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越前龙马之名-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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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过痛苦了。
　　细细碎裂的骨骼，某种破开禁锢的决绝。
　　骨头被一点点从里到外地研磨开。背部的血肉被撕裂。他听得到那种柔软物体崩裂的碎响以及自己死死咬住嘴唇却还是止不住的哀泣。
　　空气里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额头的冷汗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刺痛使得他想昏厥却难以昏厥。
　　这不是他的身体。
　　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出来了。
　　那个东西带走了他身体里的温暖。
　　然后——是更深一层真正意义上刻骨铭心的疼痛。
　　背后不停的旋风，他的泪水被抛开，血液浸染了皮肉。
　　深入骨髓的痛带着他向上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破空

　　暗色的空间被大力撕裂，水野幽蓝正欲破除黑色漩涡的手一顿。他身后不远处狼狈的天关影也是一愣。
　　——空间被破开了。
　　不远处是秋牙与躲藏在阴影处的两个人，他们急急地向这边接近。
　　稍远处似乎还有几个人匆匆赶来。
　　然而水野没有过多浪费情感在原因上，他只是和天关影一样震惊地注视着半空中缓缓升起的人……
　　——那是越前龙马。
　　只是他血迹斑斑的身体背后，是洁白宽大的散发着圣洁光芒的羽翼……
　　“龙马……？”秋牙低声呼唤着半空的人。
　　那个人墨绿的头发随风飘扬，金色的瞳孔在极度的痛苦过后空洞无神，他的面色苍白，眼中缓缓滑下的已不是透明的泪水而是鲜血。
　　他身后的羽翼缓缓振动着，无生命的气流滑过，慢慢梳理着新生的羽毛。
　　“龙马……？”秋牙着急了，眼前的龙马看上去如同无生命无意识的木偶，他害怕了。
　　圣和罹对视一眼，目光中忧喜参半。
　　半空中的人眼睛眨了眨，许久才将目光移向下方。
　　静静地看了良久，龙马终于反应过来疼痛已经远去，现在他的身体里充满了新的东西以及属于他的力量。
　　他笑了，“是你们……我没事了。只是没想到圣说的羽化会这么疼。”
　　圣和罹轻笑了下。秋牙舒了口气，还好没事。
　　水野看着那个少年对着他笑了下，他也笑了笑。身后的天关影自嘲般地低声喃喃着“原来是这样”。过去的一切都没了意义。这类存在是不容许他们触碰与冒犯的。少女颓然地跌坐在地。
　　水野一层一层地解开为天关影施下的保护措施，他扶起记忆里曾经天真的小女孩。
　　天关影动了动，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忍不住问道，“你……早就知道了？这也是你一直阻止我的原因？”
　　水野低头看了眼手腕上不再闪烁蓝光的铃铛，“嗯。”
　　然后他带着虚弱的天关影离开他们第一次决斗的树林。天关影一直低着头，却还是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哥哥。”她一直没有听他的劝告。
　　水野又笑了，然后他最后回头看了眼半空中目送着他们远去的少年。
　　那个少年还是那个样子，温暖的瞳色，漂亮的面容。但改变了的，却是更深层次的东西。他还是变了。
　　那层界限他没有能力超越，没有能力触及。
　　所以再见，越前龙马。
　　这次，他没有再回头。
　　龙马感受到了什么，瞳孔颤了颤，随后他垂下眼睛，神色渐渐平静。
