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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书蝶梦皆成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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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师父居然想借助我和容若的关系,让我前去刺杀皇上,那我岂不是要欺骗容若,利用容若,如果我这样做了,我怎么对得起容若。不!不可以!

“吟雪,二师兄知道你心里不乐意。”飞花见我面有难色,说道,“但自从我们成为了暗堂的刺客,我们根本无从选择。你在昏迷中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们的行踪早就被组织的探子发现了,如果师父发现我们违背他的命令,我们随时可能会死。”

是的,对于暗堂的手段,我相当清楚。对待叛徒他们绝对不会手软,我死不足惜,但如果飞花和冷月因之丧命,我只怕为一辈子不安。

“还有吟雪,你忘了师父从小教导我们要为国为民吗?你忘了师傅跟我们讲述的扬州十日的惨剧了吗?”飞花见我沉吟不语,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欣赏纳兰公子,但你不要忘记他也是满人,他的祖先就是杀害我们同胞的凶手;还有你的身世,吟雪,你忘了你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刺客了吗? 如果不是满清的皇帝,你的家人怎么会被流放,你怎么会沦落江湖在刀尖上讨生活呢?”

飞花提到了我的父母,那种摧心裂肺的丧家之痛再次袭上我的心头。是的,正是满清皇帝的设置的冤狱,让我的人生从此改变。如果我的父亲不是因为一张空白的试卷而被流放,我如今应该住在桃花遍地、草长莺飞的江南,像平凡的少女般天真无邪地憧憬着自己美好地未来,嫁一个自己心爱的丈夫,相夫教子。

好吧,吟雪!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师父养育之恩,为了天地会的大业,我便做一次感情的欺骗者。对不起,容若,我别无选择。

“吟雪,师父答应这是最后一次任务。”见我点头应允,飞花如释重负地说道,“事成之后,你便和暗堂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选择你自己想过的人生了。”

我想过的人生?听到这句话,我突然觉得非常可笑。如果容若知道我欺骗了他,他还会接受我这样一个骗子吗?而我还能厚颜无耻地跟着他,期望得到幸福吗?能否成功,对我来说都是一段悲剧。

二 再遇秋兰

在万花楼的生活是单纯而舒适的。因为我是庄姨从扬州高金礼聘而来的贵宾,所以万花楼上下对我都礼待有佳,生活起居更是照料得周到备至。每天除了晚上的一场演出和偶尔陪着客人喝一两杯酒,其余的时间便都是属于我自己的,我生*静,每天除了练琴,便是在房中看书,几乎没有出过万花楼一步。

离开扬州之前,我曾写信给容若,告诉他我将到京城献艺,但整整一月有余,竟然还未见他出现。难道是容若出了意外无暇来见我,还是我先前伤他太深,他已决心对我我忘情,抑或是我本来就高估了他对我的感情,他对我不过是一个嫖客对于*的逢场作戏?

想到这里,我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姑娘,永宁公主来了。”正想着,春桃推门进来,说道。

春桃是我从扬州带来的丫鬟,虽然对于贪慕荣华富贵的春桃,我根本不信任,但我实在拗不过宋妈妈和春桃双重恳求。

腊梅死了,牡丹走了,我又被重金礼聘到了京城,倚翠阁四大花魁仅剩海棠。春桃见机会难得,便求宋妈妈,有心顶替花魁之位,而宋妈妈见实在无人,也不得已要培养春桃,便要我带着春桃进京学习历练,以便回扬州时能挑起大梁。

对于春桃的同行,我也征求过飞花的意见。出乎意料的是,飞花居然也赞成我带着春桃进京,理由是这样能够使整个行动更加隐蔽。对于飞花的意见,我虽不以为然,但最终还是妥协。

“永宁公主怎么来了?快请!”我听说秋兰来了,便心中顿时一喜。

除了冷月和飞花,秋兰是我唯一的朋友,虽然她如今贵为公主,但我相信她还是扬州那个刁钻可爱、古道热肠的秋兰。

“沈姐姐,你怎么来京城了?”秋兰一见我便拉着我的手,说道,“要不是昨天我无意中听夏青说起,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听夏青说起?”我闻言一愣,“夏青也到京城了吗?”

