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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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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漕口自己没上,躲在后边口中连连招呼手下,身旁还站着一个短袖窄衣一脸凶悍的人,而卢驴子颇为彪悍,看样子很有打斗经验,他带着几个人,手持两根短木棍,左挡右打,已击倒数人,冲得面前七八个对手连连退后,看到自己一边也倒下几人,又听那漕口还在后面叫嚣,心中一怒,猛地冲前几步,拼着挨了旁边两棍,将正面一人杵倒在地,随即便不顾旁人,两根短棍舞成风车般,只朝地上那人打去,先前不打头,此时也不管了,好一阵乱打,地上那人用双手抱着头,惨叫连连,不一会也头破血流。
卢驴子身后几人又上来抵住两边,面前的七八人一看地上那人惨状,心中发虚,忙躲开卢驴子正面,卢驴子正等着这机会,立马丢下地上那人,从缺口一个冲刺就到了漕口身前,一棍朝漕口肩上打去。
刘民有还道那漕口要糟,却见漕口面带冷笑,似乎一点不怕,只听“嚓”一声,卢驴子手上棍子只剩了半截,一道雪亮的刀光又朝他左手砍来,卢驴子连退几大步,才看清是漕口身旁的短衣打扮者,手上拿了一把略带弯曲的五尺窄刃刀。
陈新一脸惊讶道:“日本刀都有?”
张大会在旁边说道:“陈大哥,这个叫倭刀,刀疤说比腰刀好,边军里面不少,我在山海关看过。”
陈新听罢点点头,这倭刀经沿海倭乱之后流入中国,戚继光依据倭刀样式改良出戚家刀,还精研倭刀刀法,创倭刀术,调至蓟镇总兵后,又引入北方边军,在明代一些兵志(如《四镇三关志》)中明确列为边军武备,在明后期是日本对华出口的主要货品之一。
卢驴子看清对方打扮,对漕口嘲讽道:“原来漕帮的事,也要找打行青手来助威,唐漕口不愧是龟公出身,熟门熟路。”
唐漕口嘿然一笑:“龟公出身又如何,总比你这大字不识的好,这是我新入门的弟子,都是入了册的,谁说是打行?”
卢驴子不由一愣,漕帮中人几乎都是挑夫纤夫,几时有这类青手了。
唐漕口看卢驴子无话可说,洋洋得意,对那青手道:“挑了这莽夫的手脚筋。”
那青手闻言一动,立时便看出与这些纤夫的不同,他步子不大,身形不定,左右几晃之后突然一个跳跃,动如脱兔,跃出近丈远,瞬间到了卢驴子面前,手中倭刀高举,夹着跳跃的速度,刀速极快,劈头就往卢驴子头上砍去。
卢驴子慌忙举起另外一支短棍一挡,又是嚓一声,短棍又被劈断,刀势略减,已到面前,他只来得及把头一偏,身子往后一仰,倭刀带起一片血光在他胸口拉开一条口子,卢驴子惨叫一声,把短棍迎面掷向那青手,争得一点时间,往后退开,那青手不依不饶,又一个跳跃直砍卢驴子右手,看样子不是要挑脚筋,倒像是砍手断脚。
其他人此时仍在混战,卢驴子先前几个帮手眼见危急,丢开其他几人,上来帮忙,挡得几下,又被那青手砍断棍子,人人挂彩,青手毕竟是专业人士,又手执利器,如虎入羊群,对方无人能挡,冲得卢驴子一方七零八落,漕口一方本就占人数优势,现在又来一个高手,立时占了上风,围住对方乱打,眼看着漕口一方要大获全胜。
刘民有和陈新看得咂舌不已,原来这冷兵器有如此威力,可比k1什么的激烈多了,好在那青手还不欲杀人,否则恐怕已有人毙命。
刘民有对陈新道:“要是碰到这么个人,我们六个还不够他一个打的。”
陈新点点头,又摇头道:“要是我们都拿兵器,一起上去拼命,他也够呛,况且个人武艺再好,上了战场,千刀万枪,箭如雨下,又能有多大用处。”
刘民有大奇:“你还会打仗?”
