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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的星夜-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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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二闭上眼睛,试图无视那个声音。
  “很快,很快就好了。”手冢说,“青学已经做好进攻四天宝寺的准备了。而我,会让你忘掉白石藏之介的,就像千岁美由纪让青学的人遗忘你一样……‘才华横溢之极限’,现在已经不只是千岁族人才能掌握的秘术了。”
  ——!!!不二触电般睁开眼睛,发出一声无法被察觉的凄厉尖叫。他毫无气力地挣扎着,努力地想要喊着什么,喉咙却始终像被什么堵住,拼尽全力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如果可以,我也不愿这样对你。”手冢俯下身,贴上不二的额头,“答应我,留下来,再也不要离开我……”
  你疯了——不二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手冢周身忽然漫溢出淡淡的柔白色光华,如烟雾笼罩一般袅袅升腾起来,沿着皮肤缓慢舒展氤氲。他的眼瞳忽然跳闪出同样晶莹的光泽,旋转着扩散覆盖了深黑色的眼。不二怔怔地盯着那双奇异的眼睛,其间的光泽刺痛了自己,却无法挪开目光。
  是错觉,还是令人不敢置信的真实——不二什么也无法看见,他慌乱地转着眼珠,瞳孔缩紧到极限,入目处却只有黏腻诡谲的柔白色光华,像是神祇织就的命运的茧,把他包裹在里面,无法挣脱。
  “才华横溢之极限”——千岁一族该诅咒的天赋,剥夺了不二所有过去的神技。珍惜的,和青学中人的羁绊,说截断就这样截断,谁知道直到此刻,直到这么多年以后,自己还要被它玩弄着,就像暗影紧随肉身的踵,到死都无法摆脱。
  如果束手就擒,就意味着自己会忘记那个人,忘记那个丁子茶色发丝,笑容永远晴朗温柔如同阳光的人。
  不二不敢想,倘若那个人一夕之间从记忆里消失的了无痕迹,就像自己被清除出挚友的记忆,那时候所感受到的恐惧惊痛。那个人如此珍惜着自己,他要如何忍受下这样的痛苦,而且是来自不二的痛苦——是自己从来都不愿让他感受到的。
  怎么可以?怎么可能?如果是那样,彻底把那个人忘记,整颗心都会被掏空,余生里只能听着破碎的记忆的空洞震颤着仿若哭泣般的声音。
  他将再也不会愈合。
  就在这时,周身柔白色的禁锢忽然裂开了一道罅隙,钻射进灿烂的金色光华,如同掀开眼皮瞥见的万丈日光,它越来越亮,越来越密集,直到化为金色的光海,淹没了所有可能的颜色。
  透过金色的光海,不二看见手冢震惊的神情,他周身环绕着的柔白色烟雾渐渐收缩,渐渐淡化,直到消失不见。顺着手冢的目光,不二才发现那阵金色光华竟然是来自自己。劫后余生的解脱感消失之后,不二惶急地回忆着关于那个人的一切,记忆完好无损,那个人的每一个微笑,每一句话语都那么清晰,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才华横溢之极限’?!”手冢难以置信地看着不二,“你什么时候……”
  “手冢国光。”
  不算陌生的低缓声音从视界的盲区流淌过来,像一条缓慢前行的溪流,懒懒的,甚至带着点似乎因为长久不变而生的倦意。但这次似乎不一样,平缓柔和的水流之下团簇着滚动的,尖锐的漩涡,一个个混涌在一起,形成狰狞的巨口。
  手冢倏然转身,一点银光骤闪,佩剑出鞘。他修长的身躯挡住了不二的视线,不二只能看见那个入侵者的黑色头发。
  “千岁千里。”手冢缓缓报出这个名字。
  是千岁君——不二脑中一个念头忽然一闪,一直不见踪影的千岁千里,难道在得知青学要处置妹妹的时候,就已经埋伏在这里了吗?
