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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海孤雏-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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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亚白领主宅邸位于高陵上方山侧一处突出岩脉上。大清早,太阳还未完全越过山顶,领主麾下的巫师已经下山穿过村庄。紧接着,另一位夜里自弓忒港出发的巫师也费力穿越陡峭山路而来。欧吉安垂死的消息传到他们的耳朵,抑或他们的力量强至能知晓大法师过世。



锐亚白村没有术士,只有法师;另有一个女巫,专门负责村民不敢劳烦法师的低阶工作,如寻查、修补、接骨等。蘑丝阿姨是个执拗的人,像大多数女巫一样未婚,穿着邋遢,灰白头发以奇特的咒结绑着,草药烟熏红眼眶。是她提着灯笼穿越草原,跟恬娜及其余人在欧吉安身边守夜;在森林中,她在玻璃灯罩下点起一枝蜡烛,在陶盘中点燃香甜精油;她说了该说的话,做了该做的事。在碰触欧吉安的身体以准备下葬仪式前,她向恬娜望了一眼,仿佛请求允许,然后继续进行她的工作。村庄女巫通常负责执行她们称为「亡者返家」的仪式,直到下葬为止。



来自领主宅邸、手握银松枝巫杖的年轻巫师,及另一名自弓忒港上山、手握短紫杉巫杖的中年巫师到来时,蘑丝阿姨不敢以她充血的眼睛直视,只弓身鞠躬倒退,收起寒酸的咒法跟道具。



她将尸体依照习俗摆成左寝曲膝之姿时,在仰天摊开的左手中放入一只裹以软羊皮、上系彩色细绳的小咒文包,锐亚白巫师以巫杖尾端将其打去。



「坟墓挖好了吗?」弓忒港巫师问道。



「好了,」锐亚白巫师回道:「在敝主人的家族墓地中。」他指向山上的宅邸。



「我明白了。」弓忒港巫师说:「我以为我们的法师会尊荣地葬在他自地震中拯救的城。」



「敝主人拥有这份荣耀。」锐亚白巫师说道。



「但好像……」弓忒港巫师欲言又止,因为他不喜欢争执,却又不愿服从这年轻人轻率的决定。他低头看着亡者。「他必须无名下葬。」他悔恨、苦涩地说:「我彻夜赶路,却还是来迟了。真是雪上加霜!」



年轻巫师没开口。



「他的真名是艾哈耳,」恬娜说道:「他的愿望是长眠在此,就是现在他睡下之处。」



两人都望向她。年轻巫师见是一名中年村妇,就转过头去。来自弓忒港的人呆望一会儿,说:「你是谁?」



「人们称我为火石的寡妇葛哈。」她说:「我想,知道我是谁,是你的本分,但我没有义务要说。」



听到这句,锐亚白巫师终于纡尊降贵地瞄了她一眼。「女人,注意你对力之子说话的态度!」



「慢来,慢来。」弓忒港巫师说道,轻拍锐亚白巫师想平息他的愤慨,眼睛依然望着恬娜。「你是……你曾是他的养女?」



「也是朋友。」恬娜说道,转过头去,无言而立。她听到自己在说「朋友」时,声音中的怒气。她俯望她的朋友,一具准备安葬的尸体,逝去、静止。他们伫立在他之上,活生生,气力充沛,却未伸出友谊之手,只有鄙视、争斗、怒气。



「对不起,昨夜很漫长。他死去时,我跟他在一起。」



「这不是……」年轻巫师开口,出乎意外,老蘑丝阿姨打断他,大声说道:「她说得对。只有她,没有别人。他找她来。他派卖羊的镇生去叫她来,绕过整座山,他撑着不死直到她来,陪着他,然后他死了。他死在他想下葬的地方,就是这里。」



「然后……」年纪稍长的人说道:「他告诉你……?」



「他的真名。」恬娜看着他们,年长男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年轻男人一脸鄙夷,让她不由自主以轻蔑回应。「我说过了,我得再说一遍吗?」



