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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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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秋楼。



秋膘羊肥,秋天正是应秋楼最火暴的季节,肥美的羊肉在烧烤蒸烹之后,无不令人食指大动,口涎直流,凭了这手绝活,应秋楼在肃州平凉等地均有分店。



“赵兄,你听说了么?那平凉有家商号,叫什么集古斋来的,平日里卖些古玩字画,最近却是露了脸。”一群年轻人围了应秋楼最有名的黄酒羊肉吃喝正是高兴,自然忍不住高谈阔论起来。



那赵姓青年二十岁许,闻言笑道:“纪兄可是笑我孤陋寡闻?集古斋这档子事早都已经传的遍了,我怎会不知道?”



一桌五人,其他三个闻言起哄道:“就是,就是,那集古斋的少东家冯平年纪小小,可却是条汉子,如今出关入关的人,不论老少,哪个不晓得?又哪个不佩服?老纪你莫要在我们面前卖弄了。”



那头前开口的青年人闻言苦笑道:“却原来你们都是知道,怎也不与我说?此刻倒来笑话我!”



众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忽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凑了过来道:“请问几位兄台,你们方才谈到的那集古斋是怎么回事?”



那群人转头看来,却见这少年衣衫褴褛,可神色间却没有半分的卑怯。众人也不敢小窥了他,毕竟这里是肃州,一个人的衣着代表不了富贵与否,想这里连通关内关外,多少人行商路过,那自关外千万里赶回来的人,怎可能干净体面?再看少年桌前,虽然没有摆上太多的菜,可也不寒酸。



更何况这少年显然也读过书,礼数行了个十足,那群人当下也都回了礼,纪姓青年当下笑着问道:“这位兄弟怕是刚从关外回来吧?”



少年点头道:“确实。”



那纪姓青年回头笑道:“今日总算是找到一个没听过这故事的人了,你们可不要抢了我的场子。”说罢回头道:“其实那集古斋的故事说来也是简单,大概一个多月前不到两月,平凉的这家古玩店组了个不大不小的商队出关。本来这商队出关却也寻常,可前些日子听闻那万马堂的余孽又在关外生事,所以崆峒派便遣派了门下弟子前去保护他们。”



那群人当下接口道:“不错,崆峒派不愧是名门大派,那些日里不只集古斋,但凡是出关的商队,都有其门下弟子相护,却是做了件大好事。”



少年闻言,心道:“我道怎么崆峒派对集古斋青眼有加?却原来如此。”



那纪姓青年似是真怕被人抢了话头卖弄,当下忙道:“可不曾想,那万马堂被灭数年,却又不知怎地实力大壮,而且那集古斋一行里还有马匪的奸细,所以在大漠里被堵了个正着!不过好在崆峒门下也是厉害,那罗志罗少侠一人独剑力斩百多马匪,直将那万马堂余孽杀的屁滚尿流!”



这肃州百姓自然深恨万马堂匪徒,口下毫不留情。



“不过那马匪人多势众,终非一人所能力敌,所以罗少侠为了保护商队,便舍命引开群匪。”那纪姓青年说到这里,摇头道:“崆峒派果然不愧是名门大派,门下弟子端得都是好样!”



其余四个年轻人也是点头不已。



那少年心下却是奇道:“万马堂的奸细?罗志力斩百多马匪?还舍命引开群敌?不到两月,怎会传成这个样子?”想到这里,口中问道:“如此说来,那罗少侠岂不危险?”



纪姓青年闻言笑道:“看的出兄台乃正义之士,为那罗少侠担心,不过崆峒派当时为查万马堂余孽,所派的门下弟子也是众多,罗少侠随后便被同门所救。可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知道了集古斋少东家冯平的事迹。”



见那少年听的入神,纪姓青年暗暗得意,自己本来就是想凭这故事卖弄,却没料到酒友们个个都早听过,差点弄了个老大没趣。此刻眼前这少年神态谦恭,又听的津津有味,他自然开心不已,关子也都不卖了,当下笑道:“就说那罗少侠引开马匪之后,集古斋一行却没能松上半口气,因为随后大漠便刮起了强风!”



