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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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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白乃垂下了眼:“大的。”
温柔严师般的从鼻子“嗯”了一声,忽省起一事,叫起来,问:“你大解?”
“是啊。”
罗白乃似有点意外温柔的忽尔大惊小怪。
“你的手?”温柔脸色大变,“你的手拿梨子”
罗白乃奇奇笑道,“我我还来不及抹净清洗,姑奶奶就把梨子抢,不,拿过去了。咭咭。”
“你!”温柔几乎没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我呸!脏鬼!”
她忽又想起一事。
——这事可比一颗脏梨子更严重。
“你刚才到底有没有偷听到我的话?”
罗白乃看到温柔一副要杀人灭口凶巴巴杀气腾腾的样子,吐了吐舌头,说:“你跟小甲虫说的那番话?”
温柔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这话可不能让这小王八的去传开来,那时自己女侠温柔颜面何在!?
当下又气又急,戟指叱问:“你听到了什么?”
“我?”罗白乃指着自己的圆鼻子,说,“我听到姑奶奶在说了一句”
“一句什么?”
“您说,”罗白乃捏着喉核在学着温柔尖尖细细的声调,居然有六成相似,“小乌龟”
就停在那儿。
没说下去。
温柔可急了,涨红了脸,跺着脚,像一头给拴久了已迫不及待要放蹄踢人的怒马:“下面的呢?”
“真的要说?”
“说!”温柔连手都搭在腰间的刀柄上了。
这一下可真管用,罗白乃马上说了下去:“您说:小乌龟,让贺员外、好好的浣外衣一床,好吗?”
温柔楞住了。
罗白乃倒傻乎乎的反问:“请问姑奶奶,谁是贺员外?他跟你很熟吧?怎么你一看到甲虫就想起他那件浣洗的外衣?他的外衣很名贵吧?姑奶奶是怎么知道他床上有外衣的?丝的、还是绸?缎的还是透明的?”
温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从何作答是好?
“嗯?”罗白乃对剪着长睫毛,明眸皓齿的追问:“姑奶奶?”
温柔搭在刀柄上的手也移开了,只喃喃的道:“贺员外,哧!我怎么知道!王八蛋,脏梨子也敢给姑奶奶吃,看我不剁了你去喂猪!”
罗白乃忙伸了伸舌头:“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温柔一叉腰:“还有下次!?”
罗白乃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的说,“没有,没有下次了。下次我找到梨子、饺子、栗子、菩提子、老子孔子孟子庄子我儿子,一概自己吃了,不敢给姑奶奶你了。”
温柔见这人傻憨,不觉一笑,啐道:“发疯了你,失心丧魂的!”
罗白乃见她一笑,却似痴了,嗫嚅的赞叹道:“哎,这梨涡,可深一下,浅一下的,天下姑娘,哪笑得这般的美,这园子要是早请姑奶奶你来笑多几次,只怕满园梨子早就熟啦,而且长得更香更甜、更多更大的了。”
这下赞美,温柔十分受落,哧的一笑,只说:“脏小子,眼睛倒亮!”
罗白乃嘻的一笑,做了个鬼脸,道:“姑奶奶要我招子放亮点,我就一定亮;要我看不到的,我就眼不见为干净,睁开眼也不过是瞎子掀眼皮子而已!”
温柔白了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猴崽子!就懂贫嘴。”
忽又唉了一声,幽幽的说,“要是那死鬼见愁,还有那个天下最蠢的石头脑袋,有你一半讨我好,那就好了。”
罗白乃眨眨大眼,眼睫毛长长对剪着许多春天:“姑奶奶,你说什么?”
“嗯?”
忽听远处有人唤:“温柔,温柔,你在哪里?”