　　“过去曾经的前辈们，再次相见很高兴。我是越前龙马，同时也是十月湮。”少年转向树林另一边，那里站着手冢，不二，菊丸，迹部和幸村，他曾经敬爱过的同伴。
　　“小不点！……”菊丸欢笑着朝他挥手，龙马嘴角泛出温暖的笑意。菊丸絮絮叨叨说着些无意义的话，少年一直听着却没有打断。他淡淡地笑着，最后将头埋在了英二敞开的怀抱中。菊丸愣了愣，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然而众人都明白，一切不同了，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少年缓缓振翅靠近他们。手冢扫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移开。不二水蓝色的眸子深处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他极其轻柔地抱了抱靠近的少年，少年怔愣之后，轻轻吻了吻他的额。
　　“看来，我不能陪你们继续了。”少年这么说着。
　　迹部笑了，他揉了揉少年的头，少年垂下眼睛。
　　“你早就该这么做了。”迹部打断了少年即将出口的对不起，看着龙马的讶异，他继续道，“不用道歉啊，真是。”
　　“我们一直都希望你能快乐。所以你在哪里都可以。”幸村抚了抚下巴，温柔的紫色眸子注视着少年，“那么……你决定好了？”
　　龙马抬起头，嘴角勾勒出一个微笑，“决定好了。”
　　“所以你要说的是？”不二笑着看着他。
　　身边的少年再次振翅，他的身体缓缓升起。少年嘴角的笑容过于耀眼，映衬着远处地平线上渐亮的光芒是如此美丽。
　　“再见了。我已经明白了。”
　　“我一直和你们生活在相同的时间中……”
　　“在你们的生命里以曾经存在过的形态逗留。这是我过去的价值，也是我未来的价值。”
　　“……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当背负的立场和命运。虽然我选择了归来，选择了离去，但我并不后悔，这就是我的人生。我来这里见到了你们，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谢谢你们的不责怪。谢谢你们的爱。”
　　“我会记得的。”
　　在未来那光辉夺目的时代中，我不会去憎恨任何人，你们也不会因死亡而感到任何遗憾，在时间缓缓流过之后，我们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再见吧。
　　他看着秋牙的身形渐渐消散。因为越前龙马要离开了，因他而存在的秋牙错也会随之离开。圣收起飘浮着的一株兰花，随着罹站在不远处。他们在阳光下张开翅膀。
　　这是十月的第一天。
　　他没有违约。
　　属于十月湮的存在，在十月，湮灭。
　　他只是越前龙马，只是越前龙马了。
　　十月湮不会再继续，而他们的人生却还没有结束。
　　不过……
　　你们啊……一定会幸福的。
　　“要继续下去。”
　　“虽然我也许看不到了，但你们的梦想，一定会在未来某个地方实现的吧。那么，到那个时候，算上我一份吧。”
　　少年微笑着，递出了一直紧握在手里，即便因疼痛也没有放开过的网球。
　　“……以越前龙马之名。”
　　手冢接住，抬头注视着晨光里的少年。金色的眸子，是独属于阳光的色彩。
　　网球上沾染了血污，众人都知道那是属于谁的。
　　他们注视着在另两个天使保护下的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那洁白的羽翼闪耀着夺目的光芒。那个少年最后回过头，极缓极缓地笑了。
　　“我爱过你们的。”
　　“真的。”
　　少年注视着那颗网球。阳光中有一闪而过的亮光，那是最难以忘怀的场景。少年回过了头，带着温暖的笑容随着风，向着阳光最初绽放的方向飞去。
　　“相信我，这是以越前龙马之名给予的最后的祝福。”
　　「……きっと幸せになれるわ。」

　　番外——画

　　番外。画。
　　“即使没有我，你也应该过得很好吧……”眼前的少年笑得很满足。
