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劫-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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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行，军法规定，女眷不得擅自进入军营重地。”述里大致猜出她的用意，她一路由汴梁向北，定是要北上见什么人替她父亲伸冤。可两军混战，怎么可能让她有此机会呢。
“请将军无论如何要帮忙，擅入军营危险，而我们两个只身上路遇上杀手便更加危险。”
“这个忙我是有心无力，若非太后身边的女眷根本进不得军营。”
“这个容易，我们可以乔装成男子。”述里转身没有作答，誉菡走到他身前继续说：“我们以前常扮成男子出府走动，真的不会有人认得出来，求你。。。”誉菡一时心急，双手抓住述里的手臂，发觉不妥便马上松开了双手。却还是睁大一双眼睛，恳求着他。
现在誉菡同他讲话，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么客气。那心焦而致的淡淡的撒娇味道让他马上败下阵来。“在我答应之前，你先应下几件事，我再做定夺。你们两个在军营之时，安分待在我的帐中，不得与其他人交谈。两军交战，关乎国家命运，若是你扰乱我军秩序，我要以军法处置你们。如若有人发现你们的女子身份，你不杀了知晓之人，我便杀了你们。”说这些完全是吓唬她的，只确保她在营中不出差池。
“果然契丹人都是青面獠牙，面目可憎，杀人不眨眼的。”誉菡小声的嘀咕了句，只是以前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描述过契丹人，难道说书先生说的都是真的？
“嗯？”尽管她极小的声音，述里还是听到了。
“哦，这些当然没问题，我都应下。将军对我们一再相助，大恩不言谢。若是以后有用到誉菡之处，一定尽心尽力。”
誉菡、秀青二人换上男装，便跟着述里他们朝军营方向去了。

进入辽军的军营，第二日便全军拔营启程。行军数日，疲乏劳顿。每每扎营之后，誉菡二人用过晚膳便早早睡下。述里每晚都在主帐之中议事到很晚，众位将领一同分析地势，制定相应对策，以确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两军开战，辽军欲攻其不备、打个措手不及，然宋军似是有所防备。然而大辽皇帝耶律隆绪及太后萧绰亲征督战，辽军士气高涨，精兵上阵英勇无比。宋军本对辽人有所忌惮，在辽军大肆猛攻之下节节败退。辽军乘胜追击，军队稍作整顿修正便会继续南下。连续二十日，辽军屡屡得胜，营中士气大震。
誉菡混在乱军之中，亲眼见到了战争过后战场上横尸遍野的场景，烧焦的尸首发出的味道变态不能散去。死去的有宋人，当然也有辽人，权力的争夺，枉死的无非是黎民百姓。而身为大宋子民，面对大宋的节节失利，誉菡不知心里应作何感想。
这一日，在连续胜仗之后扎营一日稍作整顿。述里在营中巡察一番确保无事之后，回帐中休息。脸上布满灰尘，带着明显的倦意，眼中已然出现血丝，梳理整齐的头发也变得蓬乱。
誉菡倒了一杯茶水放到桌案之上，随后端来一盆清水，将毛巾沾湿后去擦拭沾在述里脸上以及双手上的灰尘。让秀青把水盆端走之后，回身开始给他梳理头发。这些日子在营中闲来无聊，便随手做些琐事，有机会便会待在他身边帮他。话不多，只是安静的待着，似乎也没有什么自己能帮他的大事，他堂堂辽国大将军需要她这么个有家归不得的宋人做什么呢。誉菡愿意做，述里也不阻止都是闭上眼小憩，只管让她安静的服侍着。
“为什么你们契丹男人也要扎起发辫呢？像女人一样。在我们大宋，男人都是将头发束起来的。”誉菡梳理着他的头发，自觉有趣，便痴痴的笑了。而抬起头发现述里正盯着她瞧，也知自己问了个愚蠢又无聊的问题，马上地下头躲避他的目光。

傍晚时分，誉菡秀青在帐中闷了一整天，而帐外热闹异常。誉菡还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瞧一瞧这军营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极其好奇士兵们这会儿都在干什么。
