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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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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两眼圆睁,压沙袋这些东西他道听途说,很是听过一些,看陈新气质谈吐,完全不是农夫,心中已经完全信了这是个衙役,于是彻底软了,一下跪倒在地,对陈新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求大人指条活路!”
陈新满意的蹲下来,挡着背后众人视线,对胖子小声道:“你看,早点这样大家都省事,看你也是富贵人家,何苦为个花子惹上官司,这活路就在公子怀中,只看公子诚不诚心,若是诚心,这事便是这小丐一人做的。”
胖子天分不错,连忙掏出钱袋,一股脑倒出一堆散碎银子来,双手捧到陈新面前,“小人手中就这么多了,求大人饶命。”
陈新伸手接过,抖一抖笑道“公子可是把我也当做了这帮花子,这事人命关天,知县大人、典史大人不用说,这小丐定是要抓的,一进了牢房,小丐还能不乱讲?牢子、禁子、门子,哪个不要分润?公子这点银子,还是留在牢里买吃食的好。保管还是够吃到公子压沙袋。”陈新现学现卖,估计着什么牢子、禁子都该是管牢房的,一并说出来,更显得是官衙中人。
胖子一看躲不过,连忙拉住陈新手道:“大人慢着,方才我忘了出来时还备了些银两,看我这记心,大人万勿怪罪。”说罢又在怀中一阵摸索,摸出几个大锭银子,陈新也不知道是多少,望着胖子,一把抓过,也学胖子般放到怀中。
胖子见陈新还看他,便怯怯的道:“真的就这么多了,大人要是还嫌不足,便把那小七领了去,他可是我年前才买的小唱,曲唱得好,这摸起来”
陈新切一声打断他:“你自己留着吧,本少爷没兴趣。”
陈新估计差不多了,又一把将胖子的钱袋抢过,装好碎银放到怀中,然后站起,大声道:“原来你是遵化的人,看在你也是出于善心,罪减一等,今日便不抓你,你自去遵化投案,省的到时我押你去。来人啦!抓了这杀人的小丐”
刘民有忙走过去抓住少年乞丐,陈新转过来,对刘民有挤挤眼,又大声对众人道:“这位公子已经认罪,答应了去遵化投案,杀人主凶便是这小乞丐,其他人就不用作证了。除了这小丐外,都没有罪!”
那茶铺老板一听不用去衙门了,心中一松,哪还质疑陈新放走胖子,口中大声赞美陈新英明神武。
胖子起得身来,连滚带爬,带书童上了马车,不敢再往蓟州走,按着陈新的暗示,掉头往马伸桥落荒而逃。
陈新看胖子走了,松了口气,朝店家丢出一小块银子,道:“这死胖子茶钱也没付,怪我忘了,我便替他付了。”
店家一掂,足有一钱重,忙道:“不需这多银子,五个杂粮饼子加茶钱不过十几文钱,便是五十个饼子,也不值一钱银”
陈新大度的一挥手:“剩下的你就给这些乞丐吃些饼,怪可怜的,我们官府中人,要时刻惦记黎民之疾苦。但是你们都是与这事有干系的人,可不许再往蓟州走,否则让我碰到,一并拿了。”
众人又是大声道谢,陈新不敢久留,拉起小乞丐就走。
那店家见陈新要走,忙问道:“大人,这,这尸体可如何是好?”
陈新大声道:“放那里别动,晚些自然有仵作来收。切不得翻动,谁动了抓谁。”,然后向刘民有一招手“刘衙役,我们走。”
刘民有虽没看到陈新收钱,但猜也猜到了,陈新找的那个放走胖子的理由也是滑稽得很,只能骗骗这些农夫乞丐。况且刘民有还知道刀疤没死,心中比陈新还急,连忙拿了包袱跟着上了官道。
两人抓着小丐,一路疾走,那小女孩就跟在身后,另外两个他们一伙的小丐颇讲义气,饼都顾不得要,一路远远跟在后面。
陈新生怕刀疤醒来坏事,所以忙着赶走肥羊,又不许他去蓟州,这样即便刀疤醒来,其他人也不知道胖子曾给他银两,然后又留点好处给其他人,让众丐忙着吃饼,无暇多想,现在远离了现场,就更放心了。摸着怀中的银子,陈新高兴的哼起歌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这样直走了三里路,两人才减缓步子,陈新干脆松开那小丐,甩手走在前面,刘民有上来对陈新问道:“你讹了人家多少钱?”
