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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常难搞-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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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儿的眉眼也柔和起来,她的鼻音变得重了,包子脸虽然出了几个褶子,但却没有了刚才的欢快。

“娘娘也务必要更谨慎些。”她紧紧地回握着我,“刚才是给您上了最后一课,这世上固然有无所不能的手段,但若是一个人连自身安危都不顾了。娘娘,再高明的手段,也都制约不了她了。这番话您要记在心里,柳叶能够教您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我早就暗中告诫自己,决不能因为此番作别掉眼泪:都说这双身子的人是最忌讳掉金豆豆的,可一听柳叶儿的话,我的眼睛就模糊起来了。

从小到大,柳叶儿和我几乎没有分开过,她虽然只比我大几个月,但要比我懂事的多。我从宫中出来没有几个月就和她厮混熟悉了,她就像是我的亲姐姐,虽然嘴里骂骂咧咧的总是没有好听的话,可每次出了麻烦也都是她帮我擦屁股,她教我怎么绕着弯子损人,怎么回避冲突,怎么面上笑嘻嘻私底下使心机……

越想越觉得她教我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也正是因为柳叶教我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才更感觉到她的珍贵——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毫无保留地教你诈,教你坏的。

此番一去,即使柳叶儿会回到京城,会得封诰命,但她终究不可能再和我形影不离,这一去不是永诀,也是永诀。

我从未像今天这一刻一样,强烈地意识到我只怕是终于长大了,曾经和我并肩而行的朋友都将离去。从今以后,在我人生的漫漫长路之上,只会有王琅相伴。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对视着,柳叶儿眼中也含了泪水,但她要比我更硬气一些,她含着泪笑了。

“您长大了。”

在所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说出的这句话中,要数柳叶儿的语气最欣慰,也最失落。

“我能教的都教给您了,学不会的您这辈子也不会学会,学会的,您都学会了。”她说。“娘娘,以后您要自己照顾自己,再没有谁能靠了。您要保重,要谨慎,要……”

她说不下去了。倒是我清了清嗓子,勉强笑着说,“别整得和生离死别一样,我还等着你回来帮我带你侄子呢……”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我们都知道,柳昭训要出宫容易,要再进宫,就实在有点藐视天家威严的嫌疑了。再加上她家那位的差事实在隐秘,恐怕这一生她再入宫的次数,也只是屈指可数罢了。

这一次相见,不是永诀也是永诀。

#

送走柳昭训,我的心情一直很烦闷,又不得不安慰自己,这多出来的一年相处,已经是我非分得来。不然按照宫中规矩,柳叶儿是绝不可能进来服侍我的,我当然也不想让她一辈子都服侍着我,她是那样好的姑娘,理应和她心爱的人双宿双飞。

我就告诉小白莲和小腊梅,“放心吧,等你们二十五岁,一定放你们出宫嫁人。”

这两个小丫头年纪都还小,对我的话甚至感到一点莫名其妙,嘻嘻哈哈地嘲笑我,“娘娘自从有了身孕,满脑子都是做媒做媒做媒!”

小白莲还因为王珑就藩的事黯然神伤,她说,“我一辈子服侍娘娘,我不嫁!”

真是个傻丫头,我笑了,暂时不和她计较,我说,“你把君太医叫来给我扶脉。”

现在我身上有个护身符,又因为皇上的安排被困在咸阳宫里。我估计以姑爹那个多情的性子,心中对我肯定是有愧疚的,不然,就算王琅想把柳昭训运动进宫来看我,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乘着这样暗自得宠的时候,有好几件事我准备提上日程办一办,君太医和郑宝林的事如果办得好,说不定还能为皇上添一把火,让女金人再迷糊一点,也算是一举多得。

君太医很快就进来见我,他很担心,还以为是我感到不舒服,我屏退了下人,只留他给我把脉。

“郑宝林能在正月里……嗯……不治去世吗?”我直截了当地问君太医。

君太医猛地一震,他就像是柳叶儿一样,虽然形容未变,但忽然间整张脸都开始放光。他望着我,一开始甚至还不说话,我只好又重复了一遍,“郑宝林身子一直不好,该不会连正月都过不了吧?”

