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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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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苦涩地笑笑:“不敢欺瞒先生,我未必有做主之力,最终结果如何……”
旁边的萧远冷冰冰地道:“你这个傀儡自然是没有做主之力的,不过,今日一议,柳先生立不世之功,平乱局于顷刻,要不然济州大乱,南方诸郡皆反,再加上梁军四起,只怕萧逸再大的本事,也要头疼一番的。这个人情,他也不能不还,是吗?”
容若脸上神色忽的有些怪异,然后轻轻叹息一声:“柳先生怜天下百姓,忧济州前途,最终不曾与萧遥联手,反而假意合作,骗出他的真正实力,这些心意,想是无人可以否定,只是,说到大功,却是未必,只怕……”
萧远冷冷道:“你说的可真轻松,如果今日他不出手,后果你想过没有。”
“如果今日柳先生不出手,后果,也不过是整个苍道盟跟着其他人一起沦入万劫不复之境,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柳清扬听得长眉一扬,一时间竟是英气勃然:“容公子可是以为,若是举兵,就真的必败无疑……”
容若叹了口气:“不,我只是知道,你们根本没有举兵的可能,一旦议定谋反大事,只怕今日堂中任何人,都走不出府衙半步。”
萧远眼神一跳:“你是什么意思?”
柳清扬脸上也现讶异之色:“恕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容若无可奈何地笑笑,大声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站出来吗?”
他声音很大,在整个内堂中回荡,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四下看,但却没有任何人,有特别的动作。
容若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这才摇摇头:“我从没有侮辱过你的智慧,所以,请你也不要侮辱我的智慧……”
他目光看定一人,徐徐道:“明若离,明先生。”
每个人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望向那个身材瘦长,表情谦恭,衣着朴素,不管在任何场合,都永远不会引人注目的普通下人。
他只是堂内一个端茶送水的下人,一直站在柳清扬和容若身后,一直身处在阴影里。
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他和那个圆滚滚的,已经死去好一阵子的日月堂前主人,济州最叱吒风云的人物,有任何相同之处。
可是,所有人的疑问还不及化成言语、变成声音,那个垂手低头的仆役,已抬起了头,踏前一步。
只是这一抬头,一举步,他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明明只是普通的面容,却让人心中生起一种凛然之意。
刚才还弯腰躬身的人,只在一挺腰,一抬头间,竟给满堂诸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就似明珠蒙尘,被人视作瓦砾,可一旦抹去尘埃,便有万丈光华,无人可以忽视。
一股无比强劲的风,忽然完全不合情理的在四面密封的内堂之中呼啸起来。
众人纷纷惊呼着往屋角后退。
萧远一个翻身,从椅子上跃起来,跃往墙角。
楚韵如面上满是震惊之色,娇躯在强猛劲气中微微颤动。
容若努力想要撑过去,却觉胸口如压万斤大石,连呼吸都无法做到。他情知不妙,伸手一拖楚韵如,急急往墙边退。
而包括萧遥在内,几个被制穴道,或受了伤,来不及退走的人,无不是面无人色,在强烈气劲的冲击下,失去了知觉。
整个空间都像被钢刀一寸寸斩开撕裂,四周有无数无形的漩涡,仿佛要把人吸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人们顾不得贵贱之别、立场之分,顾不得平时是朋友还是敌人,不约而同,手牵着手,靠着彼此牵系的力量勉强站立。
所有人里,只有性德仍旧轻松的站在墙角,不受任何影响。
这等轻松自在,看得容若眼红无比,真不敢相信这家伙,其实早就失去了力量。
性德似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在他耳边淡淡地道:“我可以在空间中给自己营造一个纯虚空的状态,就好像我的存在只是个幻影,这样高手较劲的劲气再强,也拿一个幻影没办法。”
四周都是刺耳得让人难受至几乎要吐血的气流尖啸,身体四周似乎有无数气劲冲击,所有人都在惊呼,在尖叫,在彼此呼喝,可是所有的声音却都传不到被刺激到麻木的双耳。偏偏性德的声音却可以穿越一切有形或无形的屏障,清晰地响在容若耳边,却不让旁人听到一丝一毫。
容若听了,不觉在心中暗叹一口气,这样的性德,如果没有失去力量,如果可以不受限制地施展他的能力,该会是强大到何等地步的存在啊!
