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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剑断情丝-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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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并不是那妇人的容颜,有什么可怖之处,而是袁中笙从来也未曾看到一个人,病成那样子的!那妇人的脸色,在黄黝黝的灯光照映之下,简直就和一片桔黄了的树叶一样!
而在加上颧骨高耸,两眼深陷,那妇人简直就像随时可以毙命一样!
袁中笙转过眼去之后,只听得那妇人道:“你……又闯祸了。”
那孩子则脸如满月,看来十分精神,果然只有十二岁年纪,这时一撇嘴,道:“那我将他推下去便了。”
那妇人咳了几声,道:“你将他推下去。那他不是要跌死了么?”
那孩子一笑,道:“妈,那我就留着他玩。”
袁中笙听得几乎要跳起来,那小家伙将自己当成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了?竟要留着自己来“玩”。袁中笙只听得榻上一阵响,想是那妇人已硬撑着坐了起来,来到他的身边。
袁中笙不得不又转眼向她看去。
只见她这一起身,更是风吹得起,十指就像十根枯骨一样,望了袁中笙一会,道:“孩子,你将这位大哥的穴道解了。”
那孩子伸出拳头,在袁中笙的胸口“砰”地槌了一拳!
袁中笙只觉得真气上逆,穴道已被解开,他一弯身坐了起来,瞪着眼,大声道:“喂,小家伙,我不是鱼,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那孩子眨了眨眼睛,道:“你不是鱼,怎么会给我钩了上来?”
袁中笙听了,不禁为之气结。
他正想用什么话,来表明自己实在不是鱼之际,突然听得那妇人急速地喘起气来。
只见那孩子立即跨到那妇人的背后,为她槌起背来,那妇人挥了挥手,道:“孩子,我这病是不会好的,你向这位大哥行一礼。”那孩子委委曲曲,走了过来,向袁中笙行了一礼,道:“鱼大哥,我向你行礼了。”
袁中笙啼笑皆非,道:“我姓袁。”
那妇人叹了一口气,道:“袁朋友,我这孩子,就是淘气些,你和他在一起日子长了,便可以知道他的心地,实在是好的。”
袁中笙心想,鬼才和你的儿子在一起日子长,给他鱼大哥,鱼大哥地叫着,贪好听么?他只是含糊应了一声,只听得那妇人又道:“袁朋友,我看你的武功,十分寻常……”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是。”
那老妇人又道:“但是你人……倒是老实人,我……要托你一件事!”
她讲到这里,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袁中笙忙道:“你有什么事,只管慢慢说好了,不必急在一时。”
他并不知道那妇人要托他什么事情,但是他宅心仁厚,见那妇人病到这般骨肉支离的模样,心中已然决定,不论那妇人求自己什么,都要为她做到。
只听得那妇人叹了一口气,道:“慢慢说,嘿……只怕我说不出来了。”
袁中笙一见那妇人,便知道那妇人已距死不远,这时听了她的话,心中也不禁凄然,道:“那你快说出来吧。”
那妇人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来,在那孩子的头上,摸了几下,道:“这个孩子,我想叫他……跟你,你好好地照顾他。”
袁中笙一听,不禁直跳了起来,道:“这怎么行?”
他实是做梦也未曾想到,那妇人竟会向他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要求来的!
不要说那孩子顽皮之极,袁中笙不想和他在一起。就算袁中笙愿意,此际他自身难保,又焉有力量去照顾那孩子?
他失声讲了那一句话,那妇人叹道:“你不肯……我要……死不瞑目了!”
袁中笙为难道:“我不是不肯,刚才我是怎么进来的,令郎也看得十分清楚,我是被人点了穴道挟进来的,自身难保,怎还能照顾令郎?”
那妇人不住喘气,道:“我已知你武功平常,我只想你带我孩子,走一条正路,不要令他变成了邪恶之徒,你若……有什么仇人,我孩子……他大可为……你打发的。”
袁中笙苦笑道:“只怕不能,我的对头,是滇南四鬼中的鬼见愁汪洋。”
袁中笙此言才一出口,那妇人的身子,便猛地一震!.或许是由于那妇人病得太瘦了,她在一震之下,全身的骨骼,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格格”之声来,喉间“咯咯”有声,双眼翻白,竟一句话也讲不出来。那孩子见状,不由得大是着急,双拳在他母亲的背上,槌之不已,连声叫道:“妈!妈!我去杀了那鬼见愁汪洋,他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他吓着你了么?”