听得那狂风,当下便有人和道:“没错,那风可当真是强了,就连整个肃州都是混沌一片,直似是妖魔降世一般!”



一旁更有人插口道:“是啊,当时我家长辈都在说,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强的风沙!肃州城里被刮倒的房屋不少,更别说正身处大漠中的人了。这场大风夺走了集古斋所有人的性命,除了那冯平。”



那纪姓青年接了道:“不过要只是如此,那冯平不过是运气好,倒也不稀奇。真正稀奇的就是,那冯平不过十五岁,头次出关,先遇马匪再遇狂沙,却仍能坚韧不拔,就这样咬牙埋了他父亲,随后一人领着余下驼马和大部分的货物,穿过沙漠回转平凉!”



说到这里,那纪姓青年咂了咂嘴巴道:“你可想想,才十五岁啊!而且听说那冯平出关前只是和闲汉胡混,没什么出息,却不想这次出关后竟似变了个人,这么小的年纪,能如此坚韧,可真令人佩服!”



这些年轻人也正是气盛之时,最喜听英雄事迹,所以这故事才如此吸引他们。



那少年听完,谢过他们,随后沉思道:“且不管这故事传的面目全非,可不管怎样,那冯平却是真的平安回转了,这可是好事!”



这少年似与冯平很是熟悉,不错,他正是被陷流沙里一月之久的唐逸。唐逸在那地下水道里住了一个月,被唐冰治愈后,历尽辛苦,凭着一双脚赶回肃州。



唐冰的身上虽然没什么长物,可倒还有几片金叶子,便在临行前一股脑的都给了唐逸,少年赶了好几天的路,也是累极渴极,所以一进肃州,便寻了家酒楼大吃,却是少有的奢侈了一回,也正因如此,听到了这番故事。



“这故事传的离奇,要不是人们以讹传讹,那便是冯平回来后说谎了。”唐逸想了想,随即一笑道:“也罢,他要虚荣就虚荣了,只要能平安回来就好,最少我母亲有了人照看。”



想到这里,唐逸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肚里,眼前的羊肉也格外的鲜甜起来。



安心的吃着饭,忆起那水道里的生活,唐逸暗道:“唐冰前辈的医术武功确实厉害,仅仅一个月,我的身体不仅恢复,而且还更胜以往,端的是神奇无比。只是没想到为我顺通经脉,打个基础竟然让唐前辈费了那么大的气力,最后竟虚弱欲死。”



想起自己挖开沙洞的瞬间,看到那唐冰的脸竟然苍白衰老到全没一丝的血色,少年每一想起,心下便是一阵感慨,虽然与唐冰之间不过是在做交易,肚里至今还有颗毒丸威胁着生命,可毕竟那唐冰为自己打下基础又传授自己武功,怎也算半个师父,些许的敬重也还是有的。



想想自己,经唐冰之手,此刻已有了唐门弟子二三年的修为,少年当时还觉得有些少了,却不料那唐冰只是冷笑,随后传了他暗器中最基本的扣、弹两字诀,再以水道里的石子做练习。唐逸这才发觉,自己赤手飞石,拇指般大小的石子,竟能在二十步内刺破普通人的肌肤!如果准确,射中要害,取人性命却也不难。虽然这威力与那二石强弓比起来还差上许多,但正如唐冰所言,暗器收发由心,较之弓箭方便太多,也隐蔽太多。



“更何况我这不过才刚刚入门,以后如能苦练,百丈之外即发即中,这便远胜我那箭术了。”



唐冰只是为少年打了根基,内功心法却一概未传,不过就算如此,初窥武功的唐逸已觉得眼前广阔一片,为这武学深深的着迷起来。所以,就算没有这毒药在腹中,唐逸也定会将信送到。



“那百毒丸还有两个月才发作,我不如先去平凉看望母亲,再去川中。”唐逸心念一转,俏丽的容颜闪现,不由得再是暗道:“还有茹妹。”



唐逸正想的入神,忽然那纪姓青年高声道:“其实那故事还没有完,这集古斋的一行人里也非都是英雄,就有一人的作为让人大为不齿!”



