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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户人家-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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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无法安心地把自己交给我,不是我这个做丈夫的错,又是谁的错呢?”林华清低笑着,在于清瑶想要说话时,轻轻掩住她的唇,温言道:“清瑶,我们是要天长地久的。既是如此,又何必争这一朝一夕呢?总有一天,你会放心地把自己交给我——这不是在安抚,而是我这样深信不已。”
转眸看他,于清瑶笑着垂下眼帘,想了想,便道:“不只是夫君深信,我也是……只要再给我些时间……”
林华清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她。面颊贴着她的,就这样相拥相偎着……
夜静如水,树梢上一抹新月静静地映照着安静的小院……
于清瑶目光微闪,忽然间就抬起头来。起得太猛,她几乎撞上林华清的头。
扶住她的头,林华清笑着睨她,还想调笑几句,于清瑶却忽然道:“有人来了”
林华清讶然,忽地想起于清瑶耳目聪颖,便也侧耳倾听。过不一会儿,他就也笑了起来,“果然,是有人来了……娘子,你说,来的是什么人?”
于清瑶抿唇浅笑,回眸看他,还未说话,院外已经传来叩门之声。
静夜之中,叩门之声,显得格外清晰。
房中的两人,默默听着,却是谁也没有动。只听着外面院里有“吱呀”的开门声,又有婆子的喝问声:“谁啊?这大半夜了?你说是谁?噫,怎么会这时候来呢?”
第九十一章且安心
想是被院中说话的声音惊动了,耳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先是雪儿带着些不悦的声音,然后是锦屏和许婆子的低问。
门上的婆子忙回道:“雪儿姑娘,是四儿姑娘来了……”又冲着门外叫道:“还请姑娘等等,容老婆子先回禀了太太……”
她还不等说完,雪儿已经生气地发话:“这都什么时候了?主子早就睡下了,还回禀什么?告诉她,有什么事,明个儿再说。”
那婆子抬眼看看明显还亮着灯光的正房,不好多说别的,只讪笑着把话传了出去。
外头四儿先是静了一下,才低声求道:“妈妈,求你去和四爷说一说。只求他念在主个一场的情份上,见我一见……”
那婆子不好答应,只是含糊地搪塞。可四儿却是打定了主意,怎么都不肯走,甚至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若是四爷不见我,那我就跪死在这门外。”
那婆子大急,正想说话,却突听到外头有男子的声音:“四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是我奉命来请罪,就算跪也是该我跪……”
她听得清楚,立刻就知道说话的男人是赵管事。心头一惊,她不由得扭头看去。她不像雪儿她们,初来乍到,对府中诸事了解得不甚透彻。在林府呆得时间长,她自然知道赵管事在府里很是有些地位。虽然比不得前宅的老管家受尊重,也不像后宅的大管家一样风光,可在众多管事里,却也是一等一的人物了。
雪儿她们不怕得罪赵管事,可她这个老人却是怕的。府里管事,大多都是夫人的人,一环套着一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为着她今日的所为给她这个老婆子穿小鞋呢?年岁大了,她可受不起那些个折腾。
新月悬空,院中光线并不算太亮,雪儿哪里留意到那婆子是个什么样的眼色。见那婆子不说话,她快步上前,就要开口喝斥。
可巧许婆子因是才来,正想借着机会立个威风,竟是几步抢在雪儿前面,跑到门前对着外头叫道:“我听着四儿姑娘好像也是兰院里出去的吧?既是这院里出去的,怎么也不知道心疼主子。当自己是什么人,竟这么大言不惭还敢威胁主子了?也不撒泡尿照照……”
许婆子这话骂得狠,就连雪儿也觉她话说得粗俗,频频皱眉,外头的四儿更是被噎得好半天都不曾开口回答。
雪儿撇了撇嘴,只当四儿大概就这样走了。却不想静了一会儿,四儿竟又求道:“妈妈只当可怜我,就帮我递句话吧”
扬起眉,雪儿还未说话,就听到正房里传来一声低唤。回眸应了一声,她低声嘀咕:“趁早撵了人走……”
快步跑进正房,雪儿还未曾把外头的事儿说出来,于清瑶已经淡淡道:“你去外头请四儿和赵管事进来说话。”
听到于清瑶的话,雪儿一怔:“请?”眨巴着眼,她有些弄不明白于清瑶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明明之前在宣华院里已经是撕破了脸皮的,怎么这会儿太太反倒还对他们这么客气了。虽然心中疑惑,可还是应了一声,往外面传话去了。
看着雪儿的背影,已经整理好衣着的于清瑶,转目看向不动声色的林华清。笑道:“总是侍候过你的,再怎样也不能让她这么跪死在门前吧”
林华清笑了笑,看着于清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反倒笑问:“依你看,母亲为什么要叫赵管事过来赔罪?”
