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河图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胡也频作品集-第3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有用;我恨,恨死他,还不是空的。

“啊,我记起了,我和你父亲还打了一场架呢。

“他说:‘与其让别人说我放赖,说我是一个打不起赌的怯汉,与其受这种羞辱,我宁肯做叫化子或是饿死的!’

“然而结果呢?把柴山给人家了,把田也给人家了,还不是什么人都说你父亲的坏话?这个傻子……”

母亲把话停住,我看见她的眼泪慢慢的流出来。

“要不是,”她又说,“我们也不会这样苦呀。”声音是呜咽了。

我害怕母亲的哭,便悄悄的跑下楼去。

这一天的下午我看见到父亲,我便问:

“爸爸,你从前曾和一个刽子手打赌,是不是?”

父亲吃了一惊。

“听谁说的?”他的脸忽然阴郁了。

“人家都说你不好,所以我问母亲,母亲告诉我的。”

父亲的眉头紧蹙起来,闭起眼睛,显得万分难过的样子。

“对了,爸爸曾有过这么一回事。”他轻轻的拍一下我的肩旁说,“这都是爸爸的错处,害得你母亲吃苦,害得你到现在还替人家看牛……”

父亲想哭似的默着走去了。

从这时起我便觉得我父亲是一个非凡的人物。而这故事便是证明他非凡的故事

 子敏先生的功课

闹钟响起来了。

这是下午八半点钟。每天到这个时候,因了闹钟的响声,子敏先生便想起一件事——虽说是每天一定要做的事情,但在这钟声未响之前,却实在没有想到的。所以用闹钟,也正为的是这个缘故:使他重新记起了那件事。

他本来很舒服的靠在一张大椅上,看着一张群芳画报,而眼睛不动的,正入神在一个电影女明星的像片上面。大约这像片的眉眼之间,颇合于他赏美的观念或肉欲的情趣,即在那入神的脸上,更恍然是受了迷惑,现着心荡的模样。所以闹钟的响声,已响到他的耳里,却只是懒懒的抬起头,投了一下嫌厌的眼光,便又细细地去看那女明星的嘴角,好象这钟声并不是为他才响的。

一直到闹钟的响声停止了——停止了许久,子敏先生才难舍而又动情的,向那女明星像片的颊上接了一个吻,丢下画报,带点莫奈何的神气走到桌前去,一张排满着女人像片的写字桌。这些像片中的女人,几乎每一个,和子敏先生曾有过关系的,因此这时候在他的眼底,便好象都微笑起来,而且显得要活动似的争着他的宠爱。为了这些女人,子敏先生又有点笑意了。

但是他坐下了之后,看见那只闹钟,圆圆的,象嘲笑的脸的闹钟,便重新不耐烦起来,把那时时都在注意着动作的眉毛也皱成很难看的样子。

“唉,真讨厌!

虽说这样想,却仍然开始去做他每天这时候所必须做的事情。他从抽屉里拿了信封和信纸。

在他的脸前,那美的,浅湖色的信纸,平平的舒展着;墨水盒也打开了;笔管也握在手指间了,而且笔尖已沾了墨水;一切——好象连那盏电灯也都在等待着他,要他非立刻从事于这种事情不可。子敏先生便更觉得这事情的讨厌。

他的心,是只想把这事情——不,与其说是一件事情,倒不如说是一门功课,简直等于功课的每天必须写给他太太的信,从他的生活中去掉,好象从一枝蔷薇花上去掉了一团蛛丝。假使真的把这蛛丝去掉,他想,那末蔷薇花一定显得更灿烂。可是他不能够——因为如果他不每天写信给她,那个生怕丈夫同别的女人相好的女人,是马上会从家里动身,找到他这里来的。并且“隔一天不写信,我准来!”这句话记在他的头脑里,还是非常有声色的。那末,与其让她来,倒不如每天写信的好,是显明的事。子敏先生于是决定了:

“罢,写算了!”

既下了决心,便重新沾了墨水,想了想,写道:

兰波我爱!