这一念尚未息,满堂的风声忽的一寂。就像它忽然出现一样,忽然消失。
劲风消失之后,就只听扑通连声。原来是好多人刚才竭尽全力支援,可是现在心神一松,全身酸软,便身不由主,跌倒在地上,一时间,竟连站都站不起来。
内堂中央只有两个人还站着。
那么强烈的气劲,那似乎足以毁灭世界的强大力量,却像连他们一片衣角都不曾掀起,一丝头发也不曾拂乱
两个人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处,静静凝视彼此,眼中的光芒,明亮到极处,让人想起宝刀与名剑相撞的火光。
正是柳清扬与那无名的瘦高个仆人。
只有真正最顶尖的高手才会生起的感应,使柳清扬在这仆人忽然一抬头,一举步间,已是无声无息地发出一股气劲向他袭去。
一开始,他或许只是想略做试探,却没有想到,因此而惹来的反击,如此狂猛、激烈、迅疾、强大。
这种强大,让他不能躲遴,这种强大,更激起一个高手,真正的斗志豪情。
就在刚才这短短的时间里,两个最顶尖的高手,不曾动一指,挪一步,却几乎燃尽了所有修为真气的内劲对拼,让这满堂宾客都吃足苦头。
气劲与杀机的交迸之中,两个人都已是无数次险死还生,偏偏在外人看来,竟是连动也没有多动一下。
如果不是顾忌着这满堂重量级的要人,如果不是考虑到真个完全放手一搏,搞不好整个内堂都会被他们的气劲弄致破裂粉碎,可能他们真的会就此纵情一战,直至分出生死了容若自己也是双脚发软,要不是性德在旁边轻轻扯他一下,搞不好他也一跤坐到地上,大大出丑了。
此时容若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苦笑:“二位,我知道你们是顶尖儿的好手,一代宗师的功力,自是普通人难望项背的。不过,下回要过招也好,要比拚也好,麻烦记得先清场,行不行?”
柳清扬眼神一直死死盯着那瘦高个的仆人,半分也不肯轻忽,容若的话竟是听而未闻,只是深深望着自己的对手:“我原本是不太相信容公子的判断的,刚才只是意在试探,如今倒是不信也不行了,明兄!”
瘦高男仆——明若离微微一笑,平庸的脸上,是神秘的笑容:“好久不见了,柳兄。”
柳清扬若有所思地缓缓道:“明兄,恕我无礼,以往也与明兄切磋过武功,虽然明兄有所保留,但我也可以断定,明兄的武功应当略逊于我,何以今日重逢,明兄不但容颜转变,就连武功也是突飞猛进至此呢!”
他询问的语气并不急迫,但心中的讶异、惊疑,却是可想而知。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改头换面,甚至连身形都变了,或者有些让人奇怪,但不至于如此牵动心恩,最最重要的,依然是武功上的变化。
武功突飞猛进,对于一个学武的年轻人来说,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但是武功达到柳清扬、明若离这种境界,几乎已是到了百尺竿的最顶端,所有武功修练已入极致之境,不知道再进一步,是什么方向,更不明白,怎样才能踏前一步。
历代以来,多少宗师,纵成为武林传说的神话,却因为无法突破自身的局限而郁郁一生由此可知,发生在明若离身上的变化,对柳清扬来说,是多大的震动。
明若离淡淡一笑:“并没有什么稀奇,我只不过修习了一门失传已久的武功而已,倒叫柳兄见笑了。”
他转头看向容若:“我不明白的是,容公子如何认出我的?”
容若笑一笑:“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为什么?”
“说来惭愧,我有一点晕血的毛病,见了血就会不舒服。可是,同时我又很喜欢下厨房,杀鸡杀鸭宰鱼切肉的事,常常做。”容若眨眨眼:“明先生想到什么了吗?”
明若离苦笑了一声:“容公子晕血,可是你只晕人血。”
“对,这是个奇怪的毛病对吗?”容若笑笑:“当时在密室中,看到满地的鲜血,我居然一点犯晕的感觉都没有,那个时侯,我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不过你的尸体完全生机断绝,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高手大人物验看,按理说,如果有假,也不可能瞒得住,所以我虽然心中生疑,不过也不敢肯定,只有将计就计,接下日月堂,看看这背后到底在弄什么玄虚。而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太戏剧化了。一方势力的宗主死去,莫名其妙把偌大势力交给一个根本没多大交情的年轻人,他手下所有人,立刻发誓向对方效忠,甚至以死相逼,迫对方接受。年轻人接手权力,顺顺当当,没有任何问题,随便做一点点事,手下就一个个感动得誓死效忠。这一幕幕都太让人觉得熟悉了,多少传说故事中的主角,都经历了同样的故事,都是莫名其妙被赋予重任,还是在别人又哭又劝又寻死觅活的情况下才勉为其难接受,轻松得到一堆人效忠,这些情节真的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像是人们照着古老传说的俗套剧本所演的一出戏。”
第二部 红尘惊梦 第十四集 覆雨翻云 第八章 故人再会
容若没说话,往左右看了看。
萧远唇边有一丝冷晒的笑意,眼神一片漠然,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生死,都已冷然的淡漠。
柳清扬面容平静,无悲无喜,只是眼神深处,有着一丝沉痛,一缕留恋。
再向四周看去,那些绝望的表情、乞怜的眼神,还有,无望的漠然。
容若心中忽的一痛,伸出双手,一手抓住柳清扬,换来他讶异的眼神,一手拉住萧远。萧远本能地一缩手,却因为容若手中用力而不能挣脱,微微皱眉,看了容若一眼。
萧逸的眼神也在这时,微微一闪。
容若却一通笑得阳光灿烂:“三哥,柳先生,你们与萧遥假意合作,都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平定这场乱局。摄政王千岁,必会有重赏的,我们一起去拜见摄政王吧!”
