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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笺纸桃花色-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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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老实交代,以前有没有别的女人?”

谢混怔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茫然抬起头。这种无辜的表情,让君羽更加起疑心。试想一个容止风流的贵公子,家财万贯又整天游手好闲,家里养的侍婢都上千,身边最不缺的恐怕就是女人。何况初见他时的第一面,就是在烟雨楼那种青楼,因为貌美还差点被人家误会成娈童。就算不是情场上的高手,也至少见惯风月吧?若说他一个女人都没碰过,傻子也未必肯信。

见他迟迟不肯回答,君羽心里的疑惑又落实了八九分:“说呀,到底有没有?”

谢混秀澈的眼里隐着犹豫,许久低下头去,承认道:“有一个。”

这种近乎直率的坦诚,瞬间催垮了她的意志,君羽平定了一下情绪,鼓起勇气问:“是谁?袁锦衣?”

他摇了摇头道:“不是。”

不是?君羽实在不敢想除了袁锦衣还有几个情敌,她咬着下唇继续问:“那……你爱她吗?”

四周静的只有呼吸,谢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不带任何局促的答:“嗯,很爱。”

很,爱?手指缓缓松开,她几乎费力地将这两个支离破碎的字眼在脑中拼完整,心突然落空了一下。照这个情形看,那个女子远在认识她之前了,青梅竹马抑或是两小无猜?即便她是后来者,终也不愿他朝夕不离地藏有别人的影子。

过了片刻,谢混妥协似地拉她的手,被君羽一把甩开,她颤抖着双肩,蓦地捞过床上的枕头,孩子般任性无措地砸了过去:“那个人是谁?到底是谁?”

竹木编织的枕头分量很轻,声响虽大,砸到身上不疼不痒。谢混也不避闪,任由她砸了一会,才开口说:“你真的想知道?”

君羽扬起的手僵持在半空中,面上阵青阵白,停下来喘息着点了点头。

“好,跟我来。”谢混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拉到镜台前,指着铜镜里的女子说,“你自己看吧。”君羽盯着镜里的影象,恍然一愣,还来不及转身,背后就有人紧紧揽住她。谢混邪气地低笑,含住她的耳垂,细细舔着说:“你以为,除了你还能有谁?早就说过不要招惹我,否则上天入地你也跑不了!”

君羽偏过头,故意撅起嘴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她话音未落,唇就被狠狠堵住,谢混骤然含压过来,舌尖带着狂烈的执著在她口中肆虐,他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断断续续地说:“我爱你……这辈子……唯一一个,也因为你……我第一次忤逆了我爹……就算真的众叛亲离……也绝不后悔……”

君羽瞪大眼睛,他离的太近,搂着她的身躯太灼热,像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呻吟,很低很软,却全然听不明白(看经典小说来——》://。shunong。/书农书库)。那强悍的力度不断加深,贪婪地像是怕她逃了,那么紧地抱着,他纤细的骨节勒的发白,仿佛要将她生生揉碎在手里。

“逼婚那件事,明知你会恨我一辈子,可我还是冒险做了,宁可让你恨我也不许自己后悔。所幸的是,现在说出来还不算太晚。”

君羽静静听着,那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绝望的哀求,不容拒绝也不容质疑。不是没有恨过,只是无法恨他,无论这费尽心计的爱是因为自私还是占有,她都无法恨。

她微一挣动,掰开环在腰上的手,回头就看见谢混两道凝视的目光。像是浮冰炸碎,有太多感情汹涌难言。双肩颤抖着,君羽终于伸手抱住了他,拥紧了就再也不愿松开。

画眉深浅时(下)

谢混果然没有食言,这段日子下棋弹琴、煮酒赏花,清闲的几乎不真实,而他仿佛也忘了回乌衣巷的事,就这样一住就住了半月。他不提君羽自然也不提,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玩。

正值炎炎夏日的处暑,两人在凉亭里下棋,君羽必定要耍赖:“哎,你棋力比我高超,应该让我几子才公平。”

谢混托起茶浅抿一口,摇头道:“我们从来没有对弈过,你怎知差距大。罢了,本夫君就让让你三子如何?”

