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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来-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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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云怕再打趣下去,夫人的脸皮薄经不住,肚里嘀咕:睡不着的话,那晚上长吁短叹的是谁?在炕上翻来覆去烙烧饼一样的又是谁啊?
李固不止洗了脸,从头到脚都用皂豆搓了,身上也从里到外换了一套,来不及擦干头发就匆匆出来。
阿福怔怔的看着他,舍不得眨眼。李固穿着夹袍,散着裤脚,赤着脚趿着双棉底墨灰色布鞋,头发湿漉漉的披着,上头细密的水珠亮晶晶的沾着一层,显得整个人清俊明朗。
阿福的手握住他的手,一旁伺候的人知机的退了下去。
两个人肩并肩挨着,坐在榻边,半晌都没说话。阿福只觉得心里轻飘飘的胀满了欣喜快活,李固也是一样。
外面的风轻轻吹,太阳照在窗子上,暖融融,亮堂堂的。
过了好一会儿,阿福才说:“你瘦了。”
“嗯,你倒胖了。”李固语调轻松:“手摸起来更软了,肉肉的。”
阿福很想掐他一把拧他一下,可是终究舍不得。
“怎么这么突然……前天信里也没有说要回来。”阿福下半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还走吗?”
李固点点头:“明天走。”
他说的声音也低,可是又不能不说。
阿福心里缓缓静下来,头靠在他肩膀上:“我让人煮了面,做了小菜,你……”
李固的唇轻轻靠上来。
阿福觉得脸一下来就热起来,李固刚喝过茶,舌尖唇上带着青涩泛着甘香的水汽。
“我想你……”
阿福脸通红,喘息急促,脸贴着他的脸,也分不清谁的体温更高。
“我也……想你。”
“孩子好不好?有没有折腾你?”
“挺乖的……”阿福拉着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李固的脸贴了上来,轻声说:“孩子,爹爹回来了。”
阿福抿着嘴笑:“夫人说……多半是男孩儿。”
“女孩儿也好,女孩儿乖。”李固轻声说:“我都喜欢。”
阿福看着他漆黑的发顶,低声问:“你……很忙吧?怎么有空回来的?”
“嗯,还好。”
瘦成这样,能算还好?
阿福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微微发酸发疼。
“面好了,趁热吃,要不就泡糊了。”
面汤烫,李固吃的不快,阿福托着腮坐在一旁看他吃。
一肚子里都是话,可是却说不出来。
不安就像怀里揣着的炭火,无论怎么忍,都压不灭,挥不走,不管过多久,那煎熬都在。
要是他能不走,就好了……
阿福摇摇头,看他吃完一碗:“再添一碗吧?”
“不了。”李固抹过嘴,喝了半盏茶。
“城里……怎么样?”
“还好,现在粮也有,药也有……”
李固避重就轻,阿福也没有追问。
李固的性子,真是一直都没有变啊。
但凡他觉得她会担心的事,就都隐瞒不说。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
可是她从别处得到消息,只会更担惊受怕。
屋里很安静,碗盏摆在那里还没收走,食物的香气静静弥漫,窗上明朗的阳光,花枝的疏影映在窗纸上,风一吹,枝叶在颤,影子也在摇动。
阿福静静的靠在他身边,李固抱着她,两个人就这样靠一起。
相聚的时光这样珍贵。
阿福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他分开。
“对了,韦素他没事。”
“真的?”
“嗯,他现在就在京里我们府中,腿上受了伤,还没好利索,不过郎中说,好好养着,以后走路什么的都没妨碍。”
阿福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韦家其他人呢?”
李固声音艰涩:“舅舅和舅母都不在了,启哥他去了军中。”
阿福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
“我没事……舅舅在城破时死了,舅母随后就上了吊……韦素对我说,他伤一养好,也去从军。这笔血债,自然要记在蛮人的头上。”
“不过,你兄长,还没有消息。房子虽然没烧掉,却也被抢过了,我想他多半是逃到别处去了。”
阿福没出声。
朱平贵只怕……是凶多吉少。
还是暂时瞒着朱氏和阿喜的好,没消息,总比坏消息要好一些,没有消息,总还存有一些希望。
阿福想问他疫症的事,可是话到嘴边,徘徊了几次还是咽了回去。李固虽然尽力在笑,但眉宇间还是有一股隐隐的忧急之色。
她这么无力,一点忙也帮不上,总不能再拖后腿。
起码,不能让他再替她操心。
他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鸟,不是在她身边陪伴,在家里躲着的小男人。
他有他做的事情。
时间过的那样快,阿福眼睁睁看太阳一点点朝西边落下去,天边被染得一片红,最后那红色也隐没了,天上有了星星。
阿福紧紧搂着李固不撒手,像是溺水的人抱着浮木。他们絮絮的说话,其实许多话在信里都写过,可是现在却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说。
她不放心他,他也不放心她。
别人都没来打扰,大概知道他们相聚如此短暂,李馨没来,李信没来,朱氏阿喜他们也都没来。李固就将杨夫人和常医官叫了来问话,又嘱咐他们一些话。
李固和常医官说话时,杨夫人也低声对阿福说:“夫人……你现在身子重,不可与王爷太亲近了。”
阿福勾着头,低声说:“我知道……”
杨夫人这话说的实在……她挺着大肚子呢,哪会和李固……
那边常医官不知说了什么,李固声音提高了些:“当真?”