“秀青，那个傻大个还在外面看着吗？”释鲁时不时的在帐外转悠，估计是奉了他主子的命，看着她们。
“刚才还在，我再去瞧瞧。”秀青悄悄的将头伸出帐外张望，见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杵在帐外，赶紧缩回头：“他怎么还在，像跟柱子一样杵在那儿。”
“秀青，一会儿你。。。。”
“这样真能行？”
“哎呀，你快去。看他人高马大的，脑袋不灵光，肯定上当。”
秀青走出帐外，在释鲁面前站定，笑呵呵的跟释鲁搭讪：“这天都黑下来了，还没有吃晚膳吧？你看他们那多热闹啊，你在这儿守着不闷得慌啊？”说完干笑两声，若是照照镜子，秀青才知道自己笑的有多假。
“嗯，马上就去了。”
“真是辛苦你了，为保我俩周全大费周章的。”哼，是等着另外两根木头跟你换班是吧。
“述里吩咐的，不敢有闪失。”说了这么久，这时他才发现秀青老是心虚的往账内张望。坏了，定是这小丫头出来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让她家小姐从帐后溜出去。冲入账内，果然空无一人。释鲁回头瞪了秀青一眼，直接绕到帐后去追誉菡。等释鲁走远之后，誉菡从羊皮毯子下面钻了出来。
“都跟你说了，这傻大个儿脑袋不灵光。”于是她二人冠冕堂皇的从大帐正门出去。
整个军营，篝火通明，每个营帐前都点着火把，一个大支架支起的铁锅里，饭食冒着热腾腾的白烟。士兵们谈笑着，连续的胜利让他们也兴奋异常，没人关注在意到誉菡两人。军营心脏位置，两个营帐明显高大气派，定是主帐无疑了。大辽的皇帝与太后就在这营帐之中吧？前几日两军交战之时，老远看到他们，可距离太远根本看不真切。两人绕着大帐走动，想找到能窥视账内的地方。
“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万一被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嘘。。。你别吵，听听里面的动静。”
“你们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站到亮处来！”帐外把守的官兵听到说话声后，绕到誉菡两人身后，将她们抓个正着。
“怎么没见过你们，哪个帐里的？报上名来！”
“我们是耶律述里将军帐下的。”
“一派胡言。耶律述里将军麾下三位统领我们会不认得？走，跟我们去面见皇上、太后！”

　“跪下！”誉菡两人被押进主帐之内，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启禀皇上、太后，在帐外发现两个可疑之人，怕是大宋派来的细作。”其中一个守兵报道。
萧绰走到她俩身前，看这瘦弱的样子便知不是细作，若真是大宋要派人来探军情也会选那身强力壮之人。随即一笑，道：“哦？你们给哀家抬起头来。”
誉菡不敢抬头，却被身后的士兵扯住头发，强行抬起头。述里见着这张脸后，直想走过去掐死她。誉菡见他被气的攥紧拳头，双目冒火的瞪着她，吓得赶紧又低下头去。大帐之内一下子变得好静，誉菡偷偷抬头瞄了述里一眼，还在瞪着她。心想这下真是闯下事端，触怒他了，不知现在道歉晚不晚？这帐中除了皇上、太后就是主帅将领，她杀得了谁。。。
分明就是两个丫头，这么柔弱扮成男人是十分不像，凭她们自己是肯定混不进来的，是谁带她们进来的呢？看样子，述里跟这俩丫头认识，萧绰反倒有心逗逗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看他作何反应。其余几人只觉这事怪的很，各自回到座位看太后如何处置。萧绰踱步到自己案前，忽的拂袖转身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快快如实招来，谁带你们进的大营？看我不将他与你们一并砍了！”
“太后请息怒，是我们自己误入营中，与旁人无干。不知是军营重地，误入其中，请太后息怒恕罪。”誉菡害怕，莫不是真要军法处置？但不能连累述里几人。
“好一个‘误入’，我大辽军营岂是你轻易就能进入的？说！是谁跟你里应外合？你闯入军营，意欲何为？”
