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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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今日来便要送你们上路。”
“我们与各位无怨无仇，各位下杀手不知是何原因？”
“你们记住，要杀你们的是当朝丞相王钦若不是我们。死后若要寻仇，记得是他要杀你们不要寻错了仇家。”
“果然是他！他收人贿银，嫁祸给我爹爹。是怕有人替爹伸冤平反，他要杀我灭口！”
“让你们当个明白鬼，也算我们几个仁至义尽了！”
“我爹在朝中从不树敌也未曾得罪于他，他为何要害我们？”
“你们死总比他死好！”
“他为饱私欲，污人入罪，事情总有查个水落石出的一日！”
“别做梦了，你以为王钦若想不到这一层吗？你父母兄长早已死于我们的剑下，你一死便可与家人在阴间团聚！”
“你说什么？我爹娘哥哥怎么会死？这不可能！”誉菡被当首之人这一句话夺走心志，整个人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小姐！”秀青见誉菡跌落下马，心急之下也滚落下马，爬到誉菡身边，这两个女子是何等的狼狈不堪。
洪家蒙此不白之冤，现在爹娘哥哥又含冤而终，这叫爹爹怎会瞑目啊！誉菡强行站起身来，面对飞身下马的几人：“我洪家已然落魄至此，被贬他乡，他为何还要下此毒手，斩尽杀绝？”
“罪人洪湛出城之后欲为罪潜逃，被就地正法。王大人何等精明，怎会不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道理。”
“世人不见，苍天有眼，王钦若做下如此龌龊之事，定遭天谴。你们几人助纣为虐，杀人性命，就不怕遭报应吗？”秀青厉声质问那几个人，怕是今日难逃一死。
“嘴好厉的丫头！”说着，几个人拔剑出鞘，砍向秀青二人。
誉菡只觉好冷，全身都被冷意包围。地下头，见肩膀、腹部、胳膊上的衣料已被染成红色，意识开始模糊，眩晕感让她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倒下。自己是洪家伸冤的唯一希望，今日也要丧命于此了！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秀青，秀青已经倒下失去了知觉，身上沾满了自己的血。好秀青，我不甘心呐！洪家如此为人，为何会落得此等下场！
“哼，原来中原的男人都是如此的英武，七个男人追杀两个弱质女流！”述里几乎听得他们的全部对话，对这几个杀手实在是嗤之以鼻。
而就在那几个人转身回头之际，述里看到了那女子的脸。是她！誉菡一袭红衣确是给述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半年之后的今日，便是一眼也能认出她来。男儿装扮也没能遮住那对灵动的大眼。
“各位好汉，我们自有行事的规矩，此事与众位毫无关系，我劝好汉还是继续赶路，不要插手的好。”为首的杀手看到述里几人，便是他们非中原人士。
誉菡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坚定的望着那个说话的人，眼前早已模糊一片、看不真切，却依旧努力的睁大双眼：“救我！”
述里望进那对眼睛，那里充满了不甘和对生存的渴望！教他如何也想像不到，就是这对眼睛在往后的日子里，有意无意间含情望着他，成了他一生的劫数。就在誉菡即将倒地之时，他策马上前，抽出腰间的长鞭甩至誉菡腰际，借力将誉菡拉至马背上。调转马头，道：“释鲁，救下她的同伴，把这儿处理干净。”便继续往林子里面走去。
