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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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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关山月都不兔为之一怔,心里也为之一喜,道:“方便吗?”



庄稼老头儿道:“那有什么不方便的?”话锋一顿,转脸屋里喊:“石头!”回过脸又笑:“我这个儿子,小名叫石头!”



南北方一样,孩子十个有九个都有小名。



屋里有人应了一声,跑出来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一身庄稼人打扮,肌肤黝黑,黑得发亮,挺结实,手里提个小包袱,是像正要出门,一见有生人在,微怔,打量关山月。



庄稼老头儿道:“客人,问路的。”



结实小伙子明白了,收回目光,说了句关山月听不懂的话,关山月知道,那一定是“广东话”。



庄稼老头儿却还是说“官话”,道:“你不是要到县城去吗?天都要黑了,怎么还不去!”



结实小伙子居然也说了“官话”,而且居然说得也不错:“我这就要走。”



一定是庄稼老头儿自小教的,当然了,能说“官话”多好,多傲人!



庄稼老头儿道:“可巧,这位客人也要到县城,跟你一起走吧!你也可以有个伴。”



结实小伙子也挺热忱,忙连点头:“好,好……”转脸望关山月:“我这就走,客人请吧!”



他还抬手让。



老子是那么个人,儿子是这么个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关山月又谢了庄稼老头儿,就跟结实小伙子走了。



庄稼老头儿望着他儿子跟关山月的背影,又笑了,笑得似乎很满意,像自言自语,又像对谁说话:“禀报相爷,往县城去了。”



屋里有人低低应了一声。



庄稼老头儿吸了一口旱烟,烟从鼻子里冒了出来。



结实小伙子带着关山月往村子里走,许是路该这么走,关山月道:“给你添麻烦了!”



结实小伙子忙道:“那里的话,其实有客人作个伴,我有个说话的人,不孤单,我爹也放心。”



关山月道:“老人家担心什么?”



结实小伙子笑道:“做爹的总是不放心儿子,何况天又要黑了。”



听了这话,关山月想起他自己自小可没有爹娘疼爱,关心,十岁那年以后,苍天垂怜,好不容易有个疼爱他,关心他的义父了,如今却又遭人毒手杀害了,接着他又想起了虎妞,心里不免又是一阵刀割似地疼。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小伙子正在诧异地看他,强定心强笑:“那是天下父母心。”



结实小伙子灿然地笑了:“所以我说有客人作个伴,我爹放心。”



说话间,两人从村子另一头出了村子,这时候天还亮着,关山月道:“从这里到县城,远么?”



“不远。”结实小伙子道:“顿饭工夫就到了。”



那是不算远。



关山月算算,恐怕到了县城天刚黑,要耽误上一宿了。



只听小伙子又道:“县城不是个在县城,可是很热闹,什么都有,小时候老想去,去不了,如今可好了,经常跑,有时候一个月跑好几回,都跑腻了,什么时候得跑趟省城看看去。”



人可不十九如此。



一个庄稼人,老跑县城干什么去?尤其这一趟又是这时候去,关山月不便问,他问别的:“省城离这里远吗?”



“也不算远。”结实小伙子道:“只要想去,就更不远了。”



结实小伙子十足的童心未泯大孩子,听了这话,关山月忍不住笑了。



足证这一家庄稼人日子过得舒心,知足常乐嘛!不然哪有这心情?



只听结实小伙子又道:“省城叫‘广州府’,又叫‘五羊城’,比县城又不知道热闹多少,好玩多少了,听说有座‘镇海楼’,高近十丈,站在上头可以看见整条珠江,整座省城,还有个‘荔枝湾’,听说那里长的荔枝颗粒大,甜得像蜜……”



这个庄稼小伙子不像一般庄稼小伙子,知道的还真不少。



也难说,县城跑多了,见闻自然也就长了。



话就说到这儿,一阵叱喝喊叫声传了过来。



结实小伙子忙住了口,还抬手拦住了关山月,一听,随即道:“前面!”



没错,关山月也听出来了,阵阵的叱喝与喊叫声,是从前头传过来的,不算远,约莫里许之处。



结实小伙子又道:“像是有人打架,人还不少。”



没错,关山月也听出来了,是有人打架,人是不少、有七、八个之多。



话也就说到这儿,前头喊叫声变成了呼救声:“救命,救命啊……”



叱喝声也变成了怒骂声:“喊救命?喊吧!看会有谁来救你,又有谁敢来救你,老实告诉你一句,今天,这地方,就是你丧命之期,横尸之地,你认了吧!”



呼救,怒骂,居然都是关山月听得懂的“官话”。



看样子要出人命了!



关山月咳了一声,拉着结实小伙子走了过去。



这一声咳,凝聚了三分内力,不止能传出老远,还能震人耳鼓,不管有人要干什么,恐怕都得为之震惊停手。



这还只不过是关山月的三分内力而已。



结实小伙子急叫:“不能过去!”



