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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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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日宋先生从京师送来消息,兵部收到的塘报很混乱,有说十万,有说五万,也有说三万,但兵部一些老吏员都认为在五万左右。后金八旗全部出现过,但真夷不会超过两万人,还有蒙古左右翼,科尔沁、喀喇沁、土默特各部蒙古,破边墙之后陆续进入一些蒙古小部落,总人数应该不超过五万。”
  “蒙古小部落不算,他们是来成火打劫的,不会跟随后金大军行动。皇太极也不会允许他们跟着捡便宜。”陈新一边说一边计算,“后金二百四十左右牛录,每牛录披甲一百,也才两万四,东江军毕竟还在,他们不可能倾巢而出,出动一万应当差不多,蒙古左右翼两千多甲兵,也不可能全部出动,就是说建州本部战兵一万出头,臣服蒙古部落难以估算,不过他们战力低下,不足为惧。”
  秦律方道:“估计兵部估算的时候加上了他们的包衣,这些人也不足为惧。”
  “说说这几日情形。”
  秦律方两眼放光,指着蓟州的位置:“原本在蓟州附近的密云和昌平军队,被调回原地,结果建奴攻破遵化后,停了几日,十三日突然绕过蓟州,往三河方向去了,关宁军未与之交战,绕道河西务往京师回援。连蓟州竟然都敢绕过,这建奴实在太不把关宁军放在眼里。”
  秦律方去过蓟州,了解那里的地形,所以对建奴的大胆有些吃惊。
  “袁大人把京畿当成辽西了,京畿平野之地,岂是守住几个城池就行的。”陈新早知道潜越之事,毫不奇怪,皇太极完全是无后方流窜作案,对他们而言不存在战略要地一说,后金八旗强大的野战能力就是他的城墙。明军野战太差,每次一接仗就是全军覆没,基本只能守城,没有丝毫攻击力的战略要地,也就失去了它控遏周边的作用。
  董渔看着地图问道:“大人,建奴往西去了,他们在遵化和三屯营肯定有留守,他们抢掠所得应当有大半还在哪里,大人看咱们是去京师勤王还是去遵化,要是去京师,咱们两千多人正当建奴兵锋,怕是”
  陈新毫不犹豫道:“去京师,咱们是来勤王的。律方,沿途的物资如何。”
  “天津、东安、永清、固安、良乡、河西务的铺中皆有存粮,每处两百石,足够大军五日实用,每处有少量猪羊。”
  “飧饭备好没有?车马情况如何。”
  “备好了,每人十日份,天津的驴车马车买了十驾。”
  陈新轻轻拍拍桌子,“董渔,安排军粮,每兵自带十日份飧饭,辎重队接手车马,再带十日份普通粮食。”
  董渔皱眉道:“大人,十驾驴车怕是不够,每车不过载几石而已”
  “你和朱国斌带人去天津城外征用。”
  “大人,这个时候都要逃命用的,他们怕是不愿卖。”
  陈新头都没抬:“我说的是征用,还管他卖不卖干啥,你带的刀子是杀鸡的?”
  董渔吞了一口口水,不敢再问,他一向长于账目和调度,这样打劫的事情确实不会,一脸的为难样子。
  陈新看看他模样,摇摇头改口道:“不必朱国斌了,让聂洪和周世发去,你只派人把马车看管好,征用的事让他两做,两日内备好车马粮食。”
  秦律方问道:“大人,去京师路多,咱们是走往东通州方向,还是往南走固安,经良乡和卢沟桥到京师?”
