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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刃皇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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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个刺客要履行和约,一半是因为需要信用,一半是因为尚未收到主要酬金(尾金总是占绝大部分),而对于一个君主来说却没有任何可以制约他的力量。”
“他总需要维护他的名誉吧。要是他公开答应,那么他总不能食言。”
“只要别人不知道,他的名誉就可以保护住了。或者具体地说,他只需要让别人以为那是罗宾‘自己同意’就可以了。甚至极端一点来说,他只需要让别人不知道‘罗宾不同意’就可以了。对一个君主来说,做到这些难道很难吗?”
“但你不是在吗?难道你不是在看着的吗?”
“我?如果我真的宣布放弃皇位,我唯一的选择就是立刻远走高飞。霍尔曼绝对不会容忍我这样一个‘正统继承人’存在的。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而且……关键是罗宾太重要了。奥达公爵夫妇都已经死了,他们留下的继承人,只剩下罗宾。霍尔曼不会轻易放弃这块土地,他最好、最稳妥的选择,就是让罗宾和某个他的忠实部下成婚,从而名正言顺地控制那片领地。其次的选择就是杀了她。”
“但是就算如此,就算你成功地在所有贵族面前宣布你的身份,宣布你继承皇冠——你就能成功吗?”塞文冷冷地直接切入问题的核心,“正如你所说,霍尔曼绝对不会放弃皇冠的。就算所有的贵族都承认你的身份,其他所有人都一致认同你有资格继承皇冠——你就能成功吗?霍尔曼说过,就算所有的贵族集结起来,在统一的旗帜下同他开战,他也有胜利的把握。”
“啊……所以我软弱的真面目就显示出来了。确实没错,安菲公主的一切苦心筹划秘密安排,一旦接触到实力这个最后决定因素的时候就变得苍白无力。霍尔曼父子两代摄政,多方经营是有成果的。正如你说的,就算我一切顺利,公开宣誓继承皇位,那也决定不了一切。只会导致一场全面的内战。霍尔曼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有把握,这场战争胜负难料,但不管怎么样,都会荼毒苍生……所以,我根本没想把皇帝当下去。”
“不当下去?”塞文愣了一愣。
“就算我继承皇位,我也可以再逊位。”罗莫解释道,“一旦我戴上皇冠,我就有足够的资本和霍尔曼做笔交易。用皇帝的诏令,我可以好好地安排罗宾——因为霍尔曼如果是从我的手中接过皇冠,他就无法改变我的公开诏令,否则他就失去自己的立场了。如果汤马士还活着的话……他可以成为罗宾很好的监护人的。那老人就如同一个父亲一样深爱着罗宾……安菲公主从来没尽多少母亲的职责,真正照顾罗宾的是汤马士。”
汤马士……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塞文的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他不喜欢的悸动。如果当时不是汤马士拼死过来替他挨了一下,那么现在他已经死了。但这是汤马士自己的选择,他并没有逼他,所以他根本没欠那个老人什么——塞文很多次如此告诉自己。然而每当他如此强调的时候,他总是想起另外一件完全不相关的事情。那是他被枷锁铐在刑台上之时,那碗在他干渴难耐时端到嘴边的清水。
“你戴上皇冠就有资格和霍尔曼做交易是什么意思?”塞文尽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不去想汤马士还有其他什么人,“而且根本不可能。就算你一路平安,帝都内还是充满了霍尔曼的士兵,他完全可以封锁一切,绝对不让你进来参加什么即位仪式。”
“没那么糟糕,只要我戴上皇冠……具体地说,只要我能够进入帝都,霍尔曼就不得不屈服……起码在帝都范围内不得不屈服。因为剑刃皇冠里藏着可以把柯迪亚城整个送上西天的强大力量。不过唯有皇族血统的人才能使用这力量。”
“什么意思?”
