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戬翔云间-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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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刚走到门口的雨凤骤听噩耗,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门外,成串的眼泪不停地落下,婉娴待她就同自己的生身母亲一般,为何这母女之缘如此浅薄!
  祖望的手颤巍巍抚过婉娴的脸庞,这是他结发的妻,他心中无法取代的一个人,纵使早就知道她时日无多,但这一天真的到来,祖望才知道,他永远无法准备好面对这一天,从来不在孩子面前示弱的祖望,潸然泪下。
  品慧心中一下空荡荡的,她和婉娴斗过和解过或许还交心过,人死如灯灭,带走了所有这一切,她不觉得高兴,但不得不诚实的承认自己无法和他人一般那么难过。
  云翔虽然对婉娴有尊敬之意,对她的过世不无惋惜,但也无法向祖望、云飞和雨凤那样悲伤的难以自制,在修道之路上走得越远,感情上就会变得越发淡薄,是无可避免的,当然这并不是说修道需要灭绝人所有的七情六欲,修道人上体天心,人们的感情中也包含着天意,想要从中悟得天道,却十分困难,非得拥有大毅力大智慧者才可做到,不过一旦成功,对于天道的理解接近要远远高于那些感悟天地自然太过宽泛的人,或者借前人感悟取巧的人。
  云翔自前世起便一向厌恶那些无情大道,没有了感情,不过是徒有人类外表的怪物,而以情入道,就算走的路再艰难,他也绝不放弃,但这样的感悟导致的是,任何一丝情绪的产生,会在他的脑海思维中被不断研究体悟,寻找其中的真意,就算他是修道者,也需要耗费大量心力灵力来做这些事,而一旦明悟,自然就一念不生,无悲无喜,看起来好像是凉薄之人而已。
  齐妈在一旁哭得老泪纵横,她打小就跟着婉娴,跟着她来到了展家,名分上是主仆,却和姐妹无异,让她没有立即追随婉娴而去,是因为放心不下婉娴的孩子,同时也放心不下天虹的女儿思思,这时也是她头一个发现云飞的异常:“云飞少爷,云飞少爷!”她慌忙扶起床边的青年,云飞不知何时哭晕了过去,脸色绯红,额头更是滚烫。
  云翔上前扛起兄长:“我送云飞哥回房,大嫂陪着他就是了,让天尧去请大夫过来,大妈的身后事……爹和娘斟酌着处理吧……”
  品慧搀住祖望的一条胳膊,对儿子点头道:“你放心,我和老爷会处理好的。”
  云飞这一病,似乎把心中的积郁统统发散了出来,看起来症状凶险,本质上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不然郁伏于胸,忧思成疾,长久才是对健康不利。
  昏迷了七天七夜,云飞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青年的脸庞:“阿超?”
  在床头打瞌睡的阿超猛地惊醒,咧开嘴笑道:“云飞,你醒啦?真是太好了!”
  “云飞醒了?”在房间一边榻上浅眠的雨凤听到阿超的叫声,也立刻蹦了起来,差点踩到在榻边打地铺的雨鹃:“雨凤,你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当心!”雨鹃气急败坏地训道,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来到了床头。
  云飞看到妻子白皙脸蛋上醒目的浓黑眼圈,不由内疚道:“真是对不起,雨凤,我让你担心了!”
  雨凤一双妙目晶莹:“云飞,我真的好担心你会不会和娘一样不要我了!你要有个万一,我真是,真是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了!”她扑到云飞的怀中,把头埋在对方的肩窝里嘤嘤哭泣起来。

  第 47 章

  云飞心口一疼,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不可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婉娴还在人世,几天前发生的统统都是梦,他是顶天立地的大男儿,不该让父亲妻子为他操心忧愁。
  “阿超,扶我去给娘上柱香吧。”云飞涩声道,“我这个不孝子,错过了那么多天,也该去尽最后一份孝道了。”
  阿超抽抽鼻子,应了声“是”扶起了云飞朝灵堂而去,他阿超是个孤儿,从小在展家长大,大太太和云飞都没有把他当作下人,关心他,栽培他,让他如今也成了个有出息的大人,还有了心爱的妻子与一个美满的大家庭,大太太的恩情他还来不及报答呢,怎么就这么去了!