  陈新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关宁军一溜烟跑去了京城,通州附近只剩下宣大军有战力,现在多半也被建奴打跑了,自己如果去通州,已成孤军,万一走通州过去,被建奴主力两三万人发现,平野之地四面合击过来,他连骨头都剩不下。而固安在京师之南,这线路相对安全些,但也不排除建奴往南走一段。
  他只知道关宁军和建奴会在城下打一仗,但对于建奴进攻京师的具体过程并不清楚,而陈新也并不急于快速赶到京师城下,眼下袁崇焕还总督勤王兵马,先是破口后是潜越蓟州,这两件事不论什么理由,都是重大失职,若是按现代军制,负责对建奴作战的主官、情报官、参谋全都应当上军事法庭。所以袁大人现在应当是急于立功,至少要表明他不是传言中与建奴勾结议款,自己这时巴巴的送上门去,不当炮灰才怪。
  他的打算是袁崇焕下狱,关宁军逃归山海之后,那时京师必定是彷徨无措,只要成为第一支到达的勤王军,就能振奋京师人心,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极大的政治收益,到时再打一仗,要是得些人头就更好了。只要崇祯对他有了这么深刻的好印象,到时就可以要来很多特殊政策,下面的官员也会大开绿灯。
  “走南边。”

  第二十一章 细作

  十一月二十九日,北直隶阴沉的天空下,凌冽的北风呼啸着刮过大地,固安东南二十里外的官道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和马车,不时传来妇女和孩童的哭叫,此前盛传附近已经出现鞑子,使得到处人心惶惶,似乎鞑子马上就会来到面前,固安城门紧闭,附近村镇的人也在逃亡,食物更加稀缺,便于携带的面饼馒头价格已经是平时的十倍,抢夺财物随处都在发生,尽管如此,人们扶老携幼,唯恐人后,在严寒中拼尽全力往南,带不动的物品扔了一路,路旁已有很多因病或体力耗尽而倒毙的尸体。
  官道右侧外一片田地中,文登营整齐的坐在地上,屁股下垫着自带的棉被,他们每行进十里,就要进行一次这样的休息,五十余辆驴车马车停在后面官道右侧,每辆车上面站了一名辎重队士兵,防止有人抢夺军资,几名军法官带领着镇抚军士在四处巡查,训导官则抓紧时间作一些鼓动,越接近京师,士兵的情绪逐渐紧张,训导官需要作更多的工作。
  官道上的难民们提心吊胆的偷看这些官军,眼神既带着希望也带着些害怕。
  陈新、几个千总主官以及刚赶回的朱国斌围在一起商讨军情,中间围的是一个路边捡来的凳子,上面放了一张地图。
  现在京师的消息全部中断,陈新现在对京城周围的情形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他那个精心设计的计划完全无法付诸实施,甚至连建奴现在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只得减慢行军速度,小心翼翼的前进,另外派出哨骑查探,如果建奴主力往南而来,他就只有先转进一下。
  这两日越来越多的人往南跑,从难民口中打听到的信息都很不准确,大多互相矛盾,但有一条是众口一词,就是勤王兵都被打败了,建奴正往南边而来,沿途抢掠人口财物。
  朱国斌指着地图上画着固安两个字的地方,汇报道:“大人,固安南面城墙附近传闻出现鞑子哨骑,我派出一队夜不收伪装成驿传信使,在固安周围转了一圈,并未遭遇敌骑。倒是抓到几个正在打劫难民的关宁军溃兵。”
  陈新精神一振问道:“审过他们没有?京师战况如何?”
  “建奴十三日越过蓟州直扑京师,关宁军十四日才出发,绕道河西务,十六日就到了京师东南角,建奴是十七日到的,宣大军也是十七日到德胜门瓮城休整,但皇上没有准许关宁军进入瓮城。二十日建奴兵分两路,与宣大和关宁军大战,这两军都被击溃,损失惨重,根据宋先生送来的情报看,京营更不足为凭。我们抓的这几个溃兵是二十六日乘夜逃走的,当时宣大军仍在德胜门,关宁军在左安门外,两军仍与奴有零散交战,估计对鞑子的牵制已经很有限。二十五日的时候建奴往南行来,几个关宁兵说大约驻扎南海子,估计正在畿南抢劫。”
  陈新一脸阴沉,建奴抢掠东西他倒毫不在意,他们东西抢得越多就越没心思拼命,关键是建奴主力跑到南海子的话,自己从南方到京师的路就是一段非常危险的旅途。
  他还是不死心的问道:“这里叫什么地名,从此地到京师道路情况如何。”
  “我们现在这里是西市,离固安县治已是不远,再往前走一段是刘村,从刘村顺固安城墙往北是吕家营,往西是十里铺。再往前十多里,路上就没有多少人了,固安以北道路上只有少量还在逃难的人,官道情况与现在这段差不多。”
  “除了桥外,浑河(卢沟河)上的冰层能不能通行?”
