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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来-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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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固虽然是锦衣玉食中长大的皇子,但是他的心……却不是那样高高在上的。



她去端了一盏杏子茶来给他。



“韦启要回来了。”



“是么?”阿福有些惊喜:“什么时候到?”



“我今天得的消息,他们再过三五天就该到了。下雪的话路上难走些,可能会晚一点儿。”



刘润端了信盒儿进来,里面盛着几张请柬。阿福翻了一下,又放回去。



“是什么?”



“人情来往,当时生誉哥儿的时候他们曾经随过礼。”



李固点点头,并不在意:“差人也送份礼去就好。”



阿福的目光在刘润脸上停住:“怎么,晚上没睡好么?”



刘润微微一笑:“得了本医术,看的晚了些。”



“嗳,书早一天看晚一天看的没什么要紧,别先把自己熬坏了,到时候医者不能自医,你本事再高也没用。”阿福顺口问:“是讲什么症候的书?”



刘润微微顿了下:“伤寒。”



阿福笑笑:“回来我就让人到你屋里去,把所有书都搬空,让你看不成。”



屋里人都笑起来,气氛温和融洽。



李固却微微出神,他脸朝着窗子,神情平静。



正文 八十二 惑三



刘润拿不准李固知道多少,他们不约而同的,都不再提起这件事情。



刘润时常觉得有一把火,在火底隐秘的烧灼,痛楚似乎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窜起来。



就此放弃,他不甘心。



一闭上眼,他就会想起来那一天。



林宦官那显得沧桑疲倦的脸庞,他的神情带着一种认命的麻木。



可是凭什么!



刘润不想认命。



他,他的全家,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他绝不能接受这一切,只是因为皇帝需要牺牲品,众人需要替罪羊,所以他父亲,他家就合该倒霉吗?



庆和还是和他住在一间屋里,白天劳累一天,早已经睡熟了,呼吸声那样均匀,窗上竹帘早该放下,可是事情多,一直没顾得上。帘栊被风吹得一下一下的磕碰在窗扇上。



就像碰在人的心上。



他觉得自己好像醒着,可是意识不清。可是也没有睡熟。那种半梦半醒无能为力的感觉,一直到东方泛白,才又浅浅的盹了一觉。



韦启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城,一同回来的还有高英杰,递了帖子一起过来。阿福是不能见外客的,但韦启兄弟俩和高英杰不一样。以来韦启和韦素算是自家亲戚,高英杰又是患难之交。二来,李固也更习惯阿福陪着他。阿福亲自下厨做了几样菜,又命人烫了酒。天色阴沉,过了午,天上零零星星飘起雪花,桌子摆在玲珑阁里,敞着窗子。虽然下雪,可是没有风,天也不算冷。



阿福洗了手重新挽了头发换了衣裳出来,坐在李固旁边,替他斟了酒,递在他手中。



韦启全不是阿福记忆中的模样了,他脸上有长长的一道疤痕,从眼角划到嘴角,伤痕还泛着红,肯定是这几个月的事儿。



“这脸上……”



李固看不到,闻言顿时露出关切的神情:“怎么了?”



“哦,被划了一道。”韦素不以为意,自己笑着用手摸了两下:“小伤。”



“伤在脸上,怎么能算得小伤。回来请人好好看看,彻底治好消去了才是。”



“这可不算什么,再说,没点疤,上战场还震不住人呢。”韦启笑的爽朗,又压低声音说:“这个可是炫耀的本钱,显得我身先士卒勇为当先,哪儿的疤都能消去,唯有这道万万消不得。”



众人被他说得笑起来,高英杰说:“照韦校尉这样说,我也得在自己脸上弄两道,不然肯定让人以为我是胆小鬼只会躲在营帐中,没有冲锋在前了。”他指着韦素:“你就更不用说了,典型的小白脸儿!”



韦素叹口气:“那只好下次搽些墨黑在脸上才能出门了。”



阿福微微笑,让人将小风炉搬来,就在这里暖酒。炉上水微沸,咕噜噜的冒起小水泡来。



大概因为阿福在,两人都没说什么打打杀杀的事,讲的都是些轻松的。韦启说有个营将一早起来穿甲胄,可是甲胄冻的结结实实的,卡住了,怎么也套不到身上去。后来不得不拿热水刷子来刷洗,然后再穿上,可是铁甲上的潮湿没擦净,刚穿上一出营帐,让寒风一吹,顿时又冻上了,手不能抬步不能迈,最后喊了来人将他抬走……



阿福不知道这事情真假,挺心酸的一个笑话。虽然韦启只说冻得不能动弹,可那该有多冷,恐怕是刺骨奇寒吧?