“是呀!”秋兰羞涩地笑了笑,说道,“那日我离开扬州,便央求王兄帮我到扬州找回夏青,福尔勒被杀的案子已了,夏青已被证明是无辜的,理应找回他帮助他恢复功名。寻回夏青后,王兄便安排夏青在府中读书,今年开春,皇上开考恩科,夏青高中进士,如今供职翰林院。”

“哦!”我闻言,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昨天我看到一位听曲的大人有些面熟,原来他便是夏青。”

秋兰笑了笑,点头不语。

“小妮子,看你的样子,只怕你和夏青的故事还不止于此吧。”我看着秋兰羞涩的样子,笑道,“只怕如今夏青已是雀屏中选,马上要成为额父了吧!”

“姑娘你好坏,居然笑我!”秋兰扑进我怀中,一阵瘙痒攻击,我见状,赶紧笑着躲开。

“夏青为人正直忠厚,颇得王兄喜欢,但至于成婚之事……”说道这里,秋兰的脸上泛起两朵红云。

“不管如何,沈宛先祝福公主觅得佳婿了。”我看着秋兰害羞,打趣道。

“秋兰和夏青能否长相厮守尚存在阻隔。”说到这里,秋兰皱了皱眉头,“因为夏青毕竟是汉人,恐怕王兄不会答应。”

是呀,我差点忘记了,秋兰既然是公主,那么她自然就是旗人,而夏青是汉人,在满汉不准通婚的法度下,他们自然面临阻碍。

“不要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安慰秋兰道。但其实这条戒律何尝不是我心中的一根刺呢!

“不说这个了,姑娘。”秋兰乐观地笑了笑,说道,“姑娘知道如今牡丹怎样了?”

“牡丹?哦,她如今还好吗?”我想起牡丹当日是随裕亲王进的京,便接口问道。

“牡丹现在是裕亲王的姬妾了。”秋兰不屑地说道,“这个女人就知道攀高枝,也有点手段,居然哄着裕亲王将她接进了王府,虽然不能给她名分,但荣华富贵自然是享之不尽。”

“对于牡丹来说,这样的生活也够了。”我笑了笑,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重要的是自己开心。”

“那姑娘呢?姑娘选择的路是什么呢?”秋兰狡黠地笑了笑,借题发挥道,“姑娘不要告诉我你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只是为了应万花楼之邀。”

“秋兰,有些事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叹了口气,说道,“要相信缘分,我和纳兰公子只怕是有缘无份了。”

“姑娘是因为纳兰公子多日未来见你而沮丧吧?”秋兰神秘地笑了笑,说道,“秋兰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姑娘不要泄气,这几日纳兰公子家中正办白事,他自然无心来见姑娘。”

“办白事?”我闻言惊讶地问道,“不知纳兰公子家哪位过世了?”

“是她的夫人卢氏,据说是产后染疾而亡。”秋兰答道,“据说纳兰公子与他的亡妻感情颇深,业已三日不眠不食了。”

卢氏,我听容若说起过她,她是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曾被皇帝封为一品夫人。对于他和他妻子的深情,容若从不对我隐瞒,甚至于他还跟我探讨他为他夫人新作的诗词。

当日,我对容若也不过逢场作戏,便也不会去吃这份干醋。但不知怎么的,今天当我得知他妻子的过世,我心里居然涌上了一份淡淡的喜悦。但与此同时,愧疚、自责袭来,吟雪,想不到你原来也是个自私的人,居然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纳兰公子不眠不食只怕身体会受不了!”我皱了皱眉头,说道,“秋兰你能不能替我去看看他。”