于清瑶抿唇浅笑,不答反问:“你说,母亲可有让赵管事也去大房那头去和大嫂请罪呢?”
林华清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没有答她,只是笑着转到椅子上坐了。静静地望出门,看着外头在四儿搀扶下慢慢走进来的赵管事。
于清瑶刚才问的那一句,其实已算是点晴。同样是被揭发出克扣之事,可赵氏不曾让赵管事去向明氏请罪,单单就是来兰院。分明还是怕事情伟出去,让人说成她这个嫡母亏待了庶子。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像赵管事犯的这种事,原不该是一顿板子就了结的。现在还没有问更深。管了府里厨房采买十几年,哪里只是这样简单的克扣。逢年过节,府里头的小宴小宴,经手的银子随便过过手,也够他在外头过上富家翁的生活了。
如果赵氏真有意追究,早就押下去,好生审问出来,起了赃款再丢到衙门里去,或是直接打发出去卖了就是。现在,就这么打了五十板,再过来请罪,分明就是不打算追究的意思。又或者,根本就是借着这个事,来探他这个庶子的态度……
心中暗暗思忖着,林华清抬眼看向赵管事,却仍是冷沉着脸,甚至在赵管事一瘸一拐地进门时,更是直接冷哼一声,沉声喝道:“赵管事这么大的人物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小门小院的呢?”
赵管事一进门,虽有四儿扶着,却仍是一个趔趄,几乎当场跌在地上。四儿慌忙伸手扶他,他却猛地推开四儿,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重重地叩头,叫道:“四爷,之前的事儿,都是奴才眼皮子浅,贪着些许银钱,没留意那些菜农送来的都是些什么菜,没检查仔细,才犯下今天这样的错误。千错万错,都是小的错。还请四爷念在小人在府里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地当差的份上,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兢兢业业地当差?我看是兢兢业业地贪财吧?”林华清冷笑着,没有半分缓和的意思,竟是大有再上去狠狠揍上赵管事的意思。
“夫君,”在一旁的于清瑶娇嗔着,走过去,轻轻按下林华清,又看向赵管事和四儿。虽然是夜里,烛火昏光下,看得不甚清楚。可四儿脸上未消的红肿,还有赵管事眼上的乌青,却仍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眼皮下搭,于清瑶掩去眼底那抹笑意,抬起头,笑着说道:“赵管事,你莫听四爷的。其实,要说这事儿,也是我太急了,才把事情闹成这样……刚才我就一直在想,因为我,害得母亲……唉,实在是我不孝……”
说着话,于清瑶抬手拭泪,一半委屈一半伤感:“若不是我们于家现在这般……我又何至于此?其实,想来,也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赵管事也是家中老人,又怎么会因为我娘家失势,就刻意怠慢我这个主子呢?你说是不是?赵管事”
这简直是在设台阶给赵管事下,赵管事哪里还不顺着杆子往上爬?慌忙应声称是,又道:“四太太,小的实在是不是故意的。都是不小心才惹下这样的祸,下次小的一定会小心再小心,万万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于清瑶闻言,也就笑起来:“起来吧说起来,赵管事是母亲的陪嫁人,如今又娶了从我们院里出去的四儿,实在不是什么外人,比起其他的下人,更该亲近才是……四儿,我今天叫妞儿打你,你也不要太记在心上。也是我恼得狠了,才会那样……”
四儿闻言,虽然心里仍恨得牙痒痒,却仍是忙低下头去,怯怯地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怎么敢记在心上呢?”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
