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之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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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凛小凛！！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大家好久没有一起游了啊！！快点下来，我们一起游泳吧！！”
　　“渚君！！你没看到凛前辈已经……表情不太对了好吗？！快别胡闹了和我上去！！今天是来看遥前辈和凛前辈的比赛的啊！！！”
　　松冈凛本来想要发作，不过看在紫发青年眼力还不错的份上就算了。他扯了扯湿透了的外衣，唇角却忽然挂上了一丝笑意。
　　“好啊，渚。”他蹲下来，向黄发青年招了招手，“你还能游出最后一次比赛时的成绩的话，我就和你游一次。”
　　叶月渚楞了一下，然后马上咧开嘴佯装哭起来：“呜呜……小凛欺负人啊！！人家都这么多年没练了，哪像小凛这样，进了国家队后还天天训练，个人记录肯定都刷新了N次了啊！！”
　　“所以说上去吧，渚君。”一旁衣服裤子可算彻底报销的龙崎怜终于捉住了人，立刻马不停蹄地将光溜溜的叶月渚拉向池壁，“不要再耽误两位前辈的时间了。场馆只借到了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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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龙崎怜终于拽着黄发青年上了池岸，松冈凛才松了口气，当场直截了当地脱掉了上衣。他早就穿好了泳裤。他径直走向结束了准备活动站起身来的七濑遥，半路上倒也没忘记和真琴打了声招呼。
　　“遥，可以开始了吧！”
　　“我一直在等你。”
　　七濑遥平静却又直接的一句话，勾起了凛的全部兴致。他挑高了眉毛，紧紧盯着遥看了一会，然后慢慢地笑了出来：“好啊，就是要这样。你真的回来了，遥。”
　　“还没有。”遥却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那泓恢复了微波的碧清的池水，“不过，也许等游完以后……”
　　“就由我来接你回来吧，遥。”凛越发笑得开怀，“重新尝试一下，看看那时你我都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最美的景色。
　　在极致的美丽过后，又会是什么呢。
　　曾经破碎过的风景，在今天……真的会重现吗。
　　七濑遥在心头想着，双眼闪烁着迷惑却又渐趋坚定的光彩，倒映着潋滟池光，如同澄净的蓝空里飘荡着几许流云。
　　然后，他和凛一起站上了跳台。
　　他并没有注意到，坐在一边的真琴已经站了起来，绷紧了的背线笔直得像一把量尺。他也更加没有听见，真琴默念着的喃喃话声。
　　“遥，一定要……一定要赢哦。”
　　………………………………………………………………………………………………
　　①国立水泳中心：当然是自己杜撰的地方。也有参考用的原型，不过那也不重要了【因为根本没什么具体描写嘛！　嗯……总之是可以进行国际性赛事的地方。

　　【Chapter　5】应该珍视的当下时光

　　遥和凛一起站在了跳台上。
　　场馆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余轻微的水浪拍打池壁的声音。当然，还有对七濑遥来说，过于猛烈的心跳声及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
　　他听着大概只有自己听得见的来自体内、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使劲眨了眨眼睛，尽力调整着呼吸，想要避免那因为过于高亢的情绪而导致的晕眩影响他的状态。
　　他觉得好些了的时候，才将泳镜从额上拨下来戴好。接着也没有回头，只是平淡地说：“真琴，帮我们计时。”
　　“好。”
　　透过泳镜，七濑遥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隔壁跳台上凛的习惯性小动作——啪地拉一下泳镜的橡皮筋。这是凛以其独特的方式发出“我已经准备好，正全神贯注地面对赛事”的信号。遥便定了定神，将视线摆回到面前的泳道，等待着真琴的发号施令。
