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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涅槃-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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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片灰暗背光的山林,虽然不及热带丛林的潮湿,但也茂密得难有阳光透入,陈宣小心绕开林间平日布下的陷阱,望着前面那走过多次的、仿似笼着薄纱的山林,尽管如今已不怕毒蛇山猪,但他不知为何很是害怕,抹了一把脸,把迷彩色弄得一塌胡涂。陈宣持着三眼铳向前奔了几步,把一把三眼铳别在腰间,抽出刺刀握在右手。但跑了几步,他又停下把刺刀咬在嘴里,把两把三眼铳都拿在手上
大牛渐渐地醒过来,手上的枪在身体的保护下倒是无恙,但咬着牙勉力挣扎翻了个身,屈腿跪起再扶着树站立起来,大牛只觉后腰疼痛无比,用手轻轻一按,痛得直吸冷气,不知觉间,泪水无声地淌了下来,但他有点庆幸没在娘身边,要不又得挨娘的骂了,小心的扶着树,一步一拐的走下山,他却不敢把手里的枪当成拐棍,因为他刚刚偷听刘先生和师父的谈话,十把枪就要五千两银子,那一把枪不得五百两?别的道理不懂,买十斤白菜比分十次买一斤白菜便宜的道理大牛却是一清二楚,要是单买一把,不得近千两银子?跟胡仁之前,活了十几年都没见过一锭银子长啥样。是以那敢把它当拐棍?含在嘴里都生怕化了。
大牛现时只知道很痛,他想回家,当然不是回村子里,是回胡仁带他们在邻山修的宿营地,大牛觉得只要回家了,师父总有法子帮他治,只是这枪不能弄坏了。
刘逸成逃!他拉着刘青青绕过胡仁告诉他们是陷阱的地方,疯狂在往山下赶,当大牛的枪响起时,青青想停下,刘逸成左右开弓打了这个出生以来从没被他打过的女儿两巴掌,然后继续逃!所有的人都不知来的是什么人,只有他知道,刚才他还想留下帮胡仁一把,但听到那官靴的声音,他马上就逃!他知道来的是谁,这个巴图鲁绝不是他能对付的!那怕山上爆炸传来,刘逸成也绝不敢停下步子。
树枝在他们两人身上“沙沙”掠过,再一次勾破了刘青青的脸,但她已不敢尖叫,她的泪在风中留下一道轨迹,划破肌肤的疼痛那能与心痛比拟?她不单怨恨十多年来不曾有一句重话的父亲居然打她,更心痛的是江湖上侠名远扬的父亲不知为何会做出抛弃兄弟的事!
现在刘逸成很后悔当时没有把黄天霸杀掉以走漏了自己尚在人世的风声,也许这样抛下胡仁是很不顾道义的事,但他认为只要没找到他和胡仁在一起,也许胡仁还有生机,否则的话必死无疑,乾隆三十年做下的那件事,那位主子绝不会让可能知情的人留下。
很快就可以到山下,到了山下就有马!刘逸成刚刚上山没有歇上一会,又开始激烈的奔跑,此时也已精疲力竭还要拖着个失魂似的女儿,刘逸成发须纷乱,长衫下摆撩在腰间,气喘乎乎的努力去避开自己的宿命。
但这时他却停下了步子,因为前面地上有一匹还在抽搐的马,刘逸成走近打量,马臀烙着莱阳阿福车马行的标志,又看那鞍具,分明就是今早出城租的马匹之一!刘逸成蹲下去看,却见那马身上全无伤痕,口眼却不停的淌出血来,分明被极高明的内家拳法击中。为何山下的兄弟会让马跑上山来?难道山下的弟兄见到有人要捉捕自己,想上来通知自己?但明明此事自己没有张扬,山下的弟兄又如何知道是冲自己而来?马在此,人呢?这山下必是不能去,正左思右想之间,突然听到一声官靴踏落,刘逸成任是素来自负智谋过人,此时也不知该何去何从才是生路。