想了想,又恶作剧地加一句,“如果宝林的身子骨有好转,就当本宫没问吧。”

君太医甚至开始结巴了,他不断地擦着汗,吃吃艾艾地说,“还以为您会在……变天之后,再安排这桩事儿……”

“人的青春年少,就那么短短几年。”我真心实意地说,“有情人就在身边却不能相亲相爱,对我来说是极大的憾事。我不知道君太医怎么想,在我来说,能成全这一对有情人,能早一天,就早一天吧。有权不使,反正过期也是作废。”

君太医慢慢地跪下来,给我磕了两个头。

“娘娘慈悲!”听得出来,这句话的确出自肺腑。

我发现我虽然在宫里住了有一年多,但始终还是认为,帮助别人比算计别人,得到的快乐更多。

不过,这件事虽然是我答应下来的,要办,当然还是要通过王琅了。

虽然我最近身怀免死金牌,但该怎么和她说这件事,我还是废了一番思量的。

当晚王琅来看我的时候,我特别备了几色他爱吃的好菜,虽然自己不能喝酒,但却劝他喝了几杯酒,等到他酒酣耳热的时候,就轻轻地咬着他的耳朵说,“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王琅虽然俊脸有了些**的潮红,但却还把持得住,他板着脸说,“你这才几个月的身子,还禁不起折腾。”

下一句话就露馅了。“我问过君太医,他说至少要五个月之后,才能……”

“人家只是让你留下来陪我睡觉……”我哭笑不得地说。王琅难得地梗了一下,脸上现出了少许讪讪然。

“不过——”我又轻声说,“人家最近也的确新练了几曲箫音,想要请太子爷品评品评。”

我一直很难看到王琅吃惊的样子,曾经我以为,当我在御辇里等他,他掀帘而入的时候,那一刻将是他人生中被我惊吓得最过分的一刻。

我错了,我想在此后数十年内,王琅应当会不断地为我所震惊……

而这都应该感谢柳昭训这一次进宫送给我的那本很特别的春意图。

柳叶儿最后一次教我,果然还是秉持她的本色,将我教得很坏。

又过了几天,郑宝林夜半忽然痉挛,众人救治不及,致使佳人香消玉殒。典药局郎君太医因此获罪,皇上大怒之下,将他号枷三日,又到东宫和太子吵了一架,这才放他出去,赏金还乡。

97、乱了伦常

进了二月,王琅来看我的时候脸上就带了笑。——皇上是有心盛大操办郑宝林的丧事,将她停灵四十九天,再行慎重安葬,只是郑宝林毕竟只是个宝林,而且去世时并无子女,他这个荒谬的主意得到了众大臣的一致反弹,到底还是没能顺利实施。

自从柳昭训去了东北,郑宝林过世之后,咸阳宫的宫禁一度收缩,我的人居然不可以随意进出。我觉得姑爹对我实在也算是挺优待的了,我这么瞎搞胡搞的,居然也就是稍微收缩一下宫禁作为惩戒,后来我捧着肚子嚷了几句不舒服。宫禁就又悄无声息地放松了开来。

找到对付姑爹的办法,感觉真好,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蛮不讲理居然可以让人这样上瘾——也不对,应当说对皇上蛮不讲理,居然这样让人上瘾。

今年天气冷,虽然已经进了二月,但东北依然是一片严寒没有开动。朝廷上下又不断出事,不是后宫有事,就是朝廷里有事,朝野间当然人心惶惶,虽然不说乱成了一锅粥,但也是暗潮汹涌此起彼伏。尤其是世阳一直不肯上朝,并且闭门谢客,连带的我嫂子的娘家刘元帅也都告病。这件事就在朝野清流之间惹起了不少议论,而我被软禁在咸阳宫不许出面的事,和王琅新年大朝没有露面的事……影影绰绰加在一起,就使得很多人心里有了不该有的猜测。皇上竟也一直保持沉默,到了二月初,东北八百里加急军情来报:女金人忽然分兵三路,直取才刚光复没有多久的黑城,竟大有一夕而克,灭此朝食的意思。

