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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图腾-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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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目不斜视的穿过长长的跪了整整几百米的队伍,走到大殿首座上,宫女流水一般奉上软垫香茶、宫扇鲜果,皇后郑重落座,才有太监一层一层的传下旨意:“娘娘有旨,众采女平身——!”

  丁昭容紧紧的咬着牙,脸上泛出红,好像连眼底都泛出了血丝,半晌才上前去欠了欠身:“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安?”

  皇后转眼一看她,微微一笑,招手道:“那个常氏,过来给本宫看看。”

  常氏慌忙起身,迈着小碎步走过来,虽然害怕却没有失了方寸,深深的福了一福:“民女云州常氏,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仔细看她一眼。那女孩子比明德要丰润一点,但是并不明显,五官生得轮廓鲜明,仔细看有种戾气,但是偏偏这样显出的奇异的艳色,像极了明德。

  皇后默然半晌,道:“……果然是个好模样。”

  又转向丁昭容,笑道:“本宫看她不错,便留给明天皇上看罢。妹妹以为如何?”

  丁昭容银牙紧咬,佯装欢快,一口应承下来:“姐姐说什么当然就是什么了!”

  

  剩下的筛选便是太后不来、皇后万事都好说话,竟然没有筛下去多少人,原本定了留五百个,而今一数竟然有八百。

  乾万帝晚上处理完了公务,刚回到清帧殿便听说了这个消息。明德坐在窗棂边,裹着个雪裘,尖尖的下巴冷淡的扬着,面无表情。

  乾万帝过去一把板着他下巴,问:“你心里高兴得很吧?”

  明德撇过脸去,眼睫密密的急促的扇着,一点细碎的阴影就这么在雪白的脸上晃动。乾万帝看了,心里又有一点火气慢慢的烧上来,忍不住伸出拇指指腹在他脸上用力摩挲着,低声道:“别说八百,八千也没用。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吧。”

  明德突而狠狠一把打下来他的手,紧接着乾万帝一把拦腰扛起他,凌空一抱,紧紧的按在了自己大腿上。

  

  四周宫女都慌忙而沉默的往后退,明德拼命挣扎着,伸手去抓起自己能够到的东西,狠狠的砸。书案上的奏章被扔得一地都是,名贵的瓷器被打得稀里哗啦,乾万帝特地吩咐下来给他解闷的精致的小玩意儿被扫到地面上,若不是乾万帝拦着,明德也许会扑上去用脚踩。

  暴戾得就像发狂的小兽一样。

  乾万帝结实的胳膊紧紧的拦腰环抱住他,俯在他耳边低声问:“怎么?怎么没了那闲情逸致再抄一部莲花经了?”

  明德尖声叫着:“——放开我!”

  乾万帝反而勒得更紧,挣扎间胸口一痛,原来是明德的胳膊肘狠狠的向后打中了他。

  这小东西打人还挺疼,乾万帝皱了皱眉,明德又变本加厉的打了过来。乾万帝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一扭,喀嚓一声骨骼脱臼的声音,仿佛震荡了空气,一波一波的刺激着耳膜。

  明德啊的叫了一声,细细的,颤颤巍巍的,就像是一只被拧断了爪子的小猫。

  

  乾万帝觉得自己难以忍受。挣扎间他无数次的想把明德扛起来丢到床上去,用最粗的铁链锁起来,肆意的侵犯他,恣意的在他身上发泄欲望,听他细弱的呜咽和哀求。

  他站起身,紧紧地抓住明德的头发,粗暴的亲吻他的唇舌。这个小东西牙尖嘴利,他那薄薄的、形状优美的唇间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可以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穷凶极恶的撕裂别人的心脏。

  只有在那张嘴被用力亲吻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才有可能让人感觉到那么一点的安全。

  

  他强悍的扫荡着明德的口腔,直到感觉到抓着自己前襟的手已经没了力气,才猛地松开。明德软在他怀里喘息着,温软的身体蜷成一团,一只手就可以抱起来的样子。

  乾万帝伸手去摸他的脸,竟然摸到冰凉的液体:“……你哭什么?”

  明德不说话,僵得好像一只随时准备扑上来、用他那还没长齐的奶牙咬人的小兽。乾万帝用力板起他的脸,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那清黑明亮的眼里流出来,不管他怎么去抹都抹不掉。

  乾万帝用粗糙的指腹用力的去抹他的眼泪,低声问:“你哭什么?……嗯?那天不是也很好吗?你怕什么?”

  明德还是不说话,微微的打着抖。乾万帝把他抱起来,大步走到龙床边上,把他按倒在床边,然后自己跪在地上,捏着那截削瘦的手腕咔的一声,把骨头重新接好了。

  

  明德一动不动的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乾万帝用力扒下被子,搂着他贴在怀里。他用力是这么大,以至于手臂上都暴起了青筋,好像就要把明德的身体从中间生生勒断一样。

  “你到底要什么?”乾万帝问,“权力,金钱,地位,威信,万众膜拜,四海归依……甚至是这天下我都能给你!你到底要什么?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

  明德撇过脸不去看他,乾万帝跪了下来,把他紧紧的楼在怀里,低声问:“你到底要什么?只要你开口,只要你说出来给我听……明德,只要你开这个口!”