“那边山上胡大哥他们有个小屋子。”刘青青突然开口道。她心中存着一丝希望,能在那里和胡仁遇上,也成全爹爹一世英名,不至于在江湖上落个弃友的笑柄。刘逸成此时方寸已乱,一听便如捉住救命稻草,冲刘青青所指的方向奔去。
陈宣用无光灶的方式,烤好了一只倒霉的山鸡。他向来讨厌这种直面血腥的科目,不知多少次以“远疱厨”的籍口向胡仁拒绝用弓弦、刺刀杀死目标,今天用铁钉猎杀这只山鸡,也是不得已为之。陈宣把烧好的鸡撕下两只鸡腿,用树叶包了,又揉了几根草扎好,就吹响了哨子,否则他找不到胡仁在什么地方。
右边南面不到十米外的树梢,轻轻响起了叩击树木的暗号答语,陈宣用力把那包鸡腿抛了上去,一团黄绿相间的影子从某颗树上荡过来捞走了那包鸡腿,陈宣用心的想盯住胡仁到底藏在哪里,所以眼睛随着那身影走,可是结果和以前一样,闪过第三颗树,陈宣再也发现不了胡仁在哪里,他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如果他和大牛有师父的一半身手,也许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这时林间传来哨声,是谢谢的暗号,第三套暗号。
突然间陈宣很想哭,他使劲的把鸡肉塞进嘴里,使劲的嚼着,以便让自己不要哭起来,第三套暗号,大牛从没有学过,师父已经在做大牛被俘叛变的准备了,不管大牛是否会叛变,他的处境一定好不了。陈宣吸了一口气,把鸡骨扔进那个挖出来的灶里,把灶踏塌又用作战包边上的小铁铲分别在几个地方铲了几块草皮拼着铺上再撒上泥土。
全速前进,陈宣收到胡仁再次发来的信号,他抹了一下眼睛,吸吸鼻子奋力向那个宿营地跑去。
第一卷 十年 第二十六章 困兽
一对官靴落在衰草上,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与其说踏在草上前进,不如说是在草上滑行。便后面几对薄底快靴,却就没有这样本领了,他们为了跟上前面的人,不时将齐腰的草丛带出响声。
那对官鞋停在这处阴暗的山林某处,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模样,这里几乎没有一丝阳光。这个地方是绝佳的宿营地,在几颗起码百年以上的老树中间,有一块三十来平方的空地,那对官靴游走了这块空地的每一寸地方,然后停下来,回头朝来路奔去。如果他走到其中一颗大树背对空地的角落里,以他的眼力和小心,就算陈宣在树根之间挖下的那个灶和里面的鸡骨,没有被发现,那几处被熏黑的树根,也会给追踪者提供指引。
一个空心的“T”字形的木排,“T”字的一竖较宽大,可以躺下身体,尾端还有一个木箕斗,那一横里可放下手臂,两边末端各有立起木柄可供把握,大牛现在就站在这个木排前面,从作战包里拿出一卷白布,撩起衣服,忍痛一圈圈缠在腰上,因为他这种状况不可能走得回去了,而这个玩意最靠腰力,到如今也只有这么一搏了。
大牛缠好之后,把枪绑在作战包上,把余下的一小卷布咬在牙间,弯腰推那木排到一个斜坡,慢慢躺上去以后,双手往地下一撑,然后握住那两个把手,这个本来他玩得很好,甚至比胡仁还好很多,但现在他的腰根本使不上力,靠双手勉强控制方向,到了一处要脱离斜坡左拐时,大牛发现靠双手是无法完成的,他习惯性的一扭腰,木排斜斜压过草丛,滑了过去,但木排上的大牛紧咬着那卷白布,脸色灰青的昏了过去了,木排还在滑,但它将滑向哪里?