  “原来是你。”手冢说,“你才是刚才阻止我的人——”
  “我只是在给不二君的伤药里加了一点东西,千岁家‘才华横溢之极限’的秘符。”千岁说,“以防万一,殿下。”
  不二忽然明白过来,阻止手冢使用“才华横溢之极限”秘术清洗掉自己关于那个人全部记忆的光华,大概是在四天宝寺千岁为自己治疗的时候,他就已经加在了药里。
  “万一?”手冢嗤道,“真不愧是千岁君,连这种事都能预见?”
  “这个世上,可有比千岁家‘才华横溢之极限’和手冢家‘千锤百炼的极限’还要厉害的人存在……”千岁说,“我只是奉命行事。”
  不二感觉到手冢身上瞬间散发出来的寒气。那个冷酷的人握紧了剑:“再厉害的人,我也会亲手杀死,不要得意忘形了。”
  是白石君,是那个人——不二想道,一定是他授意千岁君这样做……可是那个人真的预料到了会有今日这一事态?还是早在不二失明时,他就知道青学一定会制裁美由纪,他早已决定要把不二一个人留在青学,所以才会让自己喝下有着千岁家护符的药?
  他是故意把自己留在这里的?
  阳光下聚焦的英俊容颜,晴朗的温柔微笑——在脑海中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如旧。可是,却不知为何那张熟悉珍爱的面影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所有的情绪。
  不二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那个人。
  “你自己去对他说好了。”千岁笑道,却不知为何让人不寒而栗,“可现在,在这里,只有我和你。你该把你欠我的债给还清了。”
  “如果你是为你妹妹,那大可不必。”手冢冷冷地说,“她屡次派人暗杀Syusuke,甚至授意橘杏给Syusuke下药导致他失明,更不要提她从前做过些什么,她罪无可恕。”
  “这些事情背后的魁首,不都是你吗,手冢殿下。”千岁的声音森寒,“那些刺客是你派出去暗杀白石的,只不过不二君碰巧和白石在一起,那些纹身也是你为了嫁祸我妹妹才弄上去的;授意杏ちゃん下毒的也是你,不,是你威胁了忍足谦也让他在白石的茶里下毒——我没说错吧,手冢殿下,一直以来,你的目标其实都是白石,但是谁知道毒却发作在不二君身上。”
  “哦,原来如此。”手冢嘲弄着,“千岁,你是太想为妹妹复仇,所以找我出气吗?”
  “我只恨美由纪当初为什么会爱上你。”千岁说,“明知道你是在利用她,她还是不听劝阻地陷进去……”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吓人:“她死了也好,这样……她好歹从你手里解脱了。”
  “她想要的,我给了她,我还付出了最大的代价。”手冢低声说,“我对她做的,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
  “对Kippei呢,对他,你也敢说你是等价交换?”千岁冷漠地说,“你是怎么收服Kippei的不动峰的,Kippei是怎么死的……你也敢这么说么?”
  “战争从来就不是等价交换的东西。战争是杀戮,弱肉强食,只有最强的人,最舍得牺牲的人才能站上巅峰。战争没有天平,从来不能二者得兼。”手冢道,“橘桔平想要保全橘杏,他别无选择。是他自愿赴死,我不欠他什么。”
  “你就是抱着这种念头,一个个地除掉你的绊脚石的吧。”千岁冷笑着,“所以杀死多少人都无所谓,只为青学的荣光。手冢殿下,战争是人制造的悲剧,没有人,也就没有一切。你欠了多少人多少条命,你穷尽一生都还不过来,所以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你要站上巅峰,只有你,只有你的国家,那你就会失去一切。”
  “废话说够了,千岁。”手冢寒声道,“我不介意送你一程,让你快一点和橘桔平相会。”
  不二终于看见了千岁的面容,那张陌生的,却又有着熟悉线条的脸庞缓缓展开一个诡秘的笑容:“只需要一招——一招,手冢殿下,我就可以直取你的要害。”
  “‘才华横溢之极限’的‘绝对预告’?”手冢轻哼道,“真想领教一下它的威力。”
  “从窗子翻出去,往北边逃,会有人等着你,不二君。”千岁的笑意变深,黑色的瞳孔光华流转。
  在千岁和手冢对话的时候,不二已经冲破了手冢封穴的禁锢。他跃上窗台,反手推开雕花窗子,毫不迟疑地转身掠出的时候,视界里最后捕捉到手冢震惊的面孔和千岁突袭而来的长剑。
  不二一路飞掠,和他想的一样,千岁是为了拖延手冢,给自己冲破穴道的时间。也就是说千岁此行并不是为了找手冢寻仇,而是为了救出不二。
  在青学度过了长久时日的不二,对青学王宫的熟悉度没有因为三年空白而疏落。当他到达王宫北大门看见黑发少年面无表情的脸孔时,他已经能百分之百断定,这是白石的授意。
  财前光在不二到达的时候,紧绷的神色微微松弛下来:“不二君。”
  “财前君,”不二立刻就问了,“是白石君让你过来的?”
