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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苍穹-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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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电器,搞得红红火火,还创出名牌。而他们厂出的尽是些零敲碎打的小家什,一台自控台灯连本带利充其量卖个百十块钱。加上质量也不是很过关,有时退货的比买货的还多。偏偏她在厂里又当着个销售科长,产品大量积压,工资发不出去,总不能老发台灯而且家家户户都有不少台灯了。梅生历来争强好胜、责任心极强,工作干不好,别说领导批评,不批评她脸上也挂不住。市场经济,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她现在才深感到钱的重要性。没有钱就少了笑容、少了和气、少了精神。全工厂上下近千口子人,要吃饭、要穿衣、要娶媳妇嫁姑娘,还要看病住院赡养老人……。一切都离不开钱,侯梅生一筹莫展。按说她在厂里也算不了什么人物,连个党委委员都不是,可是销售科却是厂里惟一的经济来源哪!
正在这当儿,朱桐生回来了。
梅生刚生孩子不久,厂里根据她的实际情况,分了一套住房给她。两室一厅,娘俩过日子显得挺宽展。朱桐生进到客厅,大咧咧往沙发一躺,随手扔下二佰块钱,说:
“这些钱你们先用着!”
梅生不高兴,没好气地说:“半年不回家了,就这点钱?够买菜的、还是够给娃交学费的?你拿回去吧,我不要!”
“行了吧你,孩子又不是我的种,我管球那么多的事!”
“当初我要做掉,你为啥百般阻挠?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你倒有话说了?”
“当时如果听了你的话,岂不便宜了董榆生!他狗日的仗着有几个臭钱,骂我丢人现眼,还不知谁丢人现眼哩?我给他把儿子养着,他倒挺风光自在,不告他驴日的还怪事出来了?”
“别,千万别干傻事。时候不早了,快睡吧,桐生。”梅生被触着心事,怕翻起陈年老账,忙过去帮朱桐生解扣子脱衣服。
朱桐生一把推开,他知道梅生最怕提那件事,她愈怕他愈说,这是他治服侯梅生的最得力的一招。自己解开扣子,边脱衣服边冷冷笑道:
“你到这时候了还替他说话?怪不得董榆生至今不结婚呢,老实告诉我你们俩是不是还有勾搭?别把我当猴耍了!”
“胡说啥呀你?这些年我连娘家都没回过。”
“那你为啥老向着他说话?我一提董榆生这仨字,你不是遮、就是拦,我们是两口子,还是你们是两口子?”
“谁向谁呀?都是一块长大的,人要讲良心,榆生可没怎么样过我。都这么些年了,陈谷子烂芝麻的,提那些干啥?”
“不提,说得轻巧?你能忍下这口气,我还忍不下这口气呢!为啥他下的种,叫我替他养儿子?反过来还是他有理,这个世界还讲公道吗?”
“实话对你说,这孩子根本和董榆生无关。”
“不是他,还有谁?我就不信世上还比他更缺德的!”
“真的不是,桐生你饶了我吧!我又不是口袋里卖猫,结婚前就告诉过你的。你的钱我不要,孩子由我一个人养大成人。我做的孽,我自己受。”
“我才不像你那么好心眼哩!好心又不能当钱使,谁落你的好、谁买你的账?算了梅生,咱俩不吵也不争,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告诉你个消息,今天我去了趟凉水泉子,董榆生可是真发了,又是大车、又是小车,开着好几个厂子,还有满山满洼的果树。你没见那个傻B,如今可神气了,山民们也贱,跟前跟后的,还称呼他什么‘董总’,叫人听着就腻歪,他算个球呀?……”
“我知道榆生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不像你,除了说粗话还有啥本事?榆生大人大量,不计个人恩怨,上了几年大学,长了学问也长了见识。他到了这一步,也是你逼的。”
“当初你为啥不嫁他呀?”
“你问我,你怎么不问你自己呀!”