君羽一听立刻露出笑容,摇着他的袖子央求:“那就让十子吧。”

她话音未落,对岸的谢混就敲着棋盘警告:“休要得寸进尺!”

君羽嘟了嘟嘴,暗骂了一句“小气鬼”,只好接受三子的命运。谢混自持水平非常,下的也十分散漫,经常不暇思索地落下一子。对面的君羽可就没那么轻松,绞尽脑汁地应付他,还是被打的落花流水。最后她索性也不生气,顺手拣起枚黑子,也不管章法胡乱填到空缺处。

等棋落定,谢混悠闲地将黑子一一提出,慢条斯理道:“你输了。”

君羽不解,只听他微笑说:“你已被我通通吃光。黑子都已无气,还不收官?”果不其然,满盘黑棋围了一周白子,顷刻间竟被他杀了个干净。

“按照先前的约法三章,你输了是不是该让我亲一下?”

君羽一听立即揉乱满盘棋子,强词夺理道:“这回不算数,咱们重来。”

谢混也不跟她计较,依旧悠闲地下着,时而整顿衣袖,时而啜上一口茶,不知不觉又赢了个大获全胜。这样七八盘下来,君羽只好投降:“那个…我们商量一下能不能赌点别的?”

“怎么,你想赖帐?”谢混斜瞟她一眼,嘴角溜上抹狡黠笑意:“也行,反正我现在吃了亏,晚上有得是办法讨回来。”说完往后一仰,闲适地靠在凭栏上。

君羽被瞧的毛骨悚然,顺着他眼角的余光慢慢走过去,谢混噙着坏笑,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向内一拉,君羽失声惊叫,随即跌坐到他膝上。她睁大双眼,戒备地盯着他。

谢混嘴角上佻,故意嘲讽道:“愿赌服输,公主不是这么没风度吧?”

君羽坐在他腿上极不舒服地扭了扭,没好气道:“亲就亲嘛,哪来这么多废话。”

他大笑着将她揽近,刻意缓慢地将唇贴近她的脸。轻软的鼻息喷在颊上,微微有点痒。君羽受不了了,正要反抗,谢混威胁道:“再乱动我就不客气了。”

君羽只好安静下来,眼里含着怒火,看他得意地笑着继续凑过来,温热的唇缓缓厮磨着,在她脸上反复蹭几下,再狠狠亲了一口。她竟天真的以为已经结束了,片刻之后,谢混又咬上她早已烧得嫣红的耳郭,故意说:“别怕,我吃不了你。”

君羽知道他又在故意嘲笑她自作多情,早就恨的牙根痒痒,转念一想,她又温柔地搂着他的脖子,眼里含着暧昧:“哦,原来你不想吃我呀,可我现在想吃了你……”

在谢混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便俯身将他推倒,随后挥拳就是一阵乱打。

夜里清光如水,穿窗入户泼洒在素纱幔帐上。君羽陷在梦里,多重张脸纠葛在一起,惊的她一下坐起来。下意识伸出手去,摸到身侧冰凉的体温。她低喘着,拉开轻薄的幔帐,入眼那轮满月,银盘一般静谧地挂在天上,至美到无缺。

自从出宫以后,她就很少再有梦魇的毛病,只是偶尔还会犯上一两次。长吁了一口气,披上衣袍,静静靠在榻边,失神地仰望着天空。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她回头看去,谢混从被衾中坐起来,露出两道清峻纤秀的肩胛,低声问:“怎么了?睡不着吗?”

君羽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说:“子混,你说现在是不是太安逸了?”

谢混“哧”地一笑,揉了揉她散乱的发,慵懒说道:“就为这个?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罢。”

“我是说真的。”君羽扳过他的肩膀,语气里有种孩子气的执拗,“不许睡,给我起来。”

谢混只好含糊睁开眼,困倦无力地说:“这种日子不好吗?建康城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羡慕你呢,还有什么不知足?”