  “云飞,身子可好了?没康复的话不要硬撑,婉娴若是知道你为了看他,病情又不好了,肯定会很难过。”祖望见云飞过来,立刻过去柔声说道,他那和云飞如出一辙的火爆脾气同素日的古板严厉,似乎随妻子而去,现在看起来就和路边任何一个普通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我没事了,爹,这几天忙坏您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却帮不上什么忙。”云飞一改以往激烈言辞的态度,同样温和地与父亲对话着。
  因为共同重要亲人的离去,让他们父子二人,似乎对意识到对方的无可取代,转而以小心翼翼的态度开始经营起亲情来。
  云翔虽然觉得他们的态度有些矫枉过正,过犹不及,却欣然二人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共处,设身处地去为对方着想,但当他不经意对上品慧的眼睛,心里却是一颤,那眼神中,有悲哀,有决然,却都是云翔弄不懂的念头。
  法事做完后,大家都回房各自休息,品慧拉着云翔的手来到了她的房间,隐隐觉得母亲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云翔沉默地等待着品慧主动开口告诉他。
  “我打算,等大姐入土为安之后便回娘家去。”
  云翔不解:“娘,爹不会同意的!何况,你在展家没有……”什么不好的,后面半句话云翔吞进了肚子里,因为品慧也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不由嘲讽地笑了起来:“没什么不好的,但也没什么好的,对不对?何况,你要是离开了,我留在这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暂时还不会走……”云翔迟疑道,“您在考虑考虑?爹他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这些天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我争了半生,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争到——应该说,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老爷和大姐的情谊,我终究是替代不了,插足不了,这些天在老爷眼里,我近乎透明,还不能让我想通吗?展家让我进门,不过是为了子息,生下你我便再也不欠展家分毫,如今是该走的时候了,老爷、云飞和雨凤,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必将组成一个和睦的三代同堂大家庭,不管是你是我,都没有什么好为他们担心的,而他们也不会坚决阻止我们的离开。我娘家虽然是个破落户,但养活我还是没问题的,到那时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见品慧考虑得如此周到,云翔心中只会更加感觉愧疚,好像自己抛弃母亲一般,古人常说父母在不远游,不仅父母不放心子女,孩子其实更依恋双亲的温暖。
  “娘……”云翔抱住品慧的膝盖,翻来覆去只说着三个字:“对不起。”对她不起,只是因为在他心中,感动与内疚等等,都动摇不了离开的决心。
  不说品慧母子这边的离意已决,云飞在另一边对祖望道:“爹,我最近真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大病一场,身体的疲倦,比不过心里累得慌。”
  “是啊,这几个月我过得比几年还要漫长。”祖望感慨道,“不幸的事接连发生,让人应接不暇,你好不容易回到了我们的身边,但婉娴她……唉!”
  云飞鼻子一酸,握住父亲的手:“爹,你别太难过了,娘虽然离开了,但是你还有我和雨凤。”说这话的时候,父子二人不知有意无意都略过了品慧和云翔不谈,婉娴尸骨未寒,提起庶母庶弟云飞总觉得会受不了。
  “爹,等安葬娘之后,我想,我想带着雨凤到寄傲山庄去住上一段日子。”云飞请求道,“您要是不介意的话,也跟咱们一起去吧!”
  祖望的第一反应是不可以,没体统,但“一起去”三个字却触动了他的心弦,云飞从未这样说过,他总是自顾自的前行,如今终于懂得回头看看了。
  做父亲的因此温和地表示了反对意见,也是前所未有的:“雨凤六个多月的身孕,在山上待产不方便,不如等她生产后再做打算如何?”