阿福与杨夫人都转头看过去。
常医官说:“虽没有十成把握,但七八分总有。”
正文 六十三 烦扰一
阿福虽然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可九成九是件好事,不然李固一直隐忧重重的脸上不会露出那样欣喜的神情。
阿福心里暗暗替他高兴,杨夫人又拉着她唠唠叨叨的嘱咐,又说给李固收拾了什么行李什么东西,阿福全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笑眯眯的只管答应。杨夫人也看出她心不在焉,肚子里叹口气,可是也替她欢喜。
这些天阿福虽然照常吃喝照常说笑,可是杨夫人看得出来她心事重重。现在李固一回来,她立刻跟脱笼的小鸟似的欢腾。
杨夫人抬起手来,轻轻摸了下她的鬓发。
她手抬起来就晓得自己是逾礼了,阿福是夫人,是主子。可是阿福被她这么慈爱的摸了两下头发,笑了笑,眼圈竟然有点红红的:“夫人……多亏有你一直陪着我,照看我,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
朱氏养她这么些年,杨夫人和她的交情不过一年多,可是阿福却觉得杨夫人更可亲可敬。吃穿用住行,哪一样都是杨夫人打点的妥妥当当,她什么心也不必操。想一想,哪个出了嫁的人能过这样的舒服日子?不用在公婆跟前服侍立规矩,不用妯娌间勾心斗角,不用操持家务打点内外,还有,李固的……阿福觉得,似乎前些年生活亏欠她的,一次性全都补给了她。
李固和常医官越说越兴奋,阿福听出些端倪,常医官说的是,这种疫症他的家乡以前曾经发过一次,并且那时候有老郎中已经开出了能防治这疫症的方子。
李固和常医官两个人起身去了书房,刘润也跟了去,阿福和杨夫人替李固收拾衣物。天气暖了起来,厚衣裳渐渐穿不着了,今年这样的境况不要指望内府做衣裳,把去年秋天的衣裳拿出来改一改,现在穿倒正合适。瑞云和紫玫也一起动手,瑞云有些不明白:“夫人呢,为何要把袖子收窄?”
“你的袖子不也是窄的?他现在要做事情,整天出出入入的,宽袖子等于累赘。”
瑞云一想果然是这个理,又担心:“可是……王爷穿的品服常服都有定规的,这一改,别人笑话是小事,万一有人要生事,说王爷失了体统什么的,这可是大事。”
“现在哪还有那功夫。”阿福抿嘴一笑:“那天晚上皇上来你没见,皇上的袖子也是改窄了的。那会儿我看见了没留心这个,这会儿才想起来。在外头时时要骑马,写字,做事,窄袖可要俐落的多了。”
瑞云一颗心落回肚子里,不吭声的低头改袖子去了。
既然皇上都这么穿了,自家王爷也跟着这样穿,肯定没大错。
阿福被杨夫人半哄半劝的赶上炕,李固还没回来——
她睡的不怎么踏实,外屋里瑞云她们还在做针线,声音压的很低。阿福迷糊了一阵,忽然觉得被子褥子都动了一下,李固躺了下来,身上带着一阵凉意。阿福朝他靠过去,李固轻声说:“且等等,我身上暖一些再抱你。”
阿福含含糊糊的问:“什么时辰了?”
“三更过了……”
阿福清醒了点:“你什么时候走?”
李固也苦笑了:“城里是多……五更我就起身。”
屋里帐幔低垂,烛影昏然。没有熏香,可是阿福的头发散在枕头上,有一种清新柔暖的味道。李固伸出手,缓缓将她整个人揽进怀中。
柔绵轻薄的亵衣贴在她香暖光滑的肌肤上,李固的手搭在她身前,阿福蜷着身窝在他怀里,声音低低的说:“我舍不得你。”
李固又何尝舍得离开她?
这些天在王府里,吃的东西仿佛没有味道,晚上躺在下来,再疲倦也总是觉得睡不踏实。
而现在躺在她身旁,就觉得心里一下就安定下来。就像……船儿终于进了港,鸟儿倦极归巢。
这才是家——
家不是一座房子,而是有亲人在的地方。
她,还有孩子。
“常医官……给你的办法有用么?”
“有!”李固冲口而出,急忙压低了声音说:“常医官明天和我一同进城,这次的疫症他没有亲见,但是据发病的人症状来看,和他早年经过的那场很相似。太医院还有两名医官在,陈太医和蒋太医都没有办法……只是,他若随我走了,你……”
“我没关系的,还有刘润在,他也懂医理能诊胎会开方配药的,你别担心。”
阿福枕着他的一只胳膊,耳边可以听到李固的脉动声,一下一下的,沉稳均匀。
她困的厉害,虽然想打起精神和他多说几句话——觉什么时候都能睡,可是李固天不亮就要走了。
拼命让自己清醒些,可是阿福还是觉得意识越来越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可是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阿福摸了一下身旁的位置,还是暖暖的。
李固刚走吗?