  “……”明德阖上眼,反问:“——你又问我要什么呢?”

  乾万帝霍然起身,去拿了什么东西过来,硬塞到明德面前。

  明德低头一看,是笔墨纸砚和一本妙法莲花经。

  

  “再抄一本给我……”乾万帝跪在地上,把明德紧紧的按在自己怀里,声音沉闷得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再抄一本给我好不好?求求你,再抄一本,我一定好好保留着,谁都不给看,谁都不让碰……”

  他胡乱的亲吻着明德的脸,唇舌滚烫:“……明德,求求你,求求你……”

  明德笑了起来:“我不抄。”

  那个笑意说不出来的扭曲,艳丽到让人发指的地步。

  “李骥,”他说,“除非你杀了我,把我的手剁下来,否则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抄一个字的经书。”

  

  乾万帝抓着明德,从龙床上猛地拖下来,明德在他身后踉跄着跌倒了,随即被一路拖到了书案边,掼在巨大的扶手椅里。乾万帝抓着他的手,用力之大甚至让明德的指关节发出了咔咔的声音;他往明德的手里硬塞进笔,声音尖厉以至于刺耳:“——你抄不抄?!”

  明德无声而剧烈的挣扎着,他们两个扭打在一起,扶手椅被摔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久久的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寝宫里。

  乾万帝狠狠的把明德按倒在地上,抓着他的手指,一点也不在意明德生生的咬着他的手臂,血一滴一滴的流在厚重的异国地毯上。

  

  “你抄不抄?”乾万帝厉声问,高昂的声音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惊恐和仓皇,“——明德,你敢说不抄,你就给朕试试看!”

  明德眉心剧烈的皱在一起,这样让他的眼神看上去有种明显的厌恶的感觉:“你做梦。”

  乾万帝猛地放开他,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出门。

  明德躺在地毯上,颤抖着喘息了一会儿,听见门外传来乾万帝的怒吼,飘散在空气中,好像很远很远,远得无法触及。

  “……只要他一天不抄出莲花经,就一天不给他吃饭!……我看他能犟到什么时候,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跟我认输!”

  

血中之血

作者有话要说:螃蟹我爱你!泪奔~我承认你是神!

夜夜!我爱你!啊啊啊,再一次泪奔一万里……

  明德觉得自己好像大病了一场,但是一点也没有觉得痛苦,相反,他好像是被包裹在温暖的云絮里,飘飘忽忽的,软软的浮在虚空中一样。

  

  一开始是饥饿的,喉咙里火辣辣的,因为干渴而破裂开来,一口一口咽下的都是自己的血丝。但是后来慢慢的,时间的流逝变得很模糊,巨大而冰冷的窗棂外日升月落,明昧间昼夜不知道变换了几次。大殿里静悄悄的,好像已经被时光遗忘了一样,默默的独立在了世界之外。明明是富贵无情的堂皇宫殿,这时却像一个温暖的壳一样包裹住了蜷缩在里边的小小的上官明德,黑暗却安全。

  视线一直都很模糊,黑暗里好像连自己都消失了,手和脚的感觉都没有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在温暖而潮湿的世界里恍恍惚惚的漂浮着。他看到画像上的明睿皇后笑着向他伸出手,他看到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背对着他站着,虽然面目都是模糊不清的,但是他坚信他们都是那样柔软而温暖,他们都在等待着他,从未放弃过。

  

  他向他们急切的迈出脚步,跌跌撞撞,摔倒了就爬,一点一点的接近。然而他们却飞快的远离,好像只现了现身,就消失在了无尽的幽冥里。

  明德张了张口,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妈妈!……”

  “回来,妈妈!……”

  

  他们都离开了,明德站在原地,他伸出手,没有一个人能拉住他。

  空气好像都那样沉重,他拼命的向前伸手,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人,抬头一看,却是乾万帝李骥的脸,就像阴霾的天空一样冷酷凶恶。

  明德一下子觉得很痛,以前被撕裂过的伤口,渐渐萎靡的血脉,细碎的疼痛从每一寸骨骼里如同藤蔓一样蔓延,渐渐的包裹住他,让他窒息,让他脆弱的肺部被揉搓挤压,剩不下来一点点空气。

  

  不要打我,他喃喃的道,不要打我,其实我并没有招惹过你,我没有伤害过你,为什么你总是打我?

  他拼命的抱着头,把自己蜷缩进一个小小的寒冷的角落里去,就像一只可怜的小虫子,拼命的躲起来,连哭泣的声音都压抑得小小的,生怕被听见,生怕从这个暂时安全的角落里被揪出来,狠狠的挫骨扬灰。

  求求你……

  求求你,就让我呆在这里吧……

  你威加四海,你富有天下,整座江山都是你的,万里山河都属于你,那么你能不能分给我一个很小很小的角落?