陈新嘿嘿一笑道:“没打过,不过兵法战例什么的,总看了那么点,你知道我还算一个军迷的。”
刘民有“切”一声道:“半吊子而已。”转头又看场中。
只见那青手还在追卢驴子,周围人也来堵截,卢驴子的空间越来越小,身旁的帮手也都被人隔开在一边。终于,卢驴子被一根棍子打中,速度一慢,青手两个大步一跳,追了上来,倭刀高举,卢驴子没办法,只好用双手挡在头上,把手送到了刀下,围观者中顿时一片尖叫,王带喜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双手不由紧紧抓住刘民有的衣服。
第六章 运河纤夫二
就在众人都以为卢驴子要成为残疾人之际,场中突然一声暴喝,犹如凭空一记惊雷,打斗双方震得耳中嗡嗡作响,陈刘二人隔着三十步远,也吓了一跳,只见一个穿棉布短衣,露出胸毛的黝黑大汉已冲进场中,与其他纤夫精瘦不同,他身形高大,体格强壮,全身肌肉隆起,手执一根粗大的镔铁棍,如野牛狂飙般冲到青手面前,不去救卢驴子,却一棍横扫青手胸膛,这要被他打中了,青手肯定要归位,青手见状把刀一收,正要退开,地上的卢驴子突然扑过来死死抱住他脚,一时动不了,情急下只好立刀一挡,当一声大响,镔铁棒把倭刀拦腰砸断为两截,上半截刀刃飞得老远,铁棒稍稍一缓,轰然砸在青手胸膛上,青手脚不能动,上身勉强向后一退,卸掉一点力度,被打得长声惨叫,飞出几步远,口中连吐鲜血,倒地不起。
这大汉威震全场,漕口一方众人一看那人面貌,如见鬼般四散躲开,唐漕口一个寒颤,转身就跑,慌不择路,脚下连连趔趄,直如老虎追来一般。胸毛大汉也不追他,哈哈大笑道:“唐龟公没欠我钱吧,为何我一来就忙着要走?”
大汉不去追唐龟公,走回场中去查看卢驴子等人的伤情。
围观众人兴高采烈,议论纷纷,场中峰回路转,情节曲折,他们恐怕又好一段时间有了跟别人吹嘘的谈资。刘民有见卢驴子得救,也心中一宽,唐漕口下手狠毒,众人当然都是同情弱者。
海狗子羡慕的说:“这棒子起码四五十斤,他肯定是梁山好汉转世才舞得动。我就挥不动。”
张大会不同意道:“孙悟空才对,梁山好汉不用棍子。”
“鲁智深就是。”
“鲁智深是杖,不是棍子。”
刘民有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孙悟空、鲁智深?”
几个少年异口同声“评书先生说的!”
场中那大汉看过自己这边众人伤势,并无致命伤,伤筋动骨却不少,卢驴子胸口一片血迹,大汉给他们粗粗包扎好,不去理地上那青手,青手受伤很重,却并不致命,但此时也不敢起身逃走,生怕激怒面前这个猛男,只好睡在那里。
围观的人群看打完了,又慢慢凑到近处。
只听得卢驴子对那大汉道:“代大哥,这龟公欺人太甚,二屯、黄元家都生了娃,等着用钱,他乘你不在连抢我们两个筹,今日再不与他争,我们可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代铁子一边包扎一边说道:“我们外乡人来,本就要受气,你如此冒失,罗教多大势力你可知道?一打起来,赢了也是输了,今日若我到晚了,你没了手,我如何跟卢婶交代。此事过后,你们就都回阳谷,忙活一年总能得些吃食,也比在外间丢了命强。”
卢驴子不服:“明明是他抢我们的”
代铁子打断他道:“这世道要是能讲理,我们又何苦要来当这纤夫。”
两人正说着,那唐漕口拉着一个老者又钻入人群,看代铁子还在,忙躲到老者身后,指着地上他那方的人道:“齐大哥,这伙平谷帮的人,仗了代铁子的蛮力,强抢纤筹不说,还打伤我兄弟,他们可是你招来的,你又是前辈,今日这事你定要给我个公道,否则”
那老者一脸焦急,一把拉过代铁子,口中不住埋怨道:“你这后生啊,来的时候就叫你们不要惹事非,现在伤了这么多人,这可如何是好。”
代铁子抓头道:“齐叔,这人都是我打的,但唐漕口也是欺人在先,如要去堂口分说定罪,我也不怕他,一切事情我一人承担便是。”
唐漕口反倒来了脾气,他指着代铁子骂道:“代铁子,你仗着有几把蛮力,便想欺负了旁人,上月坏我三次小户生意,今日更动手打伤了人,这事绝不善罢。”
代铁子一脸不屑看着他道:“不善罢你待怎样,我光棍一个,烂命一条,你愿来跟我换不,今日你先动刀,我这边也伤了几个,也别去堂口了,要去便去清军厅,你当老子真不知道你和地上这青手是罗祖教的人?你要再不认,老子便去你家中,看看有没有五部六册?”