我多么的相念你,唉,我说不出我的想念呵!倘若你知道我因为想你

念你,直到这时候——是十二点半钟了,还不能入睡,终于又从床上爬起

来给你写信,你应该给我多少个吻呢?说到你给我的吻,你看,我的心是

怎样的跳跃起来了,几乎象鸟儿似的要飞出我的胸中。其实它能够象一个

鸟儿倒好了,因为鸟儿是自由的,可以到处飞,那末我的心就会立刻和你

的心接吻起来了。现在我还不是一只鸟儿,你说是不是?

子敏先生把笔停住了,他从头看这上面所写的一段,并且无声的念着,觉得很满意,便不禁地忽然微笑起来,于是又沾了墨水,接着写道:

兰!我昨夜又梦见你,在给你写完信不很久的时候,你想想,我做的

是什么梦呢?唉,我不愿说出来啊!不过你如果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

但是你千万要原谅我。我认为,我所以做这个梦,完全是爱你太过的缘故,

否则我决不会生出这种幻想的。兰,我的爱兰,你想我所做的是怎样的梦

啊,唉!我梦见你——梦见你,确然是你,你和一个很漂亮的男人……接

——接了吻呀!

写到这里,子敏先生便心想,“岂有此理!”但他又紧接着写下去了。

我的兰,亲爱的兰,生命的兰,你赶快饶恕我吧!我真是把你侮辱了。

然而我说过,我是爱你太过才做出这样的梦的,所以你是应该——不但要

原谅我,还得更加爱我呵!我想你决定会更加爱我的,一点也不多心,是

么?其实在梦里,我也没有恨你,我只恨那个男人,我恨不得把他扯成肉

片才好,但是这也因为是爱你的缘故。现在请你安心吧,我不会怀疑你,

我相信你是终身只伴着我一个人,生生死死都是一个啊!

于是子敏先生换了一张信纸,重新想了想,又写道:

至于我,这个永远忠心地只愿做你一个人奴隶的我,请你放心,一千

万个放心吧,我不会有什么轨外的行动啊!单凭我们俩的爱情,可以作一

千个铁证,我决不会象那般贪色的登徒子之流,不爱自己的爱妻,终日终

夜只追逐着别的女人。你相信我不会干出那荒唐无耻的事,是么?我想你

一定要回答一百声“是!”可不是么?其实象我这样的男人——你的亲爱

的丈夫,你真是人间一个最幸福者啊!谁能够说你不是最幸福的?你看,

我——一个单身旅外的男人,年纪又轻,人又不丑,却除了自己的爱妻以

外,什么女人都不爱——不,是连一眼也不去瞧啊!真的,世界上没有第

二个女人能使我注意,所以我的眼睛,我的嘴唇,我的手,以至于我的全

身,只是属于你个人的私产,别的女人全没有份儿的。——

子敏先生的眼睛却不自主的便落到桌上那些像片的上面,并且对着其中的一张,便是驼乌毛的扇子掩着袒露的胸部,现出要笑又不笑的那个舞女,作了一种调情的动作,用左手的手指头送去了一个吻——

我的兰啊,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那末应该放心我,象我放心你一样:

我们俩是人间最相爱的一对爱人呢。我真想你这时就在我身边,我便运动

全身的力来拥抱你,使你醉了,醉得不知人事——兰,你来吧!

然而子敏先生立刻便觉得这最后一句话写得很不妥当,因为他的太太每一封信里,都非常难过的说要出来,甚至于说,只要挨着他,什么样的苦她都愿意吃的,现在他自己也感伤的写着“兰,你来吧!”那末,她连夜就来,是极可信的事——这不是子敏先生所愿意。所以他想了想,便赶紧改变了语意,写道:

如果你真的来了,我们俩生活在一块,这是人生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

但是事实上,唉,我们能够么?一万个不能够!至少,现在是一万个不能

够啊!这自然都是我没有本领,每月赚不了多少钱,以致我们俩才受这样

长久别离的苦。你不要以为我每月的进款骗着你,不把真数目对你说,你

真不要这样。倘若你不相信,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相信我每一句都是

实话。我从前不是对你说过,黎明书店请我当编辑,一个月薪水一百元?