  “可以,人马都能过,大车应当也能过。”
  “建奴的哨骑往哪个方向多?”
  朱国斌停顿一下回道:“这,这个不清楚,我们的人没有遇到建奴哨骑,据几名逃难的人说,有人看到一队鞑子曾围着固安城池查看。”
  “按你的估算,到固安附近的鞑子斥候如果回营,最晚什么时候回去?”
  “如果鞑子大营还在南苑附近,午时就得往回走。”
  陈新点点头,虽然朱国斌的报告不够详尽明确,但文登营骑兵和夜不收都少,情报收集能达到现在的程度已经不错。
  陈新把头转向代正刚等人:“各位,该如何行动,听听你们意见。”
  代正刚道:“鞑子既然从北面移营到京师南面,那良乡和房山很可能成为鞑子攻打的目标,也可能已经在向南往固安、涿州移动,咱们不如就近进入固安,一来保一方百姓,二来可以有城池依托,不至于在野外遭遇大队建奴。”
  朱国斌也道:“鞑子此次深入京畿,没有固定城池,且宣大关宁两军仍在,分兵可能不大,又随时可能移营,因此哨探的范围不会太远,据那两个关宁兵说,他们到京师之后停了两日,我估计他们的哨探时间便是每次两日,固安离京师百余里,我判断固安附近都是哨骑,他们上午已经出现在固安附近,应该是昨天就出来的,今日必定返回,如果他们带回的消息认为固安很好攻击,那固安很可能成为鞑子的攻打目标。”
  陈新头微微压下,把手抵在下巴上摩挲,他不但担心建奴的攻击,还担心到京师之后的情况,宣大和关宁两军战力大损,只要有军队到达,必定被那些想当然的文官逼着去飞蛾扑火,光凭温体仁未必能挡得住,原先的预想缺少了这一节,他正在重新考虑去京师的时机。
  建奴的兵力到底有多强,他突然有点没底,现在建奴移师畿南,如果真的有建奴哨骑出现在固安附近,建奴便可能要抢掠固安或涿州,自己如果继续往前,就很可能与敌人在野外遭遇。大军离建奴已经不远,随时可能被发现,风险太高的话,他宁可放弃这次政治投机的机会。
  陈新问道:“国斌,固安的城防如何?”
  “十分残破,多处被雨水冲塌的城墙都没修补。墙头的人也不多,大部分还是普通民户,怕是既不固,也不安。”
  陈新抬起头,决定继续前进一段视情决定,对朱国斌和蒲壮吩咐道:“放出所有骑兵和夜不收,我部周边十里内,遇敌斥候,立即攻击,尽全力争取捉生。”
  说完又对其他几个主官道:“中军卫队负责清理路面,大队一刻钟后出发,按战地行军模式,全部披甲,各火铳队备好火种,今日到刘村扎营,中间不休息。通晓全军,现在开始,军法官和主官按战场纪律执行军纪。”
  “是,大人。”几个军官都神情严肃,开始执行战场纪律,原来有些打棍子的,现在就是斩首了。
  代正刚应命后,对陈新道:“大人,为何不到固安城下扎营,这样更利于防守。”
  “一到城下,看见的人太多,我军行踪便无法保密。”陈新有些敷衍,其实他最担心是到了城下不好逃脱。
  “可明日又如何行动,继续前进一旦被发现,野外被建奴大军合围,可就”
  “明日原地驻防,先不要行动,将所有旗号收起,打听清楚建奴行踪再说。”
  几人正商议着,他们旁边的官道上发出一阵吵闹声,朱国斌转头看过去,在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旁,一个车夫模样的人正在于马车上的人争吵,似乎是他不愿再赶车。
  只听那车夫大声道:“通州出来就说好的,老子把你们拉这么远了,附近也没鞑子,你自己赶车,老子要跟这群官军去杀鞑子。”
  车上的人是一对中年夫妇,看着像是商人,那商人指着车夫骂道:“你个杀才,你流落进关的时候,要不是我收留,你早饿死了。”