唐漕口怒道:“便是罗祖教又如何?我家又岂是你随便搜得,我不杀人不放火,还能抓我不成。”
代铁子哈哈一笑,鄙视的道:“亏你还自称生员,罗祖教又如何?那万历年间南京毁五部六册的书板是如何?南京刑部发的告示又是如何?你以为到了北边就无人知晓了?”
唐漕口嘿嘿笑道:“看不出你代铁子也知道这些,但也不是你空口白话就定了我是罗祖教,你要搜,那你便去搜来看看。齐大哥就可以当证人。若是搜不出,你又如何说?”
代铁子看他神态,便知他定然没在家中藏有禁书,一时语塞。只是对他怒目而视。
此时人群中突然一个男子声音道:“那你让他说一句罗祖是混蛋。”
唐漕口一听大怒,转头到处张望,围观者众多,哪看得到是谁。
这唐漕口名叫唐思友,本是天津一个落魄生员,在青楼当过帮闲,近年罗教向北发展,他巴巴的入了教,得了个漕口,岂敢说罗祖一个不字,这话一旦说了,证人众多,教中定然要收拾他,漕口就当不成了。
唐漕口一时脸憋得通红,大声骂道:“谁他娘乱说话,给我滚出来。”
代铁子一听,恍然笑道:“正是,那你就说一句,否则就跟我去清军厅。”,代铁子一伙纤夫纷纷帮腔:“那你说一句,说一句你就不是罗祖教的人。”
“够了!”那齐大哥一声大喝,对代正刚怒道:“罗教也好,漕帮也好,都是运河上讨饭吃,这运河南北就一条河道,谁离得了谁,若事事要去清军厅,要天津漕帮作甚,你们既是我介绍来的,今日惹下这么大的事端,我便也留不得你们。”
说完他又转头冷冷对唐漕口道:“这代铁子的爹和我是过命的交情,今日虽是不对,但他们也有人伤了,我的意思,他们以后不得在此地揽活,唐兄这边受伤的,由我付了伤药费,此事就此作罢,这和如果你们不认,到了堂口我也就有其他话讲。唐兄意下如何?”
唐漕口群殴失利,刚才又被挤兑一番,失了锐气,这齐大哥选的时机极好,他又听齐大哥话中有话,也不愿得罪这老者,况且挤走了代铁子一伙,目的已达成,当下对齐大哥一拱手道:“齐大哥作的和我还有不认的?便按大哥说的做,咱们两边交情不减,齐大哥的船到了南边,还是一样的照看。”
齐大哥拱拱手道“如此最好,不伤和气,伤药费下午就送到。”,又看向代铁子:“正刚,你又如何说?”
代正刚也拱手道:“全凭齐叔做主。我们养好伤就离开此地。”
唐漕口看代正刚答应了,也不再说,他心中确实有点害怕这代正刚,叫上旁边手下,抬起地上青手,拂袖而去。
那齐大哥看他们走了,叹口气,对代铁子道:“此事如此了结,似是亏了你们,但现今你也知道了运河上讨活不易,罗教虽是见不得光,暗里势力极大,即便我不让你走,漕帮也要让你们走,还是回家安安生生的种地吧。你们自己可还有钱买伤药?”