“太后明察！辽军铜墙铁壁，岂是我们二人能觊觎的。确是误入营中，只因把守森严，不得而出。”
“好一张巧嘴。哀家不管你们来此何目的，擅闯军营便是重罪。来呀，给我拖出去砍了！”







第9章　第　9　章
第九章
誉菡当场傻了眼，果然军规不是儿戏，生死就是这一瞬。要如何是好，向耶律述里求救吗？他先前早已警告过她，叫她如何能连累他呢？
“太后息怒，是末将带她们二人进来的。在幽州操练之时，见她们办事还算牢靠，便带在了身边。不知她们如此不懂规矩，回去我自会好好教训她们。”述里及时跪下求情。
“原来是你帐下的。本不是什么大事，快起来吧。”萧绰扶述里起身，心里乐开了花儿，这小子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你们还不快谢太后不杀之恩！”述里转脸向后呵斥誉菡二人。
“谢太后开恩。”一条命就这么捡回来了？述里到底是什么人，太后竟如此信赖？
“你们两个过来，到哀家案上来。”萧绰朝誉菡、秀青招手示意。
誉菡实在不敢相信，直至赐座入席到太后身边，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反差太大。而这时，萧绰站起身来，似是无意的碰到誉菡的头盔，本就因过大而歪歪扭扭套在誉菡头上的头盔应声落地，一头及腰的长发登时散落下来。一众将领，包括皇帝耶律隆绪在内，全部当场震惊，原来是个女人！誉菡惊慌的去拾起掉落的头盔，只有萧绰兴味盎然的看着述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述里的两位恩师连同一众人等都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不知皇上、师父要如何想他了。　
“你叫什么名字？倒是张了一张巧嘴，哀家喜欢，就留在哀家账内吧。”　誉菡、秀青跪匐在地上，全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萧绰见状，又笑着转向述里道：“哀家跟你要了她，你不会不舍得吧？快把这身盔甲脱了吧，瞧你这瘦弱的样子，哪禁得住这身行头。”笑呵呵的把誉菡扶起来。
听了萧绰这话，便知她是存心打趣述里，一众人哄堂大笑。述里自觉颜面扫尽，直到各自散了也没再开口。回到帐中将释鲁训斥了一番，释鲁自觉委屈，却也不能讲是自己被两个女人给诓了。誉菡的包裹还在述里帐中，有些女儿家用的东西在里面，在帐外转悠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将军，我来取些东西马上就离开。。。”能感觉到自她进账，述里一直瞪着她看。走到角落的床榻处，羊皮毯子下面拿出包裹。转过身时着实下了她一跳，述里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她身后。
“你好大的胆子，之前警告过你的事情都忘了？”述里面无表情的说着。
“我。。。我就是想出去走走，在营帐里闷了一天。。。没想到会被抓住啊。”
突然，述里抓住誉菡的双肩把她高高举起。誉菡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他，被他高高举过头顶，这是要摔死她？！誉菡觉得，以他的身手只消一下就能要了她半条命。述里心中也如此想，就这么一下子摔死她。刚刚她这么出现，岂不是让皇上、师父们取笑，以为自己是个好渔色之人，到了行军打仗还离不开女人。述里依旧不语，紧抿着嘴唇瞪她，怒气越来越重。
誉菡如救命稻草般抓住述里的衣襟，把自己控在他怀里，大声叫道：“你要冷静，我禁不住你打的，会打死我的！你费了很大功夫才把我救了！啊，秀青救命啊！”不顾女子矜持的大叫起来，述里的满腔怒意，现在只剩无奈了。过了半天，誉菡才发觉述里早已松开了双手，只是自己还紧搂着他不放。在述里来得及反应之前，她赶紧灰溜溜的跑了。释鲁见誉菡跑出来后，大呼畅快，你耶律述里不照样对她无可奈何。

遂城内。
“启禀将军，汴梁有八百里加急信函送到！”
“快快呈上来！”杨延昭接过信函，辽军随时都会攻打遂城，然城内驻守官兵不到三千，莫非是朝廷要加派兵马相助？然而读了信件，让他倍受震撼。