唐逸被那声音拉了回来,笑了笑,已经不想再听这几个长舌青年的谈论了,毕竟他亲身经历过的事,由这些人的口中说出,根本就是面目全非。当下夹起一块羊肉,正要送入口中,就听那群青年中有人奇道:“什么人的作为无耻了?我们怎未听过?”



那纪姓青年一怔,随即大笑道:“原来你们也有不知的!别急,别急,且听我慢慢讲来。”说罢,环顾四周,这才继续道:“那令人不齿的恶徒,名唤唐逸,却是个恩将仇报的无耻小人!”



唐逸手中筷子一停,面上满是愕然。



正文 被污忍卒读。(三十三)



“我怎地变成无耻小人了?”



唐逸本打算赶紧吃完,稍做休息后立刻往平凉赶去,好早一日与母亲相见,却不料一时间异峰突起!



那纪姓青年见众人均是侧目,当下得意道:“你们也知,那集古斋一行之所以被马匪劫住,是因为里面有奸细作祟,这奸细便是那唐逸。”



登时有人不屑道:“马匪的奸细自然是恶徒小人了,可这与恩将仇报何干?”



唐逸也将筷子放下,眉头紧皱,听那下文。



纪姓青年一伸食指,摇道:“马匪的奸细就是马匪么?却也太想当然了。其实这唐逸本是逃难到的平凉,因为与那集古斋的老东家有旧,所以被收留下来,那集古斋老东家是个心肠好的人,可说待他如亲子一般,但谁知这人心隔肚皮,那恶徒表面上恭敬有加,暗里却是盯上了冯家家产。”



便说到这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众人望去,却见方才那发问的少年一脸怒气,手中一双木筷已经被掰的折了。



纪姓青年奇道:“这位兄台?”



唐逸强忍愤怒,冷道:“我是恨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无耻之人!”



那纪姓青年一拍掌道:“着啊!兄台果然嫉恶如仇,只是这无耻之徒常有,也不能因为他们而气坏了身体。”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随后一行人出关,那人却在暗里通风报信,引来万马堂余孽,妄想通过马匪之手杀了集古斋上下,则他得冯家家产,马匪掠得货物,可说一举两得。”



纪姓青年不忘唐逸在旁,说到这里,转头笑道:“不过这位兄台且放宽心,这等恶徒虽然算盘打的精了,可最终仍露了马脚,被那狂沙卷走,想来早死的透了,也可见老天都容不下这等卑劣之徒。一场风沙,诡计难逞,死了唐逸,却是活了冯平,可见天道还是公平的。”



众人闻言鼓掌叫好,却道罪有应得!可唐逸哪还吃的下饭?当下丢了饭钱,大步而出!



天气早便凉了下来,可唐逸却觉得心头火烧一般!这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那群青年人自然不可能知道,可唐逸此刻却已猜到!



“这谣言如此黑白颠倒,可有一点却是真的,那便是我的来历!可见编造之人定是熟悉我的人。而且这谣言里又污我谋冯家家产,怎么想都是那冯平!可他亲眼看我陷入流沙,半点都不可能再威胁他的冯家地位,为什么还要如此污蔑于我?”



虽然想不通顺,可更大的不安却又笼罩在唐逸的心头,这谣言自然是有目的的,那陷害自己,冯平会得到什么好处?自己的母亲听闻自己如此不堪,本就是病躯,可还能支撑下去?



想起母亲,唐逸心下一急,自己要是被唐逸陷害,那母亲呢?



“冯平,虽然我答应了冯伯,要好好照顾你,可你也莫要逼我狠手!”唐逸暗一咬牙,想到母亲,他哪还顾的上疲惫?当下也不再吝啬花费,去马市买了匹马,扬鞭急驰而去。



深秋,平凉。



东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自城门而进不远的集古斋前,唐逸驻下足来,仅仅两月,恍如隔世!