　　“预备——”
　　两个人同时俯下身去，双手勾在跳台边缘，迅速调整好了准备入水的姿态。
　　“——跳！”
　　眨眼之间，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在半空划出优美的弧线，随后扎入水中。两处水花瞬间绽放，一朵犹如开在水中的雪莲，一朵却如盛开在水面的蔷薇。而在被激荡出重重波痕的泳道里，那两条身影则似化作了两条游鱼，以极快又莫名曼妙的姿势摆动着，向着彼岸游去。
　　岸上的几人屏住呼吸，观察着这场时隔多年的比试。
　　先探出头换气并展开手臂划水的，是凛。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渚和怜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向真琴望去。
　　“小遥起跳慢了一点，不过应该可以在后面赶上的吧，就像从前一样？”
　　“……渚君，还是认真看吧。”
　　橘真琴却始终没有作声。他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水中战况。他看着遥紧随其后抬起手臂，用独属于他的节奏有力地拍打着水浪，从开始的稍显紧张到随后恢复了的韵律，心中已经明白，遥在这场战役中正慢慢地掌握了主导权，而且……一心向着胜利进发了。
　　这个胜利，无关成绩，无关对手。
　　他知道。
　　错眼间，他觉得似乎回到了阔别许久的青葱岁月。不论是和好前的偶尔约战，还是和好后的共同练习，遥与凛总会这样一碰面便不顾一切地竞泳一番。不同的比试场所，相同的竞争对手，以及不变的相互间的默契——这是连他也插不进去的地方。每到这个时候，遥就似乎忘了其他一切的存在，眼里只有与他隔邻而战的人，松冈凛。
　　所以，凛才会在那之后，一次又一次坚持不懈地邀约着……刺激着遥吧。
　　再游一次。再比一次。
　　只有凛能做到的吧。只有凛是遥无法忽略的存在。只有凛能不断地冲击和动摇着遥的心。所以，凛才决定以他的方式，试图拯救迷失了部分的自己的遥，让遥彻底走出那个暗黑的深渊吧……
　　橘真琴默默地苦笑了一下。
　　这样比起来，自己能做到的果然太少了呢。虽然始终在遥身边的人，是自己。而他能做到的极限，也只是将遥从沉溺的状态中拉出来而已，还是无法让他完全彻底地摆脱那份束缚，站到岸上来啊——
　　要有个人陪他一起触壁，转身，划水，探头，再一起上岸。
　　而这一点……只有凛能做到了吧。
　　***
　　50米的泳道在七濑遥的眼中，不知为何变得如此漫长。尽头的池壁像是变了魔术般延伸到了看不见的地方。又或者，是他激烈难抑的情绪再次淹没了他的理智，令他连视觉都产生了误差。
　　窒息到有些无力的感受，一阵一阵地袭来。
　　游了多少米了？凛在哪里？
　　大概才二十几米。凛在距离自己身前不到一米的隔壁泳道。
　　七濑遥知道，他一开始的起跳就慢了。但那是正常的，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从没有比凛更快地入水过。何况这些年来，凛在经过专业的训练后，本就有的优势自然会得到放大很多倍的强化。
　　他也知道，今天的凛已经游得很随意了。并不是他自视甚高而没有认真对待这次的比试，而是……这是凛在用笨拙的方式表达他的温柔吧。
　　凛在等着他，等着七濑遥用自己的力量追逐前进，迎头赶上，超越目标——不论是超越凛，还是超越遥自己。
　　从泳镜里看到的池水颜色较深，景致也奇妙地有些收缩，如同进入了哈哈镜中的世界。
　　说起来，离上一次戴上泳镜游泳，已经有多久了呢？
　　自从能重新接受“水”后，七濑遥开始只肯仰泳，后来则慢慢地能够换成其他方式，包括曾经最爱的自由泳。但不论是哪种泳姿，他只要潜入水下，就会紧紧地闭上双眼——完全不像从前那般，可以自由地观看、欣赏和感受水的世界。
　　所以说，今天……遥是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再次来到这里，跃入这里，并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看着这里——
　　看着这个熟悉却如针扎般刺痛着他的场景。
　　为什么会……令他疼痛呢？从心底生发而遍及全身，令人战栗而感到寒冷的疼痛。
　　七濑遥在水中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却忽然发现池壁就在眼前。他短暂地愣了一下，但马上就调整过来，随后以标准的姿势触壁、转身，双脚踏着池壁弹跳，开始反向回游的过程。