“我记得我说过,柯迪亚皇族几乎代代都拥有魔法的天赋……但是有这个天赋不一定是好事情。某位疑心病比较重的祖先——他总是疑心贵族们背叛他,起兵攻打帝都——给剑刃皇冠上加上了一个强力的魔法。这个魔法可以点燃城市地底深处的油矿,产生一场恐怖的爆炸,wωw奇書网把整个城市送上天。这样一旦城市被外敌攻陷,皇帝走投无路的时候,他还是可以拉上所有的进攻者给他陪葬。不过他只是多疑,不是傻瓜——为了安全,这个魔法只可能被拥有皇族血统的人使用,也只有真正的继承人才知道使用这个魔法的口诀。”罗莫顿了一下,眼睛看向塞文,“我的爷爷,也就是先皇去世的时候,将皇冠上关键的一部分取下,交给安菲公主作为信物,让她的儿子带着这个东西回到帝都。这样不管任何情况,不管什么样的安排,谁都不敢对手持信物的我动手,甚至霍尔曼都不得不尽全力来保护我,免得我遇到危险,拉他一起死。”
“地下油矿?”
“是啊,入口就在皇宫内的某处。如果哪天你进了宫殿,你一定可以找到那个地下矿脉的入口的,那是一座古怪的房子。而且那下面似乎有条通向外面的秘密通道。”
“那个信物是什么?”
“就是罗宾所携带的徽章护身符。”罗莫承认,“现在应该在你身上。”
塞文从衣服里拿出徽章。这个东西一点也看不出来有罗莫说的那么危险。不过从另外一方面讲,这东西做工绝对没有到“无法仿冒”的地步,它能够被拿来当作皇族血统的证明肯定有其他理由。罗莫应该没有骗他。
“所以我希望你帮助我。有了你的帮助,我才可能带着罗宾去帝都……”
“你可以丢下她,自己一个人去。”
“如果我能够那样的话,我又何必加到这趟旅途中来……她现在只有我了,只有我能保护她……”罗莫的声音低下去,“……也许这很蠢……但我就是这么蠢。”
“你打算当几天皇帝?”塞文突然问道,吓了罗莫一跳,后者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
“这个……我想……大概可以当一天或者两天吧……”
“皇帝每天发布的诏令没有数量限制吧?”
“啊,这个当然。没有这个规矩的……”
“那么,在你和霍尔曼作交易前,你应该可以先下个诏令,给我付报酬的诏令。我先说清楚,霍尔曼雇用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你出价好歹要比他高一点。”
“这个当然!”罗莫脸上露出笑容,“放心,反正皇帝的财富我又不能拥有……所以我会很慷慨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刚才走过来,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趁这个机会杀了你,向霍尔曼领赏。”
“这个……大概只是本能的直觉吧。同时我也相信汤马士的目光——他绝对不会舍身去保护一个……不值得保护的人。”
“愚蠢!”塞文在心里哼了一声。不过他自己也许都没有意识到,他所指的到底是罗莫,抑或是他自己。
……
塞文带着一天的倦意躺到了床上,开始按摩自己的手脚,这是他保持身体长时间处于最佳状态的诀窍之一。他的手指有序而灵活地揉捏着,把紧缩的肌肉挤压揉搓成温暖柔软的一团。他曾经在按摩院里工作过一段时间,作为一个廉价劳动力和学徒。在那里学会了这种灵活的指法以及对人类身体构造的很多知识,这些知识技能在他现在这份职业上发挥了不小的功用。
已经是第六天了,今天又是一无所获。牧师只在第一天突然冒出来,随即人间蒸发掉。没有任何脚印,没有任何人看到,也没有任何可以隐藏一个外人的地方尚未被他搜索过。唯一可能的理由是,牧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就怎么回去了。