是的,我一个月的用费只靠这一百元。你想,一百元,够做什么用处呢?

现在我列一个帐目给你看,你就会相信我的话并不是瞎说。

于是子敏先生在第三张信纸上便开了这样的帐单:

房租三十元(只一间)。

饭钱十二元(最普通的饭)。

客饭十元(并不特别加菜)。

车钱十五元(只坐电车,有时还徒步到书店去)。

应酬费二十元(平均每星期只请两个朋友看电影或小酌)。

邮费四元(只为你一人寄信,每天一角四)。

理发,洗澡,洗衣,共五元(这是极省俭的,每月我只洗两次澡和理

两次发)。

杂费四元(包括皮鞋,袜子,雪花膏以及香水等等,你想够不够?)。

兰!这不是整整的一百元么?我撒谎不?以上的数目算得滥用么?

我现在只想兼一点别的事做,每月多一点进款,那末我们俩就可以在

一块生活了。我想,单单看我们俩的爱情上面,神应该给我这样的机会啊!

所以在眼前,兰,我至爱之兰,我们俩都暂时再忍耐着吧,横直你我

都还年轻,不久总能够聚会的。在这里,我们俩都为将来的聚会祝福吧!

我祝你更加美丽,比安琪儿还美丽。你呢?

其实,没有看见你,我是不会快乐的。我一想到你一个人孤孤寂寂的

在家里,真为你难堪啊!我的失眠便因为这个缘故。我近来因想你变得很

沉默了,不事修饰(我的领子三天才换一次),好象是一个满有愁苦心事

的人。唉,现在我的眼泪又汹涌起来了!

写到这里,这一张信纸便只剩四分之一。子敏先生把笔停住了。他想了想,觉得应说的话差不多全说了,便从第一张起,一字一字的看了一遍,实在没有毛病。但是他为充实他最后的感伤之故,便在“现在我的眼泪又汹涌起来了!”的底下,再加下一个“唉”字,而且打上了三个感叹的符号,成了——唉!!!这样,似乎一切都应该完备了,然而子敏先生还在想,他总觉得必须再添些什么,可是他想不起相当的字眼,于是便加了这样的两行:

……………………

……

这两行中的许多点滴,自然是表示一种有无穷尽的话语,却又无法说起和说不出来的意思,这显得在写信时的子敏先生,他的心情是旋涡于非常纷乱的激动里面,情切之至。

于是署名道:“留下一万个拥抱给你的,你的人。”

这时候,那只圆脸一般的闹钟,已是十点半钟了。子敏先生便赶快站起来,伸一伸腰肢,好象被囚许久的开释,觉得丢去了一重重负。他不及去写信封,信纸也不迭,只是活动在一面镜子前,梳光了头发,扑上粉,并且在眉尖上画了一点黑,……显得十二分漂亮的人物,走出去了。走到“上海汽车行”那里,他内行地向汽车夫说:

“月宫跳舞场,快点!”

 女巫

天蛾山上的岩室里有一个女巫。

这女巫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山上呢,据说,像神话似的,自有了这个山的那时她就来到了,并且她那时是十七岁而现在还是十七岁那般的青年,丰润,艳冶,因为她曾经服过长生不死之丹,而这丹是从天宫里盗来的,所以,一直往将来,她都要像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羞涩,浅笑,和温柔。

虽说如此,然而一般人都没有真实的见过她的面貌,身材,和发着桃花光泽的皮肤的颜色,大家只是为了彼此的附会,在无形中,就都确凿的坚信了她的美丽。

“……十七八岁的姑娘似的!”