唤她名字的人,声细而柔。
那就像小河潺潺温柔的水声。
温柔知道:那是何小河。
——这一路逃亡的队伍里,就何小河和她是女子,当然比较常有机会在一起。
她很快就弄明白了,至少,何小河有一样特性跟她几乎是完全一样的:何小河名字小河,样子小河,声调小河,可是,为人一点儿也不“小河”。
而且还十分“长江大河”。
她的外号比较像她:“老天爷”。
有次,温柔看到她跟诙谐突梯的罗白乃对骂,才知道这位“老天爷”有多老天爷!
又有一次,梁阿牛给何小河劈头劈面骂得个体无完肤、狗血淋头,她才明白何小河如何一点也不小河。
再有一次,居然连王小石、方恨少、罗白乃师徒,外加一个用手走路梁阿牛,竟还骂不过一个何小河,当时,使得她不得不心中暗叹了一声:“老天爷!”
唐宝牛神智未复,状态未佳,是以,一旦骂架,何小河一时还堪称无敌。
——这点,何小河毕竟与她自己近似。
因为她同样一点也不温柔。
所以罗白乃跟梁阿牛这对鬼宝贝,常作了一首歌来讽刺她俩:“小河弯弯呀似刀哪!河小淹死人不要命呃呃嘿!温柔一点也不温柔呀!温柔乡杀人也不把命偿吭呀喂!”
——嘿!
——难听死了!
(你唱你的,我凶我的!)(怕你们唱,我们还算凶?)(呸!)——女人就一定要温柔的么?歌是难听,姑奶奶我可一点也不难堪!
温柔漫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罗白乃望着温柔背影,怔发呆了好一阵,才喃喃地道:“这样的话都能给我及时想出来,嘿贺员外?浣外衣?欧!嗤!”
他打从鼻子里笑出来,“我还真佩服自己哩”
然后他又喃喃自语:“让我恋爱,好好的恋爱一场,可以吗?”
语音甚为温柔,也甚似温柔,还自说自笑。
忽然,头上给人一叩。他痛得哇一声叫起来,回头看,却是师父:“天大地大”班师之。
四、何不轰轰烈烈爱一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罗白乃有意无意间听了温柔的心思,也陷足于温柔的心绪里,却没料到,有人却在背后听了他的自言自语。
——幸好不是敌人。
而是比敌人还“麻烦”的师父。
只见班师之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额上刚好才停着一只老甲虫,他也不以为忤,只诧问他徒弟:“你有病啊?”
“没有。”
“你喃喃自语干什么?”
“没什么。”
班师之可更狐疑了:“你怎么学人家女人说话的腔调?”
“哪有?”
班师之用手摸摸他徒弟的额:“你发烧?”
“谁说!”
“你神经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
“即你为啥一个人在你那笃大使旁不远发姣?你给自己的臭味熏昏了头脑不成?”
“这”罗白乃的心绪正陷入一种幽思之中,给他师父这一阵子夹缠迫问,登时变得没有气,反问:“师父,你觉得姑奶奶她是不是也有点儿发姣?”
“什么!?”
班师之叫了起来。
罗白乃觉得自己耳朵给震痛了,皱了皱眉头,再说了一次。
班师之又反应剧烈,再度大叫了起来:“你说什么!?”
罗白乃可火了:“你聋的呀!?这你都听不到!”
班师之板起了脸孔:“你见色起淫心,还敢这样对师父说话?门规何在!”
罗白乃冷笑一声:“门规?嘿!”
班师之气得声都颤了:“你你你,你这逆徒,竟敢藐视祖宗规范!?”
罗白乃肃然道:“不敢。”
班师之狞笑道:“谅你也不敢。咱们门规森严,长幼有序。我师父棗你师公大手神龙说过:不服从师长训令,不敬长上前辈,身为门人,目无尊长,罪该重罚:罚禁闭四个月另七天,要不然,杖三十二,除非罚钱二百八十两银子,才可以替代刑罚。”
罗白乃垂首道:“是,是。不过,师公大手神龙的‘神手宝鉴’也有他老人家话语的记录:要是师不为师,长不为长,自行触犯门规,是为:人先自侮而后人侮之,如门内无人敢制裁这等无行长辈,该由门内正直良善之门徒来对之执行家法。”
班师之大吃一惊:“我几时触犯门规了?你别乱说。”声都颤哆了起来。
“没有?”