陈新把几个大银锭摸出来给刘民有一看:“这么多!”
“这是多少?”
“我不知道,这上面又没写。看店家那样子,这几大块,吃饼子应该可以吃好久了。”
刘民有也心头高兴,讹这种坏人的钱,他是乐见其成。他转头看到那小丐和小女孩还傻傻的跟在后面,对陈新道:“这小子咋办?”
陈新回头一看那小丐,招招手,让他过来,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娘叫我海狗子。”
“辽东来的?”
“海州卫的,鞑子来了,爹娘带我往关内跑,跑了一半就死了,我自己进了关。”
刘民有叹口气问他:“我们放了你,你不用去坐牢了。高兴不?”
“我要坐牢,牢里管饭。”
刘民有怒道:“那断头饭你也敢吃?去,放你走了。”
海狗子见刘民有发怒,还是傻笑看着他道:“敢吃。”
陈新哈哈一笑,拍拍他肩膀道:“这牢可坐不成了,你可愿跟着我,也管饭。”
海狗子连连点头,“你给我饭吃,我就跟着你。”
“我可是杀人放火的,你做得?”
海狗子没有一点犹豫“做得,我爹娘就是路上被人抢了吃食,饿死的。别人做得,我也做得。”
陈新点点头道:“好,那你跟着我,饿不着你,你一起那几个,我却不能带那么多。”
小丐有了生路,又可以不坐牢,小女孩高兴得连连拍手,听到陈新要赶他们走,又哭起来。
刘民有心中不忍,拿出肉干给女孩,看她吃起来,才问道:“大哥哥可不是真的衙役,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跟着我们可未必就好。”
小女孩跪着边哭边磕头:“我什么都会做,我能砍柴做饭洗衣服,大哥哥你带着我,我天天给你们洗衣洗脚,每天只吃一顿就好,我一定听你们的话。呜呜”
海狗子也跪下磕头,刘民有转向陈新,试探道“要不带上他们吧,大不了我们少吃一点。”
“又发善心了?要是有个住处,带上他们也无妨,现在我们可是到处流串,远不是吃这么简单。若带几个小孩乱跑,吃穿住行,我担心这点银子用不了多久?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再做点今天这种生意,为了帮助这几个失学孤儿,就叫希望工程,你可得帮忙。”
“只要是坏人,我就帮忙,多带几个帮手也好,是不?”
“那好,那就带上他们。”
小女孩蹦蹦跳跳去后面叫另外两人。等他们赶来,刘民有又拿出肉干分给他们,几人立马将两人当了再生父母。
分隔线
刚才的茶铺内外,一群乞丐吃得兴高采烈,老板拿出几十个饼子,茶也管够,一个乞丐突然停下,看着那刀疤动了几下,坐直了身体,抬头迷茫的看着其他人,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大家又各吃各的,店家转过头,如同没见到一般
第四章 星空
“当当当”
两人懊恼的听着远远传来的钟鼓声,望着蓟州高大的城墙无可奈何。
慢慢带着四个少年走了半天,他们才说蓟州是要关城门的,陈新虽曾在一些历史书中看到过,却没有想起这事,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一步,于是,一行六人便被关在了城门外。
好在城门外也有客栈,六人开了三间中房,三个男孩一间,小女孩一间,三间一共四分五厘银子,陈新又要些简单饭菜,一共八分五厘银,这次陈新有了经验,估摸着下午那一钱的大小,拿出一个银块,递给那掌柜。就要看这掌柜该如何辨别大小,又如何找零。
只见这掌柜对着烛火看了几眼,从柜台下拿出一杆戥称,称一下之后又摸出一个夹剪,熟练的嚓嚓几下剪掉几块,又拿起戥称一称,道:“请公子看。”把称杆转过来给陈新看,陈新自然看不懂,装模作样点点头,掌柜便把剪下的部分还给陈新。
陈新又打量一眼称上的银块,大致记住八分银的大小。随口问掌柜道:“若是用铜钱,又是什么价?”