  “是我欠考虑了,爹说得对。”云飞止住想要开口表示自己无妨的雨凤,如果是以往,雨凤不反对他便会按着自己的心意行事,这样的改变让察觉到的祖望心底暗暗高兴起来:“不过你和雨凤去不了,阿超和雨鹃,还有小朋友们可以来看你们,不是吗?”
  雨凤惊喜地问道:“可以吗?雨鹃和阿超,小三、小四同小五,都可以过来?”
  祖望宽厚道:“你是我的孩子,你的亲人不也就是我的亲人吗?”这话一出口,祖望觉得自己心头如释重负,一向坚持的体面尊严礼法,在亲自打破的这一刻,让他发现其实都不是自己想象得那么重要的东西,反而是一具具自我禁锢的枷锁,不要更好。
  雨凤原来一直期待祖望会这样说,但祖望真的如她所愿地开口了,她却一下子捂住嘴感动地哭了起来。
  三个月后,雨凤在疼痛与喜悦中诞下了长子天华,亡者离开,生者降临,展家的历史经历了一个轮回,即将掀开新的一页。
  不过这一页里品慧和云翔的身影却没有出现在其中。
  “安顿好你母亲了?”城门外的小树林中,白五牵着马儿等候多时,那靛蓝色的身影才姗姗来迟。
  云翔略略点头表示歉意:“让你久等了,泽琰。娘一直拉着我不肯放手,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交待许多,但想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就不忍主动松开了。”
  “没关系,反正我等了那么久,也不在乎多等这一时半刻。我看咱们先去上海转一圈,那里的大教堂也许会有关于那个古怪甲虫的线索,再决定接下来的行程如何?我瞧你对那只虫子挺在意的,莫不是和那些志怪小说里讲的,想要炼化了收归己用当法宝吧?”白五兴致勃勃猜测道,对他来说,光是和云翔一起去外面闯荡就仿佛实现了多年来的夙愿一般,快乐得做神仙都不换。
  “我可不想冒着被洋教教徒满世界追杀的危险去当一个甲虫的主人!从省城去上海,该是搭乘火车的吧?这样的话,马匹进了省城便没有多大用处了,到时候给他们寻户妥当人家安置,就不要卖钱了。”云翔怜惜地摸了摸马儿的鬃毛,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单枪匹马就足以浪迹天涯的世界了,火车、轮船甚至飞机,普通人制造的机械代替了法宝,甚至从某种程度而言比法宝还厉害——至少就云翔所知,大部分修道者的法宝都只是以为自己服务对自己有利的角度制作使用的,就其根本而言对天下黎庶毫无益处,再强大也只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杀器宝器而已。
  白五见他有些不舍,提议道:“我在省城有认识的可靠之人,对方曾经蒙我搭救过,不如寄养在人家那边,等你以后回来取好了。”
  “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就不该给别人虚假的期待,哪怕是动物也一样。”云翔沉声道,他一直有些担心,自己如果到了元婴期之后继续修炼直至可以飞升的时候,会不会被这个世界的“天道”排斥,那样的话这个世界上他值得留恋的人与物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三千小世界在虚空中俯瞰,不过是密密麻麻的一堆光点,实在无法具体分辨清楚他现在踏足的是哪一个,即使将来真的能重新回来,也许会因为时空宇宙的奥妙作用,回不到这个时间段,一样物是人非。
  这样的想法,其实也算是他修行进步的一种阻碍,不过一念不生,一路突飞猛进直接修得无上大道的怪物根本就不存在,所以云翔也没什么好心急的,权当是上苍给他的磨砺,越是想不明白,等到想明白的那一天,彻悟的喜乐也越是强烈。
  “你的想法总是那么古怪。”白五孩子气地抱怨道,“是是是,都听云翔少爷的吩咐,咱们就把马白送给我那位朋友,然后便启程去上海。”
