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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刃皇冠-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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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文转过头,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在观察这边的老人。老人似乎也意识到塞文警惕的目光。随着窗帘一拉,老人的脸消失在窗户之外。这种举动却隐瞒不过塞文。从窗帘不自然的抖动中,他就知道那个老人依然在窗边,从窗帘的缝隙中继续观察这里。
但那老人应该没什么危险。上一次来的时候,塞文就调查过隔壁邻居的身份。那是一位独居了十几年的老妇人——没有任何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即使被她看到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问题。他的心突然想到,也许再小的麻烦都应被消弭在襁褓之中……
塞文离开房子的时候,他注意到那个老妇依然在看着这边。
作为一国之都,柯迪雅城位于一片广袤肥沃的平原正中,三条大河交汇于此。它不仅有足以拱卫全市的高大巍峨的城墙,还同时拥有水陆的便捷交通。种种的客观条件本身已经足以让它成为大陆上首屈一指的繁华所在,而在即将进行新皇登基大典的现在,这里已经难以用“繁华”来形容,而更适合用“密集”来说明。街道上的人流简直像狭小管子里黏稠的液体,半天都流不动。各地各色的人聚集于此,大量的武装人员掺杂其中,纷争与混乱简直如同虱子离不开老鼠一样。
因此,在一个酒店里发生纷争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这次纷争的内容是某位军官打扮的男人没有钱付酒账。
“我说过,我是光荣的皇家近卫军的军官!!我怎么可能去抵赖这样一笔小钱?”被纠缠住的那个男人挥舞着健壮的胳膊,却无法摆脱死死纠缠住他的那个老妇人,“我只是忘了带钱……我以军人的名誉发誓,我立刻会回来,还给你两倍的钱,操他妈的!”他向看热闹的人群咆哮着,“要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大典忙昏了头,我也绝对不会忘记带钱就出来喝酒。”
“但是大人,我们这里可是小本生意……”那个开小酒店的老妇女死死拉着军官的衣襟不放,她用那种老年人的唉声叹气恳求着,弄得军官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她态度凶狠一点,或者口气恶劣一点,也许这件事情还能用暴力解决。但这样一个年纪老迈、而且口气与其说是债主不如说是乞丐的人,只有最无耻的街头无赖才会想到用暴力。
围观的人大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看起来没有任何人打算出面帮忙解决这场纠纷。
“我再重复一次,我是近卫军官。”那个男人拉下领口的金光闪闪的徽章给老妇人看,“看到了吗?这东西可不是假冒的!我马上就会回来……”
“用你的金肩章来抵债吧。”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出了一声。这个貌似合理的建议却让这个军官更加狼狈。一个军人对于荣誉的重视更胜过他的生命——这是汤马士反复强调过的。这种违背荣誉的事情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在他走也走不了,在又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得到他人的帮助。
塞文排开人群,“老人家,”他用最客气的声音说道,“请不要这样,我来替这位朋友付账。”塞文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银币。不管那个军官喝了多少,在这种酒店里,他需要付的钱绝对不会超过塞文手中的价值。这个行动很有效,那个老妇人放开了手。
围观的人群很快散去,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了。
“谢谢……”那个高大的男人露出十分感激的表情。他脸上有一条深深的伤疤,那是战斗留下的痕迹,“我马上就……”
“不必,这点只是小钱而已。”塞文大方地回答,“看到一位骑士遇到这样窘迫的情况,任何人都会慷慨出手解围的。如果愿意的话,是否和在下再喝两杯?”
