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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教授与约夏-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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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夏轻轻拍了拍布莱兹的后背，而后才开始尝起手中的热汤。
汤做得非常的浓郁，却太咸了些，且满是肉类的油腻感，约夏有些喝不下去，他抬头看了一眼莫德里恩，却见他神色严肃的盯着手里的碗看。约夏几乎是立即就笑了，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厨房很难对付吧。”
莫德里恩点了头：“我宁愿生烤一只野兽也不愿去分辨各种调味料。”
约夏忍着笑，又浅浅喝了一口，尽管味道奇怪，但是他还是喝完了它。莫德里恩见约夏喝完了汤，满意的收了空碗。
“难得看你做食物，我好像从来没见你踏住厨房过，除了给妈妈送肉食。”约夏仰了头，轻声说着：“对了，妈妈呢，她还好吗？”
莫德里恩手一僵，那空碗发出了一阵嘎吱声，几乎要碎掉。
约夏疑惑得看了一眼莫德里恩的手：“莫德里恩？”
“她不在这儿。”莫德里恩顿了顿后回答道，他将空碗放在了一边的柜子上。
“嗯，大致能猜到。”约夏说道：“她可绝对不会让你进厨房的做食物的，你只要一拿起刀刀剑剑妈妈就怕得很，生怕你控制不好手里的力道连砧板都能砍裂掉。”
这原本算是一件好笑的事情，从前提起时，莫德里恩灰蓝的眼里就会有一些轻软的笑意，那会使他整个人都看起来鲜活不少。可是现在，莫德里恩的嘴角虽然勾着，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有一些雨水一样沉重的阴郁。
约夏的笑也渐渐淡了下来，他的心脏突然重重的跳了一下，使他整个人都感受到了一阵难以遏制的窒息感，他有些慌张的说：“发生了什么莫德里恩？”他伸手拉住了莫德里恩的袖子。
莫德里恩伸手覆住了约夏的手，他的手掌是那样的宽，覆住了约夏的整个手背：“哈里斯夫人在海边。”他说道。
约夏想了想，放心了下来：“怪不得。”他说：“那天见到你的时候，你满身的海水味儿。”
莫德里恩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我睡了多久？”约夏又问。
“整整一天。”莫德里恩回道。
“居然过了那么久。”约夏皱眉：“对了，你是怎么治好布莱兹的？还有我的眼睛，前天我的眼睛还什么都看不清，今天就那么清晰。”
“雪峰山泉底的淤泥，对精灵的伤口有奇效。”莫德里恩回到。
“可布莱兹不是精灵，你是怎么治好他的？”约夏问道。
莫德里恩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着约夏半响，轻声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约夏虽然疑惑，却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布莱兹能康复最重要。他抬头从窗户里望出去，正巧望到了黄橙橙的太阳：“出去走走？”他说。
“你身体还没好。”莫德里恩不是很赞同。
“我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更何况我迫不及待想见到妈妈。”约夏对莫德里恩笑道。他下了床，给布莱兹盖好了被子。随后他突然想起来这个村子已经没有任何人居住了。
“村子里的人完全都走光了吗。”约夏问道。
“嗯。”
约夏想了想，把布莱兹抱了起来，虽然说阿比塞恩一向四季如春，但是外面的风却足够的冷，它们拍打着墙壁与窗户，听着就十分寒冷。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打开了一旁的柜子，拿出了一条毯子裹在了布莱兹的身体，但是很快他反应过来：“妈妈搬家的时候没有搬走所有的东西？”