“侯梅生,我操你妈!”朱桐生一骨碌翻身从床上爬起来,顺手摸过一个茶杯扔到地板上,茶杯摔成碎片片。他嫌不解气,还要摸什么。
侯梅生拉亮电灯,穿好衣服,嘴里念念叨叨:“你们父子本事大,操了小的操老的。我娘死了八年了,明天你去扒坟吧!”
楼下住着魏秀枝,听见响动,觉得不对劲儿,爬上楼来敲开门,劝解说:
“猴子,干啥事了?姐夫老不来,亲热还亲热不够哩,犯得着这么摔碟子砸碗吗?”
梅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什么,不小心杯子掉地下了。秀枝,你还没睡?”
“心里烦着哪!我们那口子啊,真是属孙悟空的,腾云驾雾,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不,刚进屋屁股还没坐稳,一个传呼又招回去了,说是局里有什么……”
魏秀枝屁股重,坐下就起不来,唠唠叨叨,话匣子一打开就说个没完没了。丈夫郭富荣从部队上好不容易转业下来了,又分到公安局当局长,又是个动刀动枪、费事不省心的地方。难得一月半月回一次家,不是电话催、就是传呼叫,总是没完没了的事,当初公安局里没有老郭,不知日子咋过来者?魏秀枝话里话间,不知是埋怨丈夫,还是夸奖男人?
“你烦什么呀?”梅生好不容易插上嘴,羡慕的说,“娃娃由婆婆带着,一个人清清闲闲,自自在在,下了班不是看电视就是逛歌厅。老郭的工作又好,工资又高,你这个局长太太还有哪点不如意的?”
“他能比得上朱姐夫?县政府的大办公室主任,一跺脚全县城谁家的窗格子不嗡嗡响三声?我们家老郭那叫干的啥差事,尽惹人,出力不讨好。前些日子有人告黑状,说他受贿三仟元,老郭说子虚乌有。人家说钱就在局长值班室老郭的风衣口袋里,说的有根有据,检察院派人去查,果然从口袋里搜出三仟块。好在钱是用塑料纸包的,上面居然没有老郭的手印,要不然老郭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再说有被告没原告,没有人敢站出来当面对质……”
“世上竟有这样的事?有这么黑心的人?”梅生忍不住愤声说,“查出是谁干的吗?”
“查什么呀?干这种事的人奸得很,他写的是匿名信,用的又是仿宋字。老郭当兵的时候就有个战士告班长,说偷了他的二佰块钱,事后查了几年,哪有那么回事,纯粹是挟嫌诬告!”
“那个战士叫啥名字?”梅生不由得心里嘣嘣直跳。
“老郭没说。他只说那个班长叫董榆生,挺能干的一个人,骚得干不成,复员了。”
“董榆生?”梅生差点没跳起来。
“你认识?”魏秀枝看梅生脸色不好,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问道,“刚进厂你谈对象的时候,开始你说姓董,不知怎么又改成姓朱了?”
“没有的事,秀枝,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没羞,姐夫来了撵我走?下次你要是一个人闷得慌再叫我,我可不陪你说话了!”说完,魏秀枝伴个鬼脸,一转身“咚咚咚咚”跑下楼,接着传来阵山摇地动的开关门声。
魏秀枝为人实诚,不玩心眼,木是木铁是铁,白就白黑就黑,口没遮栏,说话从来就是直来直去,既不防人也不害人。嫁了个老郭,大她十来岁,老郭脾气绵,小魏性子直,两口子相得益彰,日子过得挺和美。唯嫌不足的是,老郭干的那工作,没白天没夜晚,常会顾不了家,小魏急了就发火:“你在部队离家远咱不说,如今回来了还让人活守寡,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找个替身了。”老郭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行行,我让位。哪天回家看见门上挂个‘请勿打扰’的牌子,我就在楼下等,客人走了我再进屋。”魏秀枝忍不住,一头钻进老郭的怀里,又是啃、又是咬,还一个劲地挠痒痒。老郭顺势抱起他的胖墩墩的尕媳妇,就势扔到床上,两口子翻来覆去那个亲热劲儿,和尚看了也不念经了。
想想人家看看自己,侯梅生情不自禁地深深叹一口气。
“你是牛拉车还是驴推磨,喘什么粗气呀你?”朱桐生在里屋喊道。
梅生不说话,低着头走进里屋一看,朱桐生躺在床上抽烟,烟头扔了一地。梅生看不过眼,找了把条帚把垃圾和玻璃碎片扫到屋角。然后也不脱衣服,拉开被子就上了床。
朱桐生转过身来献殷勤,嘿嘿一笑,轻轻拍着梅生的被子说:“又不是大姑娘开窑子,装啥正经呀?我今天是来给你商量正经事的,不是和你吵架来的。刚才我给你说的那话,只要你不吭声,一切由我出面,官司保准能赢,少说也诈他姓董的几万!”