掌柜奇怪的看他一眼道:“公子出门还带这多铜钱?若是嘉靖隆庆万历金背制钱,一两折五六百文,若是私钱,便要看成色,好点的一两兑一千五百,差的一两兑三千也是有的。”
陈新点点头,随后拿一块一分的银子扔给掌柜:“给我的伴当准备洗澡水,饭菜弄好些,等他们洗好再上!”
掌柜得了银子,立马点头哈腰,吩咐伙计速速办理。
一灯如豆,在瓷灯台上跳动,六人围坐在桌前狼吐虎咽,没有一个人说话,陈刘两人一天没吃饱过,另外四个人则是不知道多久没吃饱过,六个菜两盆饭转眼便底朝天。
除海狗子外,另外两个小丐是两兄弟,也是海州卫的,一个叫张大会,十七岁,便是大喊“狗来了”然后又被刀疤撞破鼻子那个,另一个叫张二会,十四岁,跟张大会一起偷袭刀疤的就是他,原来还有三会四会,也死在入关的路上,小丫头叫王带喜,十三岁,连是哪里人都说不清楚,只知道是辽东的。因为都是海州卫的人,三个少年便混在一起,不久前又带上了王带喜。
四人吃饭前洗了澡,换上两人抢来的旧衣服,清清爽爽的完全变了个样子,海狗子脸上好多处大小伤疤,张大会兄弟两人要好一点,可也不少,显然入关以来吃过不少苦头,目光都有些呆,只有王带喜清洗之后,乖乖巧巧的,眼睛灵动的转来转去,还记得给海狗子夹了两次菜。
“大哥哥,我第一次吃这么多饭,以后我给你们洗衣服,煮饭,带喜一直就跟着你们好不好?”
“好、好。只是大哥哥连个住处都没有,你跟着我们,也是吃苦罢了。”刘民有对带喜颇为喜欢,爱怜对她说。
“带喜不怕苦,大哥哥这么威风,很快就能赚好多钱,等大哥哥买了房子,我就住在柴房里面,冬天也不会冷了。以前在家里,只有一床被子,冬天都是娘抱着我睡,就不冷了。”
“家?”刘民有听得发了呆,想着自己那存在却永远回不去的家。
“刘大哥?你们以前有家吗?”王带喜抬头看着刘民有,眼睛亮晶晶的。
“啊?有。”刘民有回过神来,悄悄抹了抹眼角,从陈新筷子下夺过最后一块肉,放到带喜碗里。
“谢谢刘大哥,带喜不敢吃陈大哥的肉。”
陈新笑骂道:“陈大哥的肉又不好吃。”
刘民有拍拍带喜的脑袋:“带喜吃,陈大哥吃饱了,多了浪费。”
带喜喜滋滋的夹起肉,正要吃,想起什么,又把肉放到张大会碗里,说道:“大会哥今天流了好多血,大会哥吃。”
张大会便一口吞了,还是顾不上说话,又开始装下一碗饭。
等四个少年都吃饱了,两人谢绝了他们帮忙洗脚的要求,打发他们各自回屋,陈新才坐下洗脚,又对刘民有道:“晚上我们轮流睡,不要两个人都睡了。”
“为啥?”
“万一有人来偷了银子咋办?”
“你是说他们四个?不会吧。”
“小心点好,今天才刚认识,我们算运气好,才来就得了银子,没有银子,我们可就跟他们一样。再说也要防其他人,这是城外,那老板说没有巡更的。”
刘民有一想也是,这点银子现在可是两人的唯一资产,便点头答应。
“明天就进蓟州,可进了蓟州又做什么?”刘民有盯着烛火问道。
“先进城再说,有个住所才是,又不会种田,身上这点银子,我估摸着重量,最多也就是几十两,只有进城才有机会,这样带着几个娃娃乱晃,这点钱也不知道能用多久。”
“在蓟州住下来?不怕再碰到那妖胖子、药农、店家乞丐什么的?”