罗白乃凑近脸。
“没。”
班师之挺着胸,声调已弱了大半。
“你借了我的钱,没还。”
“我借你的钱,是替你去赈济华东灾民,那是行善。”
“那我没钱吃饭,谁来赈济我?”
“借你的钱,是替你积德行好,我、我始终要还的。”
“好,那你借了二师弟三师妹四师弟五师妹六师弟七师妹八师弟九师妹十师弟十一师妹甲十一师弟乙十二师妹十三师弟,不,师妹,十四师弟十五师妹十六师弟十六师妹十八师弟和十九师噢,这个倒忘了是师妹还是师弟的血汗钱,又捐到哪儿去了?”
“我”
“说!”
“我是做生意。”
“做生意?”
“对,是投资。”
“那赚的钱呢?”
班师之大力的摇首,额上的汗已涔涔而下:“做生意当然有赚有蚀的了”
罗白乃老实不客气的截道:“那么,本呢?”
“本”班师之干咳一声,“这个嘛,那个嘛”
“你别这个那个了。你把钱拿去追陈老板娘,人家瞧不上眼,你就拿去吉祥赌坊,一输,输光了,本呢?没啦棗你!”
罗白乃指着他师父的鼻子:“你对得起我?”
班师之退了一步,掏手帕揩汗:“我”
“你!”罗白乃又在他师父的鼻尖戳了一记,“你对得起门里那么多的师兄弟!”
班师之尴尬的堆起了笑脸:“我其实也为你们好,我的确曾把钱拿去做生意”
“做——生——意——唏!”罗白乃得寸进丈的道,“有!你是有做生意。你拿了笔款子去米铺买了三间楼房,不料,蔡京一声令下,朱励父子要运花石纲,就把那地方铲平了,你就血本无归了,你拿什么来还我们?你别以为我不知。我知,我只是一直没说破而已!”
班师之又在揩汗,赔笑道,“是是是,对对对,我的钱都赔光了,可不是吗?拿什么来还呢?只好过一阵子,过一阵再说吧,好不好?好不好呢?”
“不——好!”
罗白乃义正辞严的说:“师兄弟们还天天期盼着你这个师父投资赚大钱呢!你却拿去炒楼买地皮,赔了个鸡毛鸭血的!呜哇”
罗白乃张大了嘴巴,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样子。
班师之可提心吊胆,问:“又怎么了?”
罗白乃欲哭无泪:“我的老婆本,都给你蚀光了。”
班师之安慰不迭:“做生意这回事,不是有赚有蚀的吗?为师今天不错是赔了,但保不准明儿能大赚!你看,写诗的,当才子的,连同做官的,全都下海去了;在庙街那个教圣人书的沈老夫子,今儿不是去卖老婆饼吗?可赚了大钱哩!原来在米镇的那个梁姑娘,还到妙街去跳艳舞哩可都赚了不少,过年过节,家里村里,手上都是她的礼。你师父我身强力壮,眼明手快,又怎能落人之后,失礼于人呢?你说是不是呀,好徒弟!”
他亲呢的拍着他徒弟的瘦小肩膀。
他徒弟却眼睛都亮了:“你说的梁姑娘是那个本来在妙街老王井边左侧第一家的那个标致的梁姑娘?”
“对,很标致、美貌、文静的那一个。”
“你刚才说她现在到了妙街跳那个什么舞?”
“对对,跳很艳很妖的那种舞。”
“她?”罗白乃吞下一口唾液,“她在妙街哪儿哇?”
“对对对,妙街,唔”他师父倒有问必答,“妙街怡红院。”
罗白乃咔咔咔的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像猫,眯着眼瞄着他师父:“听说,怡红院里的姑娘们可真都不赖吧?”
