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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众神 作者:[美] 尼尔·盖曼-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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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那艘船真是庞然大物,其次想到的就是如果他们所有人都上船,那艘船就太小了。它轻巧地浮在水面上,船上的小艇来回穿梭,把俘虏们带到船上。在那里,他们被戴上镣铐,然后被船员们塞进低矮的船舱内。那些水手有些是红棕色或古铜色的肌肤,长着古怪的尖鼻子和胡须,看上去像野兽一样。还有些水手看上去像是她本民族的人,和那些带她到海边来的人一样。男人、女人和孩子们被分隔开,塞进关押奴隶的船舱里的不同区域。奴隶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关在一起很不容易,所以另外几十个人被绑在甲板上面,就在船员们的吊床下。
  乌图图和其他孩子们关在一起,和女人们分开。她没被戴上镣铐,只被锁在舱内。阿加苏则被迫和男人们关在一起,而且戴上了镣铐,像青鱼一样排成一串。甲板下面散发着臭味,尽管水手们运完上一批货物后彻底擦洗了一遍,但臭味早已渗透到木头里面:那是恐惧、愤怒、腹泻和死亡的味道,是热病、疯狂和仇恨的味道。乌图图和其他孩子一起坐在酷热中,她可以感到身边的孩子都在流汗。一阵海浪让一个小男孩重重地摔进她怀里,他用乌图图听不懂的一种方言道歉。她在黑暗中试图向他微笑。
  船开航了,现在它沉重地浮在海面上。
  乌图图想知道那些白色恶魔到底来自什么地方(其实他们没有一个是真正的白色。经受过海风和阳光的洗礼后,他们皮肤的颜色都很深沉),他们真的那么短缺粮食,不得不远航到他们的土地上、购买她的人民充饥?或者因为她的肉很美味,是稀少的美食,而那些人早已吃腻了平常的食物,只有他们煮东西的罐子里的黑皮肤鲜肉,才能让他们流出口水?
  离开港口的第二天,船遇上了暴风。暴风并不很厉害,但甲板却倾斜颠簸起来,呕吐物的味道混合着尿味、稀屎味和恐惧的冷汗味。大雨从奴隶舱天花板上的通气口透进来,倾盆而下,落在他们身上。
  航行一周后,再也看不到陆地了。奴隶们被允许摘下铁链。他们被警告说,如果不遵守任何制度,惹出任何麻烦,他们都会受到想象不到的可怕惩罚。
  早晨,俘虏们要吃豆子和船上带的饼干,还有一小口酸橙汁。他们的脸干燥得扭曲变形,他们开始咳嗽、胡言乱语。被灌下酸橙汁的时候,有些人会呻吟号叫,但不准他们把它吐出来。如果被人发现他们把酸橙汁吐出来或者故意从嘴巴上滴下来,他们就要受到鞭打。
  晚上,他们吃用盐腌的牛肉,味道很难吃,肉的灰色表面上有一层彩虹一样的光膜。这还是航程刚开始的时候。航程继续下去,肉的味道变得更加糟糕了。
  只要找到机会,乌图图和阿加苏就会挤着坐在一起,谈论他们的母亲、他们的家和他们的玩伴。有时候乌图图给阿加苏讲故事,那是他们的妈妈曾经讲给他们听的,比如最狡猾最机警的神艾拉巴的故事,他是伟大的玛乌神在这个世界上的眼睛和耳朵,负责将消息带给玛乌神,然后带回玛乌的回复。
  到了傍晚,因为航程总是一成不变的单调,水手们就让奴隶们唱歌给他们听,还叫他们跳当地的舞蹈。
  乌图图很幸运,被分在孩子们中间。挤成一团的孩子们不受重视,但女人们就不那么幸运了。在有些奴隶船上,女奴隶被水手们一次又一次强奸。这种事只是航行过程中给船员的隐形额外津贴。这艘船和那些船不一样,但并不是说不存在强奸的事。
  一百来个男人、女人和小孩在航行中死掉,他们的尸体从船侧抛进大海。有些俘虏被抛进大海时还没有完全死掉,冰冷的绿色海浪让他们的高烧退掉,他们从枷锁里滑出来,在水中窒息,然后消失不见。
  乌图图和阿加苏是在一艘荷兰船上,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一条贩奴船而已,它完全可能是一条英国船、葡萄牙船、西班牙船或者法国船。
  船上黑人水手的肤色比乌图图的还要黑,他们告诉俘虏应该去哪里,应该怎么去,什么时候可以跳舞,等等。一天早晨,乌图图发现其中一个黑人看守盯着她看。她吃东西的时候,那人走过来,一言不发,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那男人,“你为什么要服侍那些白色恶魔?”
