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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当家-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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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睡吧。”
“你的头……还痛不痛?”她闷在他怀里,悄声问。
被她关心一问,他反倒惊讶她记得他的伤。痛当然仍是痛,却不希望小娃儿太担心他,于是,带着微笑,说出慌:“不痛了。”
“流血……”她空出一只手,像怕碰坏他一般,轻轻滑过他额际缠绕的白巾。
“不流了,大夫替我包扎好,只要休息几天便没事。”
“闭上眼,睡吧。”他斟酌手劲,轻拍她纤小背脊。他没有哄孩子睡过,只能暗暗祈祷她快些睡沉。
显然他的力道拿捏良好,小娃儿不一会儿就忍耐不住眼皮沉沉的压迫,她歪著脑袋,长长浓浓的黑睫覆于眸前,小脸终于不再紧锁著恐惧,酣呼声缓缓传出。
夏侯武威松口气,想从她身旁起身,微微一动,她便睡不安稳地蠕动著,不得已,他只好维持侧躺姿势,成为她的大抱枕。他很担心严老板会介意,毕竟尉迟义的告诫,他记得恁牢。
“皇……武威。”严老板站在床畔,险些要当著冰心与春儿面前喊出“皇子”。
“老爹,我不是故意的,抱歉。”夏侯武威已经跟着众人一块儿改口喊严老板老爹。他以为严老板是要斥责他搂抱严尽欢之罪,便先开口致歉,他今天抱严尽欢的次数,足以让严老板将他挫骨扬灰,视他为轻薄爱女的大混账。
严老板失笑:“我都还没开口向你道谢,你道什么歉呀?”
“道谢?”夏侯武威困惑得忍不住翻过身去瞧严老板,换来小娃儿的不满咕哝,夏侯武威已经很顺手地轻拍她,哄她再睡。
“谢谢你平安带回欢欢,我真不敢想像,要是失去她,我该如何是好……还害你受了伤,我好过意不去。”
“老爹,请别这么说,你收留我的恩情,岂是区区小事所能回报呢?”
严老板挥手要冰心及春儿退下去休息,直到冰心关上房门,房里独留两人与睡娃一只,他才又道:“皇子言重了,哪有什么恩情?你是故友央托我照顾的孩子,你在我严家也是得以劳力换取温饱,一切都必须自食其力,这是凭你自己的努力认真。可欢欢这件事不同,你不顾自身安危,与绑匪搏斗,护著我的心肝宝贝毫发无伤……”
“这件事无论是谁去罗阿海家,都会是同样结果,阿义一样,阿关一样,谦哥亦然,他们皆会以性命去捍卫欢欢,并非只有我……”夏侯武威不敢居功,他不过是正巧成为那个踏进罗阿海屋舍的人,正巧救了严尽欢,著实不值得太歌功颂德,好似他做出多伟大的事。
“然而抱著欢欢回来的人,就是你呀,不是其他人,是你。孩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严老板红了眼眶。
“别这么说……”不曾被人如此夸奖过,夏侯武威不自在极了:“我只是不忍心看见一个心急如焚的爹亲,承受害怕失去女儿的恐惧。我羡慕你与她之间的父女感情,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爹亲也可以是这副模样,不用威严、没有距离,那般的慈爱。”
他羡慕著。
他没有这样的爹亲。
他的爹,下令赐死他娘,以及他……
他的爹,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他好羡慕严老爹与严尽欢。
夏侯武威和严老板无语凝视彼此,这话题沉重了,就此打住正好。
严老板拍拍夏侯武威的肩,说道:“今晚,就麻烦你留在这儿陪欢欢,我怕她醒来没看见你,又不安稳了。”
“嗯。”夏侯武威轻颔。
“早歇吧。”严老板没离开娃儿的房,倒是一旁长榻早已备好软枕与衾被,严老板就打算睡在那儿,不让爱女与男人单独共度一夜即使他家宝贝还是个奶臭娃娃,他也不允。
烛火燃著,不灭是担心严尽欢半夜醒来,见黑会怕。
榻上小娃滚了半圈,身子就塞在他臂膀间,软软的、小小的、热呼呼的,近在咫尺。
好暖和,像个散发热息的怀炉。
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身旁有这般温暖的体温?煨得人发烫。
脑后的伤,似乎不那么疼……
