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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废妻-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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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宽袍的萧胤意态慵懒地斜倚在椅子上,深紫瞳眸在烛光散发着诱人波光,眸底,却是掩不住的森森冷寒。
他望着她!
那样的深邃和冷漠,让人如履薄冰。
那样的倨傲和尊贵,让人倍感压迫。
“刺客?”萧胤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身侧的几案上轻轻敲了敲,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是!”花著雨轻轻说道,声音虽低,语气却坚定。
萧胤似笑非笑地眯眼,犀利眸光顺着花著雨白皙的肩头滑到她修长的脖颈和似隐若现的精致锁骨,懒懒问道:“军妓?”
你娘才是军妓!
花著雨在心中默默骂了一句,脸上却适时的绽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娇声道:“是!”
被萧胤灼亮的眸光看着,花著雨只觉脸上一热,所幸脸上涂得胭脂够厚,旁人看不出来。玉手下意识抬起要掩住衣衫,却在中途生生地停住。
她的身份,若是作出这样的动作,无疑是令人怀疑的。
花著雨将手缓缓垂下来。
银牙暗咬,萧胤,你最好祈求上苍不要让你落在我花著雨手中,否则,我一定会把你卖进梁州的“念奴娇”,那里可是专收男妓的。像你这样的容貌,在那里绝对是倍受欢迎的。
“哦,不得不承认,你这样的花招倒是引起了本殿下的兴致,不过,本殿下从来不碰妓子,尤其是你这样的,日后,你还是莫要再费这样的心机。”幽深的墨紫从她脸上扫过,他淡淡说道,“不过,今夜本殿下倒是有些兴致,不知你有何技艺,本殿下想欣赏欣赏!”
让她为他献艺?!
他这么说,她其实应该庆幸的。毕竟,他没有认出她来,只是把她当做想要勾引他的军妓。而为他献艺,虽然不甘,却必须要做。
她若说不会,谁还相信她是军妓?
不过,她不是什么也不会,不仅会,而且,很精。
琴、棋、唱、舞、骑、剑、射。
这七样,无一不精。
不知为何,爹爹好似要让她学尽天下绝技一般。八岁那年,她便被爹爹送到了香拂山,专门请了师傅教习她各种技艺。她的舞技、琴技和唱曲,是萱夫人教习的。
当年,萱夫人在妓馆中做过清倌,她的琴曲,是千金难求的。后来,不知因何,萱夫人远避红尘,到山中隐居。爹爹带了她,寻了半年,才打听到萱夫人隐居之处,拜她为师傅,修习技艺。萱夫人对她,极是严苛,若是偷懒,常会毫不心软地惩罚。是以,她学得很是勤勉。
四年后,萱夫人说她再没有什么可教习她了,便让她下山了。
她想她学得应该是不错了,丹泓的琴技经过她的指点,现在也是一曲难求了。
只是,她虽然学会了这些技艺,这些年来,她并没有展示才艺的机会,她的琴,只是弹给自己听,舞,也只跳给自己看。
而从未想过,她第一次要献艺,却是一个军妓的身份,而欣赏的人,却是让她做了军妓的罪魁祸首………萧胤。
真的很不甘心!