“好吧!”秋兰看着我,笑了笑,便出了门。

三 卢氏之死

虽然秋兰答应我去探望一下容若,但直到傍晚时分,那小妮子还没带回任何消息,我放心不下,便换上夜行服,想趁着夜色前去纳兰府一探。

纳兰府的位置我事先已打探清楚,位于后海北沿。我出了万花楼,辨明方向,便一路施展轻功前往。到时已经是三更时分,纳兰府中依然零星地亮着几点灯火。

西面厢房的窗户微开,透出一大片黄晕的灯光,两个男子正围着一盏油灯交谈。我用双足攀住横梁,施展倒卷珠帘的身法,便将房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房中的男子一个二十多岁,面色苍白,愁眉紧锁,正是容若;另一个是年约四旬的中年人,一副书生打扮,留着三络长须,看似一个饱学的儒者。

“容若,节哀顺变,身体重要!”那中年男子拍拍容若的肩膀,安慰道,“夫人也已去世,还有小公子需要抚养,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谢谢先生!”容若勉强笑了笑,说道,“我与夫人成婚三载,离多聚少,本想能得闲好好相伴,谁知天意弄人,她居然撒手西去,怎叫我不伤心痛苦呀!”

“容若,死者已矣,相信尊夫人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一撅不震,何况你还要追查凶手,绝不能让尊夫人死得不明不白。”那中年男子继续劝道。

追查凶手?死得不明不白?难道卢氏不是患病而死,而是为人所害?想到这里,我心中一震,我刚到京城,卢氏便为人所害,难道……

“追查凶手谈何容易!”容若叹了口气,说道,“那日我与那凶手交过手,他武功高强,杀人干净利落,想来是一个职业杀手,只怕要找到幕后主谋难上加难。”

“杀手?莫不是老爷的政敌指使?”那中年男子想了想,说道,“老爷近年在朝廷日益得势,树敌颇多,公子的岳丈在朝廷中也颇有地位,怕是政敌要离间你们,暗下杀手也难说啊!”

“但不管怎样,夫人不过是一个弱质女流,他们居然对她下手,实在是太过分了。”说道这里,容若愤怒地拍了拍桌子。

虽然容若和那中年男子均猜测杀手是政敌所派,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我依稀记得刚到北京那日飞花在渡头与我分别,我追问飞花为什么到了京城却不和我一同进城,飞花笑得很奇怪,当我再次追问的时候,飞花只是敷衍我说另有任务,难道他的任务便是……

但是为什么飞花要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卢氏下手呢?难道仅仅就是为了让我有机会取代卢氏的位置,进而完成刺杀的任务,这样做真是太残忍了。

“飞花,卢氏是你杀的吧?”一个月黑风疾的晚上,我约飞花在江边见面,冷冷地问道。

“是!”飞花看了我一眼,直截了当地答道。

“为什么?”我抓住飞花的衣襟,愤怒地说道,“她不过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为什么你要杀她。”

“杀他是师父的意思。”飞花叹了口气,说道,“有人出钱杀他,以便瓦解纳兰明珠和卢兴祖的联盟,另一方面她死了也方便你接近纳兰容若,以完成任务。”

“就因为有人出钱,你便充当杀手,什么时候暗堂居然沦落要为钱杀人?”听了飞花的解释,我怒不可恕,“我们的组织不是历来主张为国为民吗?”

“吟雪,你不知道,其实按照雇主的意思杀人一直是暗堂的职能之一。”飞花沉吟了片刻,说道,“天地会起事需要大量的钱财,这样做可以帮助组织筹措起事需要的经费。”

“原来我一直效忠的暗堂不过是一个为财杀人的杀手组织,实在太可笑了!”我仰天大笑道,“我们一直标榜自己是为国为民,但其实我们也同样在滥杀无辜,那我们和滥杀汉人的朝廷有什么区别!”

