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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的荒唐喜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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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梧桐树的叶子纷纷飘扬落下,已入了深秋,花叶遍地。

公子稍许沉吟,“不雨花犹落,无风絮自飞。”

老僧人点头,赞许,微笑。

得老僧人赞许,公子神色间却无丝毫骄傲得意,他双手合十微微示意,依旧不徐不疾坐下。明修亦默然归座。

此时的明修,虽潜心佛法,却究竟年少。这般看似平常的一问一答,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启发。他也从没想过,过了今日,他的名号也渐渐传闻开来——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人们谈起和尚明修,总会不忘提起当日的法会答辩,一个仿若莲花般的少年僧人初露锋芒!

也直到后来某一天,明修才知,今日同他说话的老僧人便是净心大师,更是……

******

芭蕉院还是芭蕉院,只是似乎热闹了起来。那日法会后公子不见了踪影,待回来众人才知他竟被老方丈请了去,一同在座的还有当朝太子。

众人好奇询问都说了些什么。

公子但笑不语,旁人却越发觉得此人高不可测起来。

连行惠和尚对公子明显客气了许多,也不肯再劳烦明修做饭。明修这时却固执起来,道:“我便是我,昨天今日,从来也没有不同。何必再多说?”

行惠和尚微微红了脸,讪讪走了。

俗话说,树大招风,总有不甘心的。这日,顾朱朱拉着公子来到院中,环视一圈,最后,手指着那一大片葱葱郁郁的芭蕉叶子,“这是什么?”

公子稍愣,继而好笑:“芭蕉叶。”

顾朱朱想了想,又问:“那你看,是叶子在动?还是风在动?”

她话音刚落,那片片叶子宛如听得懂人话般轻轻拂动,飘摇不已。

公子见状,沉思。

风动?叶子动?

顾朱朱得意,“不是风动,也不是叶子动,是你心动。”

公子忽抬眼,微微一笑:“我不知是否心动,却见到树后一只胳膊在动。”

正藏在树后猛扇芭蕉叶的义善和尚闻言吃惊,不料脚下一滑,“吭哧”栽进茂盛的叶子丛中!……

顾朱朱平生第一个主动设计的阴谋就此了断。

年运双手又捧进一大叠请帖来,小心翼翼搁在临窗案上。

明修小和尚正端然危坐,头也不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参经论。“他这般也好,既能将养伤口,又不惹人起疑。”公子道。

自从法会之后,每日里源源不断送进来的请帖也不下十张。公子揉着眉头,“我倒不知,连做和尚也有这么多应酬。”

“公子,这是行知院邀您过去一叙的帖子。”

“公子,这是宝塔寺来的——”

“这张是徐公子在秋枫楼设宴,建康士子名人齐聚,邀公子——”

“这是顾府顾大人大寿,亲下名帖相邀——”

“还有,……”

随手打开,公子淡淡扫过这一副副洒金帖子,目中似有所思。一旁顾朱朱却忽地扑过来,“什么——”

见小尼姑盯着一副请帖发愣,“怎么,你认识这家人?”公子抬眉。

顾朱朱睁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猜得。”公子言简意赅,她心里想什么一看便知,哪里还用得着猜。说话间,公子抬头,见小尼姑正满脸期盼、目中殷勤地望着自己。

“想去?”公子了然,微笑。

“嗯嗯!嗯!”点头如啄米。

15

15、风月债 …

夜凉如水。

顾朱朱心情激荡地睡不着,一个人坐在台阶边仰着头呆呆望天。爹爹过寿,她也想回去——看看。家里,该是老样子麽?……

半空中人影一闪,她眨了眨眼,跟着跑过去。

“小和尚!”一个脑袋突然出现在面前,吓她一惊。

无名和尚皱眉瞪眼,“三更半夜,你跟着贫僧做什么?”

顾朱朱想了想,“三更半夜,你出来做什么?”

无名和尚眼睛瞪得更圆。

顾朱朱鼓起勇气和他对视,瞪眼。

“小和尚有意思——”无名和尚忽转了脸色,嘿嘿笑道:“贫僧记得你法号叫什么来着,悟空,悟道,悟色?”