但是牧师一定会回来的,也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毫不怀疑霍尔曼会采取最直接的手段。他一边把一天行动所积累的疲劳一分一毫地从腿脚上挤走,一边考虑着时间的问题。今天他看到了罗宾,躺在神庙的床上,身上涂满温暖的散发香气的药油。神庙里的牧师告诉他,情况比预想的还好……明天这个女孩就能完全恢复。昏迷现在对她来说是有益而不是有害。
也许一支军队正日夜兼程向这里赶来,或者情况已经被透露给了那个大癞蛤蟆。每一种情况都难以应付——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答应了汤马士的委托。“和罗莫一起把罗宾带到王都,按照预定的路线。”他必须尽力完成这项工作。
塞文换了一条腿,继续自己的手上工作。在他确定双腿和双臂完全恢复了活力后,他终于躺了下来。他决定不再去想那对兄妹,他应该把一切只当成一份工作,对,仅仅是一份工作,毫无爱憎的工作,仅仅是接受委托,替人办事,然后收钱走人这样的单调流程而已。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力了,他已经力所能及地搜索过一切不安全的地方,所以已经没有责任了。
然而另外一种东西在告诉塞文,这不过是他自欺欺人而已。这几天当他平静思索的时候,时常可以察觉他早以为已经消亡的苦涩之情。“我只想保护我的妹妹……用我的双手来保护……”当魔法师用平静而沉稳的声音说出这种违背刺客逻辑的理由的时候,某种东西掠过他心灵久远的伤口。
塞文是靠他自己的力量走上这个位置的。然而,站在如今的位置回望过去的足迹,当他思索一件件早已经过去的事情的时候,都只能唤醒他的孤寂与失落。为什么为了一个甚至不曾相认、从来没来往的妹妹,一个人可以冒如此之大的危险?塞文反复地考虑着,他想不出理由。然而他心中却相信这是真话。血缘相连,这个东西被某些人当作敝帚,可以随意丢弃;被另外一些人当作棋子,可以利用驱使。可是还是有些人把这东西看得无比珍贵,哪怕用生命来保护也在所不惜。
塞文想起黎留斯,那个旅店老板。黎留斯为了保护自己那个哑巴女儿出卖了他——那个旅店老板也许很清楚这将意味着什么,可是还是作出了那个愚蠢的决定。他想起那个连名字都被他遗忘的姑娘,满脸雀斑,一头红色头发——在她端着水走上台的时候(奇*书*网^。^整*理*提*供),她要付出多少勇气。而这仅仅是因为他替她姐姐报了仇——那也不是报仇,只是收钱办事而已。其他的那些雇主不都这么想的吗?
塞文的目光转向天花板。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天花板上有一条蜿蜒的、显眼的痕迹,那是某种虫子爬行留下来的。他依稀记得自己曾经看过和这个痕迹类似的东西。可是那是什么呢?是他第一次将匕首刺进某人心脏时候,从伤口绵绵不绝流出的鲜血轨迹吗?或者是某个女人在他枕头边留下的一根长发?或者是在一杯水中逐渐融化渗透的黑色毒药?又或者是那个女孩在人群中穿梭,快步跑向那个兽神祭司所留下的清晰足迹。
他的头脑越来越昏沉,直到一个声音在他心中高喊着:“不!危险!”
塞文挣扎着爬起来,竭尽全力。他的脚步蹒跚迟疑,而那股倦意几乎打倒了他。他扑向窗户,打开后连连吸几口大气。夜晚的冷风吹在他的脸上,让他精神一爽。“是迷魂香!”刺客对导致这种现象的东西并不陌生。他心里想道:“他们来了!”