  他冲着她笑,好像她的问题是他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然后他弯下腰,嘴唇几乎贴到她的耳朵,热乎乎的呼吸吹到她的耳朵上,让她很不舒服。“如果你年纪再大一点的话,”他告诉她,“我会让你在我身下快乐地尖叫。也许我今晚就会来找你。你跳舞跳得很好,我看见了。”
  她用褐色的眼睛看着他,毫不畏惧,脸上甚至还挂着一抹微笑。“如果你敢把阴茎插到我身体里,我就用我下边的牙齿把它咬断。我是会巫术的女人,我下面也长有牙齿。”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她感到很高兴。他什么也没说就匆匆离开了。
  那些话虽然从她嘴里吐出,但其实并不是她说的:她既没有想到那些话,也没说出来。不对,她意识到,那些话其实是狡猾的艾拉巴神说出来的。玛乌神创造了这个世界,然后,因为艾拉巴的诡计,他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聪明狡猾、勃起时硬得像铁的艾拉巴通过她的身体在说话。那一小会儿,他附上了她的身体。那晚睡觉前,她感谢了艾拉巴。
  有几个俘虏拒绝吃东西。他们遭到凶狠的鞭打,直到他们把食物放进嘴里吞下去。但鞭刑实在太严酷了,有两个人因此丧生。从那以后,船上再没有人想通过绝食来获得自由了。有一男一女想从船边跳进大海自杀。女人成功了,但那男人被救了上来,他被绑在桅杆上鞭打了很久,背上全是鲜血。到了晚上,他仍然被绑在桅杆上,没有人给他吃的喝的,他只能喝自己的尿。到了第三天,他开始发疯,胡言乱语起来。他的头肿得很大,皮肤软软的,像一只老甜瓜。等他不再胡言乱语的时候,他们把他丢进大海。接下来的五天里,那些试图逃跑的俘虏们全都安静地待在他们的镣铐退蠢铩
  对俘虏们来说,这是一次漫长可怕的航行。对船上的水手来说也同样难以忍受,不过他们早已学会让自己变得铁石心肠,假装他们只不过和农夫一样,带着自己饲养的家畜去赶集。
  他们在一个令人愉快的暖和日子里靠岸了,停靠在巴巴多斯岛的布里奇波特港口。俘虏被小艇从船上带到岸上,再被带到集市广场。在那里,有人叫喊着给他们打上印记,用短棍驱赶着他们排成一行。一声哨响,广场上立刻挤满了人,戳他们,刺他们。红脸的男人们咆哮着,检查着,叫喊着,评论着,彼此打赌。
  乌图图和阿加苏被分开了。事情发生得快极了。一个大高个男人撬开阿加苏的嘴巴,检查他的牙齿,捏捏他胳膊上的肌肉,点点头,另外两个男人立即把阿加苏拖走了。他没有和他们搏斗,只留恋地望了一眼乌图图,冲她叫了一声“勇敢点”。她点点头,眼泪立刻涌出,模糊了视线。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只要他们俩在一起,他们就是孪生子,充满魔力和力量。可一旦分开,他们只是两个感到痛苦的孩子。
  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有唯一的一次,而且不是活着的时候。
  下面是发生在阿加苏身上的故事。他们首先带他去了一个农场,在那里他们每天都因为他做过或者没做过的事情鞭打他。他们教会他一点英语,还给他起了一个新名字叫墨水杰克,因为他的皮肤像墨水一样黑。他逃跑了,但他们带着猎狗追到他,把他带回农场,用凿子凿掉他的一个脚趾,给了他一个永远不会忘记的教训。他想绝食饿死自己,可当他拒绝吃东西时,他们敲掉他的门牙,把稀粥灌进他嘴里。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咽下食物或者活活窒息而死。