君羽张了张嘴,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无理取闹。可是跟他这种完美无憾的人在一起,确实不怎么有安全感。一想到以后就在这种惶恐中度日,她就忍不住打个寒战。

谢混被她搅的睡意全无,若是换作别人,早被他撵了出去,看来上苍真是公平,应了那句老话“一物降一物”。他信手一拉,君羽跌到了怀里,温凉的指尖在她颈间留连,犹带着干燥的体香,悠悠笑道:“你猜为什么不知足?因为我们之间还缺样东西。”

君羽依顺地伏在他胸前,想了想,茫然抬起脸问:“什么东西?”

他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恶作剧似的笑容,俯下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句。君羽顷刻变了脸色,气恼地支起身,捶砸他胸口说:“谁要跟你生孩子!”

谢混不禁失笑,目光扫过她平坦的小腹,最后下结论道:“这个恐怕由不得你。”

君羽呆了一瞬,立刻从他眼底的诡笑明白(看经典小说来——》://。shunong。/书农书库)过来,吓得往后缩去:“天呐,你又要来……饶了我吧。”

谢混哪容她逃脱,伸手一扯,就拽落了她半幅素色内衫。光滑的肌肤露出来,白得近乎噬人眼球,里面竟然什么也没穿。他揽臂将她压在底下,低声赞叹道:“哎,你如今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一眼就能猜透我的心思,这可真难得。”

纤秀白皙的手指两下一挑,剥开了本就松垮的衣服,君羽当即急的哇哇大叫,无奈手脚都被摁着,眼看他湿润的唇贴来,在她胸前肆虐而下,辗转过每寸肌肤,一点点红痕就烙在了上面。

狠狠吻过一通后,他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舔了舔嘴角说:“别喊了,这里可不是山洞,没人来救你。”

这一觉睡的太深沉,连梦也不曾有过。君羽睁开惺忪睡眼,用力合上,再睁开,恍然以为酣梦没醒,狠狠掐了一下胳膊,无比真实的疼痛……

闻到鼻端熟悉的淡香,安心得就待再睡去,不要醒就好了。呜咽声传来,如风过檐角在耳边盘旋,仿佛有人抚弄着长长的洞箫,悠然吹奏。她陡然起来,披衣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朝外边奔去。

一路寻声过来,远远就看见廊檐底下一抹清峭背影,墨发披肩,白衣飒沓如雪。一人一萧低低吹弄着,面对着幽静竹舍,亭亭临风。

君羽蹑脚走过去,趴在背后,猛地一抽他手里的萧,夹在指间转了两个圈:“什么好东西,让我也玩玩。”她满心欢喜地抢到手,可怎么吹都很聒噪。

“苯,不是这样拿,手势错了。”谢混无奈地摇头,将她手里横着的萧管纠正过来,竖着凑到她唇边。君羽尴尬地白他一眼,口中还是强词争辩:“这破管子这么长,一点都不好拿。”

谢混解释道:“这洞箫有九节,当然长了。功夫要慢慢来,急不得。”

君羽摆弄了一会,还是吹的很难听,于是把萧摔到他怀里:“不吹了,除非你教我。”

以她这种水平,谢混自然知道一时半会也学不会,索性在背后握住她的手,放在萧孔上款款按了起来:“对,别着急,气从丹田出,手再抬高些。这吹萧就跟挽弓一样,心无旁骛,不得有一丝杂念。”

指尖在竹孔上跳跃,君羽闻着他袖里逸出的温香,心中暗想:“有你在旁边,我怎么可能没有杂念。

一曲终了,君羽反手用长萧横到他脖子上,逼问:“说,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去烟雨楼那种地方?”

谢混怔了片刻,立刻温柔解释:“都一是些应酬,推托不过去。”

君羽被他看的眼神都止不住地飘忽起来,强装着镇定道:“少来这一套,色诱对我不管用。说,到那都干什么去了?”

谢混见躲不过去,只好笑着说:“无非是喝酒清谈,都是些男人们在一起,夫人不会也吃醋吧?”