她吃惊地自他们的表情发现,他们的确没听到欧吉安的真名,因为他们没注意她。



「噢!」她说:「时代败坏了,如此真名居然不受聆听,像石头般坠落在地!聆听难道不是力量吗?那听好:他的真名是艾哈耳。他死后的真名是艾哈耳。如果有人要为他写歌谣,在歌谣中他将是弓忒的艾哈耳。他曾是沉默的人,而现在他非常沉默。或许不会有歌谣,只有沉默。我不知道。我很累。我失去了父亲及挚友。」她戛然而止,喉头锁住一声啜泣。她转身欲离开,在森林小径上看到蘑丝阿姨做的小咒文包,她捡起它,跪在尸体旁边,亲吻摊开的左掌,将小包置入,继续跪着。她再度抬头望那两人,轻轻开口。



「你们能不能在这照看,」她说道:「让他的墓就挖在这儿,在他希望的地方?」



年长男人首先点头,然后是年轻男人。



她起身,顺了顺裙子,在晨光中走过那片草地。



第四章 凯拉辛 Kalessin



「等着,」欧吉安——现在是艾哈耳——在死亡之风摇撼他,将他撕离生命之前,对她这么说。「结束了……都变了。」他低语道,然后是:「恬娜,等……」但他没有说她该等什么。或许是他看到或知晓的改变,但那是什么改变?他是指自己的死亡、他结束的生命吗?他话中带着喜悦、欢沁。他指示她等待。



「我还有什么事好做?」她自语,扫着他房内的地板。「我做过别的吗?」然后,对着她记忆中的他说,「我该在这里等,在你屋里等吗?」



「是的。」沉默的艾哈耳,沉默、微笑地说道。



于是她打扫房子、清除壁炉、挥净床垫;丢弃破碎餐具及渗漏的平底锅,但她待它们很温柔,在走往垃圾坑的路上,甚至将脸颊贴在龟裂盘子上,因为它是年迈法师过去一年来病痛的证据。他力求简朴,如贫农般平实过活,但他耳聪目明、力量饱满时,绝不会用龟裂的盘子,或任平底锅破裂未补。他衰弱的迹象让她哀伤,但愿自己当初能够在他身边照料。「我很希望这么做。」她对记忆中的他说道,但他什么都没说。他从来自己照顾自己,不愿让人服侍。「你有更值得的事情要做。」他会不会这么说?她不知道。他沉默,但现在她知道,留在他的屋子是对的。



香迪和她年迈丈夫清溪会照顾羊群及果园,清溪住在中谷的日子比恬娜还久。农场上另一对夫妻提夫与西丝,会收成庄稼;其他事还顾不了。她的覆盆子藤会被邻居小孩摘光,真可惜——她爱极了覆盆子,但在这海风不断吹袭的高陵,气温太低,不适合覆盆子生长。不过,在房子南面墙边,角落遮荫下的老桃树结了十八颗桃子。瑟鲁像猫儿等着抓老鼠般盯着,直到有天她走进房子,以沙哑混浊的声音说:「两颗桃子已经又红又黄了。」



「这样啊。」恬娜说。她们一起到桃树下,摘下先熟的两颗桃子,连皮咬,汁液沿下巴流淌。她们舔了舔手指。



「我可以种下它吗?」瑟鲁看着皱缩的桃核问。



「可以。这里靠近老树,是好地方。但别靠太近,好让两棵树的根和枝叶都有空间生长。」



孩子选定地方,挖了小小洞穴,放入果核后覆起。恬娜看着她,心想,住在这里几天中,瑟鲁变了:依然没有反应、没有愤怒、没有喜悦,但自从来到这里,极端的戒心与无动于衷的态度已微渐松懈——她渴望桃子、想种果核、想增加世上的桃子。在橡木农庄上,她独不畏惧恬娜和云雀两人,但在这里,她轻易适应了锐亚白的牧羊女石南,一个大嗓门、温和的二十岁弱智少女。石南对待这孩子如同对待另一只羊,一只残疾羔羊,这无妨。蘑丝阿姨也不坏,不管她闻起来是什么味道。



恬哪二十五年前住锐亚白时,蘑丝犹未年迈,是个年轻女巫。她对「小姐」、「白女士」、欧吉安的养女及学生,欠身鞠躬,露齿而笑,说话总带着无上敬意。恬娜曾觉那份尊敬是假的,是遮掩她太熟悉的妒羡、厌恶及怀疑,来自地位没有她优越的女人。她们认为自己平凡,而她不平凡,是拥有特权的女人。无论是峨团护陵女祭司,还是弓忒法师的异国养女,她都是不同的,高高在上。男人给了她权力、与她分享权力;女人自外旁观,有时满怀竞争心,往往带着一丝嘲弄。