释鲁带着另外两人，处理掉那七名杀手，抱起血泊中的秀青，三人策马往林子里追赶述里去了。释鲁低头看了看这个小丫头，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有的救。他跟随述里多年，比述里年幼几岁，知道述里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就像这次他就不明白，这中原人的事，谁死谁活与他们何干？救了两个半死的人，这一路上怕是要耽搁不少时间，且看述里如何安置这两名女子吧。
到林子里一块空地出，述里下马将誉菡平方到地上，除去她的外衫，将抹胸解开查看伤口，只有腹部一剑重伤，肩部以及背部的几剑都伤得不深。拿出随身带着的刀伤药，将血迹大致清理了一下便将药粉散在伤口处，随即将誉菡先前穿的麻布外衫扯开，将腹部伤口严实的包扎好，其余几处伤口也随意包扎了一下。述里从誉菡的包裹里找到另外一件男子衣裳，便是誉菡出汴梁城时换下的一套衣裳，给她穿在身上。刚刚给她处理好这些，释鲁几人便赶了上来。释鲁见述里已将那位姑娘的伤口处理得当，便找了个角落开始给秀青处理伤口。看样子这丫头受的伤比她家小姐要严重的多，这么瘦弱的身子不知要拖到几时才会痊愈，两个丫头妄想给家人伸冤，听他们方才谈话的情形怕是万中无一哟。
一路上述里放慢了脚步，将誉菡抱在怀里以减轻马背上的颠簸，用披风将她裹的严严实实。每隔三个时辰，述里会喂给誉菡一颗黑色药丸。释鲁甚是不解，述里为何对一名中原女子如此照顾？先不做他想，只效仿述里将怀里的小丫头照顾好便是。
傍晚到了一个小镇，找了家相对偏僻的客栈歇脚。吩咐店家准备饭菜，又找来小二去抓药煎药，这才回房。述里先后思量了许久，先前几个杀手虽被了结了，一旦那个要取她俩性命的人获悉此事，难免会再派人来追杀，既然救下她们二人性命，索性救得彻底。
“释鲁，你好好照看那个小丫头。带上她们一起回幽州，明日加紧赶路，到了幽州再让她们好好调养。”述里叫来三人，跟释鲁交代着。
“是。。。不过述里你可想清楚了，她们毕竟是中原人，与我辽国内的汉人不同。她们现在既然性命无忧，便可放她们在此，带着她们二人一路上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
“就这么定了，你无需多言。”
四人用过晚膳之后，各自回房去了。本是释鲁与述里住一间房，阿鲁挞与豪礼拓住一间房。为了照顾两个受伤的人，且防御夜晚会再来人刺杀，他要留在秀青房里睡在外间的小床之上。难道是述里对那个姑娘有意？想想也不对，那个姑娘虽长得清秀可人却不算是个美人，跟萧延哥比起来可差的远了，释鲁便否定了这个猜测。可究竟是为什么，述里要搭救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中原人呢？他们三个人跟随述里多年，私下也是兄弟相称，可真是很少有琢磨透他的时候。








第7章　第　7　章
第七章
端来煎好的药汁，放在桌上，释鲁开始犯难，这个小丫头还昏迷着，药汁送到嘴边根本咽不下去，全部沿着嘴角流出来了。“嗯，看来这能这样了。”释鲁自幼跟随在述里身边，习武弄刀、征战沙场，却不曾近身女色。这么嘴对嘴的把一碗药汁给秀青喂下去，释鲁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揉了几把，说不出的滋味。。。
述里将药汁如数喂给誉菡之后，站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儿好一会儿。第一次在汴梁见到她本是机缘巧合，没想到如今在此遇见她，原来对她的印象如此真切。誉菡左肩上有一块淡淡的红色胎记，述里以为是沾染在身上的血迹，用湿布擦拭了几次发觉并没有退去的迹象，再仔细一看才知是块胎记。
连续两、三日赶路，并没有像释鲁说的那样耽搁太多时间。誉菡意识回笼过很多次，却都处于半昏迷，眼皮重的像山一样就是睁不开。一幕幕破碎的记忆片段在脑子里闪动，意识很混乱，到底自己现在在哪里。想起自己在晕倒之前被人拉上马，再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感觉自己现在一个温暖的怀里，被抱的太紧，誉菡用尽全身气力挣扎着要更顺畅的呼吸，可就是连跟手指都动不了。述里感觉到怀里人有醒来的迹象，只以为是马背上颠簸扯动了伤口，便将誉菡抱得更紧。