她想,萧胤的军营里,应该是没有琴的。是以,她微笑道:“殿下,奴家没有别的技艺,唯抚琴还能入耳。”
倒是要看看,萧胤从哪里变一个瑶琴出来。
“抚琴?”萧胤狭长的瞳眸闪了闪,在烛光下如紫水晶般熠熠生辉,“流风,去取本殿下的………绕梁。”
一个黑衣侍卫答了声“诺”,不一会儿便捧出来一把瑶琴,摆在花著雨面前。
没想到萧胤还真的有琴,而且还是一架名贵的古琴。
光是看那琴的材质便知年月久远,黑色的漆面光华尽敛,看上去很旧。琴面上布满了因为琴音振动而形成的流水细纹,看上去很破。但这样一个乍看不起眼的琴,却是“绕梁”,萱夫人常常提起的名琴。
花著雨伸指试了一下音,名琴的音色果然不同,不禁清润,且余音袅袅。
不得不承认,花著雨被这架离魂吸引了。纤指怜惜般地抚摸着琴面,清丽的眸焕发出动人心魄的辉光。
“真是好琴,不愧是绕梁!”她喃喃自语道。
“一个妓子,你也知道这是好琴?”萧胤冷冷开口说道。
“你到底会不会抚琴,这可是我们殿下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都说琴曲好听,本将军还从未听过,你倒是赶快弹啊,让殿下和我们都见识见识。”达奇在一边嚷着说道。
花著雨抬眸嫣然一笑,道:“既是如此,那奴家就开始弹了,不知殿下要听什么曲子?”她伸出纤纤玉指,搭在琴弦之上。
这些北朝的人,又如何能懂得琴音的妙处。昔日,琴师公明仪为牛弹清角之操,牛却伏食如故。而今夜,她也做一次公明仪。
“你随意弹,只要不是淫曲滥调!”萧胤沉声说道,长睫一敛,遮住了眼底的冰紫。他好似乍然放松下来一般,伸手托住了线条凌厉的下巴,一绺长发从面前自然垂下,整个人闲散的像一只悠闲的豹。
这个男人,对于他身上的冷锐和霸气真是收放自如。
“那奴家便弹一曲:转应曲。”花著雨言罢,素手一探,轻抚在琴弦之上。
最近几章可能有些闷,后面马上就波折起来了。O(∩_∩)O
第十四章专属琴奴
弦音一动,掷地有声,一瞬间,铮铮作响的琴音在帐内响了起来。
萧胤的紫眸微微一眯,托着下巴的手便不知不觉地放了下来。他抬眸望向眼前的女子,只觉得这个女子的手一搭上琴弦,便瞬间换了一个人一般。
只见她指若兰花,就那么拨弄了两三下,清澈优美的曲子便从她指下流泻而出。
这架琴是他的部下无意之中得来,献给他的,据说是南朝的名琴。他看得出这琴确实不同,但是,好在哪里,却看不出来。他曾经用手轻轻拨弄,感觉每一根琴弦发出的声音都差不多,说实话,还不若他们北朝的胡琴演奏的曲子动听。
而此时,他的想法彻底改观了。
没想到这个军妓,竟然真的会抚琴。
铮铮琴音中,花著雨闭眼,眼前竟浮现出洞房之夜的羞辱,连玉山之巅的嫣红月色,锦色那凄惨的叫声,达奇口中喷出的酒气。。。。。。她猛然长袖一挥,五指一轮,整个人仿若着了魔一般,而琴曲也好似着了魔一般,早已不再是那首婉转平和的转应曲。
琴音,于凌乱之中,含有一丝凛然与沧桑。凄婉如流光飞舞,澎湃如万马奔腾。
萧胤紫眸收缩,眸光反复盯着花著雨的手,有些难以置信。只觉的这曲子说不出的好听,却也让他说不出的战栗和伤感。
张锡被琴音冲击,脸上肌肉忍不住抖了抖,额头上冒出了汗。他忆起娘子关前那首琴曲,那时觉得好听,但和这首曲子比起来,却是差了许多。这女子奏出的曲子,好似有了灵魂一般。
韵律渐渐高亢,不经意地瞬间上扬,撕心裂肺般拔高,随即却又细碎地跌落,好似摔成了一地的粉末。一起一伏,音韵落差太大。就如同,这诡异的命运。
只听得“啪”的一声,琴弦竟然断了一根,令人猝不及防。
花著雨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琴弦终究承受不住落差太大的音韵,而她,却绝不会屈服,再大的风雨,她也一定能够承受。
鲜血从她的青葱玉指上滴落,而她,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痛。
“这什么曲子,真是难听死了!而且,你把殿下的琴弄坏了,该当何罪!”达奇嚷道。
花著雨从怔愣中苏醒,她静静一笑,果然还是做了一回公明仪。不管弹得如何,他们也是听不出来。只是,她把琴弦弄断了,这可如何是好?怎么一碰到琴,她便失态了?
她抬眸,看向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萧胤。
出乎意料的,萧胤并没有恼怒,一脸兴味地望着花著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著雨只觉得背脊上升起一股凉气,她淡淡答道:“流云。”
“流云,从今夜起,你不用再做军妓,就做本殿下的专属琴妓。去吧,回雪,你带她下去吧。”他挥手吩咐侍立在一侧的侍女。
“谢殿下!”花著雨施礼谢恩。
无论如何,今夜总算是有惊无险。而萧胤的意外开恩,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琴妓?!