“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梅生忽地坐起来,两眼喷火,大声骂道。
朱桐生刚想发作,想想又忍住,还是用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气说话:
“喊什么喊?我还不是为你好,为我们这个家好。赚回来的钱咱俩二一添作五,对半分,我绝不多要一个子儿,这样成吧!话丑理端,不管从那头说,咱也不能白给他养儿子呀!你说对不?”
梅生坐起来的人又躺下,有心不和这号人论短长,话到嘴边又忍不住,转过身子背过脸,没好气地说:
“谁希罕?儿子是我生的、我养的,你花了多少钱?说个数,我赔你!”
“让我戴了十几年的绿帽子、当了十几年的王八,这是多大的损失?你能赔得起吗?冤有头、债有主,叫我忍一辈子,我还是个男人吗?”
“谁让你戴绿帽子当王八了?当初我要嫁给董榆生,你说什么来着?我说怀了身孕,你说得好听,黑锅你背、绿帽子你戴。说我跟了你满河的冰块子全化了,如今你又秋后算账,安的什么心你?”
“前面的话我承认,可我没说过饶了董榆生。便宜了他,没那么好的事!”
“告诉你朱桐生,我再说一遍这娃不是董榆生的。你别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我信,我信。你说呀,小杂种到底是哪个驴日的,狗操的?说出来我认了。只要和董榆生无关,是谁的我都认。我保证和你一道好好养儿子,和你一道好好过日子。我要是说了假话就不是我爹的种,谅你也说不出第二个人来。”
“你以为我不敢说呀,我怕谁?我只是为儿子想,这种丑事烂到肚子里也不能说,说出来娃就难活人了!”
“你替你的儿子想,咋不替我想?到了这时候,你还偏着、护着董榆生。怪不得姓董的迟迟不结婚,原来你们还留了一手,真歹毒!”
“姓朱的,你别逼我。啥事不清楚,你去问你爹去!”
“问我爹?你偷汉子管我爹的球事?姓侯的,你不说明白,我和你没完!”
“朱桐生,我算看透你了,这儿不是你的家,你滚!明天我就和你办手续,你滚,你现在就滚!……”
侯梅生光着脚跳下地,活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边哭、一边喊,花瓶扔过去,台灯扔过去。
朱桐生没防备,头上流着血,手也划了道口子。他翻身下地,地上的碎瓷片又扎破了脚。他摸黑找到裤子,穿袜子穿鞋。正在这当儿,又是一阵“铛铛铛铛”的敲门声。朱桐生不理,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冲梅生吼道:
“我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贼婆娘、烂婊子,你以为我怕了你?我把你和那个姓董的嫖客一块儿告,等着咱们明天法庭上见!”
朱桐生怒气冲冲打开门,一伸手把魏秀枝推了个趔趄,双手捂着头,大踏步地下了楼。
下卷 三十五、初进公堂
董榆生忙得放屁砸脚后跟,恨不得三餐合成一顿吃,一个人分成两个用。前不久成立了“高原县神泉农工商贸易有限公司”,他任董事长兼总经理。村里现在大小车七八辆,村民们见惯不怪,看着这些铁家伙也不觉得希罕了。公司下设砖厂、水泥厂、矿泉水厂,还有林场、养殖场、渔塘、药材站……。凉水泉子本就是块风水宝地,盛世不盛,所为何来?当初选村长时有人还对董榆生的三年打算半信半疑,还有几个居心叵测的要等着拆老董的房子呢!今天随便拦住个过路的,问问看:“家有新房吗?锅里有肉吗?信用社有存款吗?”哪个不是喜眉笑眼:还是村长的本事大呀!