君羽哼了一声,单手揪住他衣襟,拿萧管拍着他的脸颊警告:“男人也不行,以后不许给我在外边招蜂引蝶,在家里老实待着。你的琴只能给我一人弹,萧也只能给我一人吹,这张脸嘛,也只能给我一人看。”

“好,今后臣出门,一定先给公主大人禀告。不过……”

“不过什么?”

谢混但笑不语,趁君羽不注意,张口便含住她的手指:“不过臣现在就要出去招蜂引蝶,公主要是不放心,不妨一起同去?”

“你敢!”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君羽最终还是决定一起出门,名曰同游,实则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两人同在街道上行走,总是引得路人频频回顾,各种目光汇聚过来,嫉妒有之,艳羡有之。

两岸夹道林立的勾栏酒肆上,窗子半推半掩,几个手执团扇的女子倚在窗边,不时拿眼光瞟楼下,相互窃笑着推来搡去。有个胆大的丢下来朵蜀葵花,正砸到他们两人脚下。君羽捡起来看了看,花梗掐的又粗又短,想来是从刚摘下来没多久。

“喂,那些女的为什么总盯着我们看?”

谢混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她们在嫉妒你漂亮。”

君羽瞥他一眼,不满道:“明明是在看你,还赖到我头上。”

谢混笑着从她手里取过那朵蜀葵,连看也不看,随手一抛,正好插到高处某位女子的鬓边。窗内立刻响起一哄轻声尖叫,待君羽仰头看去,靡艳的嫣红色裙角在窗口一翻,便都不见了。

谢混拍净手上灰尘,在大庭广众下一揽她的腰:“这下满意了吧?”

君羽长叹一声,主动拉住他的手,没好气道:“走吧,嫁给你这种人,我还真是倒霉。” 

 良会未有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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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摇过市的走了一段,逐渐人迹绝少,登上了略微崎岖的山路。此时正值盛夏七月,绿树浓阴茂密,遮蔽了本就狭窄的山道。

偶尔几个面带戾色的少年横行奔过,惊的人仰马翻,险些踢到君羽身上。幸好谢混反应及时,一把搂住她的肩,侧身避过。

“没事吧?”他低下头关切地问。君羽摇摇头,将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抬眼看去那些人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由皱起眉问:“他们是些什么人?”

谢混望着他们绝尘而去方向,叹息道:“都是些世家子弟,好的不学,养了一身建康高门的流风陋习。”

君羽扑哧一笑,伸手去戳他下巴:“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我初次出宫那天,就是差点被你的马车撞到,还平白无故挨了一鞭子。”

谢混柔声笑道:“夫人息怒,今后你想抽几鞭子,我都让你还回来。”

“你呀,越来越会胡说八道了。”君羽横他一眼,又笑着挽住他的胳膊。其实真要庆幸那一场荒唐的邂逅,倘若马车不曾撞伤芜菁,她大概也不会去烟雨楼,也就不会结识他。人生若只如初见,冥冥中似乎有天意,穿越到千年前,指引着她一路追逐,遇到命中最重要的那场意外。

“在想什么?”谢混见她心不在焉,索然问。

君羽摇头一笑,指着路旁郁郁葱葱的花树:“这是什么花?好香。”

“公主果然是金枝玉叶,连普通的桂花都不识得。”谢混摘下一枝,拈在手里说,“这里是山阴,道上种了几百里桂树,如今正是开花的季节。我小时候和练之来会稽,每逢经过这里,都一同并驰在山道上。他叔父献之曾说‘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东之际,尤难为怀。’就是指这里。”

“原来这就是山□!”君羽想起唐诗中的一句,脱口而出:“山□上桂花初……”然而她才说了前句,恍然反应过来,把后半句“王谢风流荡晋书”硬生生咽了回去。

谢混扬眉问:“后半句呢?”

“后半句……你自己想吧。”君羽吐吐舌头,牵着他的手向前跑去。一路上穿行于树影婆娑的林间,阳光投下斑斓绿影,洒在路边的青苔上。

气喘吁吁地跑了阵,终于笑着停下来,君羽忽然说:“你听,好象有琴声。”

凝神听去,空旷的山道上,果然回荡着飘渺若无的余音。

谢混侧耳听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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