还是逃不过一个妓字!
花著雨被那个侍女带到了一个红色帐篷中,这是一个一人居的小帐篷,应该是上等军妓的帐篷。
侍女回身对花著雨道:“日后你就住在这里,随时等候殿下的召见。一应日用的物品这里都齐全,若有什么事,便来找我。我叫回雪,记得,下次抚琴,可要小心些,这一次殿下开恩,并不说明下一次也开恩。”
回雪冷冷说道,她身着一身高领胡服,头上梳着北朝的发髻。模样生得不错,只是面上神色极是清冷。显然,对于花著雨这样的妓子很是瞧不起的。
“好的!”花著雨淡淡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一夜,花著雨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不用再担忧夜半有人敲门来召寝。
翌日一早醒来,却看到整个连营的军士都在收拾营帐,营中的气氛冷肃而凝重。
花著雨从萧胤的侍女回雪口中得知,大军要向南行进了。应是昨夜,萧胤和将领们已经商议好对策,打算一战了。回雪还说,军妓不让随行,打算开战了,自然不会带军妓去。不过,萧胤却点了她随军。
如若能和那些军妓一起留下来,或许她可以伺机逃走。若是随军,逃跑的机会就没那么大了,不过,倒是可以见爹爹一眼,或许可以想办法让爹爹知晓,她还活着。
初春的太阳,高高挂在天边,如发着光的白铁,虽然明媚、耀眼,却冷冷的没有温度。
三万精兵排成整齐的队伍,绵延无边。北朝的王旗在疾风中猎猎招展,盔甲和利刃在日光里折射着寒烈的冷光。
当先一匹马上,端坐着北朝太子………萧胤。
森冷的黑铁盔甲,衬托的他整个人愈加冷冽。玄色大氅在身后逆风飞舞,金线绣成的蛟龙闪闪发光,好似腾空**飞。他的肩头上,傲然耸立着一只黑色羽毛白色利爪的海东青,一双鹰目和他的主人一样犀利,一样冷。
海东青,据说是“鹰中之王”,传说十万只鹰才出一只海东青,是北朝的图腾。花著雨原以为,这种鸟是传说中的鸟,却不想,竟然真的有。
而萧胤胯下的那匹黑马,竟然便是那夜花著雨看中的那匹黑马,白日里看来,更加神骏了。
怪不得,原来是萧胤的马。
一声令下,大军开拔,马蹄声震撼大地。
花著雨照例被兜在一个布袋中,不过这次倒是让她露着上半身,袋口的绳子捆在骑马的男子腰带上,她就半趴伏半站立的随着马儿跑了起来。
大约是怕她自己骑马太慢,追不上队伍,而这行军之中,自然不会为她这么一个琴妓准备马车的。
这些其实都可以忍受,难以忍受的是那个男人竟然是那个可恶的达奇右尉。
一路上,不断地有长长的干燥的蒿草打在身上,很疼,像鞭子抽一样。这不可怕,可怕的是生怕打在脸上。
这一路,对花著雨而言,无疑是煎熬。
第十五章弹到手指流血
日暮时分,大军已行进至北朝边境,横亘在眼前的是清明河。
萧胤随即下令兵士修营驻扎,稍事休整。他召集部下,到帅帐之中,商议用兵之策。
这一日行军,花著雨感觉比自己骑马还要累人,待她从马上下来,几乎站不稳脚跟。站在营盘中举目远望,只见三万人的兵营,排列整齐,场面宏伟。行军一日,兵士没有丝毫的疲累,也没有半句抱怨,只闻巡逻的兵士整齐的脚步声。
此时,她猛然发觉,一直以来,她,还有爹爹甚至整个南朝,都小看了北朝。
北朝建立国家还不足百年,之前只是塞北游牧民族的一个部族,随着部族势力的不断壮大,逐渐吞并了其他弱小的民族和国家,到了萧胤的父皇萧乾这一代,终于建立了统一的皇权和国家。萧氏原本不姓萧,本姓呼韩,萧胤的父皇建立皇权后边改为汉姓萧,并且下令子民们统一修习汉文化,学习汉话,并且准许和南朝边疆人通婚。
萧胤手中有南朝的名琴“绕梁”,他的亲卫,分明命名:流风,回雪,轻云,蔽月。可见,萧胤将南朝文化学得相当深厚。
