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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的星夜-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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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心中想要抓住些什么的渴望才越发浓烈。
财前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不清楚。白石前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是因为忍足谦也吗?一定是的……“财前君,”不二轻声问,“你一直在这里吗?”
“……是的,从不二君昏过去那时开始就一直在这里。”财前回答。
也就是说,听到了一切吗……不二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一定把内心所想尽数表达……现在的不二周助,已经没有余力戴上温柔微笑的面具。他听见财前的声音:“我没关系的,不二君……不用担心。”
——原来是担心的表情。不二自嘲地笑了:“也是啊……我连自己的事都处理得一团糟,把白石君都气走了……居然,还有精力担心财前君……”
接着不二感觉到财前的手毫不客气地敲在他的头顶,有钝钝的痛感:“我觉得,不二君是自作自受。”
“……财前君?”不二一时反应不过来。
“白石前辈是在害怕。”财前低声说,“不二君,你身上的伤……是在青学受刑时留下的吧?——你知道白石前辈看到这些伤口,会是什么心情?你因为中毒失明,他又会是什么心情?白石前辈比任何人都重视你……比任何人都希望你留在他身边……所以他才会让你离开……”
财前光也许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他说完之后,如同缓不过气来一样静静地沉默下去,一时间再无人声,可不二觉得那一段话似乎撩拨起沉重的回音,如同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划痛了空气。
“所以不二君,要好好地道歉,然后快点好起来才行啊。——不为自己,也要为了白石前辈。”财前握了握不二冰凉的双手,“我先走了,很快就会有人来为你治疗。”
“等等,财前君。”不二的声音轻的似乎没有重量。原来,那个少年一直都明白忍足的心情,一直都了解忍足的痛苦,那些分明深爱着爱到不再有其他可能的心意因为不可告人的使命而被迫紧锁于心,“谦也君的事……对不起。”
财前沉默了很久。“不,”他说,“谢谢你。”
不二抬起头,“为什么谢我?”
“不二君先回答我,为什么还是称他‘谦也’?”财前静静地问。
听到这句毫无章法的话,不二弯起了眼角,形成一贯的微笑:“财前君可以替我回答吗?”
“因为不二君不相信那个家伙是内鬼。”财前淡淡地说,“即使是那家伙送来的茶下了毒,不二君也不信他会背叛四天宝寺。”
“真不愧是财前君……怎么发现的?”不二面对着幽暗的墨色微笑,就如同可以看见少年平静而倔强的面容。
“如果那家伙真的是内鬼,不二君绝对不会乖乖留在这里,而是去找那家伙算账——不管白石前辈怎么否认。”财前斩钉截铁地说。
“看来我在财前君心里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不二没忍住,露出调侃的语气。
“但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连不二君都不信的事情……一定要让白石前辈相信?”财前的语气如同船只搁浅,缓缓地、沉重地漂移到沙滩上。
“因为白石君……是真的受伤了。”不二的手紧握成拳抵在心口,能够感觉到狂乱绝望的跳动,“我探了他的脉搏……和他的内伤相比,我受的伤简直微不足道……”
“那家伙真的伤到了白石前辈……对吗?”财前问道。
不二轻轻地点头:“谦也君不是内鬼。——可是,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他伤害了白石君,我就不能让他留在这里,所以我要让白石君相信他是内鬼……抱歉,财前君。”
“所以我要谢你,不二君。”财前低声说,“即使伤害了白石前辈,你也相信那家伙不是内鬼。”
“但是,谦也君这么做一定有原因。”不二回答道,“我和你都不信,白石君自然也不会信,但是那杯茶的确有问题……我是不能留意了。财前君,接下来的事,只能拜托你去做。”
“你放心。”财前承诺道,“我不会再给那家伙伤害白石前辈的机会。”
不二还是问了:“呐,财前君,——你喜欢谦也君吗?”
“这不重要,对不对?”财前的声音似乎在微笑,但不二疑心听错,因为少年说的话语怎样都无法和欢喜挂钩:“我只是知道,有个家伙这样重视我,也许,今后也会一直重视下去……这样就够了。”
那时年轻的天才走后,不二忽然明白,忍足谦也和财前光之间的羁绊真正的含义。
能够使他们感到快乐的不是和彼此在一起,而是对方能得到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唯心可感的心爱
不二一直呆在床榻上,静静地坐着,等到困意袭来就静静地睡下。在如斯安静的环境里,没有任何人来打搅,不二对时间的感应完全失灵。周遭太安静,安静到仿佛处在一个被树脂包裹的空间,时间就在此刻静止,凝固成永恒的琥珀。而不二仿佛是被束缚又仿佛是被保护地处在中央,像是时间的囚徒,像是被献给永恒的贡品。
就在如斯寂静里,不二迎来了财前之后的第二个意外的访客。
那个客人的声线让他想起侑士,懒懒的,疲倦的,低缓如同缓缓流淌的溪,静得不起半点波澜,但却又不可思议地包含着厚重的积淀,如同洞彻世事的淡然。
这个客人推门进来的第一句话是:“四天宝寺的夕阳很美。”
不二抬起头,“一直都是。”
“是啊,”客人慢悠悠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漂浮在不二的头顶。可以想见这个人非常高大,“一直都这么美,我差点以为我从没离开过。——你看不见真是可惜了。”
“我看过,我想已经够了。”不二平静地回答。
“消极的态度……你这样我很为难啊,不二君。”床榻边缘微微一陷,客人似乎坐下了,“亏白石那家伙八百里加急地把我叫过来……”
“白石君?”不二脱口而出,“是白石君让你来的?”