这句话说完,他已经看见人了。人是不少,六、七个,围着一个,那六、七个,个个一身黑,站着,都往这边看,也都一脸惊容,那一个,穿灰色,倒在地上,也一脸惊容往这边看。



又一转眼工夫,居然已经到了近前了,结实小伙子看得更清楚了,那六、七个,个个三十上下,像是江湖人,又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打手,恶奴,倒地的那一个,二十多,白白净浑,斯斯文文,像个读书人。



六、七个那样的,对付一个这样的,说不过去,还要人家的命,更过份!



一个黑衣汉子说了话:“刚才是你咳嗽?”



一声咳嗽奏效了。



关山月道:“不错。”



那黑衣汉道:“你想干什么?”



关山月道:“我来看看,你等想干什么?”



那黑衣汉子道:“我等想干什么,不关你的事。”



关山月道:“谁说的?我不能见危不拯,见死不救,何况是六、七个你等这样的,对付一个这位这样的?”



那黑衣汉子道:“这么说,你想管?”



关山月道:“我正是这意思。”



那黑衣汉子道:“只怕你管不了。”



关山月道:“我总要试过才知道,就算管不了也要管。”



那黑衣汉子冷笑:“就算管不了也要管?妙,成全他,让他试试!”



一个黑衣汉子一声不吭扑向关山月,劈胸就抓!



既然听见了那声咳嗽,怎么还来这个?是自不量力,还是有把握?



是什么,马上就知道了!



关山月没躲没闪,抬手轻易抓住了那黑衣汉子的腕子,往后一带,同时脚底下伸腿。



那黑衣汉子踉跄前冲,腿绊着了关山月的腿,像绊到了铁柱子上,疼得他叫出了声,前冲之势加上这么一绊,还有疼加上不稳,砰然一声摔了个狗啃泥,嘴破了,牙掉了,一时没能站起来。



知道了,看来不是有把握,而是自不量力。



那几个吃了惊。



关山月说了话:“我试过了,我应该管得了。”



先前那黑衣汉子定过了神,怒声道:“你太话说得太早了,再上!”



这回是两名黑衣汉子,一左一右恶狠狠地扑向关山月,分别袭向关山月两肋,挺有默契的。



有默契归有默契,这两个,加上头一个,一出手就知道,只是普通的打手,恶奴角色,比那江湖上不入流的角色还不如。



对付这种角色,关山月用不着施展真才实学,只是轻描淡写,他双掌并出,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那两个的腕子,左手往右,右手往左,一带,又一声砰然,那两个,身对身,脸对脸,嘴对嘴,撞这么一下,就都躺下了,躺下之后就没再动,人事不省了,还能动?



一转眼躺下了三个,剩下的几个不止吃惊,简直太吃一惊。



关山月又说了话:“我管得了吗?大话说得早吗?”



先前那黑衣汉子脸上的怒容换成了惊容,说的话也改了:“你是那里的?‘南霸天’的事你也敢管?”



亮名号了,“南霸天”挺吓人的!



结实小伙子脸色一变,他站在关山月后头,关山月没看见。



关山月这么说:“我是哪里的,无关紧要,我也不管‘南霸天’,还是‘北霸天’,我只知道我不能见危不拯,见死不救。”



“南霸天”没能震住人,先前那黑衣汉子的话又变了:“你不能见危不拯,见死不救,你知道不知道这小子有多可恶,多不是人?他想害死我家小姐!”



有这么一说!



关山月微怔。



倒在地上那白净,斯文,像是读书人的那个叫了起来:“胡说,我只是不愿给‘南霸天’的女儿看病,怎么说我可恶,说我不是人,说我想害死她?”



又有这么一说!



关山月不由又微一怔。



先前那黑衣汉子抬手指白净,斯文的那个,也叫:“你家两代名医,你却不肯给我家小姐治病,你不可恶么?你是人么?你不是想害死我家小姐是什么?”



白净,斯文那个又要叫。



关山月说了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前那黑衣汉子抢了先:“我家小姐得了怪病,病得很重,我家老爷请了不少省城大夫,都治不好,这才派人到此地来请他给我家小姐治病,接他送他,供他吃住,待如上宾,不惜重金,哪知他却不肯去给我家小姐治病。”



有这种事!



关山月转望白净,斯文那个:“这是为什么?”



白净,斯文那个道:“因为她是‘南霸天’的女儿。”



关山月道:“‘南霸天’的女儿怎么了?”



白净,斯文那个道:“你不是本地人?”



关山月道:“不是!”



白净,斯文那个道:“‘南霸天’是个恶人,‘广东’没有比他再恶的了,也是‘广东’一霸,不信你随便找个句‘广东’人问一问。”



原来如此,能让随便找个人问,应该不假,那黑衣汉子不是也没说话吗?



