一个苍老的声音怒叫道:“站住!”

只见杨继盛怒目横眉,手握一杆铁枪,站在营门门口。他须发皆张,厉声道:“身后十里,就是镇海城,我们若是溃退,镇海城来不及防守,必定陷落。城中五万百姓,必被倭寇屠城!国家社稷系于我身,我岂能退?”

黄衣使者平时连京城都没出过,哪里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场面,几乎哭了出来:“敌兵这么多?怎么打?我们一定会被杀的!管什么镇海城,我们赶紧跑吧,杨大人!”

杨继盛厉声道:“国家危难,正是我辈武人报效国家之时。是男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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