这个要求自然不会被拒绝。
两个人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来。并没有费多少工夫,塞文就知道这个男人名字叫雷伊,身份是近卫军的一名下级军官,他当这个职位已经十几年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雷伊没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慷慨助人的陌生人有太多警惕,而且塞文诱导的技巧也极有水平。在酒精的帮助下,塞文毫不费力地得到了很多平常人不知道的情报。
“所以说嘛……现在大家都有些担心……汤马士大人的车队应该早两三天就到达才对……”雷伊一边喝酒一边抱怨。
“汤马士?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骑士?由他保护的车队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也许路上出了一点小意外——小病小灾、风雨阻路之类不是很常见的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有很多传言,据说霍尔曼殿下为了防止罗宾王子回来继承皇冠……所以路上派遣了很多刺客……汤马士大人虽然很强,但一来年纪已大,二来暗箭难防,三来寡不敌众……要是再过几天王子还没有出现的话,那才叫热闹哪。诸侯们正好都聚集在城里,到时候恐怕会联合起兵讨伐他……那可真有热闹可瞧了。”
“这个城市不是在霍尔曼王子的控制之下吗?我记得首都及首都附近一带城镇的军力是所有诸侯集合的军力之总和。这是开国皇帝制订下来的政策。只需要一个命令,不就……”
“嘿嘿……”雷伊明显已经喝高了,事实上他已经在塞文高明的灌酒技术下喝掉了十几杯烈酒,“按士兵的数量来对比确实如此,可是呢……”他打了个酒嗝,“除了他安排在军队里当高官的那帮蠢货,没有士兵愿意效忠于他。要是真的有人找到了他谋害罗宾王子的证据,起码我就一定会率领我的部下和那些诸侯联手打进皇宫里去,我的同僚也一样……”他再次打了一个酒嗝,醉眼惺忪地看着塞文,“你根本不知道大家对霍尔曼和他那帮走狗的反感有多深……如果先皇尚在,凭我的资历和功绩,我早应该被提升为大队长,甚至可能被册封为一城一地之主啦……你知道我们一帮人凑一起的时候,讨论得最多的就是怎么把霍尔曼派来当我们上司和那几个白痴一起绞死……”
“如果诸侯没有能找到证据,却依然起兵反叛呢?”塞文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那我就选择旁观。只要他们不侵扰城里的居民……哪边打死我也不管。直到分出胜负,我再出面捞点功劳……”雷伊灌下最后一杯酒,然后直喘大气,“不行……我不能再喝了……我晚上还要处理诺特大人的营地问题……他们必须被安排在城北的平原……该死,他为什么要带五百名士兵过来……”
“诺特?”这个名字让塞文顿感熟悉,他突然想起霍尔曼在和他交易的时候,所出示的那叠扑克牌,“这几位爵爷没有太大野心,他们只效忠荣誉和忠诚。如果那孩子死了,他们的举动无法预测。也许是毫无反应,也许会起兵讨伐最有嫌疑的人。”在那叠牌的最前端的那一张,就是这个名字。
事实证明霍尔曼颇有识人之明,起码对那个癞蛤蟆的评价真是一点都没错。塞文脑子急剧运转着,也许这个诺特可以信赖……或者说可以欺骗。
“抱歉……朋友……我实在不能再喝了……”雷伊站起身来,脚步蹒跚,“我必须要走了……”
“祝你一路平安。”塞文说道。
“也祝你一路平安……有需要的话来找我……嗝……我一定会……帮忙……如果你有……麻烦的话……”这名喝醉的军官摇晃着身体,离开了这家小店。
塞文没有耽搁,紧接着离去。他已经得到了他所需要的情报了。他把需要的食物包好,走出门的时候,发现天已经近黄昏。罗宾已经在房子里等了好长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塞文的心里就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不安。
塞文用最平常的步伐向回走。像这样一个衣着打扮普通、行动又从容自信的人是不会受到卫兵盘查的。事实也正是如此,街道上负责警戒的士兵多了好几倍,却没人找塞文的麻烦。他很轻松地回到了他的落脚点。
那栋房子依然平静地耸立在夕阳的光辉下。透过房外破旧的篱笆,可以看到那口水井周围满是水迹。这种种正常的迹象却让塞文感到无法形容的危险。他马上找到了让他感到危险的细节——水桶摔在井边,看起来似乎只是因为使用者随手所扔的。但塞文却明白这种情况不会出自罗宾之手。那孩子喜欢任何东西都井井有条。
塞文拔出自己的匕首,让身体融入阴影里,悄悄接近那栋房子。在失去剑后,他一直使用这把长匕首——这是罗莫留下的,虽然罗莫从来没用过这件武器。
塞文隐身门后,通过窗户向里一瞥。房子里空无一人。他把耳朵贴到墙壁上,就算人类可以隐藏起自己的身体,但绝对隐藏不了呼吸,除非是死人。
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呼吸,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塞文闪进门。房间被打扫了一半,满是灰尘的一半地板上,清晰地留着几个脚印。那不属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而是全副武装、脚穿铁靴的大男人的脚印。
“该死的……”塞文迅速搜索,但没有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只能根据痕迹判断,几个大男人在他走后不久闯进门,没有费任何力气就绑走了罗宾。这地方太偏僻,就算大声喊叫也不会有人听见的……不,会有人听见的。隔壁那个老妇人……
几秒钟后,塞文就来到隔壁房子门前。在他打算像一个正常访客一样敲门前,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某种香料的气味。
“进来吧,塞文。我在等你,”一个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好几秒钟后,塞文才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塞文把匕首藏进衣袖,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抽出的状态,然后走进房门。房间正中摆着一张长背靠椅,霍尔曼正坐在椅子上。他的两侧站着两个塞文已经很熟悉的人,一个是牧师,另外一个则是那个老魔法师。
“坐。”霍尔曼向另外一张椅子一指,“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罗宾在哪里?”塞文冷冷地问。
“放心,她很安全。”霍尔曼口吻却出人意料的温和,“我只是来找你谈谈的。”
“谈谈?我想先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塞文,你要明白,既然殿下打算要用你,自然会把你的情况了解清楚。”牧师插话道,“包括你曾经在这里落脚的事情。”他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你太自信了,塞文。我算到你会回到这里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你们抓罗宾干什么?罗莫王子已经死了。”塞文说道。
“我们早知道他死了。”霍尔曼瞳孔凶猛地收缩起来,塞文这句话似乎接触到他心里的某个痛处,“反正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我就直截了当地说好了。那把剑上所附加的魔法毒药除了杀人外还有两个作用,一个是魔法定位,还有一个是……”
“……可以接收持剑人附近的声音。”老魔法师伸出枯瘦的胳膊,露出鸟爪一样又长又弯的指甲,轻轻地理了一下胡子,“所以,我们把罗莫王子的临终遗言听得十分清楚。当然,其他对话也没有错过。”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一阵扭曲,“接下来的一切你自然可以想得到了。”
“那么你想做什么?”