  “老子白吃你的?给你做牛做马三年,工钱都没有,也该还了你个人情了。实话告诉你,就算鞑子不来,老子也早不想干了。”那车夫年纪不大,一边说话一边从拉车的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背到背上。
  “你个辽东来的白眼狼,活该你一家被鞑子抓去。”
  那车夫狠狠看着商人道:“再敢骂一句,老子就”
  商人也脾气上来,他东家的气势还在,骂道:“就咋地?你还敢杀人不成。”
  车夫竟然真的从包袱中取出一把短刀,眼睛狠狠看着东家,等那东家脸上微微露出慌乱神色,才道:“老子就把你两匹马捅死,看你一家会不会被鞑子抓去。”
  那商人有点退缩,口气变软,答应给车夫些银子,再送他们往南一程。
  陈新没有兴趣看热闹,又转头看着地图,朱国斌正要转回来,眼角突然留意到向南的人流中有一个牵着马的人正在往北而去。他戴着皮帽子,脸上还包着厚布,头低着默默行走在官道的左边路面,与右侧的文登营隔着路中间的行人,要不是那车夫吵架,多半不会留意到他。
  朱国斌轻轻对陈新道:“大人!那人有些问题。”
  陈新顺着他手指一看,确实形迹可疑,如果是塘马,不会下马如此低调,而普通人一般不会此时往北走。
  陈新招过聂洪,吩咐几句后,聂洪就带着五个卫队士兵过去,朱国斌也取了步弓在手上,跟着往官道走去。
  那人虽然低着头,但眼睛一直留意这这边,看到那几个官兵往他的方向而来,突然从长袍下抽出一把直刃刀,往他旁边一名妇女的颈部猛砍过去,噗一声,那妇女头被砍断,脑袋飞出几步,脖子上鲜血洒出老远,周围顿时一片尖叫,人群像炸了窝的马蜂,四处乱串,那男子接着就大喊一声:“鞑子来了!!!”然后立刻又收起刀,跳上马往人最多的地方钻过去,企图借着乱跑的人群掩护逃离。
  朱国斌一眼认出了他的兵器,兴奋的大喊一声:“鞑子的顺刀,抓住他!”同时离开混乱的官道,进入外侧田地中,打算绕到外围人群稀疏些的地方截住那人。一路跑一路观察官道,官道附近到处是乱晃的人头,还不断有人边哭便叫“鞑子来了,鞑子来了”,体弱者被撞倒在地,随即就被无数双脚踩过。那人俯身在低矮的马背上,在人群中时隐时现,已经跑到前面二十步外。以蒙古马的身高,朱国斌根本无法在人群中射中他。
  朱国斌心中焦急,那人的位置,肯定看到了文登营,决不能让他逃走报信。

  第二十二章 消费

  身后有隆隆蹄声传来,应该是剩下的骑兵队出动了,但纷乱的人群阻挡了他们的速度,朱国斌在左侧的空地上急追,右手将大箭取出,但一直没有找到空挡,那人伏在马背上转头冷冷看过来,即便隔着二十多步,在人群的缝隙中朱国斌也能感受到那种狠毒。
  官道上的人纷纷逃往两侧后,那人的马速越来越快,离朱国斌已经三十步,朱国斌不敢再等,顾不得误伤不误伤,停下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弓,略略估算一下,猛地松开弓弦,大箭嗖一声疾飞而去,眼看要命中那人坐骑,半路突然窜出一个难民,大箭将他脸颊射个对穿,带得他往右边摔倒。
  朱国斌暗暗叫苦,那人在马背上匆忙打量一下前方,路面上的人都跑散了,他正要再加快一下马速,突然后背上衣服一紧,接着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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