应该了无睡意的这一夜,夏侯武威意外睡得比谁都沉。
严老板似乎说错了一件事。
不是他留在这儿陪欢欢,而是她在陪他。
他从母妃送他离开皇城的最后那个拥抱之后,不曾再被谁如此抱著,不曾真真切切感受到体温和吐纳,感受到,自己是活著的。
她真暖,软绵绵的,像团云儿。
夏侯武威思及几日前的相处点滴,再俯首凝觑一脸芝麻的小粉娃,笑意更浓。
冰心本以为夏侯武威会感到不耐烦,他整日被一个娃儿绑在身边,绊手绊脚,失去许多自由,光是夜里小姐不放他回房,非得要他陪,让她当成抱枕紧紧偎著,寻常男孩早就吃不消,失去耐性,翻脸走人,没想到他还能面露笑容。
“武威哥,要不要将小姐慢慢放下,你好起身舒展舒展筋骨?否则你维持这个姿势很辛苦。”冰心很善解人意。
夏侯武威摇头:“我试过了,她睡不安稳,无妨,我抱著就好。”他现在是很认命的陪睡,尽忠职守,毫无怨言,有怨言的人,只有严老板,他开心担心女儿被臭男人吃尽豆腐,但,他没有这么饥褐,对三岁娃儿吃得下口,她不只青涩,严格算来,她连女孩都称不上,好吗?
虽然不难想像她往后会蜕变为多美丽的女人,然而现在还太早,只有畜生才下得了手。
“或许再过几天,小姐不那么害怕,便不会再缠著非要你抱吧,武威哥,只能请你稍稍忍耐。”冰心这样说著。
夏侯武威倒不觉得需要忍耐,毕竟不是苦差事。
冰心备妥药匣,取出白瓷盅,仔细舀出药粉,和著些许温水,拌匀,要为夏侯武威更换新药。
“武威哥,能不能聊聊你进当铺前的事?为什么你会被死当进来?是你的双亲吗?冰心想多知道些关于他的事,一边卸下他额上纱布,在伤处涂妥药物,再轻手缠上干净白布。
这事儿,日前公孙谦也曾问过他,他初初来到严家,被严老板安排与几个大男孩一块儿睡在一间房,床位是分开来的,各睡一张单人榻,他的床位和尉迟义靠得近,尉迟义很健谈,天南地北都能聊,通常只要房里有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尉迟义就可以接下去将话题做大。公孙谦亦善于应对,虽不如尉迟义心直口快,倒也风趣得紧。秦关聆听的本领比说话来得好,偶尔才会插上几句。
那时他们聊了各自进到当铺的往事,公孙谦被双亲带进严家,悄悄当掉,尉迟义为治娘亲的病,自愿到当铺卖身换银子,秦关则是爹亲过世后,后娘嫌他麻烦无用,硬拖他到严家当铺典掉……
穷苦人家的孩子,此类卖儿求财之事,时有所闻,公孙谦他们的故事,听来平淡中带了些许悲哀,为钱而卖孩子,是他想都未曾想过,以为全是书中杜撰出来的桥段,他们进当铺时年纪都比他小许多,那样的心路历程,夏侯武威无法揣摩及理解,他的人生较寻常人平顺太多太多,一出世便注定了他的尊贵身分。
公孙谦当时反问了他进当铺的原由:“很少有年过十五的少年被典当掉,毕竟去找个粗工来做所能攒得的银两,应该会比当金来得高许多。”公孙谦开头便这么说,听进夏侯武威耳里总有一针见血的压迫,好似公孙谦察觉到一丝端倪,严老板漏洞百出的说辞不足以说服他,一般仅无力反抗的孩童及妇女被典当的机会才高,可以工作赚钱的少年,想改善家计,找些杂役职务更实际些。
夏侯武威在熄掉烛火的房内沉默平躺著,他不能吐实,若想在严家展开新生,就不能背负包袱,前皇子的身分,兴许会为他换来疏远或歧视,他思索该如何转移这个话题,未了,硬挤出声音:“我没得选择……我有许多的事一窍不通,像个任人宰割的废物,我此时只能在严家重新学起。”他含糊其词,却也提有说谎。
公孙谦没再问下去,现在换了一个冰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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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难怪他们会好奇他的来历,严老板只向众人说,他是被死当的流当品,其余就没有多做解释。
夏侯武威极其缓慢地对冰心摇头:“我不想聊这事儿,抱歉。”
冰心体贴微笑:“我明自,是我失礼了。全铺子里的人,都有段不愉快的过往回忆,不回想它,才能往下继续走……”她并不是想挖他隐私,只想两人多些话题来闲话家常,他介怀的话,聪颖的她自然不会再多问:“铺里最幸福的人,就属小姐了,无忧无虑,又倍受宠爱,真教人羡慕。”
“幸不幸福,无法在此时论定,人的一生何其漫长,儿时的幸福,又岂能保证未来亦然呢?”夏侯武威有威而发。他的儿时,亦是人人称羡的皇子身分,现在又如何?