莫德里恩点了点头。
他们走出了屋子，莫德里恩为约夏披上了他的暗红色斗篷，他一手抱着从约夏那儿夺来的布莱兹，一手磕在腰间的剑柄上，步履轻松。
午后的太阳光并不强烈，反而像是花瓣一样柔和，风扯着他的金发与斗篷，让它们缠在一起呼啦作响。空气中充斥着独特的草木香气，偶尔夹杂着一些甜美的花香味儿。约夏把手掌撑在眉骨上才能看到一些高大树丛与山峰的影子。
“海离这儿很远吗。”他问道。
“就在树林旁。”莫德里恩说道。随即他踌躇了起来，快走一步跨到了约夏面前：“到了那儿天就黑了，也许我们明天去也不急。”
约夏摇了摇头：“虽然说明天去今天去都一样，可是我十分想念妈妈，我想快点见到她。”他说：“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她了。”
莫德里恩仍然站在约夏面前，用他那双灰蓝的眸子凝视着约夏，那灰在太阳光下薄得就像没什么颜色的雾，以至于那抹蓝亮得惊人，可是约夏还是没法从那眼中看出些什么，它们太难读懂。
半响后，莫德里恩让开了身子，轻声说道：“你说的对，早去晚去都一样。”
“你看起来有些奇怪，莫德里恩。”约夏将胡乱飞在眼前的金发拢成一束绕了绕搁在肩膀前面，看着那条发着光的金色发辫一直被风吹得绕到腰后。
莫德里恩没有说话，他又变得十分的沉默寡言，像是一座高山跟随在约夏的身后，不多一步，不少一步，约夏想要看一眼他还得扭过头去。
“你得知道，莫德里恩。”约夏说道：“我不习惯有人站在我身后，而且我想同你多说些话。”
莫德里恩抬头看他一眼：“不如你告诉我你眼睛的伤是怎么来的。”
约夏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也只好沉默。
两人间的沉默倒是没有影响布莱兹，他靠在莫德里恩的肩头睡得香甜，好在莫德里恩穿着锁子甲，即使布莱兹的口水流淌了满肩膀也看不出。
莫德里恩说得没错，要走到海边要用上半天的时间，他们即使一直走着，没有停下来过，也离海还有一段距离。
他们停了一段时间，莫德里恩去做了一个火把，好迎接随时会到来的黑夜。
天渐渐沉了下来，空中透着一种淤青般的深紫色，浮云在空中翻腾成一种种奇异的姿态，缓慢得靠近下沉的太阳，吞噬着仅余的光热。约夏从来没有那么长时间的观察过这里的傍晚，也没想到这里的傍晚是这样一种奇异的美。
空中偶尔传来一两声响彻填空的低沉吼声，巨翼划破空气的凛冽风声格外得让人觉得心慌，约夏抬头时，正好看到一种古老的生物穿梭在太阳的余光中，黑色的剪影几乎占据整个太阳。
“那是？”约夏惊讶的轻声呼喊：“那是龙吗？”
莫德里恩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一头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龙。”他说道：“他喜欢在傍晚太阳落下的那一刻出来。”
约夏点点头，着迷得看着那抹黑影：“他可真大。”
莫德里恩笑了笑：“比你想象的更大，他的翅膀展开比雪峰山更高些，鳞片够百人乘坐安全渡海不被淹没，传说如果遇到沉睡中的巨龙时，他们比天同高的身躯会让你认为到了世界的尽头。”
“我以前从未见过他。”约夏说道。
“阿比塞恩和从前不同了。”莫德里恩说道。十分的简短。
短暂的对话后，他们又进入了沉默。
当月亮升起时，他们终于到了海边。
这里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融合在了一起，一边了深沉黑暗的海水，一边是闪烁着金光如同金珠砌成的海滩。它们交融在一起，在月色下美得令人窒息。
可是约夏没有看到任何房屋。
正巧布莱兹醒了过来，他一溜烟儿的爬下了莫德里恩的身子在海滩上奔跑着，留下了一串串小脚印，偶尔回头望着自己踩下的脚印，惊讶得眨着同海水一般美丽的眼睛，他小心翼翼的后退着，踩着已经踩下的脚印，玩儿的不亦乐乎。