  但是财前摇了摇头,不二的心一瞬间跌落到谷底。
  “路上再和你解释,趁千岁さん拖着青王殿下,我们快走。”财前说着转身,“我把马留在宫外几里的小旅舍,很快就能离开青春城。”
  “等等,财前君。”不二把手放在少年肩上,平视前方,“恐怕没那么容易。”
  视界彼端,北大门前不知何时立着几抹熟悉的身影。一个面容精致,满头酒红发丝晶莹得似乎能摇下碎光;一个戴着白色帽子,身段是大门前三人中最娇小的,琥珀色的猫眼一如记忆中那般倔强;身形最高大的那个眼睛上戴着诡异的反光玻璃,手里捧着一本本子,头发像变种的榴莲。
  他们三个似乎是片刻前才出现在那里的,却又像是等待了无比漫长的岁月。
  财前毫不犹豫地抽出佩剑,而对面的三人也动了,佩剑同时出鞘,寒光在入冬冷却的空气中骤闪,刺痛了不二的眼睛。
  曾经的挚友,现在的同伴。每一个都是他再也不愿失去的人,即便眼前摆出敌对模样的三人都已经不再记得自己,即便身边的黑发少年是相处了短短三年的陌生人——但,却都是自己再也不能失去的羁绊。
  这世上有太多美好的东西,有太多珍贵的记忆,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在寒光交错中终结?多久以前永生永世都不愿回想起的噩梦,在无数刀剑利刃寒光交错间深爱的挚友死去,他渐渐干涸的血迹似乎刻印在了不二心上,这一生都不能抹去。
  不二伸手握住财前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他往身后一带。他直面着蓄势待发的三人,淡淡地说:“诸君,请不要动手。”
  “不二君!”财前在他身后抗议,“我们的时间不多——”
  不二轻轻按了按他的手腕,示意他稍安勿躁:“在下不想和诸君动手,财前君和在下对青学并无恶意。诸君都是青学重臣,自然知道在下拜访青学的目的何在。我们只是回国心切,没有兵刃相见的必要。”
  他的语气很安静,淡而疏离。和缓的目光浅浅扫过眼前三人,却见红发的少年双唇剧烈地颤抖,忽然用力把佩剑掷落在地,张开双臂就向不二奔过来。
  不二措手不及,就任由菊丸英二把自己抱了个满怀:“不二不二不二不二不二!”少年一迭声地唤着,亮晶晶的眼睛里含着两泡泪。他看着不二就像看不够似的,张了张嘴,发出的第一个音就哽咽了,“你……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
  尾音湮没在剧烈的抽泣里,菊丸伏在不二肩头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胡乱地捶打他,像走失了的孩子。
  “Eiji。”不二努力地微笑着,“别哭了。”
  “我把你给忘掉了!”菊丸哭着喊道,“我居然把你给忘掉了!我……我真他妈的该死……”他纤细的颤抖的手指揪扯着不二的衣襟,不管不顾地哭着,泪水迅速地在洁白衣料上晕染开大片大片的湿痕,“不二,不二你不要生我的气……”
  衣襟上湿冷湿冷的一片,不二不知道菊丸究竟哭出了多少眼泪,这个似乎从来没有失去过稚气的大孩子,他仿佛是在替自己哭出那些一直强忍着咽下,吞没到心底连自己也忘记的泪水。一直以来,菊丸英二就是不二的安慰,那样天真直率的举动,毫无阴霾的笑容,曾是离开冰帝在青学艰难度日的不二最珍惜的羁绊。
  从来待人以绝对真心的少年,透明得不染半点尘埃。
  他为什么要哭着道歉,为什么要这样自责,就像发生过的那些事都是他的错?