班师之也咳咳咳的干笑道:“当然了,怡红院姑娘,不美不收,有才有貌,远近驰名,老少咸宜,可不是吗”
罗白乃忽尔脸色一整:“你说什么?”
班师之愣:“什么?”
罗白乃峻然道:“你这不才是为老不尊、教坏子孙,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班师之愕然:罗白乃步步进迫:“你看你,怡红院去过,陈老板追过,这才告床头金尽,你骗了咱们师兄弟的钱,还敢说我见色图不轨?还敢要我视之为师,待之若父!?”
班师之几乎崩溃了:“徒弟,好徒儿,你别这样子嘛,我刚才只不过是跟你开开玩笑罢了,又没真的责罚你,你犯不着这样认真可以吧?我借你们几个钱,虽然有去赌,但确也有去做小生意,我无非都是为了让咱们这没背景没靠山的小小阿婆剑派能有发扬光大,威盖天下,吐气扬眉,有权有势的一日,你又何必大为难师父我呢?为师之心,真苦过黄连啊!”
罗白乃仍咄咄逼人,“那你也非正人君子,干啥要我当圣人?一天要我: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行!嘿!要真的遇上非礼,我还真要大叫呢!”
班师之真的要求饶了:“你叫,你叫好了,好徒弟,大家一场师徒,又在患难逃亡之中,何必小小事便耿耿于怀,记仇在心呢?”
罗白乃忽尔笑了。
他笑起来憨极了。
像头会笑的小牛。
“师父,您也别太认真了,我也只是跟您开开玩笑而已。大手师公虽然说过:见色不乱真君子。英雄难过美人关。人生自古谁无死,赢得千古薄幸名。人要正派、正义、正经,不可沉迷于女色,酒色财气,四大皆空;尤其是色,更是红粉本骷髅,骷髅乃红粉师父,我背的对不对?记得清不清楚?”
“清楚,清楚。”班师之阿谀的道,“一清二楚,你奶奶的,你记性真好。”
“不过,”罗白乃谲笑道,“话确是这样说,但大手神龙师公他老人家,好像不也是有三个老婆,四个妾侍”
“嗯应该是五个妾侍”班师之悄声说,“情妇还不计在内。”
“这不就是了,师公真聪明!”罗白乃于是下结论:“师公的真精神乃:做一套,说一套!人性天性,可以迁就,不可扭曲,你尽管做,但不要乱说,这不就得了,也应合了师公他老人家更深一层更高一层的真精神、真内涵了。我们永远追随他老人家最高指示的大方向走便是了。”
班师之对他徒弟的高见十分苟同,还补充道:“何况,你师祖”
罗白乃一怔,“师祖?”
“就是你师公大手神龙师父的师父,本门开山祖师爷,《风月神经》的原着者,冯三诗,江湖人称‘三诗上人’。”班师之的眼光里充满了崇敬仰慕:“上人说过:‘本门心法,不传邪魔外道,一定要格守规律,严格自制’,但他又有附偈第十三条第一项(丙)
曰:‘性情为本,心神为经;心性之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大概指的就是今天咱两师徒悟得的意思。“罗白乃当然大以为然:“所以我们今天都没有错?”
班师之霍然道:“对!”
罗白乃更进一步眉飞色舞道:“我们今天只是在思想境界上更上一层楼而已!”
班师之黯然道:“对极了!”
两师徒十分振奋,简直要击掌为盟了。
罗白乃忽然不解的问:“既然我们都没有错,为何都没有钱?”
班师之为之黯然。
这次,到罗白乃揽着他师父的肩膊,表示亲昵和同情:“师父。”
“嗯?”
“有一件事,徒弟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班师之忽然聪明了起来,“哈哈,敢不情你想托我去向温姑娘提亲不是吧!”
“哪儿的话,师父,你别想歪了!”罗白乃愠然道,“师父,我是考虑到你终身大事上咧!”
“我?”
班师之呆了呆。
“对。师父,你可知道:春天来了?”
“知道,春天来了。”
罗白乃指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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