约夏眉头皱得死紧：“莫德里恩？你说妈妈住在这里，可是我没有看到。”
莫德里恩没有回约夏的话，他的手掌摩挲着剑柄，每次紧张时他总是这么做。
他带着约夏走到了海边，看着海水被风吹到了他们的脚上。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火把上的火焰明明暗暗，这让约夏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说：“哈里斯太太不想留在这儿让你伤心，她让我将她放在海里，随着海水去任何地方。”
约夏楞住了，完全没有听明白：“你说什么？”
莫德里恩伸手，将约夏揽在了怀里，声音低沉：“对不起约夏。你说你回来那天闻到了我身上的海水味儿，那是因为我在海边站了太久，久到视线再也触及不到哈里斯夫人的身影为止。”
第一二八章
约夏沉默着；他有些困惑得皱起了眉，缓缓抬头时；那双眼里的脆弱任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
“莫德里恩。”他开口：“你说妈妈……远行了吗……”他伸手揪着莫德里恩的袖口；金发被海风撕扯得胡乱飞舞，金芒一路飞袭到莫德里恩的胸口，柔软得拍打着他的脖颈。
莫德里恩张了张嘴；口中的话就堵在了舌头尖儿上，怎么也发不出声来；他紧紧盯着约夏那双眼睛；一路探到底；视线犹如利刃一般划过层层脆弱；望到了那些金绿色深处的空洞。
“约夏……”莫德里恩伸手抚着约夏的脸颊。
“就算是骗我也好。”约夏突然开口打断了莫德里恩即将说出口的话；他伸手握握住了莫德里恩的胳膊；期待的看着他，满是渴求。
莫德里恩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微微闭了闭眼睛。
风裹着呼啸般的吼声从海面上掠过，在经过莫德里恩的火把时，吹走了不少了火焰，星星点点的火焰跟随者风，它们跳跃在莫德里恩的发间，几乎要将那些浓密的头发烧起来。
“我不能骗你。”莫德里恩说道：“约夏，你知道的，并不是远行，哈里斯夫人已经……”
约夏狠狠抽泣一声，他猛得低垂了头，身子都软了下来，险险靠在莫德里恩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上次离开时，她明明就活的好好的，为什么……”约夏不断喃喃着，声音里满是奔溃。
莫德里恩听不见声音，而约夏靠在他的身前，让他也无法听到约夏的声音，他伸手，将约夏的下巴抬了起来，接着他直视着那双满是痛苦与泪水的眼睛：“哈里斯离开的时候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
约夏摇着头，莫德里恩的话没有使他好受上半分：“她死了。”约夏说道：“我唯一的亲人死了。”他朝莫德里恩吼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天你海葬了我的母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难道要满身是伤的你再承受丧母之痛吗！”莫德里恩大声的向约夏吼道：“你执意离开了她！你该怎么接受她死在了你离开之时！”
约夏突然安静了下来，他全身的力气突然像是被什么人抽空了一下，软软得跌了下去，瘫坐在沙滩上，冰凉的海水窜到了他的小腿上，几乎要将他拖到海里。
“她在怪我……”约夏慌张而不安：“她是在怪我，怪我总是丢下她，怪我与她相处得少，所以她一心想要赶我走，那些什么战争都是骗人的，她只是想赶我走而已……”
约夏一直喃喃着，那样快的语速让莫德里恩无法辨认约夏在说什么，他蹲下了身子，强迫约夏看着他：“这和你没关系，哈里斯夫人也没有骗你，这里的确是有战争，只是我们面对的敌人是瘟疫。”
“瘟疫……”
“一场瘟疫，几乎无人幸免，哈里斯夫人那时已经染病，她不想让你看着她死，所以她执意让你走。”
“我走的时候她已经染病了？”约夏喃喃着，眼中痛苦加深：“我居然都没有发现，愚蠢的我……”