  云翔见他皱眉耸肩,瞪眼撅嘴的怪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心头的离愁别绪也消散了大半,不由暗暗感激他的体贴。

  第 48 章

  汽笛长鸣,列车的速度渐渐放缓滑进了月台,每一节车厢中的乘客都蜂拥而下,争先恐后的从狭小的车门里扛着大包小包挤出,或是和亲人相拥,或是顶着一张麻木的脸,奔向忙忙的未知世界。
  “你不觉得冒险家的乐园这种称号,有些鼓励来这里的人们投机的意思吗?”云翔挥挥黑色的折扇轻轻跃下火车,配着深蓝色的长衫,意态说不尽的风流潇洒,只见他忽然转头对着车厢内展颜笑语,那俊俏模样若是在秦淮河畔一站,恐怕画舫上数不尽的红袖欲招。
  注意到的旅客不由好奇,想知道这英俊青年的同伴是何许人物,白五的出现并没让他们失望,他身着黑色的中山装,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地松开了第一颗纽扣,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领子,加之灵动的双眸和嘴角不时漾起的一丝坏笑,很有点落拓不羁的感觉。
  这二人站在月台上,不由让人想起“鹤立鸡群”四个字,乍一看就是那种涉世不深的公子哥,偷偷从家里溜出来,见识东方巴黎的繁华场面,因此就被人盯上不足为奇。
  跟随人流走向检票口,挨挨挤挤之中,免不了和他人有肢体接触,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自以为不经意地接近了云翔与白五,却不知道早就落在那二人的眼里。
  “不知死活!”云翔轻哼一声,一只摸向他腰间的手被护身的灵气瞬间震断了筋络,但云翔故意让这道灵气含而不收,然后靠肌肉的力量一缩一抖,把那只手弹了开来,在对方感觉中,自己只是莫名其妙地失手了,不过干这妙手空空行当的人自然迷信第六感,干脆利落地放弃了行动,瞬间把自己融入了茫茫人海,但对在他身上放了一丝灵气的云翔来说,这人的位置好像黑暗中唯一一束光芒般清楚。
  灵气在没有云翔约束的情况下很快消散,那人的惨叫声顿时吸引了周遭所有旅客的注意,但他的手一丝外伤都看不出来,因此明知道可能是云翔做的,他也不得不咽下苦果。
  “啊!”又一声惨叫从不远处白五的身边传来,那位选错下手对象的倒霉鬼的右手,已经完全变了形。
  白五依然微笑着,好像他刚才只是捏死了一只鸡,而不是一个人的手,他漫不经心地用食指在空气中画了个符号,前一秒还一脸怨毒瞪着他的扒手,下一刻立即变了脸色,比了个手势带着同伴迅速撤离。
  “这也是你曾经的工作范围?”云翔不由出言调侃道,狠辣地废掉小贼的手无损于他的正义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做了小偷这一行就要有被打断手的觉悟。
  白五得意地摇摇那根还没收回的食指:“我本江湖客,江湖事总是了解一二的。”
  一路说着,二人走出了火车站,上海的车水马龙一下展现在他们的眼前,耳朵里充斥着各地方言的叫卖声、谈笑声,路上行人个个步履匆匆,一派繁忙景色。
  三轮车夫的眼睛最毒最利,见他们二人衣衫光鲜,四下张望,立刻就跑了过来:“两位先生想去哪里?格一带我的价钿顶顶便宜!”
  云翔将主动权交给白五,他虽然来过上海几次,不过都是经过附近特意过来绕几圈寻找云飞的,所以对上海,还真有些不熟。
  白五熟络道:“去汇中饭店。”他的口气轻描淡写,不过听者有心,车夫顿时肃然起敬,原本那“斩葱头”的小小心思也是荡然无存:“汇中饭店对伐,没问题,两位请!”
  两个男人坐在一辆三轮车上虽然不挤,却显得有些古怪,云翔不知道,白五故意不说,车夫自然不敢对衣食父母的行为有什么意见,于是没过一会云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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