柳清扬看看萧逸温和却深不见底的眼神,深深吸了口气,徐徐抽手出来:“容公子,多谢你的热心肠,我看大可不必了。”
萧远冷笑一声:“又来多事,只怕你份量不够。”
容若浑若不觉,伸手重又拖住柳清扬的手:“柳先生,我知道你一心只为国家百姓,不是为了功名封赏,不过,朝廷又怎么会掩功饰非,赏罚不明呢?”
他看向萧逸,依旧笑得一片爽朗,眼神却异常坚定:“对不对啊!摄政王千岁。”
萧逸沉默地与他对视了一会,终究微微一笑:“这个自然,诚王苦心谋划,柳先生假意欺敌,功在朝廷,利在百姓,皇太后与皇上必有赏赐的。”
容若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又笑道:“在场诸人,多是为贼所迫,只怕心中,也是如柳先生一般,只想着暂安贼心,再谋其他,未必人人怀有逆志。摄政王素来仁厚爱民,皇太后的大喜尚未满一年,正宜大赦天下,积福积德,不宜妄兴刀兵,干犯天和,想来,是不会严惩的,对不对?”
萧逸朗然一笑:“难道本王是嗜杀之人吗?什么人怀叛心,什么人纯属无奈,本王就无力辨明吗?只是这谋逆之事,素为大罪之首,纵是从逆附叛,也不可轻赦。但本王必会酌情量罪,断不至于虐杀平乱的,否则也无以对皇上、皇太后交待。自古君王掌国,行的是天道,布的是仁政,一法一令,皆是堂堂正正,可以上对苍天,下对黎民。岂可漫行杀戮,不教而诛,行此无道之事。”
此言一出,不知多少人浑身一松,就地叩拜下去。
“王爷英明仁爱,泽被苍生,小人就是万死,也不忘王爷恩德。”
有一个人赶紧跪下去,冲着萧逸叩头,就会有第二个跟着,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最后,整个内堂的人,几乎已经全部跪拜于地。
柳清扬四下望望,有些苦涩地笑笑,终究还是跪了下去。
任他盖世之艺,却也难当这倾世之权。他纵为一方宗师,也不过是一小小百姓,于国法礼仪,必拜,于眼前困境,亦是唯有一拜。
他已不再年轻,不再有飞扬的心、清扬的志,他有太多的牵绊,太多的挂念,面对着森森利刃、冷冷长弓,也唯有屈膝低头。
萧逸微笑,点了点头,坦然而受。
高处的弓箭手,俱都垂手下拜,四周兵士,也都停戈而跪。
整齐划一的声音,划破天幕,传扬四方:“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长风,把这声音带往天空最高处,带往楚国的每一片土地。
长风浩浩,无数声的“千岁千岁千千岁”,扑面而来。
容若怔然而立,身旁仅有萧远、性德和楚韵如立而不跪。
他慢慢地合上双手,感觉到手心的冷汗。
这一局,他的坚持,或许保下了许多人的性命,他却也不觉得有多么兴奋开怀。
眼前这么多人满脸感激叩拜不止,颂扬不绝,而他们感动的对象,或许正是陷他们于如此境地的元凶。
到底有人明白吗?
或者,纵然明白,也唯有“谢恩”二字吧!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在一个封建集权的国度,所谓的伦理道德、天理法条,要求的,也仅只如此罢了。
在一片烦扬谢恩声中,萧远跃过一个又一个矮了半截的人头,一直走到萧逸面前。
“这一仗你赢了,我不奇怪,你把所有人玩于掌心,我也不奇怪,我只是好奇,梁军占据十余城,声势浩浩,切断南北道路,你就算有本事可以偷偷来到这里,但以你的身份,此时此刻,轻离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逸微笑:“我想你们,来见见罢了。”
萧远森冷地笑:“所以你在叛军声势最盛的时侯,抛开大局不顾?”
“叛军吗?”萧逸微笑着自袖底抽出一纸公文:“你看看这个。”
萧远一手接过,展开一看,脸上已是掩不住的愕然震惊。
他也算是心思深沉的人了,今日这连串变故,总是冷然相对,但这个时侯却是彻彻底底破功了,一张嘴张得简直可以塞进一颗鸭蛋,眼珠子瞪得几平要掉出来了。
“降表?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梁国太子终于明白了天命归属,不再负隅顽抗,抵御圣化了。”萧逸笑来从容儒雅,云淡风轻。
萧远手一松,公文飘然落地,满脸都是不能置信:“为什么,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昨天的军报,还是梁军占据十余城,声势浩大,誓师抗楚,今天已经递上降表,连所占城池,也全部交由官军接管,军队编入官军,一切重新整顿。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他的声音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如同一个无力的幼儿,面对一个自己永远也打不倒的巨人,终究不得不承认对方强大时那彻底的无奈、悲伤、愤怒、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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