当大牛消失于斜坡不一会的功夫,那对官靴,就停在斜坡边上。官靴之上那四爪蟒袍罩着石青色补褂,四方形补子里张牙摆爪的狮子和那皮绒硬领的牛舌领衣、菱形披肩,珊瑚朝珠右一左二的挂在胸前,蓝宝石顶子官帽托在手间,直将那苍白削瘦的脸衬出些贵气来。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补子上有两个太阳。
除了左边绣着的那个太阳之外,右边那个,却是大牛打出来的血花。
他慢慢的蹲下身子,拔开被压扁的草,看了二十余步,直起身子打量了边上那座伐木场码着的那些木条,冷笑道:“故弄玄虚!雕虫小技!”这时有人来报,发现刘逸成父女的足迹时,那官员挥手转头追了下去。后面有一年轻汉子也翻看了一下草根,刚想说什么,有一年长的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你懂啥?要是人这里跑下去,就不会整片草根都有新被压断的情况了。只不过扔了块木头下去才会这样,大人早就瞧穿了这疑兵之计了!”年轻人落在最后面,他仍望着那斜坡在想,如果一个人抱着木头溜下去呢?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样不过溜下山罢了,山下早有好手守着滑道呢。
他却不知,那官员却不是没想到大牛可以在半途离开滑道,只是那官员认为可以从这里跑掉的,只能是用歹毒暗器伤了自己的、会用五行遁术的人,而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目标。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比武的,他也是一个军人。
当夜色深深刘逸成惊起无数宿鸟、拖着女儿来到胡仁他们那个半永久工事的宿营地时,已只能用连爬带滚来形容了。没有发现胡仁师徒三人影踪,刘逸成心头有些发颤,毕竟是自己害了他们,在刘青青的指点下,刘逸成绕过那些陷阱,来到屋前,他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陷阱?”
“大牛和我说的啊。”刘青青从来没有想过胡仁他们会遇到什么不测,一来到这里,她的心情便好了许多。刘逸成微笑不语,看起来大牛是喜欢自己这个女儿啊,否则哪会连他师父不告诉自己的机关布置,都和自己女儿说了呢?其实大牛虽比刘青青小三岁,但身家清白,有据可考,相对还对胡仁更让刘逸成喜欢些,胡仁虽说本事大,但刘逸成总觉得仿佛和自己不一样,说不出什么道理的不一样,总是感觉离自己很远,把女儿附托给他还真不如嫁给大牛省心些。
刘逸成等刘青青开了门,忙进去点了火把,生了炉子取暖烧水。正当他烧好炉子回过身想招呼刘青青时,吓得倒退了几步撞到墙上,只见刘青青背靠着门张大着口努力地在挣扎着,那门好似浆糊一样把她粘住!
这半永久工事百步开外山林里,崆峒派侠少“落日神枪”梁泽文把每个辫节都别着桂花的乌黑发辫围在颈间,雪白劲装在夜间山林分外惹眼,应官府所召来派这件密事,伏击、以众凌寡已有失江湖正道人物的光明磊落,若要和左侧那些鹰犬一般黑布蒙面,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他瞄了一眼在右侧的黑道独脚盗“赛时迁”候矶,虽说也是一身墨黑,但仍自重身份不愿褪了长衫着劲装。梁泽文暗暗点头,江湖汉子,那怕是宵小之辈,也比鹰犬来得磊落。
自己本来宁可逸入山林长此不问世事,也不愿走这一趟,但老迈的师父一声长叹后,用那在崆峒山住了二十余年仍不改的粤音哼出的那句戏文,却终使自己心软下来,只因那句戏文,是千真万确的理:须知,青云寺下是皇土!