“这辈子头一次到那样远的北方,以往觉得京城的冬天也已经很冷,可是到了那里才知道京城这儿的雪根本算不得雪。那里的风雪一刮起来,遮天蔽日,我们那次险些回不来,互相手扯着手,互相都看不到对方的脸,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想回临时搭的营帐去。不到百步远,我们居然就看不见那营帐在什么地方了,说起来,没见过那样大风雪的人根本想象不出来北地关外的风雪是个什么样。”



一道热烫端了上来,揭开盖子。阿福说:“来,尝尝这荸荠饺子。”



“嗯,弟妹手艺就是好。”韦启顾不得烫,先尝了一个:“我们在外面草根沙子都啃过了,这次回来可得吃些好的。”



“正是。能好好回来,大家在一起把酒言欢也不容易。”李固举起杯来,三人喝了一杯,阿福替李固舀了碗热汤,李固端起来喝了两勺。



“是了,出征在外,没遇着什么好东西。”韦启摸出个小锦盒儿来:“我这做大伯的也得给侄儿补上一份礼。”



阿福也没推辞,就替儿子收下来,高英杰也一样拿出个小木盒来,他的关系又不同,阿福辞谢一回才收下。



刘润在一旁替他们将酒杯又斟满。



阿福坐了一会儿便离席出来,她在那儿,恐怕他们说话都不太方便。



她轻声嘱咐刘润:“别让他们喝太多了。”



刘润答了句:“我知道。”



阁子里热,淑秀在一旁拿着斗篷侯着,替阿福披上,想替她戴风帽的时候阿福摇头说:“不用了,就从廊下穿过去,用不着这个。”



“夫人脸热,须防吹了冷风回头不自在。”淑秀一径坚持,阿福也就将风帽戴上,摸出袖子里两个小盒子交给她:“先替我拿着。”



“是给世子的礼吧?”



“是啊。”



李誉睡了,便没抱出来和韦启他们相见。左右他们在京城会停留一段时间,总有见的机会,会不会再离开还未定。



帘子掀了起来,阿福迈步进屋。朱氏正抱着李誉坐在屋里和杨夫人闲聊,杨夫人站起身迎上来:“夫人先回来了?”



“嗯,王爷今天高兴,八成会喝多。”



“是,我就让厨房准备醒酒汤。”



李誉已经能分辨人的声音,朝阿福伸出两只胖胖的手来呀呀的喊人。阿福顺势把他接过来。



李誉的小脸儿白里透红,看了让人就觉得心里欢喜,想狠狠的亲下去。



虽然说,韦启他从军,阿福认为,那是一件英勇的事情,值得钦敬……可是身为一个母亲,阿福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上战场。



人呐,就是这样矛盾啊。



这个冬天,似乎人人都有心事。



刘润消瘦,李固时常出神。



阿福叹口气。



能让他们都这样困扰的事,一定非常严重。



可是她却帮不了什么忙,刘润摆明了不会说,李固总是用安抚的微笑告诉她一切安好。



是的,除了这个,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但是,阿福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暗中酝酿,等待一个爆发的时机。



正文 八十二 惑四



阿福做两针绣活,转头看看窗子外面。



碎雪飘飘洒洒的落着,窗纸被雪粉打的沙沙作响。



高英杰,他知道李馨出嫁的事了么?



他心里,是不是像他表面上流露出来的这样浑不在意?



阿福吁了口气,不再去想。



想也是白想,事情已成定局,李馨已经嫁给了驸马萧元。她和高英杰有情也好,无情也好,那都没意义了。



李固回来的时候果然喝的半醉,眼皮脖子都红红的,阿福却不怎么担心。喝的热酒,又是和兄弟,好友一起喝的,想必睡一觉就好了。



阿福端醒酒汤给他,李固不接碗,握着她一只手,靠在那儿吃吃的笑。



“快喝点汤,擦把脸就睡吧。”



李固没动。



“要不喝的话,当心明早起来头痛。”



李固的脸也红红的,他转过身平躺着,没动也没出声。阿福知道他没睡着。



“阿福。”



“唔。”



“阿福。”



“我在这儿。”



李固的手很热,阿福觉得自己手中像是攥着一块炭一样。



“阿福……我可真羡慕他。”



他是谁,阿福能猜到。



“他活的那么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能随自己的心意活着,保家卫国,驰骋疆场,击杀围剿蛮人,给舅父舅母报仇……”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我……”



可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或许他是说了,但是阿福只看到他的嘴唇轻轻张合,没有听到什么。



阿福默默的坐在他身旁,那盏热腾腾的醒酒汤冒着袅袅的热气。



她觉得自己也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她靠着李固也躺下来。



手牵着手,肩挨着肩。



有时候我们的生活并不是我们曾经憧憬的样子,但是幸福的感觉却比曾经憧憬描绘的更加丰富具体。



也许再等一等,李固就会把他的心事讲出来。



阿福有那个耐心去等待。



他们是夫妻,会牵手一起度过下半生。李固被他心中的负担所磨,阿福虽然不了解,可是那种抑郁无奈,她感同身受。



不能不说,人们对幸福的向往或许飘渺无据,但是对危机的预感,却总是极准。



还没出正月,皇帝病倒了。



这场被来势汹汹,太医含糊其辞,宫中人心惶惶,阿福和李固都入宫侍疾,连小小的李信也知道要看着药僮煎药,自己亲手捧了端到皇帝榻前。



李馨安静的坐在那里,阿福和李固两个人还是轮流着,李馨却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云台。



云台夏天空旷凉爽,却不适宜过冬。大风呼啸着吹过平台呜呜作响,浅浅的回栏池里水都结了冰,殿里烧了地龙,可是仍然冲不散那股凄凉冷清的感觉。



“阿馨,过来吃饭吧。”



李馨回过头来,有些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阿福。



阿福端碗的手有些哆嗦。



她坐了下来,觉得头有些晕。



不能生病,可千万不能生病。



“嫂子。”李馨也看出一些:“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可能是累着了。”



“这儿有我,你回去歇着吧。你可千万不能也倒下……”李馨不知道想到什么事,眼圈红红的,握着阿福的手:“你还有丈夫儿子呢,你倒下了谁照料他们?”