既然女金人终于受骗,我也就可以结束光荣的被软禁日子了,王琅甚至已经悄悄痊愈,开始在人前露面。但姑爹居然还没有发话把我从朝阳宫迁出来,只是在某一天悄无声息地撤走了咸阳宫外头的守卫。我也就不提移宫的事,还是悠闲自在地住在我的西偏殿里。倒是王琅有点扛不住了,虽然我怀胎迄今不过三个月,还没到君太医说的五个月,但他还是多次有意无意地怂恿我搬回东宫去。

王珑就藩的时候,我没有去送,听说他要顺带一路护送刘翠回到山东老家,我还挺为刘翠高兴的。不过小玲珑还是给我带了一句话,“夫妻一体,六哥的主意,就是您的主意。”

我有预感,我会为这一次安排付出代价的。只是现在怀着身子有免死金牌,王珑不敢动我罢了。

自从王珑就藩,陈淑妃没有儿子在身边陪伴,就更经常到咸阳宫来看我,每一次来看我,她都会带来一些王琅不方便说的消息。

“李淑媛、姜良娣和马才人都回朝阳宫住了。”

“马才人苦苦哀求,说是自己一心向道,想要带发修行,请太子爷成全。太子爷转呈皇上,皇上听了倒没有说什么。”

“了不得了,姜良娣和李淑媛也都说自己被马才人感动,愿意念佛吃斋为太子爷、为大云祈福。一心想到大报国寺去修行呢!不过听说太子爷发了一通火,这件事就没有往上报……”

我早就说过,王琅这个人很爱记仇,李淑媛隶属于苗家,而皇贵妃和他之间的恩怨,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了事的。就算现在皇贵妃彻底消沉,也并不意味着这一段往事能够就此揭过。

至于姜良娣,我不同情她。此女如若遇到一个蠢些的太子妃,只怕可以掀起好一阵腥风血雨,步步为营地走到最后。奈何她遇到我这个无赖,也就只好把自己的心机外露了。会跟着李淑媛一路走到黑,是她咎由自取。早学马才人,说不定还能有个退步。

不过转天,王琅也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养娘打听到了一点细节——她和陈淑妃之间的来往,要比我当家的时候更密切得多。

“皇上一直说,太子爷人大心野,现在也学会算计老子了。要太子爷去跪太庙,不过……皇上是笑着这样说的,太子爷也没有当真,还顶了一句嘴,太子爷说:这都是和您学的。皇上听了哈哈大笑,过了半天都没有说话,就是扇了太子爷脑门一下。马公公说,太子爷虽然没叫疼,但脑门倒是有些红了。”

等王琅当天来看我的时候,我早已经备好了药膏,给他揉了半天的脑门。又难得柔情蜜意、轻声细语地问他。“疼不疼?要是疼,臣妾再给您揉揉。”

王琅就注视着我,缓缓地说,“不疼,就是听爱妃说话,很冷。”

他撩起衣袖给我看:上头果然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哈哈大笑,也给他看我的手臂:结论不言自明,当我拿腔拿调的时候,会起鸡皮的可不止王琅一人。

那是我在很久之后第一次听到这样畅快的笑声,王琅从来都是很克己的人,在他成年之后,我几乎很少看到他失态的样子,一个春风一样的微笑已经是他欣悦的表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普通的一句俏皮话,居然能引出他如此豪爽的笑声。

但我知道,听着这样的笑声,我的心里会涌起一股暖流,令我想要投入他的怀里,听着这个天生冰冷的男人,心跳的声音。

我们就这样依偎了很久,王琅的手笼罩在我丹田处,力道不轻不重。我知道他是怕抱得太紧伤到了孩子,但他尽量向我靠近,虽然除了笑声之外没有多说一个字,但我也用不着他说,我已经渐渐学会读懂他的眼角眉梢,读懂他的心思。