窗外面,天已经朦朦亮,鸟儿早早醒来,吱吱喳喳的吵闹。
阿福抱着李固枕过的那个枕头,觉得心里又酸又涩,可还有一点淡淡的甜。
紫玫悄悄进来,掀起帐子。她听见了一点动静才进来的,掀起帐子来就看到阿福一双眼水雾浮动,眼圈红红的,紫玫一下子想起小时候自己养过的兔子。
“夫人……要喝口茶么?”
阿福点点头,小声问:“王爷几时走的?也不叫我。”
“王爷走了一会儿了,夫人睡的沉,王爷也不许叫。”
阿福一早上都无精打采的,李馨过来陪她说话,瑞云掀帘子进来:“夫人,公主,朱夫人和朱姑娘来了。”
朱氏和阿喜一前一后进屋来,朱氏要向李馨问安她摇头笑着说:“免了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讲那些虚礼。”阿喜也就顺理成章跟着没行礼。
阿福一看她的神情,心里就有点嘀咕。以前阿喜要磨着朱氏给她买什么东西,就总是这个表情。可是再看朱氏,神情却很坦然,坐下来问阿福觉得身子怎么样,又说起李固来去匆匆的事。外面流传的疫症的话朱氏也听到了,不过阿福现在是双身子,特别不能劳神忧心,朱氏在她面前提都没提。倒是阿福自己说出来,常医官跟着李固一起进城去,若真是他以前经过的病症,那可真是得谢天谢地的大好事。
朱氏跟着念了声佛,却又担心的问:“可是,常医官要走了,你的身子怎么办?谁来照看你?这荒山野地也没处请别的郎中去啊?”
她的关切也是真心实意的,阿福笑笑:“母亲不用担心,我身边的刘润也略通医术的,有他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阿喜终于找着机会说:“他一个宦官能济什么事?姐姐,你在这里住着,要什么都没有,也没人照应,不如……我们搬进城去吧?”
“进城?”阿福疑惑了:“你想进城去?”
“城里总不像乡下似的,什么都没有。你看,吃的来来去去就那几样,这天都暖了也没有地方买布裁衣裳。姐姐如果要生产,这里也没有稳婆大夫,不如进城去……”
朱氏瞪她一眼,阿喜刚才要跟她过来时可没流露出要搬进城里住的意思。
这岂是说搬就搬的?京城现在还是一片混乱,更何况还有疫症流行,庄里下人私底下都在讨论,说现在能住在城外实在是一件幸事,这不懂事的丫头居然说要搬去城里?
“妹妹想是不知道,城里现在有疫症,万万去不得。”阿福把手里的茶盏放下:“若是妹妹觉得住在城外不便,可是先搬回城里去住,家里的宅子只是遭了抢,倒是没有被烧掉。不过恐怕要妹妹一个人搬回去了,母亲还得照应我,倒是走不开。”
阿喜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阿福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母亲怎么说也是生过孩子的,这庄里论起来,倒还真缺不了母亲在这里。妹妹想回城的话,我这就让人护送你回去。不过现在京城乱的很,也无处买粮买菜……”
阿喜急忙摇手:“我可没说要自己回去——姐姐,若是京城不便,那,你难道不能搬到那行宫去住吗?”
行宫?阿喜恍然——阿喜不是真想念京城吧?她一开始想的应该就是行宫。
行宫有什么好?阿福听说过,东苑宫室破败,许多宫院里草都能淹人,钻出狐狸野鼠野猫之类的来一点也不奇怪。
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值得阿喜这么向往?
李馨刚才本来没留意,听到阿喜提起行宫二字,忍不住想翻白眼。
朱家的两个女儿真是天差地远的两个人,阿福就这么懂事知礼,一举一动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儿来。阿喜就让人想狠狠的踹上两脚抽上一顿。人笨不怕,可怕的是笨人自作聪明,那可真是让人受不了。
杨夫人从外间进来,海芳跟在她身后,端着个针线篮子,脸上带着笑意:“朱姑娘不知道所以才这样说,我们王爷是已经分封开府的,夫人自然没有再住到宫中的道理。况且东苑行宫荒置已久,恐怕还没有庄子里住的舒服,样样都齐全。”杨夫人笑着,挺亲热的对阿喜说:“朱姑娘可是在庄子里住的腻烦了?这也好办,夫人不说了么,朱姑娘想去哪儿,我们派人护送就是。正好今天有人要去京城,不如顺路送了姑娘去?”
阿喜本能的朝后缩了一下,猛摇头说:“不去!我不要去!”
正文 六十三 烦扰二
杨夫人丢给她一个“不想被扔出去就老实点”的目光。阿喜单怵她,顿时老实了许多。
本来还觉得这姑娘好好调教一番也不错,毕竟在后山住的那些日子,阿喜也算乖顺懂事。现在想想,大概是那时候危机重重,连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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