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之终-第4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是，是！”
　　亲切和善的笑容，清澈温柔的像一泓碧水的眼眸。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对方……
　　遥醒了。
　　半抬起的手臂上挂着湿漉漉的水珠，雾气的另一头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但没有关系。
　　因为他发现，自己是微笑着醒来的。
　　于是遥转而伸了个懒腰。
　　水温还是热的，他拿起放在浴缸旁的手机瞄了瞄，差不多刚好十五分钟。
　　原来真的会形成习惯啊，如果有心这么做的话。他又抿了抿嘴角，轻轻地笑了笑。
　　然后他用手机登录邮箱，回复了真琴。
　　“谢谢。
　　我会回礼的。
　　又及，下周将回乡一趟，会替你照看一下小金鱼墓。”

　　【Chapter　20（Ⅲ）】跨越重洋的思念

　　从家乡祭祖回来后，七濑遥继续着他忙碌而平静的生活。
　　春假过后，要开始为毕业做准备了。于是上课、论文、工作，将他的时间挤得满满的。
　　幸运的是，他后来换了一份为杂志画插图的兼职，这样课余时间就自由得多了。他也开始考虑是否毕业后也继续从事这个职业，杂志社方面似乎也有这个意向。不过前提是，遥得在色彩上再下点功夫——笔法再精致、构图再巧妙，也不能总用单双色来表现画面不是？
　　所以遥确实有一点点的后悔，觉得自己当初填报美术类专业就好了。但现在还来得及。他在新学期开始后就选修了学校开设的相关课程，打算系统地培训一下自己。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年盛夏。
　　在迎接期末考核的紧张学习之余，只要手头没有其他的事情，七濑遥一定会泡在学校水泳馆的泳池里。没办法，这个对水无限依赖的习惯，看来是怎么都改不掉了。
　　但是这一天，当他刚结束一段惬意的潜泳，在泳道尽头探出头来时，两条肌理漂亮的腿就映入了眼帘。他一愣，连忙抬起头来，一对蓝眸立刻睁圆了。
　　“哟，七濑！”
　　遥微张着口，怔怔地看着来人，半天没有吭声。
　　“干什么？像看到鬼一样啊。”
　　那人干脆蹲了下来，摘掉了墨镜。黑底红条的运动服衬着他一头鲜艳的红发，显得格外精神。
　　“啧，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和你废话。”他摸了摸鼻子，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怎么样，来比一场吧？”接着向身后招了招手，“喂小彦！计时就拜托你了啊！”
　　……
　　这是25米的非标准泳池，两个人说定了游4个来回，比的是100米自由泳。因为“小彦说你就爱游自由式？嘛，我也不会用最擅长的蝶泳来欺负你的，放心吧！”
　　因为是大中午，除了遥这个下了课就必须来游一会才去吃饭的人之外，馆里基本没几个人，所以两人的比赛只有一个少年观众兼裁判。也幸好如此，否则突然出现的松冈凛难保不被人认出来，以致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遥也没有拒绝，只是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状态，就和对方站在了跳台上。
　　“预备——跳！”
　　随着一声令下，遥以标准的动作起跳、入水、潜游、换气……虽然又有一段时间没进行专业训练了，但遥知道，身体对各种技巧的记忆比想象中要更加深刻，加上他与水的交流也从未停歇，所以——
　　“喂小彦，怎么样？”
　　“1。02秒。”
　　“哈？！”似乎有些惊讶和略微的失望，松冈凛没急着上岸，在水里转了个身，“喂七濑，不得不说你的泳姿真是非常漂亮，我应该夸过perfect的对吧？但是，唔……”他上下打量着遥，“太放松了，又没有技巧。这个样子怎么能赢呢？‘Freestyle’可不真的就只是‘Free’啊！”说着，他回头冲岸上的少年啧了一声，“难怪你这小鬼总不能突破，原来跟七濑出了一样的问题啊！真是的，他教过你吗？”
　　西田彦一怔，看了看水中的遥，还是选择了沉默。
　　松冈凛倒没怎么在意，又向遥笑道：“都是这小鬼老跟我说你游泳很厉害，弄得我越来越想和你比一次……嘛，总之我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谢啦！”
　　遥摘掉了泳帽，轻轻地甩着头发。听完凛的话，他看着眼前的清水说了句：“没什么。”就向对方点点头，自行爬上了岸。
　　松冈凛也跟着上来了。他先是向西田彦摆出一副前辈面孔，一本正经地说：“想赛出更好的成绩吗？以后就给我改掉光讲‘Free’不管‘Style’的毛病，跟着我练。要有争胜心啊小鬼！还有，少听松本教练那一套！他那种只会分析别人长处的理论有什么用啊真是的……”
　　遥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少年比凛刚好矮了小半个头，体型比之前见面时显得更为成熟和健美。难得从那张表情不多的脸上看到两片小红晕，遥越发觉得他和从前的似鸟相像了……
　　不，还是不一样吧。他想着，而且凛对那孩子的态度，也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不过不管怎样，一切都是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这就够了。