她曾觉自己是遗留在外、阻绝在外的人。她逃离沙漠陵墓的力量,而后离开监护人欧吉安提供的智识及技力。她背向一切,去另一边,另一个属于女人的空间,成为她们之一,成为妻子、农妇、母亲、主妇,担负起女人天生的力量,以及人世间允许她拥有的权力。



在中谷,火石之妻葛哈在女人间广受欢迎,虽然是外国人、白皮肤、讲话带着奇怪口音,却擅于打理家务、织艺绝佳,孩子乖巧健康,农场繁盛,十分体面。在男人眼里,她是火石的女人,做女人应做的事:敦伦、生育、烘烤煮食、打扫、纺织、缝纫、服侍。好女人,他们如此赞许。他们说,火石还是选得不错。不知道白女人是什么样,全身都白吗?看着她,他们的眼睛如此说着,直到她年龄渐长,他们视而不见为止。



在这里,现在一切都改变了,过去已不复返。自从她跟蘑丝一起为欧吉安守夜后,女巫明白表示愿意当她的朋友、追随者、仆人,一切随她的心意。恬娜不确定自己希望蘑丝阿姨做什么,觉得她不可预期、不可靠、不可理解、热切、无知、狡狯、肮脏。但蘑丝和那烧伤的孩子处得来。或许蘑丝在主导瑟鲁改变,让她略为放松。瑟鲁待她如待别人般,茫然、毫无响应、如同死物般温驯,像石头一样。但老妇不断努力,给她糖果跟小东西,笼络、劝说、引诱。「亲爱的,跟蘑丝阿姨来!过来,蘑丝阿姨会让你看看最漂亮的东西……」



蘑丝的鼻子突出于光秃下颔及薄唇之上,脸颊有颗樱桃子大的疣,头发是灰黑交缠的咒结及乱丝,体味如狐狸穴强劲、明显、浓烈又复杂。在弓忒小孩听的故事里,老巫婆都会说:「亲爱的,跟我一起去森林!」然后将小孩关在火炉中,烤得褐黄、吃掉,或丢在井里,任其永远惊慌跳着、沙哑哭喊,或是让其沉睡,封闭在大石内,直到国王之子、法师王子来到,用一真字打碎石头,以一吻唤醒少女,杀死邪恶女巫……



「亲爱的,跟我来!」然后她带着孩子到田野,让她看看绿色稻草间的云雀巢,或进到沼泽摘取白圣花、野薄荷与蓝莓。她不须将孩子关在烤炉中或把她变成怪物、封在石头里,她早经历过这些了。



她待瑟鲁慈蔼,但常伴以甜言诱骗。两人在一起时,她似乎跟小孩说很多话,但恬娜不知道蘑丝说或教了什么,或许女巫在那孩子的脑袋里填满怪力乱神。无能得好像女人家的魔法,恶毒到有如女人家的魔法,这些话她听过不下百遍。她的确发现蘑丝或亚薇这类女人的巫术通常没什么效用,有时也会刻意或因无知而为恶。村庄女巫即使知道许多咒语、咒文及某些圣歌,却从未受训习得高深技艺或法术原理。没有女人受过这种训练,因为魔法是男人的事、男人的技巧,魔法由男人所创。从来没有女法师,即使有人自称为巫师或女术士,她们的力量却均未受训。没有技艺或知识的力量,半是嘻闹,半是危险。



蘑丝这类普通村庄女巫赖以维生的,不外乎几个老女巫珍视相传,或向术士高价购得的真言词汇,以及许多寻查及修补咒法、很多无意义的仪式加上故弄玄虚与胡言乱语、在妇产、接骨、医治人畜疾病方面扎实的实作经验、丰富的草药知识结合一大堆迷信。一切都建立在她医治、唱咒、变形或施法的天赋。如此混合亦好亦坏:有些女巫是烈性、尖刻的妇人,时常理直气壮伤害他人;大多数则是接生婆及疗者,兼营爱情灵药、受孕或壮阳咒文,默默地冷眼看人世;还有一些虽无智识却有智慧,用天份纯粹为善,不过她们像所有学徒巫师一样,无法说明为何而做,便随口胡诌大化平衡与力量之道,以辩解其为或不为。「我依循我心。」恬娜还是欧吉安的养女及学生时,有位这样的女子对她如是说道。「欧吉安大爷是个伟大法师。他教导你,是赋予你极大的荣耀。但你看着好了,孩子,他教你的一切,最终还是依循你心。」