“你受命保护罗宾殿下……事实上这很好。不过呢……已故的安菲公主殿下真的给我们找了很大的麻烦。她用密信把机密告诉给了几个爵爷,告诉了他们罗莫王子的事情。我不知道她到底通知了几个人,但要是他们宣布出来,真的会引起很大的麻烦……真的。而且是毫无意义的麻烦。”霍尔曼保持着他一贯的矜持,停顿了好一下才说出真正要说的话来,“我要给你一个新的委托。”
“如果我拒绝呢?”塞文看着那个魔法师和牧师。前者漫不经心地用指甲理着胡子,后者漂亮的双眼透露着冷峻。四周没有其他人,但霍尔曼既然敢来到这里,他肯定对自己的安全很有信心。塞文没有和牧师交手过,但他知道这个牧师不是普通角色,否则也绝对不会担当这么重要的任务,而另外一个魔法师身上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阴森森的气息。塞文还很清楚地记得这个魔法师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冒出来的事实。
但即使如此,塞文依然很有把握在这两个人面前全身而退。
“那我就杀了罗宾公主。”魔法师用最怡然自得的口吻说出了威胁。
“杀了她对你们毫无好处。”
“留着她也没有多少好处。而且她的孩子必定又会成为下一次的皇位威胁。”这个老迈的法师露出一个狠毒的笑容,脸上残忍阴沉的皱纹挤成一团,“所谓的灾祸都要在苗子时候拔除。”
“这是暗示吗?”塞文冷笑了一声,“暗示我?”
“不是,此时在房子外面,并没有坚固的大门和众多的守卫,你只要转身逃走,我们绝对追不上。”牧师回答,“这是威胁。”
“凭什么你认为你可以用她来威胁我?”
魔法师念着一个缓慢的咒语,随着魔法吟唱的声音,一个清晰的影象出现在空气中。塞文清晰地看到罗宾被捆在一个架子前,双手双脚同时被捆绑,躺在地上无法行动。架子慢慢地清晰起来,那实际上是个断头台。巨大的月形断头斧充满威胁地插在木台之上。他看到有一双手把罗宾拉起来,任凭她怎么挣扎,硬是把她按在台上。接着斧头被一双粗壮的手臂举起,举得高高的,然后落下,带起一片血花。
“现在这只是个幻影,但我可以保证,它会成为现实的。也许还会增加一些其他节目。”老头狞笑着保证,“比如,让她死前带点美好的回忆。”幻影里的哀号如同真实的一样直刺塞文的耳膜。他看向霍尔曼,霍尔曼正好把视线从幻影中转回来,在霍尔曼的眼睛里,他看到得意和满足。
这不是一个空洞的威胁。
“我会按照罗莫临死前的希望做的。他希望的东西,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霍尔曼许诺道,“不就是希望他的妹妹自由么。我可以给她完整的自由……没有任何限制,也绝对不把她作为政治的棋子。我可以封她一个闲职,吃穿无忧,让她住在她喜欢的地方,和她希望在一起的人度过一生。”
“那么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会兑现?”
“凭王者的信用……啊,我忘记了,信用这种东西对你们而言分毫不值。”霍尔曼故意地加强了后半句的声音,但塞文不为所动。
魔法师开始念诵另外一个魔法,就是上一次塞文曾经见识过的法术。伴随着冰冷的魔法触感,房间里的四个人建立了一个无法说谎的精神联结。在魔法完成后,霍尔曼正面朝向塞文。
“我会遵守我刚才的允诺的。”他这么说道,“现在满意了吗?罗莫王子?”
“罗莫王子……”塞文惊异于这个称呼,但下一秒钟,通过精神联接传来的信息让他明白霍尔曼的真正意图。
“现在开始,你就是罗莫王子了。明天,你得出现在加冕仪式上,然后宣布主动放弃皇冠!”
悠扬的乐声回荡在天空之中,笼罩了整个城市。此时,数以十万计的居民离开自己的家,集中到街道上,每个人都知道今天要进行新皇的即位大典。
即位大典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辈子难得碰上一次,然而流言却在一夜之间充斥了整个城市。不止一个消息灵通的人信誓旦旦地宣称,这次继承皇位的并非罗宾王子,而是被认为早已经夭折的他的兄长。另外一些人则赌咒发誓霍尔曼王子已经杀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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