咸平二年（九九九年）九月底，辽军大举进攻遂城。萧绰亲临城下，自执桴鼓督战，辽军士气大盛，围攻甚急。在辽军猛烈的进攻下，遂城只有挨打的份儿。杨延昭飞书告急，请求增兵援助。然傅潜畏惧辽军，不敢出兵，致使遂城为辽军所困。遂城城小无备，军民惊慌失措，杨延昭只能紧关城门不应战。
“几位将军说说，这攻打遂城一事应如何处理？”萧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弹丸之地，储备不足。依我看，杨延昭坚持不了多久了。”萧挞凛接过太后的话，“只消再坚持几日，定能攻下遂城。”
“此次战役已经拖了月余，恐怕我辽军粮草也支撑不了太久了。斜轸，您怎么想？”萧绰看向耶律斜轸。誉菡走到萧绰跟前，将酒杯斟满。
“太后说的极是。如若宋军继续紧关城门以此拖延，城墙难以攻克，怕是对我大军更加不理啊。”
此次南伐，屡屡胜利。到了这小小遂城，虽是辽军占据优势，而杨延昭避不迎战，耶律隆绪只觉得像受了一股闷气。“嗯。述里，你有什么想法？”
“近几日天气迅速转冷。若是出现什么恶劣天气状况，会对我军更加不利。”
“朕就不信，我大辽精兵攻不破一个小小遂城。明日继续叫阵宣战。”
事情顺应天意，一晚时间，寒潮悄然而致。遂城军民齐心汲水浇灌城墙，一夜之间，遂城化成一座冰城。时至此时，耶律隆绪只得下令退回驻地。
“后方军队先行撤退，前方骑兵留守，以防宋军出城偷袭。”耶律述里吩咐下去，留在阵前指挥骑兵。
宋军果然趁辽军撤军之时，出城追杀。在耶律述里早有防备的情况下，辽军损失不大。而当述里带着骑兵赶上先行军时，太后的战车上却不见了誉菡与秀青的踪影。顿感事情不妙，调转马头往遂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释鲁三人护主心切，也紧跟其后。


誉菡回到遂城城楼之下，终于能帮爹伸冤报仇了，心中激动不已，但愿杨伯伯能早日上奏皇上还洪家一个清白以慰爹爹在天之灵。在城楼上官兵放箭威胁之前，誉菡开口：“差大哥，请通报你们杨将军，就说是汴梁来的人要见她。”
官差将信将疑，却不敢唐突，还是去禀报了杨延昭。一会儿功夫，杨延昭出现在城楼之上。
“杨伯伯，终于见着您了！”
“来者何人？”
“杨伯伯，我是誉儿啊。”
“你果然来了。收到汴梁的消息，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杨延昭露出痛苦的表情，“誉儿，你糊涂啊！洪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定不会做出收受贿赂之事。本该等着事情水落石出，可万不该选择逃脱，这是罪加一等啊！”
“杨伯伯，不是的。爹爹是受人陷害，被人蓄意杀害的！”
“你再告诉我，你因何又勾结大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叛国之事？”
“这怎么可能。杨伯伯何出此言？您定是误会了。誉儿就是再愚钝，也不会做出这等事啊！您听我解释，是。。。”还没等誉菡说完，杨延昭高声喝住她。
“够了，你不要再狡辩了。皇上亲笔书信还能有假？皇上下令若见了你便将你就地处死。念及与洪兄往日的情分，我不杀你，你快走吧！来呀，如若见她二人再敢靠近一步就放箭。”城楼之上，一列弓箭手就位。
绝望、无助将誉菡打的体无完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洪誉涵上辈子到底造了多深的罪孽，要她此生遭遇如此命运！就在这时，身后马蹄声响起，是耶律述里！为什么每次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他都会出现。一个契丹人，为救她来此地冒着被敌军杀死的风险，生她养她的中原却已再无她的栖身之地。述里停在离誉菡不远处，望着她。
“将军，有辽兵！”
杨延昭认得这个辽军将领，在耶律斜轸麾下，乃一员猛将。“你还在狡辩！若是你没有与辽人勾结，他为何会在此出现？若是我敞开城门让你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