  就让我呆着,在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偷偷的度过一生,一辈子都不去招惹你,好不好?……

  

  清帧殿里那个小贵人整整烧了三天,水米不进,神智垂危。

  乾万帝在早朝上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全身都僵硬了,就像是被雷劈中一样,连听到边疆反叛、内廷宫变都不会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就像是随时都会狂暴起来,把身侧的太医撕碎一样。

  群臣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看见太医匆匆过来小声的向乾万帝说了一句话,然后高高在上、总是镇定平稳的皇帝突然就跳了起来,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大步冲进了内廷。

  没有一个人敢动,正在上奏户部今年财政情况的大臣还跪在地上,目瞪口呆的张开嘴巴。过了半个时辰,张公公从内廷出来,宣布了皇帝的旨意。

  有事延后,无事退朝。明日不必来了,早朝取消。

  

  乾万帝登基以来,首次明令罢朝,这一罢就罢了七日。户部改用蓝批,全天下都知道宫里有人病了,有人说是皇上病了,有人说是皇后或太后,知情的就说,是宠妃病了。

  家里有女儿在宫里的就四处托人打听是谁病了,竟然能让皇帝紧张到这个程度。但是不论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来,太医院里抽调过去治病的只有胡至诚一人,而胡至诚已经被安排住进了清帧殿,连面都没露。

  到第四日的时候,据说皇宫里已经派人偷偷的四处寻访名贵木材准备做棺椁了。有个清帧殿里出来的管事太监酒后跟人胡侃,神神秘秘的告诉朋友说:昨天晚上听见寝殿里有人在哭,侍奉的都知道是皇上,据说哭了整整一夜。

  那个哭声,就像是连血带肉被撕裂了一半,就像是野兽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痛苦的哀嚎一样,让人心惊胆战。

  

  第五日,胡至诚密奏,清帧殿里那人没救了,请皇上节哀准备后事。

  第六日宫中下旨:天下大赦用以祈福;遍访名医,凡是能救弱症致死的人,都可以招进宫里来,要是治好了病,重重有赏。

  弱症这个说法其实很笼统,贫寒之家有人得了弱症,其实就是营养不好劳累过度,只要有条件将养,终究是能治好的。皇宫里那样的富贵,因为营养不好而得这个病的几乎没有,只能是因为长期压抑、情绪低落而积忧成疾。

  但是像清帧殿里那个病人得宠的程度来看,一定是被乾万帝捧在掌心里如珠如宝当作心肝一样的对待,怎么会因为长期压抑不得排解而弱症致死呢?

  简直不合常理。

  

  第七日,胡至诚实在没办法了,再这么拖下去他全家都会被乾万帝撕成碎片的。他不怕死,但是他还有家人子女,不能拖着九族陪着清帧殿里的小贵人一起上路。

  他跟乾万帝说:“皇上,还是用人参吊命吧,能吊一天是一天,只要命里八字够硬,挨过了这几天,以后总能慢慢养回来的。”

  乾万帝看着明德。明德前两天还会在昏迷中说一些话,差不多都是叫他母亲,也零星的叫父亲,但是更多的,都是一些零碎的、哀求的语句。

  在求自己不要打他,不要伤害他之类的,也有时候说不出来话,但是只要在自己怀里,这个小东西就会恐惧到蜷缩成一个小小的球,僵硬的一动不敢动。

  乾万帝觉得很迷惑。是什么时候起明德开始这么怕他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起,自己的名字已经成了自己最爱的、恨不得放在掌心上小心翼翼整天捧着的那个人的噩梦了?

  

  “……如果这次他醒过来……我一定好好的娇惯他,……”

  乾万帝用掌心轻轻的在明德脸颊上摩挲着,轻柔得好像生怕惊醒了一场甜美的梦。

  “我要让他随心所欲,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他,没有任何痛楚加诸到他身上,我要让他享尽天下的尊荣,哪怕不能封后,也要比皇后高贵一万倍……”

  

  胡至诚突然觉得,也许需要治疗的不仅仅是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小贵人而已。这个坐拥天下的皇帝,也需要有人来一棍子敲醒他。

  一个虚弱而明艳的小贵人要是疯了并不可怕,因为他手无寸铁,没有任何威胁;然而当掌握着天下最大权力的皇帝也开始疯狂的时候,那就谁都不能阻止他了。

  胡至诚想说什么,乾万帝猛地回头,制止了他。

  “去内医库拿人参,合着你的那个秘方,只要把命吊回来,朕重重有赏。”

  

  明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睁开眼睛,头晕的厉害,身体很沉,连偏一下头的力气都没有。

  他抬了抬手指,边上立刻传来大宫女的声音,透着狂喜:“公子您醒了?来人!太医!胡太医!快来人,小公子醒了!”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然后很多人涌进来。明德阖上眼,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

  有人把甜甜的稀粥喂到他嘴边,还有人试图喂他药,但是他始终紧紧的闭着嘴,拒绝了外界的一切。有人在苦劝,有人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还有掌事的总管打骂奴才的声音,一切都乱嗡嗡的。

  明德疲惫之极的想,不是你要整死我么?那现在算是怎么回事?看我要死了又不让我死了?我生下来就改随着你的喜好生生死死予取予求的是吗?

  我不是一定要听你的,我受够了。

  这次我不会再服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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