他几乎要将芭蕉院的和尚法号猜个遍,顾朱朱忙道:“悟空,贫尼,呃,贫僧悟空。”

“悟空?”无名和尚重复,又点头敷衍道:“悟空好,悟空好。小和尚,你愿不愿意同贫僧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顾朱朱看着他笑眯眯的眼睛,总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老和尚眼珠一转:“百花楼。”

“哦——”顾朱朱恍然大悟,了解:“就是青楼嘛!”

老和尚脸皮抽了抽。

早听师父说,现在的后辈人才济济非同一般,果真长江后浪推前浪,连破戒也这般淡定,想来清规戒律在尔等眼中也必是狗屁了。唉,想他当初,若有这般气魄……

只见悟空“小和尚”歪着脑袋想想,又道:“好,那我便陪你一同去吧——好歹我也去过,熟门熟路。”

无名老和尚差点被一口气噎住!

******

门前的大红灯笼依旧耀眼,百花楼门前依旧一派热闹喧哗,嬷嬷也依旧还是那位花枝招展的嬷嬷。顾朱朱正要上前搭话,忽见嬷嬷目光已向这里看来——

“小和尚,你还敢来!”

随着嬷嬷一声话语刚落,几个小厮如饿虎扑食般已经将他二人围了个结结实实。顾朱朱目瞪口呆,她哪里见过这般阵势。

一旁无名老和尚诧异,顿时侧目相看:“你,你,你还欠了风月债!”

“……”

嬷嬷哪里还有半点和蔼可亲的模样,一把扯过顾朱朱,怒骂:“你上次欠了我酒菜钱还没给便跑了,害得老婆子我好找!如今胆子倒大,竟然敢自己送上门!……”

“……”

老嬷嬷越说越怒,说着,也不待顾朱朱争辩,一声怒喝:“立刻把她给我关起来!”

待顾朱朱回头,一旁的无名大师早不知所踪。大师,该是回去报信了吧,她侥幸地想。

正拔足狂奔的无名老和尚打了个喷嚏,差点失足跌下屋檐——悻悻自言自语道:小和尚,你可不能怪老僧。风月债欠了不消还,好歹还有个风流名声;可欠了酒债,就只能作穷鬼啦!

那些人把她关进了这黑屋子,便再无声息。

黑乎乎一片,腥臭味儿扑面而来。顾朱朱恶心地捂住鼻子,欲哭无泪。

忽然,门开了。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映在冰冷地面上。

顾朱朱抬起头,对面人眸中如同银瓶乍破——

“阿宝?!”

“阿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从山上下来的,有没有受伤?……师太呢?……”顾朱朱的问题连珠炮似的迸出。

萧伯谨凝视她半响,方缓缓道:“山上失火,事情突然,等我去寻你时才发现——你师太她们也安好,你不用担心。”

“你见过她们——那她们去哪儿那?”顾朱朱道。

萧伯谨顿了顿,“我只派人送她们下山,其余——也并不知。”

“……”

见她顿时失望暗淡下去的眼神,萧伯谨忽然不忍心,又道:“你若想找她们,我再打听打听,定然寻得到。”

“哦。”顾朱朱敷衍道,心里却不信:连她都不知道师太她们现在何处,阿宝又怎么找得到呢?

一路走出来,顾朱朱低头只顾思量,忽然一抬头,再望望四周,奇怪:咦,百花楼里怎么这么安静,人都去哪儿了?……

简青领着几名侍从站在门口,见萧伯谨怀里抱着一个“小和尚”走出来,一贯清冷的眉眼间仿佛也带入了少见的——温柔。。

“大人,”简青上前一步,回道:“属下已经将人都迁入后堂看管,是带回审问,还是——”

萧伯谨微微皱眉。

简青醒悟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缄口。

顾朱朱看着简青,愣了下:“我好像见过你的——”

揽在腰间的手猛然一紧!