好一会,那妇人才渐渐缓过气来,道:“孩子……妈本来想……托这位大哥照顾你的。但如今看来,这位大哥的……确自顾不暇……唉……孩子……你趁那汪洋还……未来,带着……你爹……遗下的……东……西……离开这里吧……”
她讲到后来,几乎是一字一顿,气喘不已,声细不可听闻。
那孩子泪如雨下,道:“妈,你要死了么?你要死了么?”那妇人手儿籁籁地抖着,握住了那孩子的手,道:“这……位大哥……是好人……你尽……可能带他—……齐逃……”
她讲到这里,身子又是一震。
一震之后,身子便不住地发抖起来,身内的“格格”之声,不断发出,约莫抖了半个来时辰,便突然停了下来。
袁中笙连忙伸手,在那妇人的鼻尖处一摸,早已没有了气息。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她死了。”
那孩子并不哭出声来,只是不住地流着眼泪,好一会,自动抹干了眼泪,道:“妈告诉过我好几次了,她死了之后,我不能哭的。”
袁中笙忙道:“对吧,这才是好孩子。”
那孩子却并不理会他,在石榻之上,一张草席之下,取出一只长方形的缎包来,揣入怀中,又将他母亲的尸体,移到石榻之上,行动老成,跪在榻前,向他母亲的遗体,拜了几拜,又取起了一根短短的钓杆。
那钓杆之上,缠着一大盘黑色的细丝,细丝的尽头处,便是那只金光闪闪的钩子。
袁中笙向那孩子看了一眼,脸上便自一红。
只听得那孩子道:“鱼大哥,咱们走吧。”
袁中笙道:“我不能照顾你了,你别怪我。”
那孩子却道:“谁要你照顾我哩,我妈临死之际,是要我照顾你,和你一齐走的。”
袁中笙听了,不禁啼笑皆非,连连摇手,道:“小兄弟,江湖险恶,你还是快点去投奔亲人吧,你和我在一起,绝无好处的,我的仇人实在太厉害了,你和我在一起,他也会害你的。”
那孩子却自鼻子眼中,“哼”地一声,道:“你的对头,不就是什么鬼见愁汪洋么?鬼见他才发愁哩,我是人,怕他什么?”
袁中笙见那孩子讲来,强词夺理,似通非通,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他总是孩子,自己何必与之多说,吓他一吓,将之吓走也就是了!
他主意打定,面色一沉,装出一副气呼呼的神气来,道:“你要不走,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怎知那孩子却全然不惧,向他翻了翻眼睛,道:“怎样不客气法?”
袁中笙道:“抓你走。”
那孩子“格”地一笑,道:“抓抓看。”
袁中笙被那孩子逼得下不了台,心想反正是吓他一下,不妨抓一抓。他右手五指如钩,向那孩子的肩头,“刷”地抓了出去。
怎知他这里才扬起手来,那孩子手臂一挥,便格了过来,出手比袁中笙快得多,在他的手臂碰到袁中笙的手臂之际,身子向前一俯,伸指在袁中笙的腰际,猛地拨了一下。
那一拨,正拨在袁中笙的“笑腰穴”上!
袁中笙不自由主,“哈哈”一笑,身子一个踉跄,向外连跌出了三步。
如果在陆地之上,那么袁中笙这一跌,至多不过是仆在地上而已,可是袁中笙此际,却是在高出地面三丈许,一块凸出的大石之上!
他退到了第二步的时候,身子已经到了大石的边缘,但是那孩子的一拨,余力未尽,他身子再是一侧,一脚踏空,便向下跌了下去!
自上倒下,足有三丈高下,袁中笙问卜一看,只见自己迅速地接近地面,不由得怪叫起来,心想自己这一跌,一定要跌个骨折筋裂了。
他正在心头大吃一惊,企图真气运转,以求跌到地面之际,着力不是太重,忽然,身旁一阵劲风过处,只见那孩子凌空跃了下来。那孩子想是运了千斤坠法,所以下落之势,比袁中笙快,他落了地,袁中笙离地,还有五六尺高下。
那孩子“哈哈”一笑道:“不要怕!”
只见他手掌一翻,“呼”地一掌,向上拍出,一股掌风过处,袁中笙的身子,被他托了一托,托高了两尺许!
这一来,袁中笙自上而下,跌下来的大力,也已为这一掌之力消去!
袁中笙心中,暗叫一声惭愧,一个鹞子翻身,方始落地站定。他才一站定,那孩子一幌身形,又已来到了他的面前,道:“抓我啊!”
袁中笙摇了摇头,道:“我抓不住你。”
那孩子老气横秋,道:“本来啦,只有人儿抓鱼,哪有鱼儿抓人的?”
袁中笙给他的话,气得眼睛翻白,大声道:“你……你……你…………”那孩子道:“我什么?你年纪比我大,只小过白吃了几年饭,你有什么地方比得上我的?”
袁中笙给他一再挑激,实在忍不住,道:“你敢和我头对头撞一下么?”
那孩子道:“有什么不敢,来!”
他一个“来”字才出口,身子一耸,已向袁中笙疾撞了过来。袁中笙想和他说,自己头顶的大力,十分厉害,可是什么话都没有机会出口了。
他也一低头,对准了那孩子的头顶,撞了过去!
看官,袁中笙究竟还有点孩子气,他头顶上的大力,连武当四英中的范青云,一掌击了上去,腕骨也自断折,这孩子的武功,纵使在他之上,又如何能经得起和他头对头的一撞?
但是袁中笙被那孩子逼得急了,却和那孩子以头作对撞,电光石火之际,只听得“砰”地一声响,那孩子已经撞了上来。
袁中笙了无所觉,连忙直起身来。
他一直起身来,不禁大吃了一惊。
只见那孩子的身子,如断线风筝也似,向外飞了出去,飞出了丈许,直挺挺地跌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袁中笙惊得呆了,也来不及赶过去将他接住。
直到那孩子摔到了地上,他才口窒窒道:“你……跌得怎样了?”