几条草根刺茬着梁泽文的下巴,他抬起下颔,并没有什么异样,又觉有草棘着腹部,梁泽文突然眼角扫到右边那候矶把头顶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他正想起身,刚才那几根刮着下巴的草根下面一把通体黝黑的刀片电射而出,一下子割开了他的咽喉,没等他双手捂住咽喉,腹部传来寒意,刚刚把身体抬离地方,已然开了个大口子,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肠子从那已染成鲜红的劲装裂口漏了出来,垂在地上,鲜血向地上不知什么时间开的一道两指宽的缺口流去,他突然明白候矶为何这般怪模样了,刚想单手捂着咽喉,一手去把肠子撸进腹里,却又一痛,整个人张大了口却叫不出声来,他刚想起身,便痛得昏了过去。
陈宣穿着早已被血染成黑褐色的竹笠蓑衣,隔着二米厚的土层,把勾下来的梁泽文的肠子系在那地道的墙上铁钩,被那肠子溢出来的油和秽物弄得鹿皮手套更加臭不可闻。陈宣干呕了一阵,无可奈何的提着用牛筋做弦的弹弓,闪过支撑的青石条;沿着足够有两个小孩并肩的地道跑下去,他早已在料理第三个人时就吐得连苦胆水也没有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中,会有这么多人趴在师父之前请洪门弟兄帮手挖的、怪异的弯曲、总长不过一百米的排水沟上。
陈宣的疑惑,却是因胡仁还未教导他地形地势的科目,由于某些位置的地形特征,导致埋伏者会下意识地选择该位置,早有了分类标注,做一个曾经的狙击手教官,胡仁当然是烂熟于胸;这是如同公厕里,往往是最靠外和最靠里两个格子使用频繁最高一样,一种根据统计分析出来的概率。
胡仁做的不过是在宿营地外,把适合埋伏、会让人下意识选择在此埋伏的位置加强特征,在地下挖出一条沟把这些点串起来罢了。
不过这也是个不小的工程,起码这座山的持有者便是洪门弟兄,然后挖这条百来米的沟也花了个把月,每天要出动几十人次的劳动力,还好当时他是刚到莱阳分舵,正是侠名远扬风头正劲,又没来得及展示他的“败家子”行为的时间,若是换了现在,大半是弄不成了。
“有什么本事,阁下不妨冲老夫来,何必和小辈过不去?”拍熄了忙乱中扫入炉中的衫角的火,刘逸成勉强恢复了稳定对门外说。
“啪”一声,那双层原木钉成的大门四散裂成一堆碎片,刘青青的后背如粘在那武官的手上一样,那武官后退了一步,刘青青也被扯得退了出来,那武官笑道:“可又埋了火药?在下这蓝宝石顶子,可是在大小金川奋力搏杀得来,那罗刹人的火器也领教颇多,想来你这米粒之光,也放不得什么光芒。”
潜伏在草丛间身着黑色短打劲装、黑巾蒙面的粘竿处侍卫王小明,抬眼见那些江湖中人潜伏久了,都忍不住动弹一下,脸上便满是不屑,自己和将军从军中调到粘竿处几天,便有福份代主子办事,这是几世也修不来的福份。要知在阵前便是千阵百决,死了也是无人知晓,能给主子办事,荣华富贵、衣锦还乡必是指手可待,只恨那帮江湖汉子还说什么武林规距,不愿着黑衣劲装,如是坏了主子的大事,株连九族算一定的了!想到这里,王小明越发提醒自己,无论如何,敌人不出现,必不能动,莫要堕了有提拔之恩的自家将军名头,这时耳边有些搔痒,凭感觉也知是只不知死活的螳螂,王小明提起内劲,在体内走了两个大周天,决意不去理会这只螳螂,物游神处之际,虽目不能视,六识却更加清澈,突然感觉这只螳螂有些异样,对了,怎么螳臂末端是一个拳头,他刚想睁开眼,那夹在胡仁拳头指缝间、绝对童叟无欺的螳臂刺穿了他的眼睛,插在螳臂后面的铁钉更突破螳臂刺入松果腺破坏了运动神经,钻心的一痛,便是王小明在这世上最后的念头。
胡仁面无表情的望着身边的王小明,决定换个花样来对付下一个目标,这次不用螳臂和铁钉了,他掏出一只死蟑螂,把一支吹管前端插入蟑螂尾部,爬向另一个目标。
“你放我女儿走吧,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任你处置就是。”刘逸成无力坐倒在地。
那武官摇了摇头道:“本官奉了上喻:凡涉及人等,无论男女老少,杀无赦。你自己了断吧,我留个全尸给这女子便是。”
“不!”刘逸成抬起头,被炉边火焰燎焦的胡子冒着烟,血红的双眼盯着那武官,原本已无力摊开手也紧紧的握起拳头道:“如此,我唯有一战!别忘记我还有兄弟,等我兄弟来了,你也未必能离开这里!”
那武官冷笑一声道:“你兄弟?他来不了和你一起送死了,我外面放着无数高手对付他呢。”
这时那武官身边二十多步远树梢传来胡仁的笑声:“哈哈,无数高手,不见得吧?也就三十一个,噢,不对,三十四个才对,还有一个重伤两个轻伤的吧。”
那武官闻言眉毛一皱,却听胡仁道:“我想请教你个事,爆炸时那么多铁块怎么伤不了你?”
那武官冷哼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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