  在那个年代,奴隶主喜欢生来就是奴隶的人,远远胜过那些从非洲卖过来的奴隶。生来自由的奴隶总是试图逃跑,或者想自杀,让他们的利润大受损失。
  墨水杰克十六岁时,他和其他几个奴隶被转卖到圣多明哥岛的一个甘蔗种植园。他们给他改了个名字,管这个没有门牙的大个子奴隶叫海森斯。他在种植园遇到一个来自他所在村子的老女人——她过去是做家务的奴隶,但后来她的手指太粗糙,还有关节炎,于是被送进了种植园。她告诉他,白人故意把来自同一个镇子、村子,持同一种信仰的奴隶分开,以免他们联合起来起义反抗。他们不喜欢奴隶彼此用自己的语言交谈。
  海森斯学了一点法语,还被教了一点天主教教义。每天天不亮,他就要开始割甘蔗,一直干到太阳落山以后。
  他有了几个孩子。尽管被严格禁止,但他还是和其他几个奴隶在晚上属于自己的短暂时分溜进树林,跳卡林达舞,唱丹不拉·威多的赞歌(这位毒蛇之神的形象是一条黑色的蛇)。他还唱歌献给艾拉巴、给欧古、尚古、扎卡和其他众多神灵,所有这些神都是奴隶们带到这个岛屿来的,这些神居住在他们的脑中,秘密地活在他们心中。
  圣多明哥甘蔗种植园的奴隶很少能活过十年。他们有自由休息时间:每天中午最热的两个小时和晚上最黑的五个小时(从十一点到凌晨四点),但这也是他们可以种植照料自己食用的粮食的唯一一段时间(他们的主人不负责喂养他们,只给他们一小块土地种庄稼喂养他们自己),同时又是他们睡觉和做梦的时间。即使这样,他们仍旧利用这段时间集会、舞蹈,向神灵奉上赞歌。圣多明哥的土壤很肥沃,在那里,达霍梅、康古还有尼哥神让庄稼的根深深插入土地,果实长得丰饶肥大。他们还许诺给那些在夜晚崇拜他们的人以自由。
  海森斯二十五岁的时候,一只蜘蛛咬了他的右手手背。伤口很快感染了,手背上的肉开始坏死。没过多久,整条胳膊都肿胀成紫色,手也抬不起来,胳膊不停抽搐着,疼痛难忍。
  他们给他劣质的朗姆酒喝,然后在火上加热大砍刀,直到刀锋变成红白色。他们用锯子把他的胳膊从肩膀处锯了下来,又用烧红的刀锋烧灼伤口。他发烧昏迷了整整一周,然后又回去继续工作。
  这个叫海森斯的只有一条胳膊的奴隶参加了1791年的奴隶起义。
  艾拉巴在森林里控制了海森斯的身体,他驾御着他,就像白人驾御马一样,他通过他的嘴巴说话。他几乎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和他在一起的其他人告诉他说,他许诺解放他们,给大家自由。他只记得自己勃起了,那里像一根巨棒,硬得疼痛难当。他还举起了双手——一只他现在拥有的手,还有另一只他永远失去的手——向着月亮礼拜。
  他们杀了一只猪,种植园里的男人女人们喝下猪的热血,宣誓他们已经结成兄弟姐妹。他们发誓他们是一支为自由而战的军队,向他们被劫来之前的故土的所有神明宣誓。
  “如果我们在与白人的战斗中牺牲了,”他们告诉彼此说,“我们将在非洲获得重生,在我们的家园,在我们的部落中再度重生。”
  参加起义的还有另外一个海森斯,于是他们称阿加苏为独臂巨人。他爱思考问题,他受人崇拜,他勇于自我牺牲,他善于谋划策略。他看着自己的朋友和爱人被一一杀害,但是他仍然继续战斗。
  他们战斗了整整十二年,这是一场疯狂的、血腥的、为自由而进行的抗争。他们与种植园主战斗,与他们从法国调来的军队战斗。他们战斗,继续战斗。最后,不可思议的,他们终于获得了胜利。
  1804年1月1日,圣多明哥获得独立。很快,全世界都知道了这次被称为海地独立战争的奴隶起义。不幸的是,独臂巨人没能活着看到胜利的那一天。他死于1802年8月,被一个法国士兵用刺刀刺死。