那孩子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袁中笙心中发毛,几乎没有勇气赶过去看个究竟,好一会,那孩子仍是不动、袁中笙的心中,越来越是吃惊,暗忖这一撞,若是将这孩子撞死了,那自己以后,内疚于心,如何能有一日之安?
他双腿发抖,向那孩子走了过去,越是走近,便越是心惊肉跳。
而等他来到那孩子的身边之际,他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只见那孩子面色腊黄,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袁中笙只觉得头皮发炸,鼓足了勇气,伸手在那孩子的鼻端,探了一探。这—探不打紧,袁中笙的手,僵停在那孩子的鼻端,几乎再也缩不回来了!
原来,那孩子气息全无!
袁中笙不知自己僵立了多少时候,才“哇”地一声大叫,转身向山洞之外奔去。奔到了山洞口,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不自由主缩了缩身子,顿时感到天地虽大,但是却没有他的立身之地!他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虽然山洞中发生的事,绝无人看到,但袁中笙心中的内疚,实是无以复加,他叫着,嚷着,向前飞奔而出,奔出了七八里,才扑跌在草地之上,他双手抓着草地,当真想爬出一个坑来,把自己藏身于内,再也不见世人,再也不能思想。
他只觉得心内阵阵绞痛,连直起身子来,也在所不能,好一会,他才勉力坐了起来,不论他闭上眼睛,或是睁开眼睛,他总是看到那圆鼓鼓的脸庞,就在他的眼前,他拚命地摇着头,撞着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又听到了汪洋的声音。
只听得汪洋的声音,就在他的身边响起,道:“原来你在这里?”
袁中笙茫然抬起头来,道:“是的,我在这里!”
汪洋一伸手,便捉住了袁中笙的手臂,袁中笙也不挣扎,只见汪洋一挥手,食中两指已拈了一枚长可五寸的金针。
那根金针,当中是空的,汪洋放在口中,向袁中笙“呼”地吹了一口气,道:“小王八,你大限到了!”
如果不是有刚才的事,袁中笙听了汪洋这句话,心中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但这时,他心中后悔已极,内疚之极。
他所想的一切,全是自己如何会这样糊涂,竟杀了一个和自己绝无冤仇的孩子!
袁中笙绝不能想像自己会做下这样的事的,但这却已是事实了!
他心中只感到茫然,汪洋的话,他甚至没有听真,只是顺口道:“是么?”
鬼见愁汪洋一见袁中笙对自己的生死,似乎漠不关心,心中也不免奇怪,心想天下竟有这样傻的人?莫非他在故作玄虚?还是他体内那股特异的真力,已经被人先取去了?
汪洋觉得大不放心,伸手向袁中笙的头顶上摸去,道:“你头顶的那股大力还在么?”
袁中笙正在心中伤心之极的时候,当真恨不得将自己的头顶上,击穿一个洞,好让那股力道泄去,因为就是那股力道,使得他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的!
当汪洋向他头顶上摸来之际,他整个霍地站了起来,道:“别碰我!”
汪洋抓住了袁中笙,也根本没有将袁中笙放在眼中,全然不提防袁中笙会突然站了起来。
如果袁中笙是突然向汪洋出手偷袭的话,那么汪洋虽然事先绝无提防,但以他武功之高,自然也可以立即还手的。
可是,袁中笙却只是霍地站了起来。
汪洋一个不提防,“砰”地一声响,袁中笙的头顶,正撞在汪洋的下颚之上!
这时候,袁中笙内心难过,体内真气喜荡,正处于极其激动的状态之中,头顶冒出的大力,大到了极点,那一撞,不但使得汪洋上下两排牙齿,陡地合拢,将舌头嚼碎,而且,头向上猛地一抬,头颈骨“格”地一声响,已脱了节,头颈比平时长了一倍,仰天倒在地上。
袁中笙站了起来,一见这等情形,不禁呆了。
汪洋这时,还未曾死去,若是袁中笙立即将他颈骨脱节之处接上的话,他还可以活命,但袁中笙一见汪洋满口是血,头颈伸得那样长,吓了老大一跳,连连向后退去。
汪洋双手乱抓,将身上的衣服,一齐抓破,身子乱滚,挣扎了片刻,终于死去。
袁中笙退开了好几步,见汪洋躺在地上不动,头歪在一边,七孔流血,形状十分恐怖,那情形,实是任何人一见,都可以知道他已经死去了!
袁中笙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足足呆了小半个时辰水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面对汪洋的尸体,向后退去。
他一面退出,一面仍望定了汪洋可恶之极的面庞,当他想及,滇南四鬼之一的鬼见愁汪洋,竟然被自己一头撞死之际,他仍不能相信那是事实!
但是汪洋的尸体,却就在他的眼前。
汪洋的手中,还捏着那枚空心的金针!
袁中笙望了那枚金针,又看到汪洋胸前撕烂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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