“……果然是提到白石才有正常反应吗?”客人有点不满但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我还以为白石一直是单相思呢,原来不二君也……”
“千岁君,比起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先治好白石君的伤。”不二兴趣缺缺地打断。
“什么啊,居然这么快就暴露了。”那个客人的声音很遗憾,“应该说真不愧是不二君吗?”
“客套的话就免了吧。”不二淡淡地说。
四天宝寺曾经的第一谋士千岁千里似乎并不介意不二的失礼:“那我们就说正事。白石那家伙几天前发信给我要我‘立刻’赶回四天宝寺,这里有个病的不轻的人……”
“……就是让你回来把白石君的伤治好。”不二继续打断。
“啊,不二君在闹别扭?”千岁轻轻地笑着,笑音很轻但还是很清晰,“很可惜白石是要我来让你复明啊……”
“谢谢千岁君,不过,我想我不需要。”不二仰起脸坚决地说。
“怎么白石那家伙惹恼你了?”千岁饶有兴致。
“和千岁君没有关系吧?”不二话音刚落,一只手就敲在他的头顶——这是不二第二次被敲——千岁千里很严肃地说:“不二君,是白石要我来治你的眼睛,所以我必须得治好。不管你和白石到底在吵什么。”
“……”不二向后靠在床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眉表达自己的抗拒,“千岁君,连你都打算无视白石君的伤势吗?”
出乎不二的意料,千岁正面回答了:“自然不打算。”
“那么,为什么要听白石君的?”不二无法理解。
“我呢,欠白石那家伙一个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人情。”千岁说,“所以他要我做什么,我都得去做,必须得做到,就像是不可抗力。”
“……欠人情?”不二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
“是啊,”千岁似乎在叹息,“因为我做了错事,错到让白石杀我一万次,我都觉得那是应该的那种错。”
“掌握着‘才华横溢之极限’的千岁君也会做错事么?”不二挑了挑眉。
“自然,理智总是会被情感打败。”千岁说,“人类不就是这样吗,矛盾、复杂的生命。”
千岁走的时候是亥时——当然,是千岁说的,“什么啊一不小心就这么晚了再不走就会惹毛白石的”——然后扔下一句“明天要开始治疗了不二君”。
“千岁君。”不二忽然喊住了千岁。
“什么?”千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二一只手撑着床沿,双足在地上摸索着鞋子:“千岁君可以给我带路吗?”
然后他听见千岁的笑声:“不二君要去找白石?”
“真麻烦啊,‘才华横溢之极限’。”不二扶着床头站起来,双腿仍然虚软无力,“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现在的不二君不难猜。”千岁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不二身边,扶住他的手臂。千岁有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比那个人还要强壮。
“是吗?”不二微笑起来,原来自己想要见到那个人的迫切心情,全部都表现在外了吗?
千岁扶着不二跨过门槛,足音细碎地铺散在光滑的地面上。不二安然地合着双眼,失去视觉之后的世界变得很单纯,无垠的黑暗,就仿佛一切尖锐的痛苦的事实都被融化进去,都被包容被同化,再也找不到丝毫棱角——平和安宁的令人吃惊,从未想过黑夜也能与幸福挂钩。
“不二君还是很虚弱啊。”千岁扶着几乎是一步一软的不二评价道。
不二蓦然睁开眼睛:“千岁君,这种毒药到底有多伤身体?”