“你别自己吓自己,我真的没事儿。吃完饭,我睡一会儿去。你……不要跟李固讲。”



阿福睡的迷迷糊糊的,咳嗽了一声,瑞云轻声问:“夫人要茶么?”



“好……”



瑞云倒了一盏茶来,阿福接过来喝了两口。茶水微温,喝起来觉得有点不是味儿。



“什么时辰了?”



“酉正了。”



阿福一惊:“我睡了这么久?”



“夫人这些天太累了,宫里这么累,回去了还要喂奶带孩子,操心府里的事情。”瑞云替她掖了掖被边:“再这么熬下去,夫人非熬垮了不可。就是王爷,眼见着这些天也瘦了。”



瑞云还有话不敢说,可别皇帝病没有好,再填上几个一同生病的,那可有多糟。



外头有人说了句:“成王夫人醒了么?”



瑞云听出是高正官的声音,忙应了一声:“夫人醒了。”



阿福穿衣下床,瑞云开门将高正官迎进来。



看他的神情,阿福也顾不上客气:“有什么事情么?”



“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夫人身体不适,医官现成的,给夫人也把把脉瞧一瞧?”



“不要紧的。”阿福的头发睡的有些散,好在高正官也不算外人:“就是累着了,睡了一觉好多了。您这是从哪儿来?”



“从玉西宫来。”高正官脸上倒是露出这些天少见的,由衷的笑容:“回夫人话,皇上刚才已经醒了。医官也说了,已经没什么事儿,只是要多休养多调理,不可劳思伤神就是了。”



阿福终于能松一口气:“老天保佑,皇上洪福齐天,这可真是太好了。”



“正是,夫人也可以回去好好歇着,不用再天天起早贪黑的朝宫里赶。”高正官说,又露出有些沉重的神情:“可皇上是闲不住的,这才刚醒,又召臣子进宫。”



皇帝很多疑,这几天的政事都积压着,李固也不敢擅自插手。



皇帝这病也是累出来的。



一年里经过两次动乱,一次是内忧,一次是外患,皇帝的多疑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什么事都要抓在自己手中,完全可以说,皇帝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驴多——当然,皇帝在吃穿用住上头当然不会受亏待,可是他怎么说也是马上要五十的人了,阿福觉得近来进宫,他的白头发一次比一次多。



“高正官这会儿一定忙得很,我这里不碍事,您赶快办正事要紧。”



高正官也没和阿福客气:“好,我让人送夫人出宫吧,成王爷只怕今晚还要歇在宫中了。信皇子今晚只怕也不能回去。”



阿福在宫门处上车的时候,远远看到韦启高英杰他们赶过来,到了宫门处一起翻身下马,交禁卫查验腰牌。



“韦大爷?”



庆和出声招呼:“怎么这会儿进宫?”



天可要黑了。



韦启简短的说:“皇上召见。成王夫人要回去了?”



阿福撩开车窗应了一声:“是,皇上龙体康愈,我这正要回府。”



在这样的地方不能多说什么,韦启抱一抱拳,阿福也放下车帘。



正文 八十三 崩一



阿福回到府中,时间已经不早,天早黑透了。朱氏喂李誉吃了奶糊糊,已经将他哄睡了。阿福进来时,朱氏正守在李誉身旁做针线,时不时转头看一眼,脸上带着一种满足的安宁。阿福觉得心里一下变得踏实了,她有些疲倦的在炕沿坐下来,低头先尽情的看了儿子几眼,小家伙睡的很香,头发有点长,把额头都盖住了。



“宫里怎么样?”朱氏小心的问。



“皇上醒过来,应该是没事儿了。”



朱氏长长的松了口气,合十说:“真是佛祖保佑,没事儿了就好。”她打量阿福,“你这几天也瘦了,想来王爷也劳苦,过后可得好好补一补。”



“母亲也早些歇着吧,天不早了,这些天都累。”



“嗯,皇上好了,真该好好赏一下府里的人。”



“母亲替我想着些,我事儿多,怕真忘了。”



朱氏笑着说:“好,我就替你想着。晚上我就在西屋睡,誉哥儿交给旁人带我不放心。”



阿福也没推辞,姊妹瑞云这些天也熬的不轻。



梳洗了睡下,听着外面的风又紧起来。



她想了一会儿,翻了几回身。或许是下午在宫中睡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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