顾朱朱疑惑地回头,正对上萧伯谨的目光,阴晴莫测。

简青在旁微微一笑,解释:“上次在下来百花楼,恰碰见姑娘下楼——”

“啊!——”顾朱朱终于想起来,不由红了脸,“呃,谢谢你啊。”话这般说,她心里却忍不住要锤地:知道她破戒又多了一个!又多一个!

简青暗暗松了口气,不再多言。

顾朱朱皱着小脸,转回头:“阿宝,你箍得我疼——”

萧伯谨仿佛刚刚走了神,被这声抱怨惊动回神,不由皱眉:“你还喝酒?”

小尼姑心虚,埋头。

幸好阿宝也没再追问。

直到坐进马车,顾朱朱才想起来:“阿宝,我要回寺里。”

萧伯谨点头:“我知道。”他已经知道她女扮男装就住在黑马寺。深夜无人,马车踏在青石板路上声音格外清脆响亮。萧伯谨携着她的手,直到此时,心里方渐渐静下来。

不见她的踪迹之后,他曾令人寻遍整个翠屏山,几乎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到。这些日子,他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慌。

前些日子,听简青说碰见的人仿佛是她,竟然还没——他方才派人在这百花楼四周布下埋伏,只能守株待兔。今日收到线报,他从没这般着急,连夜起身,一路马不停蹄赶来,终于,到底是——她!

萧伯谨心潮起伏,一时难言,不自觉更拥紧了怀抱。顾朱朱今夜被几次三番闹腾,早已又困又累,伏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马车停住。

萧伯谨看看天色,虽不舍得,也只能抱她下车,唤醒她。

顾朱朱迷迷糊糊睁开眼,茫然地左右望了望,顿时清醒过来:“到了?”

萧伯谨应了声,顿了顿,又问:“你近来身子可有不适?”他方才已经替她把过脉搏,并无异样。这让他稍稍安心,却又奇怪。

顾朱朱摇摇头:“我吃得下睡得著,好得很。”

萧伯谨闻言松了口气,又道:“我近来有些事情,待过些日子,便去接你。你在寺中,要小心些。”

顾朱朱点头,却好似心不在焉,脑袋不住地前探后望。

萧伯谨握着她的手,想再说什么,终又沉默。

16

16、错过 …

第二日清晨,公子刚睁开眼便望入一对喷火怒目。

“怎么了?”公子眨眨眼。

小尼姑脸上红扑扑,也不知是睡饱了觉,还是生气造成的。“你,你上次竟然不给钱就跑路!——”顾朱朱怒气勃勃。

公子怔了怔,方才反应过来:“哦,你是说百花——”

“不然呢?”顾朱朱恶狠狠道。

公子回想,道:“那天本来是出去找草药,你我二人百般寻觅无果下偶然到的彼处,事情紧急,只好进去一探,事情可是——这般?”

“不错。”顾朱朱点头。

公子继续道:“所以此事原本就属料想之外——你我事先又不知道会找去那里,怎会准备钱银,况且,我的银子都放在年运那里,我二人当时也不可能回来取了再返回。有道救人如救火,你的明修小师弟命悬一线,当时也经不住耽搁,你说——是不是?”

顾朱朱犹豫,点头。

公子满意,伸手抚过顾朱朱光光的脑袋:“更何况,进屋之后,我便出去寻药,你独自一人呆在房中,吃光了花生,还喝了些酒,这可是——属实?”

“哦。”顾朱朱开始心虚,一腔怒气早跑得无影无踪。

公子于是结案陈词,无辜地看着小尼姑:“所以,在下一则没喝酒,二则没破戒,还救了一人,敢问——何罪之有?”

顾朱朱噎住。

公子却疑惑了:“不过,你是如何得知我没付钱的——莫非,你又去过?”

顾朱朱怏怏往回走,装没听见,没听见。

公子仍不依不饶:“昨夜,子时?你不是一个人?”

顾朱朱惊讶回头:“你怎么知道?”

公子挑目:“那与你一同去的是谁?”

顾朱朱抬头扮矜持状,冷笑。

“——明修?”

顾朱朱冷哼。

公子皱眉:“那又会是谁…行惠、义善?”想想,又道:“总不会是无名大师罢了。”

顾朱朱捂嘴,沉默。

公子惊讶:“果真是他!”