“也是,先看看这大明的城里是个啥样,买好衣服就走,换个地方。”
“去不去京师?你那么爱讲政治,去京师讲去。”
“算了吧,这年代都是要考过八股的才有资格讲政治,要不然就是练葵花宝典的,我一来考不过八股文,二来不敢挥刀自宫,三是连身份都没有,要是穿越到一个举人身上,我还犯的着去蒙那胖子。”
刘民有道:“要不然我们去天津?”
陈新同意道:“过几天我们先去天津那边看看,毕竟是老家么,北方过几年不太平,有机会我们就坐船去江南好了,江南一直到崇祯上吊都没大的动乱,反正还有十多年,咱们有这点本钱,到江南做点生意混日子,明末的江南可是很有意思的。总之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民有对这些不熟悉,但感觉陈新一来就收小弟,倒不像要混日子的样子。
此时也不过原来的九点过,两人原来都是夜猫子,从来不在十二点之前睡觉,今日却是累了,要说这古代一到晚上,除了房间里,到处也没个亮,若是阴天,就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陈新洗好脚便先睡下,刘民有怕影响陈新睡觉,吹了灯干坐在桌旁,外面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坐了一会无聊之极,到窗前推开窗页。
一阵夜风拂过面庞,抬起头来,窗外满天星光,璀璨蜿蜒的银河清晰可见,刘民有看得怔怔出神,仿佛在遥望原来灯火辉煌的城市。后世工业时代的天空,早已没有了现在的清澈。
刘民有知道陈新没睡着,问道“你说,带我们穿越的金字塔,是从哪颗星星来的?”
“艾博坦或者阿凡达,或者是月亮?谁知道。”
“当当当”蓟州的钟鼓楼上又传来钟声,这次没敲鼓,共十八声,清亮的钟声在静谧的夜色中如有实质。
“这闹钟好,下次敲钟,你就叫醒我换你。我先睡了。”黑暗中陈新说道。然后是翻身的声响,不一会,传来一阵阵鼾声。
“这就是明朝的夜晚。”刘民有自言自语着。
第五章 蓟州
一夜无事,两人按钟声换着到了天麻亮,听到天井中有了伙计说话的声音,便不再轮流值守,两人都倒头大睡,海狗子几人也是如此,只有王带喜起得很早,在外面喊了两声,见两人还在睡,便回了屋。直睡到约莫十点多,才起床洗脸,王带喜忙前忙后,打水递帕,等都收拾停当,叫起海狗子三人,沿官道进城。
蓟州,古称渔阳,东面沿着昨日穿过的谷地的尽头就是蓟州所在,南面城墙约两里外便是翠屏山等山丘,梨河从山下流过,北面城墙不足两里远,也是山地,传说黄帝问道广成子的府君山(时名崆峒山)便在此处,西面有一条发源于五名山的小河,沿城墙向南汇入沽水,其后就是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
因自古便是控扼东北方进入华北平原的重镇,明代大力经营,于此设蓟州卫、营州右屯卫、镇朔卫,城墙高大巍峨,整个城池呈八边形,东西两面向外突出,南北平直,城周长九里十三步,连女墙城高三丈五尺,洪武四年包砖,城垛二千零四十个,四角立有角楼,最有特点的是北面无门,东西南三门外建有瓮城,瓮城门侧开,城墙上耸立着高大的箭楼,城外环绕着护城河。
刘民有看着东门上“威远”两个威风凌凌的大字啧啧称赞:“古代城池还真是坚固,这要打下来,得死多少人。”
陈新看着周围形胜,低声自言自语一句:“这地方都能潜越,真有才。”
刘民有看得起劲,没听清楚,回问道:“有什么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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