“释鲁，看这小丫头长得倒是有模有样的啊。”一路上饮马休息之时，释鲁少不了被阿鲁挞与豪礼拓打趣一番。
“那还用说，八成就是看这小丫头长得俊俏，便照顾的如此细致，等人家姑娘醒了就好以身相许啦！”
“原来释鲁开始对女人动心思了，这朝夕相处的难免郎情妾意，快说都怎么偷偷占人家姑娘便宜了？”
“你们两个少胡说八道！”释鲁本就面皮薄，被这两个人说的是无地自容。先前被他们调笑还只觉得无奈，现在不知怎的心虚起来。他发誓给这小丫头换药之时只偷看了一眼。。。

只觉身上好热好痒，誉菡开始能意识到周围的环境。自己已经不在那个温暖的怀里，应该是躺在一张床上。记忆飘忽不定，她努力的在脑海里搜寻着最后发生的事情。慢慢的，她想起了那几个杀手的话，爹娘哥哥已被他们杀害。誉菡在梦境里止不住的哭着、喊着，希望他们能听到。自己晕倒之前，看到秀青浑身是血，秀青！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不能再弃她而去，秀青，不要走！
“秀青，你不能死！秀青！秀青！”誉菡猛地睁开双眼做起身来，这一动作牵动了没有完全癒合伤口，包扎好的纱布上渗出血迹，疼的她有重重跌回床上。
“姑娘，你醒啦！昨日大夫还说你傍晚才会醒。”一个丫鬟听到响动，进屋看到刚刚醒来的誉菡。
“姑娘，我这是在哪里？现在是何时日了？”
“今日是八月二十，这是耶律大将军的别馆，一位耶律将军的相识带你来这里的，你在这住了快两天了。”小丫鬟端了一些糕点、茶水到桌上，想必誉菡早就饿了。
“耶律？我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听到‘耶律’这个姓氏，誉菡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耶律’是辽国贵族姓氏。中原之内怎么会有辽人府邸？
“姑娘，你别激动。这里是幽州，我说的耶律将军是耶律斜轸将军。”小丫鬟赶紧走到床边扶住挣扎着起身的誉菡。
“幽州。。。我果真是来了大辽了？”
“姑娘你是中原人？我也是汉人，但祖辈都在大辽生长。我叫阿蘅。”
“我叫洪誉涵，你叫我誉菡便可。”
“誉菡姑娘，伤口是不是还疼着？我一会儿便给你换药。”
“救我的人在哪？我要见他！还有，他们只带我一人回来吗？你有没有见到另外一个跟我年纪相当的姑娘？”若是只带她一人回来，怕是连秀青也。。。
“姑娘不用担心，你嘴里叫的秀青姑娘在另外一个房间，不过还没有醒来。”
“阿蘅，麻烦你带我去见秀青，我要看看她怎样了。”说着誉菡就要下床，只因长时间没有进食，只靠一些汤药补充体力，脚像踩到棉花一样完全用不上力气。
“姑娘不要心急，先吃些糕点。去看秀青姑娘也要先吃饱有力气才行啊。将军在操练场，平日都是住在营中，很少回来。我马上差人去通知将军，说你醒了想要见救你的那位大人。”
誉菡想想也觉有理，自打出了汴梁就没再好好吃过东西，拿起糕点吃的有些狼吞虎咽。到底在自己晕倒前谁救了她，当时意识模糊根本没有看清那人样貌。然而这人倒是有心救她，若是留她与秀青在相州，怕是也要死于下一波杀手的剑下。现在既已无生命之忧，要怎么样替爹伸冤呢？父母兄长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那些杀手说的她不愿去相信也不敢相信。
来到秀青的房间，坐在床边，见着她的脸依旧十分苍白，叫誉菡怎生不心疼呢。握住秀青露在丝被外面的手，眼泪就这样掉个不停。秀青不是洪家人，本不该跟她一起吃这种苦的。然而没有了秀青在身边陪伴，自己真的形单影只了，这要如何是好？
午膳过后，誉菡在秀青房里呆了一个时辰，只因尚未完全康复容易倦乏，便在阿蘅的劝说下不舍的回房休息去了。睡得昏昏沉沉之际，听得有人叫她。悠悠转醒，发现是阿蘅。
“誉菡姑娘，你要见的人，他们已经来了，正在外面等着。”
“好的，你快快请他们进来。”说着，誉菡从床上起身，整理好了衣衫，走到桌前等着见她的救命恩人。