我真不知道从前自己怎么会觉得王琅的心思实在莫测,其实除了政治心术,他的心思,又哪里有我读不懂的地方。

然后王琅清了清嗓子,他说。“其实,你要是不揉脑门,改揉别的地儿,本王倒是不介意再劳苦爱妃一遭的。”

我立刻又修正了我的看法:我永远也猜不透王琅的,我根本都不会明白他到底能有多下流。

#

和皇上这一场无言的对决,竟一直维持到了二月底。一直到世阳在黑城下再次大败女金,又派出军队包抄夹攻,将女金台吉的嫡系包了饺子。皇上似乎才终于准备彻底让步。

京城已是春暖花开,咸阳宫院子里的一株桃树开了花,这一天我在回廊里坐着看花的时候,皇上进了院子。他还是一身朴素的便服,看着就好像京城巷陌中最寻常的乡绅,见到我要起身,他连忙摆了摆手,很真诚地说,“怀了小孙子的人,你和姑爹客这个气干嘛。”

我本来也没想着真的跪拜下去,听到姑爹这样一说,真是正中下怀,便飞快地坐回了原位。

也许速度是太快了一点,姑爹抽动了一下嘴角,咳嗽了一声,才俨然地道,“小暖,走,进堂屋坐坐去。”

虽然我没有经常进堂屋去,但毕竟有了人气还是不同,咸阳宫正殿现在就多了几分润泽之气,空气中也浮动起了南果子的香味,炕边的铜壶不知被谁添了水——我猜是养娘。就连姑姑床上的锦被,都已经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了一边,看得出这被褥是经过洗刷,虽然花色未变,但那股刺鼻的尘味儿已经悄然消失。

姑爹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他的神色淡淡的,但眉宇间却依然带上了淡淡的阴霾,转了一圈下来,又拿起了姑姑从前很喜欢把玩的两枚玉核桃放在手心捏了捏,才低声道,“不过这些日子,玉上就染了岚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抿紧唇,将这玉核桃牵扯起的重重回忆给压了下去。

过去的事终究过去了,姑姑留下的遗产很多,无形有形的都有,接受了她的福泽,固然应该时常存念,但更重要的还是往'·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前看,还是将这条路走下去,而不是如姑爹一样,永无止境地沉溺在过去里。

或者,也是因为姑姑终究只是我的姑姑,却是姑爹的苏岱。

绕来绕去,姑爹又说了几句废话,才在我身边坐下,问我,“孩子乖不乖?”

现在就算是皇贵妃和我谈孩子,我都能一脸是笑地和她扯上半天,我说。“孩子很乖,现在小暖已经不害喜了。吃得好睡得好,胖得厉害!”

姑爹看了我的下巴一眼,笑而不语,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说,“其实你和苏岱的女儿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姑爹心里明白,你姑姑多少是有些移情,把你当作了去世的大公主……”

提到我那在襁褓中夭折的堂姐,他的声音不禁就是一顿,但蕴含的悲伤,究竟要比提起姑姑时少了一些,过了一会,又若无其事地说。“王琅不必说了,虽然不是苏岱亲生,但被她亲手教养了四年。苏岱虽然没有留下子女,但你们也算是她血脉的延续,这个孩子,倒像是她嫡亲嫡亲的孙女。”

嗯,这样说倒是没错,就是我和王琅似乎又有乱了伦常的嫌疑,这又是堂兄妹,又似乎是亲兄妹的……

我就一脸尴尬地附和姑爹,“我明白您的意思,这孩子……倒是要比我和王琅,都更贴近姑姑的血脉……”

姑爹点了点头,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脑门,低声道,“我盼着他是个男孩,以后承继大宝,将天下握于手心——这天下,本来也就是你姑爹和你姑姑一起抓到手心的。”

这是姑爹第一次给出这样肯定的承诺,肯定王琅的太子地位,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受到动摇。

虽然时至今日,也没有多少人事可以动摇到王琅的地位,我甚至怀疑姑爹心里从来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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