于清瑶微笑,只当没听出来,笑着道:“夜也深了,你们也就回吧雪儿,我记得柜子里有一盒上好的膏药,你去找出来给赵管事带回去。”
雪儿满脸的不愿,返身进了屋里,不一会儿,拿了药膏出来,当着赵管事的面也嘀咕道:“这可是我们太太陪嫁过来的东西,还是御赐下来的好东西呢”
赵管事陪着笑,喏喏道谢,恭敬万分,可是垂下头去,眼角却分明闪过一丝怨意。
于清瑶看得分明,却仍是笑盈盈的,全不放在心上。又安慰道:“四爷的脾性,你应该也是知道的。从小就被母亲宠着,人人让着。在外面,又是和恭平王世子交好,竟是横行京里,养成说一不二的性子。我都说过他几次了,莫要这样的火爆性子,可总是劝不听……唉,明个儿,总还是要好好给母亲陪罪。他这样,真是惊了母亲……”
瞥着赵管事,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直到赵管事的脚微微动了下,似乎是撑不住,站不稳了,她才收了声,笑着叫雪儿送了两人出去。
微笑着,看着不断回身弯腰的赵管事,于清瑶眼底笑意更深了几分。直到看着他们出了院门,才回过头,看着仍是板着脸的林华清,微笑道:“还板着脸给谁看呢?人都走了”
林华清闻言,立刻笑起来,站起身走到于清瑶身后,他笑着揽住于清瑶的肩头。“还要说娘子懂我的心意,竟是配合得这样天衣无缝。”
“若是别的话,我或许就说不出了。可这样安人心的话,却实在是好说……”于清瑶笑笑,忽然问道:“你说,母亲听了赵管事的回话,会不会就此安心了呢?”
“嗯,一个鲁莽,根本不计后果的庶子,总比一个一肚子诡计,不知道又想耍什么花招的庶子好得多吧?”林华清微笑着,可是笑容背后,却到底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苦涩。
第九十二章端午日驱邪毒
虽然昨个忙了一天,夜里也睡得晚,可是今天还是起了个大早。
五月初五,正是端午。去年端午时,于家还正是风光正盛之时。合府上下,乘着十二丈的大画舫直入汴水,于汴水岸边看龙舟赛,哪怕是夹杂在众多侯府高门之中,也是毫不逊色的尊荣富贵。
那个时候,谁又曾想到会沦落至此?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都只道这富贵可以万万年,却忘了了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世间万物盛极则衰的道理。只一昧的任意妄为,耗光了福份……
早上起床,坐在床沿边,于清瑶想起去年情形,不由得发呆。不过只发了会儿呆,她就醒过神来。虽然她不是主持中馈的,可却也照样有很多事要忙。
一早起来,收拾齐整,就打发人把节礼送出去,叫陆富贵送到于家去。虽然之前已经送了节礼,可正日子,却还是另送了些小东西。有包得小巧,连成一串串的粽子,也有五彩丝线编的绺子,填了香草的荷包,艾草剪的小老虎、五毒发钗……
亏得是新得了锦屏,她的手巧,不几日,就做了一大堆,除了送往于家,又分着给宣华院和两位嫂嫂那里送了些。三爷那里因还未迎新人进府,就只送了些粽子便罢。
于清瑶站在门前,正看着婆子们把送来的艾草插在屋檐上,往外头送东西的雪儿快步跑进了院来。
“太太,”叫了一声,雪儿就抿起嘴角,不再说话。
瞧着她那模样,于清瑶就知道雪儿是有话要说。笑着招了招手,她抹身回了屋,看着还在整理腰带的林华清笑了笑。走过去,帮手把腰带上坠着的玉玦、流苏一一理好。又笑着嗔道:“既是弄不来,就叫五儿过来侍候好了。这些,她又都是做熟的。”
林华清扬眉,却笑嘻嘻地道:“我更喜欢娘子帮我……”
睨着他,于清瑶笑着推开他,又顺手在他伸过来的手上轻轻打了下。回过身,正好雪儿跟进来。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雪儿嘴角微翘,先是唤了一声“四爷”,才道:“太太……”
看她似乎是迟疑,于清瑶就笑道:“当着四爷的面,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是碰到什么事了,只管说出来——正好叫四爷听听,倒可以帮着拿个主意。”
雪儿闻言,再不迟疑,笑着凑近,神秘兮兮地问道:“太太猜,我刚才回来时,瞧见了什么?”