　　想到这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就听见凛叫了他的名字。
　　“等一下，七濑。”
　　遥抬头看去，只见凛大步向他走来。
　　“七濑……我可以叫你‘遥’吗？”松冈凛说道，定定地望着遥，“总觉得‘七濑’叫起来好生分。”
　　遥的睫毛微微一颤。
　　“还有，我们之间……”凛说了一半又顿了一下，皱着眉头像是在思索什么，遥不由得浑身一紧，“……那什么，我和你之间的差距真有这么大吗？你不会放水了吧。”
　　遥愣了愣，目光向凛身后的西田彦投去，那少年也是一副微惊过后讶然的表情。
　　“呐，我说啊，我翻过从前县大赛时的资料，小时候的你还真是天才啊！而且那小鬼说你不久前也和我比过，成绩几乎没差。怎么今天会落后这么多？大学的水泳部没给你好好安排训练吗？”
　　遥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随后淡淡一笑：“这就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吧，上次也是你让了我。我也没有参加水泳部。”
　　“哈？！你这么好的天赋，不参加不是太……”凛正要说下去，一阵响亮的铃声从西田彦那边传来。他立刻回过头去，少年已经掏出了手机，瞄了一眼，向他点了点头。
　　凛啧地一声，两步走去接过电话，放到嘴边就说：“啊啊，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回来……十分钟？唔……十分钟就十分钟！就这样！”啪地挂断了。
　　“我这就去换衣服。小彦你收拾收拾，去停车场等我！”他说着把手机扔回给少年，自己匆忙向更衣室奔去。不过刚跑两步又回过头来，向遥双手合十地抱歉一笑：“这次我得先走啦！有机会的话再一起游吧，遥！”
　　凛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遥默默地看了一阵，然后将目光转向那个少年。果然，西田彦也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
　　“十分钟太仓促。请提醒他注意安全。”
　　“……”少年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七濑老师，是我怂恿前辈来的，我想也许他和你游一次，说不定就……”
　　“我明白。”
　　“可结果还是没能……”
　　“西田君。”遥淡淡地打断了他，“怎样都好。总之他现在很好，不是吗？”顿了顿，“不必顾虑我，西田君。我也很好，真的。”
　　少年望着他，发现七濑遥的神情真的十分平静，是一种坦诚的平和。他不知为什么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但又不像是因为悲哀或者遗憾什么的。
　　所以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对方，好半天后，忽然用力地弯下腰去，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对、对不起，七濑老师，”他低声地说着，带着一点鼻音，“我一直想当面向您道歉的，但是……”
　　“好了，西田君。都说了我明白。”遥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都过去了。”等少年平复了一点，他又轻声道：“也是时候去和凛会合了吧，他大概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之后，西田彦真诚地向遥说了声“谢谢”，恭敬地退了出去。
　　目送他离开后，遥垂下眼帘，对自己无声地笑了笑。
　　他知道，有些事，他终于可以真正地放下了。
　　***
　　毕业后，遥正式和那间杂志社签了合同，成为一名专职画手。虽然报酬不算很高，但足以满足他的生活需求。
　　之后他便回到家乡，重新住进了自己的那幢房子。他还小小地布置了一下，把爸爸妈妈的照片和几张家庭合照整理出来，挂了一些在墙上。
　　他也带回了那株盆栽桔梗的种子，找了个小花盆种在向阳的窗台上。
　　他还买了几条金鱼，养在闲置多年的玻璃缸里，放在玄关旁的矮柜上。
　　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着。
　　可以经常从电视或网络上看到关于凛的消息。
　　虽然年龄上不怎么占优势，但自从他成功卫冕一届世锦赛冠军、还刷新了世界纪录之后，到底证明了他的无限潜力。他正式成为了国家队的金牌选手，备受全世界的瞩目，也成了本国民众心中的体育英雄。当然了，他也自然而然成为了下一届奥运会水泳项目的夺金热门。
　　只是他的个人生活情况，遥再没有从谁那里听说过，媒体方面也没有任何消息。渚有时候也会来电话抱怨，说凛确实是越来越出名，但相应的，现在要想找他简直比登天还难了。这倒是事实。因为自那场预料之外的比试过后，遥也再没有和凛接触过。只是逢年过节的，几人偶尔会收到江寄来的贺卡，上面一并代哥哥表达了对大家的祝福。
　　和真琴的联络也没有中断。
　　真琴常用的电话号码倒是要来过了，但遥极少拨打，真琴也只在特别的日子里打来几次，比如送生日祝福的时候。后来也渐渐地都不怎么通话了，毕竟跨国长途又贵又麻烦，所以两人还是选择了网络通信，基本保持着隔周一邮的习惯。
　　遥的信件大都非常简洁，通常只有一两句话，比如“我很好，希望你也是。”诸如此类。真琴的回复会多一些，但也不外乎“哈哈，我今天倒是有点倒霉，出门被小松鼠给吓了一跳”，或者“今天莲都下厨做菜了啊！虽然完全是黑暗料理……但还是会觉得，我这个哥哥好没用诶”，又或者“诶？兰好像交男友了哦？”……