即便当时,恬娜认为那智妇说得对,却不完全,还差了点什么。她现在依然如此认为。



看着蘑丝对待瑟鲁的方式,她想蘑丝正在依循自己的心,但那颗心黑暗、狂野、怪异,像只乌鸦,我行我素。或许,蘑丝不是因为善良而贴近瑟鲁,而是因为瑟鲁的伤、受的伤害,那些暴力、火焰。



不过瑟鲁无论在行为戏言语上,都没显示她除了云雀筑巢处、蓝莓生长处或单手玩花绳之外,是否还从蘑丝阿姨那儿学到别的事。瑟鲁的右手遭火尽蚀,愈合成棒槌一般,拇指只能像蟹箝般当夹子使用。但蘑丝阿姨有套神奇的花绳玩法,只须用到一手的四指与另一手的一指,还有配合花样的韵谣:



搅搅樱桃搅!



烧烧下葬烧!



来呀龙来到!



然后绳子就会化成四个三角形,再变成方形……瑟鲁从未大声诵唱,但恬娜听过她独自坐在法师房门前,一边翻花绳,一边低念。



恬娜又想,除了怜悯,除了对无助孩子的责任外,是什么联系连结她自己与这孩子?如果恬娜没把她接走,云雀会收留她。但恬娜甚至没自问缘由,便收留了她。她是否依循自己的心?欧吉安没问任何关于孩子的事,但他说了:「人们会怕她。」而恬娜当时回答:「他们的确怕她。」这也是真的,或许自己也怕这孩子,正如同她害怕残酷、强暴及火焰。是恐惧连结她与这孩子吗?



「葛哈,」瑟鲁蹲在桃树下说,看着埋覆桃核的坚土,「龙是什么?」



「伟大的生物,」恬娜说:「外表像蜥蜴,但比船还长,比房子还大。还有翅膀,像鸟儿一样。它们还会吐火。」



「它们会来这儿吗?」



「不会。」恬娜说。



瑟鲁没再问了。



「蘑丝阿姨告诉你龙的事吗?」



瑟鲁摇摇头。「是你说的。」她道。



「啊。」恬娜说,又立刻接着说:「你种的桃子需要水才会长大。一天一次,直到雨季来临为止。」



瑟鲁起身,小跑步绕过房子到井边。她双腿完美无伤。恬娜喜欢看她走或跑,黝黑、沾满尘土的漂亮小脚踏在土地上。她摇摇摆摆端着欧吉安的水壶回来,在种子上倾倒一阵小洪水。



「所以你记得人跟龙都是同一族的故事……人类向东往这里来,但龙待在遥远的西方诸岛。很远、很远的地方。」



瑟鲁点点头。她看起来毫不专心,但恬娜说到「西方诸岛」并指向海边时,瑟鲁将脸转向豆藤架与挤奶棚间可见的高阔明亮天际。



一头山羊出现在挤奶棚屋顶,侧向她们,尊贵地端着头,显然自以为是高山山羊。



「西皮又逃掉了。」恬娜说。



「嗨嘶——嗨嘶——」瑟鲁跑去,学石南唤羊,石南也出现在爬满豆藤的栏杆边,抬头对羊唤「嗨嘶」,但羊毫不理睬,若有所思地呆望豆藤。



恬娜放她们去玩抓西皮的游戏。她闲步穿过豆田走向崖边,沿着悬崖漫步。欧吉安的屋子远离锐亚白村,也比任何房子都靠近高陵边缘,这里有片陡峭绿坡,岩块散露,可放牧羊群。愈向北行,崖坡愈陡,最后垂直而落。小径上,崖壁裸岩渐露,直至村北约莫一哩外,石崖缩窄成一层尖出的红色砂岩,两千呎下方是侵蚀崖底的海洋。



高陵尽头寸草不生,只有地苔和石疙瘩,还有蓝雏菊东一朵西一朵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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