关山月明白了,但是他别有看法,道:“‘南霸天’是‘南霸天’,他女儿是他女儿。”



关山月道:“医者治病救人,是天职。”



白净,斯文那个道:“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治恶人,不救恶人,不然那是害人,害好人,反倒是罪过!”



挺固执,也有他一套理。



关山月只好转望黑衣汉子:“他既然不愿去给你家小姐治病,你等不该勉强,只有另请高明。”



先前黑衣汉子倒说了实话:“省城的名医都请过了,他是全‘广东’的名医,只有他还没有请。”



关山月道:“既然如此,你等怎么还要杀他,要他的命?”



先前黑衣汉子道:“我等哪里会杀他,要他的命?那不是害死我家小姐?我等只是吓吓他,让他跟我等去给我家小姐治病罢了!”



原来如此,如今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信。



关山月道:“可是,他不愿……”



先前黑衣汉子道:“他不愿意也得愿意,我家小姐病得很重,我等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今天要是不能带他回去,我家老爷绝对轻饶不了我等。”



白净,斯文那个又叫了:“你做梦,我宁死也不会给‘南霸天’家的人治病!”



这应该就是读书人的硬骨头倔脾气,是对?是错?似乎真不是每个读书人都如此!



先前黑衣汉子脸色大变:“你……”



他似乎要动。



关山月抬手拦住,道:“你等跟他,双方各有立场,不能说谁对谁错,这样,让他走,我跟你等去给你家小姐治病。”



黑衣汉子、白净,斯文那个,还有结实小伙子,都为之一怔。



黑衣汉子道:“你愿意去给我家小姐治病?”



关山月道:“是的。”



黑衣汉子道:“你会治病?”



关山月道:“是的。”



黑衣汉子道:“你是……”



关山月道:“我学过歧黄之术。”



黑衣汉子摇了头:“不行,多少省城的名医,都治不好我家小姐的病……”



本来嘛,这么重大要紧的事,可以说关系人命,怎么能轻易相信一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关山月道:“事关重大,我不能说让我试试,我只说我担保治好你家小姐的病就是!”



“不行!”黑衣汉子仍摇头:“你担保?你拿什么担保?”



关山月道:“那怎么办?他不愿意……”



黑衣汉子道:“由不得他,说什么我等今夜也要带他去……”



白净,斯文那个又叫:“你等那是逼我死!”



似乎还真能不惜死!



关山月道:“你听见了,要是果真不幸如此,你等是不是还得另请高明?”



黑衣汉子似乎没办法了,眼前的情势还真是让人没办法,他道:“可是,我等怎么跟我家老爷……”



关山月明白,这是说难覆命,难交待,他道:“你放心,自有我替你等做证,自有我跟你家老爷说明,担保你家老爷不会责怪你等。”



黑衣汉子一脸为难色,也一脸犹豫色,道:“那好吧!只好……”



关山月转望白净,斯文那个:“你可以走了!”



白净,斯文那个急忙爬起来,急忙走了,急忙得连谢关山月一声都忘了。



这就不像个知书达礼的读书人了,是不是?



先前那黑衣汉子望着如逢大赦的白净,斯文那个,口齿启动,似乎想拦他,不让他走,但话没出口,望着白净,斯文那个跑远了,回过头向着关山月说了话:“你什么时候可以走?”



关山月道:“我这就可以走。”回身向结实小伙子,有点歉疚:“抱歉,我不能跟你作伴儿了。”



结实小伙子道:“不要紧,县城已经要到了,就在前面,那我走了,客人保重。”



他还是说走就走,不知是有要紧事,急着到县城去,还是不愿意在“南霸天”的这些人面前多停留,转眼工夫就走得没了影。



“保重”,这是叮咛,也可以说是客气话,只是,不管是什么,对这么一个搭伴儿的客人,似乎没必要,也不太合适。



难道这是暗示关山月小心?难道一个庄稼小伙子也知道“南霸天”?



关山月似乎没想那么多,结实小伙子一走,他立即转过身来:“走吧!”



先前黑衣汉子喝道:“还不快去把马匹拉过来!”



还有马,不在这儿。



大概已经醒过来了,疼劲儿也过去了,躺在地上的那三个,都起来了,只是都还走得不太稳,这还好,只是那嘴破,牙掉,一个满脸,两个额上各顶着一个大包,就不太好看了。



不远处有片树林子,除了先前那黑衣汉子,另六个过去牵来了马匹,挺健壮的,共是八匹,七个人八匹马,不用说,一匹是给请的大夫预备的,算是相当周到,相当礼遇了。



给了关山月一匹,还好关山月不是头一回骑马,十二、三岁的时候,在他还没跟老爹搬来“千山”下之前,老爹带着他曾在一家牧场待过,老爹在那家牧场管马匹,就是那一阵子,他学会了骑马,还都是没鞍的马。



一人一匹,上马走了,虽说“南船北马”这些黑衣汉子骑术还都不错。



这时候暮色已然低垂,天就要黑了。



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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