“母亲和茹妹就在里面,可那店伙都还认得我,我要从正门而进,定有阻力。”看了看集古斋的招牌,唐逸一转身,朝了后门而去。



这后门正是当初冯谦接自己母子的地方,却不想今日自己从这里进去后,又会发生什么。抬头看看,那围墙不到一丈,已有些根基的唐逸猛地涌身一跃,伸手抓住那墙檐,用力翻身,进了院内。



冯家内宅本就人少,再没了冯谦,更是安静许多,唐逸认准自己母子所住的小院,三步并做两步赶了过去。小院依旧,不知是否心里担心,唐逸总觉得有些冷清,门外杂草也似未及修整。



唐逸越看,心下不安越重,上前试了试,那院门却没有锁,唐逸当下推门而入,直奔了母亲住的屋里。



刻意放缓了步伐,暗祷母亲在床上修养,可结果却令少年大失所望。



空的!



屋里入眼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看那床塌上的些微灰尘,想来最少也有好几日没人打扫了。



唐逸心下一沉,当下转身,在小院的三间房里转了个遍,却仍一无所获!不过就在这时,少年也还不敢确定母亲出了什么意外,心下补助安慰自己道:“或者茹妹将母亲接走了也有可能。”比起那冯平,唐逸对冯茹却是相信的很,只望一切还未到最糟。



大步出到屋外,唐逸正要去寻冯茹,却正见一个小丫鬟提了篮子往后门而去,瞧她行色匆匆的样子,想是要上街采买,唐逸一个不慎,被她看到满眼,小丫鬟先是一惊,随后大叫起来!



唐逸眉头一皱,他虽然能飞石伤人,可这小丫鬟与他无冤无仇的,他怎会伤了无辜?再者,自己又没有真做那伤天害理之事,本就光明正大,只是不想麻烦才转到后宅,此刻既然被发现,也就不再藏匿,当下劝道:“你莫要叫,我又不会伤害你。”



那小丫鬟却哪里肯听?她此刻倒不是怕这传的沸沸扬扬的“马匪奸细”,而是早便听了唐逸身死,此刻出现,却不知是人是鬼。



想起白日里遇鬼,小姑娘的尖叫愈加高亢,登时惊动了冯家上下。



※.※.※



钱掌柜坐了后堂,自从冯平带回噩耗,没有冯谦坐镇,集古斋上下一片混乱,只道这家字号便要倒了,一晚上竟走了四成的店伙,只留下店里的老人还算忠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少东家此番出关回来,竟然性情大变,最后关头一人带了大半货物归家,当真是奇迹!如此一来店里损失倒还不多,又因为少东家这名声忽然大好,那崆峒派名下的常宝珍玩也诸多照顾,集古斋这才挺了过来。”



老掌柜活动了下酸乏的身子,端了杯茶抿了抿。他老了,原本冯谦在时,两位老人还能彼此分担,可如今冯平虽然经历大变后懂事不少,大改以往恶习,已是尽力学习如何照料生意。



但冯平毕竟年轻,整个集古斋的重胆便全落了在老掌柜的身上,甚至冯家上下,事无巨细都要经老掌柜的手,连这管家之责却也一并兼了下来,这一月来,直将的老掌柜忙的透不过气。



“我年岁已大,多半截入了土的人,这把老骨头散了倒还不可惜。但是冯家闺女终日以泪洗面,既丧父,又遇人不淑,却着实可怜。”老掌柜刚想到这里,忽然脚步声传来,不片刻门帘一挑,奔进来个小厮。这小厮是冯家的下人,却不是店伙,一般不会到店里来,所以老掌柜当下也没呵斥,而是奇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小厮急忙忙的奔了进来,正在那里喘气,见老掌柜的问起,登时喊道:“钱爷您快去后面看看吧,可不得了了,那唐逸竟然还活着!正要在后行凶!”



“谁?”



老掌柜一怔,那小厮急的直跳道:“是唐逸那个恶徒!他没死!而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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