  “我没有生你的气。”不二轻声说。
  “真的?”菊丸抬起一张哭得乱七八糟的脸,这一抬头,眼眶里滚出的泪珠又冲开两道痕迹。
  “真的。”不二点头以示自己绝对认真,菊丸愣愣地盯了不二半晌,似乎在辨明不二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二抬起头看见乾的脸出现在视界里:“乾?”他微笑着,“谢谢你的药。”
  “那不是我的功劳。”乾推了推他的奇妙玻璃,“要求我为你治疗的是手冢殿下。”
  不二淡淡地弯了弯嘴角,乾的眼睛藏在玻璃后面,被白光遮得严严实实,但不二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不二。如果我说,在恢复记忆之前,我曾因为察觉手冢殿下对你的感情而建议他杀了你,所以殿下才派出了刺客刺杀你和白石殿下——你也会像恨手冢殿下一样恨我吗?”
  不二摇了摇头:“乾,这不一样。”
  “如果你不会恨我,那为什么不能原谅手冢殿下,然后留在青学?”
  “乾。不知者,不为罪。”不二说,“更何况,若我真的因此而死,你同样也是受害者,不是吗?你这么聪明,何苦多此一举……我们走到今天,这一切,不都是青王造成的吗?”
  乾没有说话,只是让开了身位。
  “乾!你在做什么?”菊丸难以置信地看着乾的动作。
  “不需要我做什么。”乾说,“我们没有办法留下不二。”
  不二轻轻挣开菊丸的手臂,对乾颔首致谢。“走吧,财前君。”不二回身对一直沉默旁观的少年说道,后者点头跟上。
  “不二!”菊丸却一把抓住了不二的手臂,他那双深宝蓝色的眼睛满满的全是不解,也许还有怒气,“不二,你不知道殿下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似乎害怕不二挣脱他的手转身离开,菊丸说得飞快,不给不二插话的机会:“虽然我们都忘记了,可是殿下的变化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你不在青学的这些年,殿下他,殿下他没有一天是快活的!”菊丸颤着手指向乾,“你失明时喝的那些药,根本不是乾做的,是殿下他每天在厨房里亲手熬制,他查了多少医书,熬了多少个晚上……甚至为了药里的一味材料,殿下他……他一个人攀上险峰采药,回来的时候全身是伤,他的左臂在采药的时候受了重伤,只怕这辈子都再也不能握剑了!”
  ——一点银光骤闪,佩剑出鞘。
  不二想起来了,刚才,自己竟然没有发现……手冢是用右手拔出腰间佩剑的——
  菊丸哽咽道:“就算从前殿下真的错的离谱,可殿下他是真的……真的整颗心都是为了你。不二,我们都原谅殿下做的一切了,所以,所以你也原谅他吧……再给殿下一次机会,现在从头开始还来得及啊!”
  “Eiji……”不二刚想开口,菊丸就打断了他:“不二,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手冢殿下吗?从冰帝来青学不就是因为喜欢殿下吗?你们明明互相喜欢……互相喜欢的话,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不二抬起手,似乎想轻触菊丸的脸庞,但在堪堪触到的刹那又收回身侧。他站在那里,冰蓝色的眼瞳似乎很认真地凝视着菊丸,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在看。菊丸恍惚觉得,那一刻不二的眼里闪烁着什么浅浅的光辉,并不明亮,甚至很微弱,但却无法让人挪开目光。
  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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