塞文马上跳出窗户,来到隔壁的罗莫房间里。魔法师身上闪着一些魔法的光芒——看来他对敌人可能使用的法术做了精心防范。如果他用同样的精神防范那些非魔法的手段就更好了。罗莫像头死猪一样躺在床上,直到被塞文用一杯水浇在脸上。
“怎么……”一只手捂住罗莫的嘴。塞文凑到罗莫的耳朵边,轻声说道:“他们来了。”
他们两人走出房间,塞文在前,罗莫在后。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迷魂香味道,夹杂着同样浓烈的血腥味。他们走进大厅,十五六个人趴在地上或者桌上,鲜血流了一地。
“天啊……”罗莫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个爱讨价还价的老板死不瞑目地倒在柜台边,胸口上多了一个圆形大洞。
塞文走上前,仔细地观察尸体。“一击致命,死了有些时间了……不是睡熟才动手,而是先动手才放的迷魂香。”他分析着,“一瞬间干掉这么多人……连让他们发出喊声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动作一定很隐蔽,而且快得难以置信,无疑是高手呢……以剑为武器……”
“这么圆的伤口可能是长枪……”
“长枪太显眼,隐瞒不了人的。一旦用长枪攻击,这么多人绝对有机会喊出声。这实际上只是一种用剑的习惯……刺进人体后就旋转一周,使得伤口更大,更加致命……这需要高超的腕力与技巧,而且使用的是轻而锋利的剑。刺客的剑。”
他来到另外一具尸体边:“罗莫,注意到他们失去什么了吗?”
“生命?”
“笨蛋,是这个。”塞文指了一下尸体的耳朵。尸体的耳朵已经被割掉了,“奇怪……割掉耳朵有什么意义?难道是为了统计杀害的人数?”塞文继续查看尸体,随即在墙角一侧的一个旅客的身上有了新发现,“伤口不深……这是匕首的伤……不止一个人……看来霍尔曼找了不少人来。”
“他们到哪里去了?”
“大概在扫荡小镇的警卫,以及旅馆附近的居民。”塞文判断,“当杀手占据优势的时候,就会先扫荡外围可能碍事的家伙,再攻击目标,以确保成功率。”
“如果不占据优势呢?”罗莫随口问了一句。
“那么就会尽可能潜入,对目标发起突然袭击,然后不管成功与否都立刻退走。”塞文看了一眼罗莫,“幸好他们这一次占有优势,否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们不止一个对不对?”罗莫脸一红,立刻把话题扯开,“塞文,这个给你。”他脱下自己的腰带。
“怎么?”
“这个是抗魔腰带,可以把对方的魔法反弹回去。等一会我可能要放一些容易误伤到你的魔法,有了这个就没关系了。”
“你自己呢?”塞文接过罗莫的腰带。这件奢华的腰带上布满了各色的绣金魔法文字,一看就知道是珍品。
“放心好了,我可是魔法师,一个魔法师总是有很多小把戏的。”
塞文戴上腰带,随即就抓起自己的长剑,在一瞬间挡住了从背后刺来的一把短剑。危险的身影从大厅柱子的影子中分化出来,在摇曳的烛光下变成一个完全的人体。
“嘿嘿嘿嘿……”阴冷的、让人全身恶寒的笑声充斥了整个大厅。随着这个笑声,旅馆大门砰然开启,几个人影出现在大厅外面。冷风吹进大厅,把本来照亮大厅的蜡烛吹熄一半,剩下的也都在风中萎缩颤抖。
“希莱!”塞文的眼睛穿过黑暗,认出了这些人其中的一个。其余的两个塞文不曾见过。他们身上都穿着魔法师的斗篷。
“塞文,你真的是不知好歹。”希莱冷冷地说道。从话音的间隙,塞文听到窗外隐约的脚步声。他知道希莱带来的部下绝对不止眼前这几个。他已经带了足够多的部下来,多到足够把整个旅馆都给包围。他说话也不像那头癞蛤蟆一样为了表现欲,而只是想用自己的声音来掩饰部下的脚步声而已,“你这是自找死路。霍尔曼本来已经很慷慨了。”
“是吗?我觉得罗莫的条件更好一点。”
“只怕你没福享受!死人是什么都不需要的。”
“小心点,他可能带了很多人来!”塞文低声地对身边的罗莫说道,“他们用传送魔法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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