“武威哥,你在说什么呀?小姐的未来当然样是幸福无忧呀,当冢那么疼她,日后定也千挑万选为她选个宠她爱她的好夫君,不会让小姐吃到半点苦。”冰心打从心底喜爱严尽欢,自然乐见严尽欢的人生平顺美满。
夏侯武威自知失言,有些懊恼,抿著唇苦笑,倒是冰心笑靥甜美,仍带童稚的漂亮脸蛋上,仿佛涂了蜜一般,夏侯武威盯著她,双眸眨也不眨,冰心被他瞧得羞窘,嘬嚅问他:“武威哥……你怎么……一直盯著我看?我脸上沾了脏东西吗?”她脸红了,以绢子擦拭芙颊。
“你长得好像我母……我娘亲。”
“嗄?”这、这听起来实在不像是夸奖小姑娘的好词……
像他娘亲?
她、她看起来很老吗?
“哉是指,感觉。一股很亲切熟悉的感觉。”夏侯武威知道她误会了,补充解释:“我娘亲很美,非常的美,她温婉漂亮、知书达礼,说起话来,嗓音轻飘飘的,好似不会大声骂人,你像她,外在清妍出尘,内蕴清灵气质,当然,你比她年轻许多。”
他在她身上,看见宛若母妃的娴雅气质,好令人怀念。
冰心脸色羞得更加红润好看。
被这般夸奖,像他娘又何妨,他说她像他家老奶奶都行!
夏侯武威与冰心太专注于交谈,忽略了在夏侯武威怀里已经醒来的严尽欢。
眸子瞠得圆圆大大,似懂非懂听著,娃儿虽不是很明了何谓清妍出尘,什么又叫清灵气质,却从他的语气中,听明白了温柔。
教娃儿吃味的温柔。
不知怎地,开始有蜚短流长在严家里头传开,关于他于冰心。
传闻内容不外乎两八人年纪相仿,无话不谈,或是两人拜严尽欢之赐,多出不少培弄感情的共处机会,看来严家再过不久,便会产生对小情侣等等之类……
谁说流言传个十天半个月就会自动消散?
他和冰心的流言,传了整整四年,仍有往下延烧的迹象。
为了这件事,夏侯武威被严老板叫进小厅,严肃逼问,他到底是喜欢冰心还是喜欢他家宝贝女儿?!
夏侯武威哭笑不得,不懂为何他好像突然变成脚踏两条船的混帐风流男。
他回答严老板,两个女孩他都喜欢,但仅止于家人朋友的喜欢——后头那句说得慢了些,差点换来严老板拎住他衣襟的激动。
除严老板之外,更有三四只心仪冰心的小伙子找上他,要与他来场“男人间的比武”,他应付得很随便,有时连打都没开打,他就直接口头认输,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上。
他万万提料到,连人小鬼大的严尽欢也揍来一脚,七岁的鬼精灵,跳上他的腿一坐,问得多不含蓄:“夏侯,你可不可以等我长大,不要现在就喜欢别人。”仰望著他的巴掌小脸,布满认真神情,漂亮黑眸直勾勾瞅他。
等她长大?