　　“所以，我就退出你的生命吧。”他的金色眼睛里溢满了祝福。
　　“什么？！”她在梦里大声询问，“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少年的形体渐渐模糊起来，清秀漂亮的脸庞扭曲，扭曲……
　　她的瞳孔一点点缩小，那是一张朦胧的脸庞……渐渐清晰后，是如此熟悉，如此丑陋。
　　“你……？”她的话被哽在喉咙间，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
　　少年似是了解到她的心绪一般轻轻一笑，“因为……这是你说的啊。”
　　“咳咳！！”千夏咳嗽着睁开双眼，入目是米色的天花板，侧过头，夜光闹钟显示时间是2点23分。
　　她爬下床，走向厨房，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又是梦吗……
　　牙齿咬着玻璃杯壁，滑腻的杯壁咯得牙关酸疼。
　　自从见过那个少年之后，自己似乎总是时不时地做着这个梦。少年说出的真相，真是不知道该感谢还是……
　　她轻轻地笑了。
　　千夏是个孤儿。
　　自她有记忆起她便和一群孩子一起生活在这个靠一点点救济金维持的孤儿院里了。在看过院外孩子不同与自己的生活之后，她无法抑制自己想念那抛弃了自己的父母。她不合群。她被排挤。她想要一个同伴。
　　幼小无助的她一遍一遍地用断了的铅笔描画着画纸上的小人。线条粗糙，比例模糊。
　　“你要一直陪我哦？在我想念他们的时候。要一直到我不会为此感到不开心的那一刻哦？”
　　她悄悄流了泪。
　　上了初中的千夏看着班里的同学把自己的书本撕烂，那些纸片被班里的栗香撒在自己被推倒跌坐在地后一直死死抬着不肯低下的头上。
　　破碎的纸片像是空中飘下的蝴蝶。
　　“真是可笑。不过是个孤儿院出来的可怜虫，老师凭什么那么在乎她啊？”栗香坐在千夏的桌子上，“她连父母都没有。”
　　栗香拿脚一下一下踢着千夏的膝盖，一脸高傲，“你说，老师不会是看你可怜才对你好的吧？连你的父母都不要你，你还想有多大能耐？脏死了。竟然巴巴地和我抢竞赛名额，真是有够不要脸。我知道，孤儿嘛，都是靠着一点救济金过日子。竞赛奖金很多是不是？呐，你们看她这身校服穿了多久了？喂，千夏，你不会连买肥皂的钱都没有吧？”
　　千夏脑袋被栗香扔下来的圆规砸了一下，很痛，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小心地捡起地上的圆规。
　　这很贵，虽然是旧的，但如果坏掉了，她是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一把新的。
　　“臭臭的～臭臭的……”周围的同学都在起哄，被撕烂的书页纷纷扬扬地撒下来。
　　“拿这些废纸去换些钱吧，笨～蛋！”
　　“呸！不要脸！呵呵！”
　　她捏紧了裙子，眼睛里有一层薄雾。
　　她不能反抗，一旦反抗，这些书页会被撕得更烂，甚至会被撒到窗外。那样她就更找不回来了。
　　她低低抽泣着。人群散开后，她一张一张地捡拾着地上的纸片。
　　一道身影立在她面前。她抬起头。那是一张很丑陋的脸，五官粗糙，比例模糊。但这个人老是出现在她面前，每次都在她被欺负之后。
　　“够了你！你离我远一点！！”
　　一开始她碍于情面，毕竟这个人帮过她几次。那个人看过她哭得更疯狂的时候。可是久了之后，她对这个人只剩下厌烦。自己原本卑微的生活被完全地揭露出来，她不能阻止却只能怨恨。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眼前的人蹲下身子，帮她整理纸片。
　　千夏打掉他的手，红肿的眼睛布满血丝，“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从这里滚出去！！”
　　千夏的余光看着那个人的身子一颤，然后慢慢地站起身，退出教室。
　　她怀里抱着装满了碎纸片的书包跌跌撞撞地出了校门。
　　失魂落魄的她撞上一个人。
　　“浅井千夏？”被撞上的人发问。