当述里四人进门的一刻，誉菡只觉这几人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然而这几人明显不是汉人，自己怎么可能见过契丹人。
“小女子洪誉涵，在此谢过几位恩公的救命之恩。敢问恩公高姓大名？”誉菡福身行礼。
“耶律述里。”述里想，她定是没有认出他来。
“释鲁。”
“阿鲁挞。”
“豪礼拓。”几人纷纷拱手报出自家名号。
“若不是几位恩公，誉菡早死于他人剑下。誉菡死不足惜，而家父枉死、蒙受不白之冤，我是替爹爹洗去冤屈的唯一希望，几位是我洪家的恩人！”
“你现在身处辽国境内，康复之后何去何从，你们二人可自行定夺。”
誉菡思量了一会儿，便道：“我们能否在这里多叨扰几日，沦落至此已无他处可投。一旦想出法子，我们便马上离开。”不管他是否有逐客之意，誉菡只能厚颜的请求，只因她们确实无处可去，何去何从还要从长计议。
“洪姑娘住下便是，师父不常回来，你们两人住下倒也方便，住到何时只评姑娘愿意。如有什么需要自可吩咐府中下人。”述里不想让她离开，回到大宋疆土定有危险。他那样说，只是让誉菡明白，他没有要束缚她的意思。
这时阿蘅匆匆跑进来，气喘连连的说着：“誉菡姑娘，秀青醒了但是情绪非常激动，根本不听我们说话。你快过去瞧瞧吧！”　
“真的吗？太好了！”誉菡快步向外走去，牵动了伤口，疼的她马上扶在门上，一手紧紧抓住门框，一手捂住腹部。述里见状，两步跨到誉菡身边搀扶住她。
“不碍的。”誉菡勉强扯出个笑容，在述里的搀扶下来到秀青房里。

　“秀青！”誉菡见着一脸惊恐的秀青，不敢让任何人靠近顿时心疼不已。
“小姐，你没事了太好了，我还以为咱们死定了！咱们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这是哪里呀？”秀青还是不停的哭着，周围的人都很陌生，衣着古怪跟宋人差异甚大。
“好秀青，咱们都没死，都还活着。”誉菡将秀青抱在怀里，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抱头痛哭。
“老爷夫人都被他们杀了，咱们要何去何从啊？王钦若那个狗贼不会放过咱们的，小姐，我好害怕。”
“我一定要为爹爹洗清冤屈，揭露王钦若的龌龊行径，最差不过一死。只是此事危险重重，我不想你再跟着我受这些苦。”
“小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自幼受老爷夫人恩惠、与小姐一同长大，也是洪家的人。现在只剩咱们二人相依为命，你还说这些话！”誉菡满腹的委屈与不甘再不能憋在心中，两人向汪洋中的两根稻草，相互扶持着。
日子慢慢过去，眼见月底就要过完。誉菡的伤口已经基本完全癒合，府上下人待她们都周到客气，而这期间没再见到述里几人来过。








第8章　第　8　章
第八章
这一日，风和日丽，誉菡与秀青在园子里散心，养伤多日在床榻上躺的都有些筋骨松散了，这时见到述里带着释鲁迎面走来。看样子是来找她们的，誉菡便迎上去问礼。
“我们近日有要事处理，即日离开。你们在此住下便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府中的人吩咐，不必见外。”述里此次来便是要交代一下，言外之意，近些日子她们即使有事找他也见不得。皇上太后已到多时，不刻出兵南伐。
“将军可知何时能回？我与秀青已康复，不便在此打扰太久，若是离开之时不能当面跟您道别言谢怕是很遗憾。”
述里听了这话，浓密的眉毛皱了一下，道：“估计会拖一些时日，不知何时能回。姑娘何不在此多住些时日？”
“将军可是要南下？”一直有辽宋开战的消息，最近听府内下人们议论纷纷的，说是大批精兵驻扎在操练场。
“嗯。”本没打算告诉她，却也不想欺骗于她。
“是要带兵南伐，与大宋开战？”见述里没有回答，表示默认。誉菡接着说道：“将军能否带上我与秀青？”
“这不行，军法规定，女眷不得擅自进入军营重地。”述里大致猜出她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