于清瑶眼珠一转,掩面笑道:“想来,是碰见出去送节礼的人了吧?”
虽然各府大多提前一两天就送了节礼。可到端午正日子,多半还会备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又并艾草、雄黄、菖蒲等物送去的。
五月毒月,五日毒日,所以端午之日,定要驱鬼邪,避疫毒。所以这个日子里,互送艾草、菖蒲等驱邪之物,就成了端午必行之礼。
以赵氏的性子,又怎么会疏忽了这样的礼节呢?
听于清瑶一说,雪儿不由“啊”的一声:“太太说得对,真似和我亲眼看到一般……”声音稍顿,她又道:“我还听到人说其中有一箱是专门送到咱们府上的呢”
于清瑶闻言,倒是怔了下。之前她往于家送节礼时,赵氏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添箱。她只道因着于家获罪,赵氏有意回避,没想到今个儿居然也专门派人去送节礼。细一琢磨,她就明白过来。如果不是昨天那事儿,大概今天这节礼也就算了吧?
抿唇浅笑,她回眸看着林华清,竟是矮身施了一礼:“该谢谢夫君为我争来了这个面子。”
林华清淡淡一笑,未置可否,静了片刻后才道:“说不定一会儿,你就不谢我了……清瑶,若是呆会儿觉得气闷,莫要太过隐忍。”
于清瑶没有说话,只是笑着伸手握住林华清的手,虽然只是轻轻捏了下他的指尖,就立刻松开,可是林华清却还是温然而笑,就那样笑盈盈地看着她。虽没说话,可那双带笑的桃花眼,却仿佛藏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热力。
于清瑶扭过头去,嘴角带笑,虽然心中也是欢喜,却故意不去看他。
因着于家的事,勇义侯府今天的端午节也过得极是低调。往年看龙舟之类的节目也取消了,只是在府里一家人吃顿饭也就算过节了。
于清瑶他们赶到宣华院时,大房、二房的人已经到了。赵氏在暖阁的榻上,正抱着松哥儿在怀里,蘸了雄黄酒给他“画额”。何氏站在跟前,看着松哥儿,脸上尽是笑意。而一边的明氏,默默看着,眼中隐有一丝忧悒之色。
一脚迈进门,就先看到这样的情形。于清瑶心中微动,却只作没有看出什么,只是笑着进屋,还没说话,就先深深拜下。
“媳妇给母亲请安了……”
赵氏目光微闪,放开了手,让何氏把松哥儿接了过去。看着于清瑶笑道:“怎么这么重的礼呢?在家里,又不是什么大日子,让人瞧见,倒要笑话了。”
于清瑶抿嘴笑着,也不说话,只是顺势起身,笑着凑近。极自然地倚在榻沿上,轻轻捶着赵氏的腰背,“母亲昨夜睡得可还好?早饭吃得可还香?”
这样的事儿,过去一年里,她在田氏面前是做惯了的,早就不像前世里那么呆板。只是,她这样的刻意讨好,赵氏却并不那么受用。
微微笑着,赵氏抬起头看向林华清。她还未说话,林华清已经笑嘻嘻地过来,坐在她的另一边,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笑道:“母亲,可高兴我为你找了个这么孝顺的好媳妇?”
笑语晏晏,眉眼尽是柔善讨好之意,哪里还找得出半天昨日的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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