“……”

公子直视:“出家人不打诳语。”

“所以我也没说话啊——”顾朱朱得意反驳。

“喔——”公子意味深长。

顾朱朱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

今日,铜人巷里顾府大门敞开,一溜车马如龙。

顾朱朱不由自主攥紧了衣袖,手心微微出了汗,怔怔望着向马车这里迎来的一位中年人。

“这位就是黑马寺悟得师父——”

顾大人点头,笑道:“果然青年俊杰,不想悟得师父如此年轻……”

公子微笑,道贺,又似不经意道:“这是贫僧师弟,悟空。”

顾大人目光转到顾朱朱身上,她呼吸一滞,只听——“原来是悟空师父,小师父既是悟得师父师弟,学问也定然不差——”

顾朱朱顿时脸上微发热,却忘了要说什么。

幸得顾大人又转过头去,对公子客气道:“二位远道而来,想必辛苦了,快请进——”

顾朱朱就这般糊里糊涂踏入了这个朝思暮想的家门。现在,站在这个热闹的花厅,她环顾四周,只觉得一切仿佛新奇而又陌生。直到身畔传来一个声音:“呆子,你又发什么傻?”

顾朱朱嘿嘿笑。

公子眼睛眯起,“你这下该告诉我,无名大师同你去百花楼可是为了何事,嗯?”今晨,小尼姑死皮赖脸缠着要一起来,便是答应了以此做交换。

顾朱朱笑眯眯:“我不知道呀。”

俊脸上,眯起的眸中一寒。

“出家人不打不诳语,我可没骗你——”顾朱朱道:“大师只带了我去,又没告诉我去做什么。”

公子黑脸。

众人围着一对中年夫妇,他们脸上笑容和煦,是如此的心满意足,那样的笑容晃花了顾朱朱的眼。

她脚步顿了顿。

忽然,有些迟疑。

旁边,又有几位客人朝这里走过来,顾朱朱连忙不自觉退后——

“啪!——”清脆的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是一个画着寿桃的花瓶,想必是顾府专门摆放在花厅庆贺的。

在人声鼎沸中这一声脆响却格外刺耳,紧接着,整个花厅回廊霎时都安静下来,人们目光讶然。

这样的日子,打碎花瓶,总不算个吉利的事。

顾朱朱愣愣看着脚边散落一地的碎片,忽然无措。

有人走了过来,站在身前。

“怎么这么不小心——”公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牵过她的手,淡淡笑道。话虽如此说,他的语气却是温柔的,毫无责怪之意。

仿佛,如同她在吃饭时不小心失手打碎了一个碗,小事一桩,一桩小事。

顾朱朱抬头,目光茫茫仿佛一只迷途的小兽。

公子安然含笑,在众人注目里连眉梢也没动过。

几乎与此同时,花厅入门处突然响起一个清朗的男声:“伯谨迟到,在此恭祝大人寿比南山,安康如意!”

说话间,一个身着紫袍的青年男子步入厅内,目光清冷,唇边含笑。

众人微愕,旋即纷纷跟从应和。顾大人刚刚皱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忙道:“世侄客气,客气……”

花瓶之事就在这般你来我往的客气喧哗中不了了之,众人怕是早抛到了脑后,只都在心里暗暗惊诧:没想到顾家竟然能请到他!这萧伯谨年纪轻轻已经权倾朝野,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日怎的亲自来顾府贺寿……

其时顾大人心中也生了疑惑:虽然给萧家送过帖子,可不过场面上的虚礼,哪里又真指望人来,更何况是萧伯谨本人!

萧伯谨在众人簇拥中不经意抬了抬眉,目光顿处,看入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果然来了。

******

一路无言。

兴高采烈满怀期待而去,此时,顾朱朱怏怏垂着头,如同一个犯了错了孩子。因为她的过错,她又错过了一次机会。

“小尼姑——你姓顾?”

顾朱朱抬头,苦恼的小脸上满是惊诧,这厮,这厮莫非能掐会算,未卜先知?

公子摇头:小尼姑做事一向少根筋,花瓶碎时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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