　　“啊？”少女抬起头，小小震惊了一下。
　　眼前这个人长得真好看。他的头发是墨绿色的，在被风吹乱的刘海间，她看到的那双眼睛居然是金色的。
　　少女脸红了，怀里的书包“啪”的一声掉了地，“对对不起！”
　　少年替她捡起书包，看着书包口散落的几张碎纸片，拢了拢交还给少女。
　　少女难堪地低下头，“谢谢……那个……我先走了。”
　　少年让开了路，千夏匆匆走过。
　　“如果麻烦的话，就告诉老师吧。再不行，每天放学后在这里等我，我可以理解你的烦恼的。两个人，就不会害怕孤独了吧……”
　　“啊？”少女吃惊地回头，可是身后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那个少年告诉她他叫湮。那个少年陪伴了千夏最难过的一段时间。等到她现在回想起来，她也是开心的。那个少年展示给她看这个世界上比她更不幸的人，她因此明白了自己这样的生活其实挺好的。
　　她开始不那么自卑，开始学会接受他人。
　　她不再是一个人的千夏。
　　深夜里的一声低叹。即使没有了湮的存在，她也可以过得开心。
　　在她懂得这个之后，她便再没有见过湮。
　　明明都快忘记了的人。
　　千夏喝下最后一口水，清洗了杯子。
　　几天前，她逛街时进了一家小店铺。
　　一声熟悉的“欢迎光临”之后，她惊讶地看着金色眼睛的少年，那就是她几乎要忘记的记忆里的人。
　　“是你？！”
　　少年拢了拢长长的头发，疑惑地看着她，“你认识我？”
　　“你不是帮过我的……”千夏猛一反应过来，这个还只是个孩子吧……年龄对不上的。
　　千夏黯然，“对不起啊，认错人了。大概只是像罢了。”
　　“你也知道，有时候某段记忆再怎么刻骨铭心，模糊之后留下的印象也是会淡去的。所有感觉都会坏掉。就像旧了的机械一样。”
　　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咖啡香荡漾在空气里。
　　少年笑着开口，“那，介不介意告诉我这个故事呢？”
　　千夏手里捧着少年给她的袋子。里面是碎了的纸片。但她知道这袋纸片如果被还原，一定会是她小时候画的那个“伙伴”。五官粗糙，比例模糊。
　　“这是丑。你记得它的。它在刚开始时就是这个样子去帮你的。可是你厌恶它。”
　　所以它找到了那个帮助它的人，祈求一副可以让你接受的样貌。
　　于是那个人赋予了它另一个模样。
　　它用着这幅模样一如既往地帮助着它挚爱的少女。
　　那个说过“要一直陪着她”的少女。
　　然而少女在最后，学会了一个人生活，她可以这样子开心地下去。
　　丑没有忘记那句誓言的最后一句话，要一直到她不会为此感到不开心的那一刻。
　　所以它消失了。
　　就像那些被撕碎的纸片一样。
　　站在阳台上，千夏苦笑着看着天明时分的城市。
　　她一直以为自己梦中的是那个美丽的少年，可是这样看来，那么频繁出入她梦境的人却是当初因丑陋而被厌恶的人……一心为她，那么卑微的人。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我可不可以这样继续下去……”
　　她笑着，摊开了手。
　　指间握着的纸片在夜风中飘散，飘远。
　　千夏最后流了泪。她很快将它擦去。
　　一个人也要开心地继续下去。
　　这是她和它的约定啊。
　　“谢谢你，给了它生命。湮。”
　　那些纷飞的纸片落入了少年张开的手掌中。
　　金色眼睛的少年捏着一片纸片没有说话。
　　他缓缓抬起金眸，“真是……笨蛋啊……”
　　赐予它生命的不是他。
　　是你自己啊。你的泪水，你的思念。
　　而且，之后帮助它的，是水野幽蓝。
　　自始至终，他，越前龙马，只在最后出现过啊。
　　为什么这么简单地付出谢意呢？
　　不远处，他的身后，身材高挑的男子看着他。湖蓝色的长发飘荡，他腕间系着一个铃铛，正在夜风中叮当作响。
　　“你回来了吗？”
　　被那双湖蓝色的眸子注视着的少年慢慢回过身，嘴角绽放一抹微笑。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