“吟雪,成大事就必须有牺牲,何况暗堂受雇杀人只针对旗人,他们狗咬狗对我们的大事没有一点坏处!”飞花拉住我,说道,“你冷静一点,你不要忘了你的使命,无论是为了组织,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必须收起妇人之忍,完成你的使命。”

“飞花,你变了!”看着飞花一副视人命为草芥的样子,我长叹一声,说道,“我认识的飞花善良、侠义,但如今的你确是冷酷、无情、冷血。”

“吟雪,人的变化是跟着世事的变迁而来。”飞花转身对着滔滔的江水,说道,“如今的我们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无论我们是否愿意,我们都已经卷入了残酷的*,善良、侠义,在*中吃亏的只是我们自己。”

“飞花,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飞花悲凉的眼神,我顿时一愣,随即问道,“自从你三个月前从广州回来,我便发现你不一样了。”

自从飞花和冷月把我从师傅的鞭子下救下之后,我整整养了一个月,才把伤势养好。见我伤势复原,飞花便说要回一趟广州,留下冷月陪我。但不过二个月,飞花又从广州回来,说是要陪我一起进京刺杀当今皇帝。而冷月因在朝廷的官员前露过面,飞花便让他留在扬州。

自飞花从广州回来,我便发现飞花变了很多,先前的他开朗幽默,如今的他却是愁眉紧锁,经常一个人对着墙壁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虽然我也好奇飞花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但因我自己心中也烦闷不堪,便没有多问,今天见飞花的作风与昔日大相径庭,我便顺水推舟问了一句。

“没什么,吟雪!”飞花笑了笑,说道,“无论发生了什么,这都是老天对我的历练,何况你二师兄命硬得很!”

飞花的笑容相当勉强,背后是无限的苍凉,我的直觉告诉我飞花回广州的那段日子一定发生了对他来说惊天动地的事情,以至于他的心性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既然飞花不愿意说,我也不再勉强。

“好吧,二师兄!”我拍拍飞花的肩膀,说道,“这次任务我会好好地完成,即使不是为了组织的崇高使命,也是为了你和冷月。”

“谢谢你,吟雪!”飞花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满脸凄楚中露出了一点点笑意。

四 秋兰遇袭(1)

卢氏过世,按照五服的要求,容若要守孝三个月,所以他近期是不会来万花楼找我了。六月十九日是观音涅磐日,秋兰见我愁眉紧锁,便邀请我一起到城郊的隆庆寺吃斋礼佛。

隆庆寺坐落在北京西山之上,是一座香火鼎盛的禅宗寺庙。满人笃信萨满教,但入关多年来,也慢慢接受了汉家文化,对佛教也颇为尊重,所以在京城倒也有几座规模庞大的佛教寺院。

因为事先接到公主驾临的通知,隆庆寺主持一早便在大门相迎,见秋兰的马车到来,便恭恭敬敬地将之引入大殿。我和秋兰先在大殿参拜了佛祖释迦牟尼和观音大士,然后便跟着主持到静室品茗。

隆庆寺主持法号无尘,是一个六十多岁,慈眉善目的高僧。据说这位大师精通佛法,而且颇得当今皇上信任,甚至有意将之聘为国师,但无奈朝臣反对,便不得不作罢。我见那无尘大师双目精光内敛……便知他是一个武林中人,而且内功精湛。那无尘大师见我,也脸露惊异之色,但我与他均没有点破。

“永宁公主大驾光临,真是敝寺的福分。”无尘大师宣了宣佛号,说道,“明日是观音涅磐日,五更时分本寺便会举行*,若公主不嫌弃,今夜可在禅房暂住,以便明日观礼。”

“好呀,好呀!”秋兰兴奋地拍手道,“这位大师真是善解人意,本公主今晚本来就不打算回去,还怕大师受俗家之礼不肯答应,既然大师邀请,本公主恭敬不如从命了。”

“公主说笑了!”无尘笑了笑,低头道,“修行贵在修心,繁文缛节出家人大可不必介怀,只要公主愿意,无论想在寺中住多久都可。”

无尘说着,转头看了我一眼,问道:“这位姑娘像不是宫中人,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大师客气了,小女子出身贫寒,哪有福气成为官家千金。”我福了福,说道,“不过是公主恩赐,带着小女子前来礼佛,还望大师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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