　　文字沟通不多，也极少谈及私人生活。所以邮件的重点其实都放在了附件里。那是两人一开始就说好的，相互分享近期生活状况的图片。只不过真琴发的是货真价实的照片，而遥……
　　他用自己的画笔代替了镜头。
　　“我不会挑选相机，还是画画比较方便。”他在信中这样解释，“反正是板绘。顺便当做工作之余的练习。当然，你不介意的话。”
　　真琴当然不介意。
　　于是家乡岩鸢的各个角落，就这样化为一幅幅或简或繁的风景画，通过网络、跨越重洋，“重现”在真琴面前。有时候真琴会说起他对于某个景致的印象，建议遥换一种色彩来表现。每每这时，遥都会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接着就有意识地按真琴的审美来调整配色。渐渐地，遥的作画越来越成熟，用色方面也慢慢形成了他的独特风格。用编辑的话来说，就是“简约质朴，空灵恬淡”，非常适合给田园生活类文字配图，后来还意外地大受好评。
　　这样又过了一年。
　　有什么却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渚和怜双双出国定居了。临走时遥去送了他们，结果差点被渚的几个姐姐缠得脱不开身，还是渚费尽辛苦才把他解救出来。事后渚才偷偷地打电话告诉他，姐姐们有几个女性朋友想要介绍给遥，才会那么热情过头。遥在这头笑笑，感激渚的通情达理，也请渚帮忙转达他对几位热心姐姐的谢意，同时真心地祝福渚和怜，希望他们幸福快乐。
　　只是这样一来，平日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又少一些了。
　　但这还不是最令他感受明显的变化。
　　最让遥无法忽略甚至隐隐不安的，是另一件事。
　　春祭过后，真琴发来的照片就逐渐变少，回信内容也越来越简单。到了下半年，甚至连续几封都只有“同祝安好”这几个过于简洁的字眼。
　　遥感到迷惑。这不太像真琴一贯的风格。但是……
　　人是会变的吧。
　　我还在原地，但他们已经……走远了。
　　遥这样安慰着自己，克制着想要问个究竟的冲动。
　　但他仍在画插图之余继续绘制着他的特别画作——是专门为真琴而画的。但不再是单纯的风景画了。
　　事实上，在几乎每个熟悉的家乡景致都画遍之后，他便开始很有规律地挑选几个点作画，包括窗台上的小盆栽，屋前屋后的小猫，邻居家的孩子，以及他养的金鱼。
　　这一年多光景，通过画稿可以看得到他们的成长。春天种下的桔梗又将迎来新的花期；常在石阶上晒太阳的花猫也快做妈妈了；对门真琴家现任住户的孩子学会了走路，偶尔会摇摇摆摆地来遥家串门；四条小金鱼都长大了一些，遥开始考虑是否需要更换大一些的鱼缸……
　　只不过现在，他虽然还画着，却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发给真琴了。
　　到他犹豫的第四个星期，预定的时间，真琴没有来信。遥有些奇怪。隔一周，还是没有……
　　连续一个月没再收到真琴的回信，遥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找出以前保存的真琴的号码拨过去，却居然是……停机状态！
　　遥愣住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不早点问问橘家其他人的联络方式。
　　但真琴不是个没交代的人。哪怕两人间的感情再淡，应该也不会……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The　Finale（Ⅲ）】Side　A：黄昏海岸

　　几年后。
　　岩鸢海湾。
　　眼前是这样一片漂亮的海。
　　落日余晖铺陈在橙紫色的海面上，激起无数跃动的光点。它们随波荡漾，追逐着起伏的浪花，好似在水面上燃烧起一片金焰。微凉的海风中传来海鸟隐约的鸣叫，杂糅在拍打着礁石的海潮声里，交汇成一曲悠然安定的自然乐章。
　　被夕阳晕染成鹅黄色的沙滩上，有一个修长的身影。是一个黑发男人。他面朝大海坐在礁石上，用数位板安静地描摹着这方黄昏海岸。
　　不过，他的画面上比实景中多出了两个人。是两个孩子，正手牵手地沿着水痕前进。一片晖光勾勒出他们的身影，让整个画面都生动起来。即便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存在于孩童间的那份单纯情怀还是跃然屏上，诠释着作画者的心意。
　　这个人是七濑遥。
　　这一天是约定的日子，30岁的夏天傍晚。
　　这里也是约定的那个地点，位于渔镇岩鸢最美丽的一条海湾上。
　　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又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了。
　　跟着是一声招呼。
　　“哟，遥。”
　　七濑遥回过头去，应了一声：“凛。”
　　来人正是松冈凛。一头红发已经蓄得过肩，在脑后扎了个马尾，看起来富有个性又精神奕奕。
　　“哈，你果然躲在这里！”凛说着走了过来，探头想看遥的画作，“让我看看，我们的大画家七濑又创作了什么名画——”却没能看成。他被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孩子缠上了。
　　这是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都是约摸四五岁的光景，红发红瞳，极为可爱。两个小家伙都穿着儿童泳装，男孩胳膊下夹着一张浮板，女孩肩膀上背着一只大泳圈。
　　“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