　　——虽然比凛落后了不是一点半点，但他被自己条件反射般的应对惊到了。
　　原来，即使时光流逝，心中以为早已生疏了的技巧，身体还是会记得的啊。
　　那么，心中以为淡忘了的过去……其实也仍是历历在目的吧。
　　那么，就不要再逃避了。
　　好好地回忆起来吧，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继续前进，才能理直气壮地对大家说出那句“对不起”。
　　七濑遥一边奋力地划水，一边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那是发生在某个夏天的事①。
　　全国大赛如期开始，而悲剧也就那样突然地发生了。
　　是一场意外。但那场意外带走了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些东西，比如，浓于水的亲情……
　　以及他长久以来为自己打造的那重坚硬的、能支撑他好好生活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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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这算是时光倒流吗，这样的感受。
　　同样的季节，同一个场馆，同一片水域。
　　那时，他在得知噩耗后还强撑着进行了比赛。没有什么别的理由，他只是觉得，应该比下去，不能放弃。不论是为了这么久以来的辛苦训练，为了陪伴在身边的每一个伙伴，还是为了……
　　为了没能亲眼看到自己泳姿的人。
　　为了实现某一个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梦想。
　　为了感受水……
　　为了自由。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他以为，水可以包容他的无措，帮他洗去透彻灵魂的痛苦，带他到达彼岸的自由。
　　然而，他失败了。他没能做到。或者说，水……推开了他，拒绝了被束缚得太多的他。他甚至差点溺水，在他感觉视线越来越暗，周围的景致越来越扭曲，光亮离他越来越远的时候。
　　那一天，他记忆中最后的景象，就是看起来如同砸坏了的玻璃一般的，完全支离破碎的、“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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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七濑遥再次重临了这个曾令他体验到天塌下来般的恐惧的地方。只是这一次，他用力地划动着手臂、踢打着双腿，尽量保持着既有的节奏，不愿再被幻觉中黑暗的漩涡吸收进去。和悠哉的游法不一样，这种竞争的姿态，是会让他感到水的反抗，从而被击打得生疼的。但他不能再因此而畏惧不前。
　　痛，但总会习惯，总会过去。
　　如果想要真的重获自由，他必须忍耐住这一切。
　　而他也确实慢慢地发觉，那股抗拒的力度在逐渐减弱、消失。因为来自水面上那几道不用看也感受得到的关注视线，始终散发着无形的力量，为他分担了一些看不见的阻力；而更强烈的感受则来自包围着他的水域深处，那里其实也有着温暖而明媚的光芒，给人犹在母体中一般亲切而温柔的安全感，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被自己束缚了视线，而从没有发现这一点。
　　于是他更为有力地向前游去，想要尽快穿过透凉而黯淡的此间，游向那片明净且莫名散发着怀念气息的彼方。
　　那里，在光亮的尽头，盛开着一树樱花，与家乡的一样灿烂。而几乎翩连成海般的漫天花瓣之中，有人在对着他温柔地微笑。那是他……如此思念的、永不会忘怀的至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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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凛也还在他的身边，与他齐头并进。
　　是的，他赶上了。他与凛之间，已经从三米、两米、一米……变成了现在可能不到二十厘米的差距。而他还在奋力向前游着。