“事实上,不二君,”千岁似乎在斟酌言辞,“你体内的毒并不剧烈,相反,只是极其微量的毒素。按理来说,你只喝了一杯不至于失明。”
“……不是剧毒?”不二难以置信地问。
“不是。”千岁说,“不二君失明固然有毒素作用,但是微乎其微……更深的原因是不二君严重的外伤,以及情绪的剧烈起伏。”
“……自作自受……吗?”不二想起财前说过的话,苦笑道。
“至于白石那家伙……”千岁的尾音微微挑起,“他的事除了修さん从来没有其他人敢管,如果他不想治疗,我也没有办法强迫他。”
“千岁君——”
“但是,”千岁忽然笑了,“是不二君的话,也许可以做到……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千岁君……”
“啊,到了。”足音一瞬间静止,就像是乐曲抵达高潮时弓弦一颤,便再无回音——心就那么静静地、无可挽回地陷下去,那一刻知道心跳的重量。
千岁伸手敲门,指节叩击在雕花门上发出脆响,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分外醒目,脆亮到如同能扎进心底。
不二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时,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但立刻被千岁有力的手紧紧抓住。门开后一时间寂静无比,超过了深夜本身的宁静氛围。心仿佛被这样的寂静卷空,那些纷繁复杂的思绪被夜风一吹就散乱在冰凉的空气里,四处都是秘密的线头,轻轻一扯就能读取所有的心照不宣。
不二似乎感觉到门内的人投射过来的目光,让他所有的心思都无从遁形。那个人,想拿他怎样,就拿他怎样,从来就没有变过——肆无忌惮地登堂入室,翻乱了不二的思绪,把属于那个人的气息挥洒的到处都是,和不二自己的纠缠在一起,从此产生时间和空间都无法割舍的羁绊。
“嘿,白石。”千岁的声音满含着笑意,落在不二耳里却平添了几分狡诈意味,“给你带了一份夜宵。”
“千岁君……!”不二震惊于千岁千里说出这样的话来。
“玩笑而已。”千岁轻轻松松地说,“反正路我也带到了。晚安,白石——还有不二君。”他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的话音几乎模糊到无法捕捉。这个身怀奇艺的男人干脆地离开,留下身后一片尴尬的寂静。
打开房门的那个人,一直没有说话,连呼吸声都不被听见,就像是从未来过,就像是凭空消失。
可是不二知道,那么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就在那里,即使是满目的黑暗幽影也遮掩不住那个人强烈的存在感。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一秒,一刻,还是永远那么漫长——他听见那个人轻轻叹息:“……不二君。”
那个人的声音——不二微微一颤,是他如此不愿听到的那种声音,其间包含的沉重情感如同黑影缓缓覆盖明亮的视线。
不应该这样。不二如此痛苦真实地想起,自己是如此、如此的希望着那个人拥有晴朗温柔的笑容,如此希望着那个人永远活在绚烂的日色下。那个人无论何时都该是温暖的——却因为自己,一次,又一次……承受着黑暗的束缚。
不二想要走向那个人,却在迈出一步的时候忽然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歪倒下去——有一双手迅速地伸过来扶住了他,接着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隔着单薄的衣料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在皮肤上熨烫着的柔煦温暖,有久违的安心质感。完全熄灭的视界里,时间变得毫无意义,但是唯一铭记的就是这个温暖的胸膛已经远离太久,久到不二无法忍受思念的折磨。
“呐……白石君,”不二把脸深深埋进那个散发着莳萝气息的胸膛,几乎无法控制住语气的颤抖,“我很想你。”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环绕着他的双臂。
“这些天……”不二轻声说,“我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白石君,只要有一会见不到你,我就很难受,怎么也忍受不了……呐,”他抬起头,明知道什么也不会看见但还是固执地睁着眼睛,就仿佛能透过密布的黑暗凝视那个人温柔的面庞那样,“白石君……别再生气了。”
那个人抬起手,五指揉进不二的发丝,把他的脑袋再次按到胸前,浓郁的莳萝花香占据了不二的鼻尖,太过温暖的气息充盈到呼吸困难。“不二君……真是的,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白石藏之介深深地叹息着,有一个比羽毛还轻盈的吻落在不二的发顶。
不二彻底地微笑起来,在满目的黑暗里,就如同谁点燃了一盏缭绕着柔和光泽的灯火,驱散了所有因为漆黑而滋生的冰冷寒意。
“我只想……一直留在白石君身边……”不二轻声说,“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你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我都想陪着你。”
“……不二君的愿望,不是已经实现了吗?”那个人修长的指尖微微颤抖着缠绕上不二的发丝,“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不是吗?”
“不够,白石君,远远不够。”不二摇头说道,“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成为最靠近你的人,近到……不分彼此。”
已经不想再逃避了,已经没有余地再逃避了。手指搭上那个人的脉搏探知那可怕的脉象的瞬间心里感受到的惶恐和惊惧,连自己都无法骗过,再也无法粉饰太平。倘若某一天那个人真的突然离去,在不二无法察觉到的地方……只要一想就无法忍耐那种揪着心的痛,已经什么也不能再思考,什么都不能再分析,他只想拥有那个人,只想永远留在那个人身边,仿佛兽类捕食的本能,超越了一切后天习得的思考。
光碎裂成影,镜像取代真实,什么时候那颗被伤得血肉模糊的真心颤瑟地蜷缩在冰冷的角落,从岁月的缝隙里筛落的砂砾填堵成完美的保护层,被光与色涂抹成仿真的模样。曾经以为这一生即将如此虚假失真地走下去,但是谁跨过荒芜,避开假象,一语中的地找到那颗连自己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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