南北两朝和睦相处近三十五年。
北朝的兵马虽然彪悍,但是数量太少,兼之他们粮草不足。北朝也学习了南朝的耕地技术,但并未推广,多数还是以游牧为生。
在所有人看来,北朝,并不足以与兵多将广的南朝抗衡。
可是,今日,花著雨却见识了北军的强悍,或者说萧胤治兵的强悍。他麾下这三万兵马,绝对可以以一当二,抵得上南朝六万兵马。
用过晚膳,已然夜幕低垂。
塞北的气候极是恶劣,白日里虽然也有些冷,但还能够承受,这夜里却是滴水成冰。白日里被当做货物一般摧残了一日,现下极累,花著雨原本打算早早歇下。回雪却前来传萧胤的话,要她去王帐抚琴解除疲惫。
花著雨只得妆扮了一番,便随着回雪到了王帐之中。
萧胤正负手凝立在桌前,对着一张地形图出神,微微下阖的眼眸因为她的到来轻启,眸光轻扫,便随即又凝注在地形图上。
“弹吧,今日弹一首动听的。”他凝视着地形图,冷声说道。
“绕梁”早已在地毯上摆好,昨日断掉的琴弦,已经续好了。花著雨跪在“绕梁”前,开始抚琴。
这一次,花著雨弹奏的是一曲比较平和的曲子,动听而轻缓,琴音泠泠,似缥缈的风从天际拂来,似乎能拂尽这世间一切的纷纷扰扰。
演奏了不到一半,萧胤便挥手制止道:“换一首!”
这曲子虽然可以驱走疲劳,却无疑不适合萧胤此时的心情。
花著雨只得换了一首《破阵子》,琴音铮铮,铿锵大气,如金戈铁马入梦来。
萧胤这才满意,一边听着曲子,一边望着地形图,不时颦眉凝思,似乎琴音能够助他思量一般。只要一曲而终,琴音歇止,他便头也不回地冷声命令道:“继续弹!不要停!”
花著雨只得一首接一首地弹下去,心中自嘲,这便是琴妓,如若客人需要,她便要一直弹下去,弹下去。。。。。。
手指没有戴指套,北朝人才不会为一个琴妓准备指套。渐渐地,麻木的指尖隐隐有了刺痛感,低眸看去,有血滴在了琴板上,嫣红的刺目。
回雪看到她嫣红的手指,清冷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震动,但是她望了望萧胤高大的背影,却并不敢去禀告。扫了萧胤的兴致,谁都知晓没有好下场。
花著雨勾唇一笑,伸指按住琴弦,将所有的音韵扣住,泠泠开口道:“殿下,请恕罪!”
萧胤听到琴音歇止,手指从地形图上点过,慢悠悠转身,声音里皆是肃杀之意,道:“是,你是有罪!胆子不小了,没有本殿下的许可,你也敢停下来?”
“奴家不是不弹,而是生怕将殿下的琴弄污了,无法清洗,还请殿下恕罪!”花著雨淡淡说道。
萧胤的眸光从琴面上一掠,便凝注在她的手指上,这才注意到她的一双青葱玉指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哦?”他有些讶异地扬眉,冷若冰霜的紫眸闪了闪。
回雪慌忙拿了锦帕,不断地擦拭着琴面上的血痕,帐内的气氛一瞬间冷凝下来。
“这么不中用,你的手指是纸糊的还是泥捏的?罢了,你下去吧!”他冷声说道,不再看花著雨,沉声对帐外的流风道,“让他们进来。”
原本候在帐外的将士们鱼贯而入,花著雨帐篷一角闪避。只听得萧胤吩咐道:“今夜,我们便从清明河攻入南朝,他们原本以为我们会在此迎战,或者从最易攻克的肃城或襄鱼关攻击。达奇,你带一万精兵去攻打襄鱼关,迷惑南军。我们这就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在花穆大军到来之前,攻下清明河以南的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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