董榆生却不这么看,不是谦虚,出于真诚,他说:“如果不是党的政策好,碰上改革开放的好年头,哪里有我的今天?哪里有凉子泉的今天?”乡亲们想想也是,当初董榆生他爹董传贵,不也是个能人,到头来还不是落了个没结果!公司内部还有财务部、业务部、接待部、保卫部……。
接待部其实也是一项既必不可少又十分烦琐的工作。上级领导一检查,税务工商部门收税、收管理费,电力部门收电费,等等。哪一路神仙惹得起,哪一尊佛像不敬香?每次莅临,都是好酒好肉,热情款待,稍有怠慢,出了纰漏,引得上宾动怒,岂是儿戏?
今年过春节,税务所副所长携全家来给董榆生拜年,还提了很重的礼,董榆生当时就纳闷:一没交情,二不是朋友,三不沾亲带故,所长大人兴师动众必有缘故。有道是“官不打送礼的”,这老百姓见了送礼的如何处置,未见哪本书上有交待。果然,半瓶酒下肚,副所长微微一笑,道:
“董兄(其实他比董榆生还大几岁呢),兄弟今年春节过得不顺,抹下脸张口给您借几个钱花花,不知董总能否……”
董榆生早料到的此一说,想也不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仟块钱放到桌上,说:“什么借不借,这点钱算我送给你的,你拿着先用。”
那位老兄顿时不悦,眉毛一扬说:“老董你太看不起人了,打发要饭的?一仟块还不够我两圈麻将呢!”
董榆生心想:一仟块打发要饭的,如果这样都要饭去了,谁还干事?一仟块打两圈麻将,他一月工资多少?这样想着,肚子里有气,又不敢高声,只得推脱脱说:
“所长,如今这大过年的,财务上没人,你是不是再等两天?”
“啥球破财务,还不是你说了算!你说话,到底借不借?”副所长动怒了。
董榆生也实在忍不住了,就说:“有你这么借钱的吗?”
副所长站起来,说:“算了,不和你抬扛。过大年不生气,过罢年再唱戏,董榆生你等着瞧。”
自此以后,董榆生的麻烦事接踵而至。
老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不找事,事要找你。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面面玲珑、浑身是眼,既便如此,也怕是难防不测。
传说古时候有一军旅,以骁勇善战闻名。元帅最恨贪生怕死、临阵潜逃的士兵,因而下令,军中但凡后背中枪中箭者,必是畏死之徒,伤者斩首,死者暴尸。适逢一敢死之士,每战皆奋勇当先,忽一日中箭倒地,血流不止。元帅视之,乃项背箭伤,大怒,令斩。同营一士卒仗胆告曰,“元帅不右,此非敌箭,实属我造,想是着人暗算。”元帅派人细查,果如其说,遂愕然,命速调治,并废了这一条“禁令”。
一纸传票直接送到董榆生手中,要他某月某日,几时几分,到县法院会齐,与某人对簿公堂。董榆生方才相信,不做亏心事,半夜也有鬼叫门。
开头一阵,董榆生有些手忙脚乱,他不知怎么就成了“被告”,而且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儿子活在世上,他感到可笑而又不敢笑。这几年他经得事多了,譬如交警扣照、银行透支、用电超载、烟囱冒烟等等,还有那位副所长时不时派人来查账,鸡蛋里的找些骨头出来,罚也罚了,钱也交了,过河哪有不湿鞋的道理?惟独上法院打官司却是始料未及的。董榆生琢磨了几天,也没想出个正当理由。朱桐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开这样玩笑?诬告是要反坐的,这个道理他能不懂?这比不了那二百块钱,没根没据罢了也就罢了。多想无益。当面和他对质吧!纯粹是无中生有,无事生非,怕他怎的?董榆生身正不怕影子歪,亲自开着自己的红色桑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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