对于这女巫,一般人的心中都深刻着这信念。

她所住的这个山是没有山脉的,也并不高,差不多是大土坡模样的一个小小的孤山,没有绝峰,只略略有些起伏,其范围总不过三四里远近吧。像这山,本来是遍种着荔枝,龙眼,橄榄和橘树之类的果木的;是许多贫苦的农人视为分外生财的场所,也间或有更贫苦的如乞丐那些人,悄悄的偷一些果实去换几个铜子,……然而自然发现了这女巫之后,并且适逢其时的发作了一个大风暴,雷火把山上的橄榄树烧焦了两株,荔枝和龙眼的粗干也被风打断了,这女巫便乘机地说出许多怪诞的,属于鬼神之类的耸人听闻的话,因此一般沉溺于迷信的乡民,便惊愕而且保然的生了警畏之心。自愿的把山上那果木的权利放弃了,还在那烧焦的橄榄树旁边,盖了一间像神龛一般的小小的山神庙;他们轻易都不敢到山上去,而且,赶羊去吃草的牧羊童也绝迹了。

于是这广大的茂盛的山林便整个的属于女巫了:她由是更造作了许多见神见鬼的事实,去惊动乡民,使他们害怕,叹服,用坦白和虔诚的心向她礼拜,向她求助,向她贡献出许多银钱……

在那岩室的门上,这门是两片青的岩石,天然的,但似乎没有户,是永日永夜的敞开着,有许多的像炮石一般的小小的窟窿,为了壮色她的威严,这女巫便在那小孔上,满满的钉着大大小小的山狗,狐狸,野兔,这之类的脱了皮肉的骷髅,或者只一个脑壳。

在门口的一块青石上面,便写着红殊砂的三个大字——“孤独洞”。

从洞口一直的往里看去,是隐隐地发着亮光,这是那岩室里面的蜡烛之火焰所照耀的。

对着这火焰,由一幅很厚的黄色的布幕隔断着,不露形影地坐着的,就是那个女巫。

女巫一到天亮便爬起床来,坐到这幕后,等待着络绎不断地前来卜卦,求医,决疑,问命,和还愿等等的信男信女;他们和她们到这里来,除了香烛纸箔之外,是每一个人都要拿出二百钱,放到一双黄木的箱子里,这钱就名为“买命钱”。

倘若没有买命钱的人,纵用力的磕到多少的响头,许下多少的心愿,那女巫也终于在幕后尖声的斥责,甚至于带点诅咒的声音说:

“菩萨生气了,她不愿救活那爱钱犹命的人!”

所谓菩萨,便是这女巫所说的并且借口号召的“孤独仙姑”;她说,这孤独仙姑是她的母亲,但有时她又说她自己,可是那虔诚的乡民全信她。

在表外上,她有两个徒弟,在勤勤地学她的道术,是近于六十岁光景的一对老婆子,尼姑装束,却留着小小的髻,贴在那光滑的头脑后面——看去像一只死了的什么爬虫一般。

其实,这一对老婆子也就是她的同伴,为她广传谣言,使一般人更信服她,另一面又注意着每一个来礼拜的信男或信女,是不是曾足数的付过了二百买命钱。

当着信男和信女来礼拜的时候,这两个老婆子便站在黄幕前,暗递消息,并且防范着意外的事,恐怕有什么人会无知的想钻进幕里去。

幕的前面是一张颇大的横案,案上排满着铁的花瓶,铁的烛斗,以及竹签筒和木封壳等件:幕顶有一个横额,已被香烛之烟熏得黝黑了,写着“有求必应”四字,两旁便垂着同样颜色的两条对联,写着“善知过去未来”和“默审千秋万古”;在这岩室的四周,便杂乱的贴着许多“如愿而偿”之类的扁额,这自然是那些信男信女的庆祝或感戴的纪念品了。

总之,这个女巫是从早到晚地躲在黄色的幕后,不断的享受那用力磕下去的许多响头,和每个人固定的二百钱。

那岩室里便不断的被香的烟和蜡烛的火焰所充满着。

这女巫便这样平安而且快乐地过了许多时。

一晚间,是潇潇的秋雨之夜,在女巫正睡得人梦时候,忽然有一只粗的手抓到她臂膀,并且很快的,一种沉重的微温的东西便接着压在她身上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