代正刚恭敬的道:“这些道理我理会得,已经劳烦叔父甚多,伤药费我们还付得起,不敢再麻烦齐叔。”
齐大哥点点头,分开围观人,远远去了。
代正刚扶起卢驴子,对众人作一圈揖道:“先前说话的兄弟,你既不露面,我就不便相请,这里谢过了。”
说罢带着一帮阳谷纤夫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第七章 窝棚一
“啊”,草棚内一声惨叫,代正刚抹去额头的汗水,不知所措,他们阳谷来的共十多个纤夫,今天就有七八人受伤,内中四人是刀伤,还有一人断了臂骨,他虽然一身神力,又曾学过几招棍法,但这正骨治伤从未做过。刀伤还好点,找些布胡乱包了就是,这断了骨头处理不好,就要残废。
他只得对那伤员道:“二屯你忍着点,我一会给你请个大夫去。”,二屯脸色苍白,点点头。
卢驴子胸口包了一件旧衣服,还不断渗出血水来,精神倒还旺盛得很。听了这话,拉起代正刚走开几步,低声道:“大哥,二屯和黄元家添了口,前几日家里来人,大伙把手上钱都凑了给他们,手中可没有多少银两,方才问了一圈,最多能凑出几钱银。要是请大夫来,怕是不够,能不能还是找齐叔想想办法?”
代正刚光棍一条,平日做活得来的钱都是买酒肉吃了,要么就是分给有家口的兄弟,在这帮子纤夫中很有威望,坏处却是从无积蓄。人又硬气,下午拒绝了齐叔帮忙,现在哪还抹得下面子去求人。
他想来想去都无法,只好问卢驴子:“那你估摸着请大夫上门得花多少银子?”
“得,得几钱银子吧,我又没看过,上次我哥请稳婆”
“狗屁稳婆,那能跟大夫一样?”
“那我可不知道了,请大夫之外,还要药钱,现在又不能拉纤下货,就是吃食也快没了。”
看着一窝棚垂头丧气坐着的同乡,代正刚心头一股气憋得难受,这真是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只好把气发在卢驴子身上,埋怨道:“就是你不听我话,撺掇大家和你一起胡闹,现在你说咋办?”
卢驴子耷拉着脑袋,偷眼看一眼代正刚脸色,嚅嚅道:“我也是想给大伙多拉点活,谁叫那唐龟公欺人太甚。”
“行了,行了,说这些也没用。实在无法,我就还是拉下脸去求齐叔,等你们治好伤,把你们送回去,我就一个人出去混去,我光棍一条自由自在,省的给你们操心。”
卢驴子忙拉着代正刚袖子道:“大哥你带上我,我也是光棍,家里还有两个哥哥能供奉父母,烂命一条,丢了就丢了,绝不赖你,以后一定听你话,若要让我回去种那几亩下田,还不闷死了我。”
代正刚心头正烦,一把甩开,骂道:“老子去辽东当兵,你也敢跟去?”
卢驴子一呆,笑道:“大哥你又打趣不,那卖命钱你也敢去拿?听说鞑子可是凶得紧,个个绿眉毛红眼睛,都有牛那么大一个,一个鞑子能打一百个汉人。”
“放他娘的屁,老子还不信了,要是鞑子都这么厉害,太祖还能把他们都赶回老家去?还不把汉人都吃完了。”
“这可不是蒙古鞑子来的,听说是女真鞑子,叫什么满万就不可敌,连戚爷爷的戚家军都被他们杀光了。”
代正刚哼一声,倒无法反驳,浙军和石柱兵浑河一战覆灭,虽是有东事以来最为壮烈之一战,但也震惊了其他明军,从此人人视辽东为畏途,纷纷传言建奴的凶悍,士兵征调路上逃亡甚多,即便是到了的,也是寻找理由拖延时日,甚至有一支南兵曾在登州以维修船只为由,拖延一年多也不愿渡海援辽。军队都是如此,传至民间,就更加夸大,似乎鞑子二字就是魔鬼代名词。
此时窝棚外“哈哈”一声,一个爽朗的男子声音传来,只听他道:“这位卢兄弟性格豪爽,是个好汉,但方才这话却有点差池。女真鞑子的祖宗几百年前被岳爷爷打得抱头鼠窜?那岳家军便是汉人。就是蒙古鞑子还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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