“不要再责备自己了。”莫德里恩说道：“哈里斯夫人告诉我，她知道你会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她让我告诉你，眼泪并不代表软弱，但是如果你一直哭下去，那你就不是当初的那个坚强的男孩儿。她的男孩儿，美好得像是上帝给予的最美的礼物，总是像是坚韧的水流一般温和坚强，因为有你的存在，她平淡的生命里才有了那么一丝快乐。”
莫德里恩生怕约夏听不进去，一直紧紧盯着约夏的眼睛，他看见那双眼里的泪水逐渐蔓延已经溢出眼眶，晶莹的泪珠里裹得满满得都是痛苦，一颗一颗落下脸颊。
“她不想看到你为她痛苦。”莫德里恩轻轻擦掉约夏的眼泪。
“她再也看不到了，她也无法阻止我痛苦。”约夏闭了闭眼睛，一连串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从来没有那么哭过，像是将这辈子的眼泪都聚集在了一起。睫毛沉甸甸的，眼睛又酸又涨，喉头疼得如同有火在里面燃烧，就像活生生吞了一块燃烧的生铁。他紧紧揪着莫德里恩的袖子，几乎要将莫德里恩手里的火把拽下来，泪水被那火光与约夏眼里的金绿染成了一种异样的色彩，就好像他的眼睛正化成液体，裹着血液流出来。
“海神会将她的灵魂带回来。”莫德里恩擦着约夏怎么也擦不尽的眼泪：“她的身体会葬于海下，但是她的灵魂会随着潮起潮落回到故土，她会一直陪伴着你。”
“不，她不会了。”约夏露出了一个笑容，衰落而僵硬。
“她会的。”莫德里恩盯着约夏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着：“也许你们的世界并不信神，但是这里不同，这里有神灵的存在。”莫德里恩灰蓝的眼里满是令人信服的坚定，那是一种比海更深些，比天更淡些，犹如魔法一般神秘的蓝色，灰雾层层叠叠覆盖着，轻烟一般令人永远也无法看清。
约夏被那双眼睛迷惑了，他停止了哭泣，伸手碰了碰莫德里恩的眼角：“如果是真的，神会将我的母亲带回来吗。”
“就算神将她带了回来，她也不会永远停留在你身旁。”莫德里恩说道：“除非你做到了她想要的。”
约夏愣愣的回问：“她想要什么。”
莫德里恩将约夏胡乱飞舞的金发理顺，吻了吻那苍白的唇角：“她希望你快乐。”
约夏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丝异样的神色，接着他狠狠推开了莫德里恩：“骗子！”他大声喊着：“骗子！”
莫德里恩身形高大，约夏的力气根本推不开他，慌乱间，他推到了莫德里恩的手，火把从莫德里恩手中跌落，砸到了约夏的手上。约夏低低的哼了一声，手中的动作变得迟缓。莫德里恩忙将约夏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甚至都顾不得掉落在沙滩上即将熄灭的火把，借着月光查看着约夏的手臂，还好没有烧伤，只是有些发红。约夏只是挣扎着，他用尽全力想要离开莫德里恩的怀抱，发出了低低的哀鸣声。
“她已经离开了！回不来了！你什么时候才肯接受事实！”莫德里恩在约夏耳边吼着，他再也无法忍受约夏的自我伤害。
约夏的挣扎渐渐慢了下来，也许是没了力气，也许是真的接受了哈里斯夫人的离去，他失去了他的声音，无声的哭泣着，眼泪被海风裹着吹落在莫德里恩胸前。
“对不起……”约夏轻声道歉。
“你没有任何错，约夏……”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好吗。”约夏恳求道。
莫德里恩一动不动，他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一样抱着约夏，让他靠在他的胸口，让他的眼泪流在他的身上，让他依靠。
约夏见莫德里恩不肯离开，也没有再次请求。他的视线黏在了无边无际的海面上，看着那些蓝成黑色的波纹一层盖过一层，他想象着母亲被海水卷入海水中，他想象着鱼类吞食他母亲的身体，他想象着母亲的灵魂孤零零的矗立在海面上，永远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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