这丫头脑袋瓜子里全装些什么风花雪月呀?
果然是读了太多杂册野史,导致小丫头过度早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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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没有喜欢谁呀。”他尚未将心思放在谈情说爱上头,更无娶妻生子的兴致和心情。
“爹说,男孩子二十岁娶亲很普遍,像他十九岁就娶我娘,你已经快慢二十了……”也就是到了成亲的危险年纪,而她还太小。
“我没打算二十岁娶亲。”若在皇城,兴许不得不娶,但在严家,没有任何人能逼他早日成家立业,他乐得轻松。
“你三十岁再娶好不好?那时我就十八了,我一定会像爹说的,长成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姑娘,你绝不会吃亏,行不?”
“等你十八,你看上的,说不定是其他男人,你确定真要和我订下这种儿戏般的约定?到时你反悔怎么办?嫌我老怎么办?”他当她是在说著孩子气的话,并不当真,笑著反问她。
“我不会反悔的!不然,打勾勾嘛”她伸出嫩短小指。
孩子就是孩子,净说些稚气的笑谈。
夏侯武威揉揉她乌亮熠熠的软发,摇头笑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等你十八岁,真的变得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我再考虑。”他用打趣的玩笑方式来推诿她,语意中当然纯属哄小孩的意思。人心善变,绝非勾勾手指便能约束,他不认为孩子儿时的倾心,能延续多长时间,日后兴许冒出另个与她年岁相仿的俊少年,她更喜欢,那时就把他抛诸脑后了吧。
严尽欢噘起粉樱色的软唇,听出他的敷衍:“我现在就很漂亮呀……爹说我是全南城里最最好看的女孩了!”
你那位爹,就算你是麻子脸大蒜鼻肉肠嘴,他也会这样说。
不过,严老板这回没自吹自擂,严尽欢确实有愈发美丽的迹象,难怪严老板开始要担心宝贝女儿的人身安全。
“一个男人,如果真心喜欢一个女人,就算那女人不是全南城最最好看的女孩,他同样会倾心待她,无关外貌美丑,欢欢,这些话,你长大才会懂,你现在一直说服我,只代表著你仍是个小娃。”他试图与她说道理。人,不光是看脸皮美丑来决定爱与不爱。
“你说了这么多,就是要告诉我,就算我变好看变漂亮,你都不会喜欢我嘛!”小娃儿娇恣的脾气说来就来,忿忿跳下他的腿,叉著尚未有小蛮腰成形的腹侧,瞪他。
“你的理解力真是……”莫名其妙。小娃儿的思考方式都是这么“跳”吗?!
“我要跟我爹说!”她跺脚,跑了,告状去了,看来等会儿,他又要被严老板叫去训话一顿,唉。
果然,没到一个时辰,严老板真叫春儿来唤他。
他进屋,严老板就先用力叹气,低咳几声,以手势示意他将门带上,待他坐定,严老板口气无奈:“我真不懂欢欢是吃了你什么符水,我本来是打算凑合她和阿谦,结果两人没花火,倒是杀出你这个程咬金……欢欢刚刚抱著她存钱的竹筒子来给我,说她要赎你,当初我告诉大家,你是流当品,流当品自然是可以买卖,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欢欢吐实你的身分,只好允了她……”严老板露出一丝歉然和心虚。
对,心虚。
他哪可能是碍于夏侯武威的皇子身分不好启齿?摆明就是个溺爱女儿的蠢爹完全抵抗不了爱女的撒娇要求吧?!
夏侯武威连点破老爹蹩脚说词都懒。
“你夜里总是抱著我家欢欢睡,日后也该对她负责吧,我……我是因为考虑到这一层,才会允诺欢欢,否则她的名节怎么办?再说,你真是赚到了,我那个漂亮的小宝贝小心肝以后一定会美到吓死人,你一点都不蚀本。”严老板很努力想说服夏侯武威接受爱女,用的说法与严尽欢真相似,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
蚀本不蚀本,取决于严尽欢的美丑吗?
未免本末倒置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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