　　——凛，不用等我。你冲破了你前进的壁障，并且指引了我前进的方向。所以，现在该是时候由我自己来，找到我继续走下去的路。
　　我只要知道，有你在我隔壁的泳道，与我朝同一个方向奋进就够了。你划过的每一道水花、你游过而留下的火热的温度，都能让我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虽然我还会有些迷惘，但这已经没关系了。
　　我会努力的。努力给你看。我从来不是个爱哭鬼，也不再是个只会玩自闭症的孩子。
　　当然，如果不是你始终不懈地激发我的话……我想我也不会最终做出这个决定。
　　所以，我要来了哦，凛。
　　不要小看我。就算你已经超过了我那么远，但我不会服输的。
　　既然你也可以从束缚中走出来，凭什么我不可以？
　　等着吧，只剩下五厘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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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啪！”
　　几乎是同时的手掌击壁的声音，随后哗啦啦的一阵水花过去，两个人从水中冒了出来。
　　“哇啊啊啊！！小遥好厉害啊！！竟然可以和小凛游个平手——”叶月渚早就扑到了水池边，伸长了脖子探头向下望着。
　　“还差一点呢，遥。”真琴却走过来，微笑地举起秒表给水中的两人看，“凛，你比遥快了0。02秒。”
　　松冈凛把泳镜拨到额头上，接着转了个身，背靠着池壁向旁边摘下泳帽的青年勾起嘴角：“不错啊遥。话说，0。02秒啊……这算是奇迹的巧合呢，还算是历史的重演呢？”
　　“……都不是。何况，你没有尽力。”
　　“哈？！我刚才那么拼命地游了好不好……算了。前半部分我确实有放水，还以为你没有察觉呢。”说着，凛将视线挪开了，却投向刚刚游过的这道池水，“不过触壁之后我确实尽力游了，用我训练了这么多年的本事哦！”
　　“不，只是最后二十米罢了。”
　　“……哈，你还是发现了啊。”
　　七濑遥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放在真琴的掌心，任由对方将他拉上了岸。松冈凛却貌似没有马上上来的意思，仍然靠着池壁，望着眼前微波粼粼的池水出神。
　　“小凛，你还想再游一轮吗？我来陪你好不好？”叶月渚说着，就打算把刚刚穿上没多久的衣服脱掉。旁边的龙崎怜立马拉住了他，朝他使了个眼色。渚似乎很快会意过来，便也没再多话，只是换了个话题和怜随便扯着。
　　另一边，接过真琴递来的毛巾擦着头发的七濑遥默默地回过头来，将目光从真琴身上投往泳池里的凛、再流转到池畔的渚和怜身上。
　　那一瞬间，他又似乎看到了埋藏在过去但又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影像。
　　——每一次，他们都在终点等待着。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不论是比赛还是……
　　还是像今天这样，本只属于他个人的“战役”。
　　他这样想着，心头的那股冲动也涌到了嘴边。他咬了咬下唇，将毛巾抽下来捏在手上，握了握拳，上前一步——
　　“松冈前辈？你们比完了啊。”
　　就在七濑遥几乎要鞠躬的时候，身后大门的方向传来了一个青涩的少年声音。他不由得颤了一下，随后马上直起身来，回过头去。
　　于是，他看见了那个快步走进来的灰发蓝眼的少年。除了没有眼角的泪痣和不太生动的表情，他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似鸟……君？！”身边的真琴反应更大，几乎是立刻就跳到了遥的身后，蜷缩着高大的身子，只从遥的肩头露出两只眼睛来。
　　渚和怜也停止了拌嘴。
　　只有凛在听到少年的声音后便浑身一颤，随后转回身来，三两下攀上了池岸，并且向那少年招了招手。
　　“怎么这么晚？”他问道，“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我做完松本教练布置的全套练习就马上赶来了，可是路上塞车。”
　　“算了，怎样都好。”松冈凛不耐烦地啧了一下，“来，西田。这个就是我说的，到时专门负责你的陪练——遥，七濑遥。”他指了指有些傻掉了的黑发青年，然后走到这青年的身边，冲他一笑，“呐，遥。这个就是我说过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