  在独臂巨人死去的那一瞬间(他曾经被叫做海森斯,在那之前叫做墨水杰克,但是在他心中,他永远都是阿加苏),他的姐姐感到冰凉的刺刀刺进了她的肋骨(他只知道她的名字是乌图图。刚到卡罗莱纳的一个种植园时,主人叫她玛丽,后来成了家务奴隶时她被叫做戴西,被卖到新奥尔良河边一个姓拉维瑞的家庭时,她又被改名为苏琪)。在那一瞬间,她尖叫起来,痛哭流涕,无法自制。她的双胞胎女儿被惊醒了,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她的新生儿的肤色是奶油咖啡色,不像她过去在种植园生下的那些皮肤黝黑的孩子,比她自己还是个小姑娘时的肤色更浅。生在种植园的孩子们到了十岁、十五岁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本来她还有个女儿,死了一年了,那之后她再度被卖掉,离开了她的孩子们。
  自从上岸以后,苏琪被鞭打过很多次,有一次挨打之后还被人用盐抹在伤口里。还有一次,她被鞭打得太重太久,好几天都无法坐下,甚至不敢让任何衣物触碰她的后背。年轻的时候,她被强奸过很多次,既有受主人命令、分享她睡觉的木板的黑人,也有白人。她还被铁链穿过,但她没有哭泣。自从她的兄弟被人从她身边永远带走之后,她只哭过一次。那次是在北卡罗莱纳州,当时她看到给奴隶孩子们和狗吃的东西被倒在同一个饲料槽里,然后又看见她的小孩和狗争夺那些残羹剩饭。这一幕她从前也见过,种植园里每天都能看到,今后还会看到很多次。但那一天,她的心碎恕
  有一段时间,她很漂亮。但痛苦艰辛的生活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记,她再也不美丽动人了。她的脸上满是皱纹,那双褐色的眼睛中饱含了太多的痛苦。
  早在十一年前,那时她才二十五岁,她的右臂突然开始萎缩。没有一个白人知道其中的原因。胳膊上的肉似乎从骨头上融化了。她的右臂仍旧悬在身旁,但只比包着皮肤的枯骨好一点,几乎不能移动。在那之后,她就成了一个家务奴隶。
  她做饭的技术和做家务的能力给拥有种植园的喀斯特同家族留下了深刻印象,但那条萎缩的胳膊总让喀斯特同太太不舒服,于是她被卖给了从路易斯安纳搬来这里刚一年的拉维瑞家。拉维瑞先生是一位肥胖、快乐的人,他需要一个好厨子和一个打理所有工作的女仆,而且他也不怎么讨厌奴隶戴西那条萎缩的胳膊。一年之后,他们回到路易斯安纳州,奴隶苏琪和他们一起回去了。
  在新奥尔良时,女人开始来找她,后来男人也来了,来买治疗疾病的药物和爱情媚药,还有小偶像。其中有黑人,但也有白人。拉维瑞一家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也许他们喜欢这种声望,喜欢拥有一个让别人害怕和尊敬的奴隶。然而他们并没有卖给她自由。
  到了晚上,苏琪会溜到小河边,她在那里跳卡林达舞和邦布拉舞。就像圣多明哥和她家乡的舞蹈者一样,在小河边跳舞的人也有一条黑蛇,作为他们的伏都教信物。但即使这样,来自家乡的神明和非洲其他地区的神明却并没有像附在她兄弟和圣多明哥岛人的身体上那样,附在她的身上。她仍然坚持向他们祈求,呼唤他们的名字,祈求他们的恩赐。
  当初,白人们谈到圣多明哥岛的奴隶起义及其注定失败的结局时,她曾在一旁仔细偷听——“想想看!一个被食人族占据的岛!”——后来,她发现他们不再谈论此事了。
  很快,她发现他们假装世界上从来没有过一个叫做多明哥岛的地方。至于海地这个名字更是从来无人提起。仿佛整个美国都觉得,只要坚决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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