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的邂逅-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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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妙音清影


第一章　嫣然（1）

　熙攘的车站，背着行囊远行的人们汇成一道彩色斑斓的河流。自进站口汇聚、奔突、潺潺，既而随着一声长鸣注入千万条平行的小溪，在不同的地方滋润、建设、耕耘。

我——姜嫣然静静地坐在候车室的长凳上，心不在焉地盯着膝盖上打开的一本巴尔扎克的《幽谷百合》，我怔怔地瞪着书页上细细碎碎的文字，眼前模糊一片，头脑无法把眼睛所传递的信息融合，优美的文笔也只在我空洞的眼睛里化作茫然一片，也许这样深刻、细腻的描绘适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阅读、品味。而我却在这样的时间里去读这样一本书。唉！我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书装入挎包中，百无聊赖地环顾着周围的人群，借此打发等待的时间。左边，一位农民工模样的中年男子，身着咖啡色的休闲装，斜倚在深蓝色的帆布包上打着瞌睡，呼呼的鼾声惹得周围的几个人对他行注目礼。也许是怕惊扰了他的好梦吧，一些旅客宁可站着，也要避开他身旁的几个座位。看到他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中竟能酣睡如此，我不由地笑了，这倒真是一种幸福！

别的旅客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吃着快餐，有的整理着自己臃肿的旅行包，似乎通过整理就能把包的体积和重量缩减了一样……。我低头瞄了一眼腕表，时间是下午三点半，离列车进站还有一个多小时。“唉！！难熬的时间啊！”我不满地自语着，转了转眼珠，“如果林光在就好了，时间就不那么缓慢了。”

想起林光，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浮上脸颊。这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就是因为他在这里。原本我们商定趁五一长假一起去登泰山的，可是他临时公司有合同洽谈，就取消了假期，我只有到这里来看他，今天回舞钢，本来说好要送我的，可人刚到车站，他们公司老总一个电话就又把他召唤走了。……

“最爱我的人，我祝福你一生……”手机突然响起，是林光。“喂！林光！”“然然，在车站很无聊吧？！还得一个多小时车才进站，你在干嘛呢？”“什么也没做，东张西望看人群，还在……想你！”我羞涩地四顾周围的人们，压低声音。“哦，我这里马上就结束了，稍等一下，这就赶过去陪你！路上需要的物品都带齐了吗？用不用我再买些零食？“不用了，你已经买了那么多了！又不是特别远，不就七八个小时吗？哪儿吃得了这么多！”我甜蜜地嗔怪着。“嗯，我再买些水果吧！哦，对了，晕车药！”“不用，我来的时候就没有晕车！”“还是买些吧，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挂断电话，我心里涌起阵阵涟漪！林光依旧是那么体贴，就像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每一件事情他都考虑得那么周到，他曾说自己不是一个细心的人，可是自从遇到我，就触动了他心中最细密的神经，他的一切的感官就如一张绵绵的细丝结成的网无法脱离我的一切，而我，就这么深陷在这张网中无法自拔，每天放任自己所有的思念隔着三千湘水，重重山峦与他的身影相接，在梦中构筑一幅又一幅浪漫相拥的画面……

想让他送我上车，是因为恐惧自己一个人上车时的凄凉，更担心自己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迷失自己！可是相别的那一刻如心中那一撇刀锋，我不敢去想，不敢看他不舍的眼神，怅然的身影。更不舍得留给他我匆匆离去的背影。太多的离别镜头交织如海，翻起的波涛汇涌过我的眼帘。我不知道当我自他的怀中挣脱时，我会不会失控……

“然然。”“哦！”缓神一看，林光提着一袋水果出现在眼前，我掩饰地拢了拢头发，轻轻掠过潮湿的眼窝，吸吸鼻子，声音有些嘶哑：“挺快的！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怎么了？然然，是不是这几天我没有时间陪你，伤心了！”他的手拂过我额前的发稍，审视着我的脸，试图寻找一抹我伤感的线索。“没有，怎么会因为这些伤心呢？隔这么长时间了，能够见你我已经无所奢求了，又怎么会呢？”我勉强地笑了笑。“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失约，让你长途跋涉来看我，还把你孤单地一个人丢在这里！”他呢喃着拥我入怀，脸颊摩挲着我的头发。我把濡湿的脸深深藏在他的怀中，滂沱出纷落的泪雨……真想，真想就这样！就这样定格移动的钟摆，哪怕是时间老人稍微的疏忽，让我们错过别离！延长这一刻温馨的相聚也可！

“各位旅客请注意，请乘坐Ｋ8401/Ｋ8404班次列车的旅客到进站口检票进站。”广播员悦耳的声音此时是那么的刺耳，仿佛夹杂着无数的冰雨投向我，我咬了咬唇，想从他温热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可他只是紧紧地，紧紧地钳住胳膊，恍若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一样：“亲爱的，路上小心，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照顾好自己！上车后给我打电话！”“我会的，我会的……”牵住他的手，无法松开。可渐远的旅客早已进站。我咬了咬牙，朝他灿烂地一笑，转过身去。无需回头，我能感受到他目光的热度。不敢回头，此时泪水已经决堤泛滥。不能回头，他离别的影像将会成为我思念的筝弦，凄鸣不止……

登上列车，拥挤的旅客膨胀了车里的空气。一股燥热充溢着狭长的车厢，提着不太沉重的行李，我穿梭在站满行人的过道里，紧捏手中的车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座位。26号！我看了看被汗水浸皱的车票，终于找到了！我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可随之我愣住了：竟然有人！再次确认车票与座位的号码，没错，是12号车厢26号！我不满地打量着这位强占自己座位的旅客，大约三十岁左右，深灰色的西装透着干练与儒雅。双手紧握着放在膝上的黑色的公文包，嘴巴紧抿着，两眼无动于衷地望着车窗外，似乎车厢内的一切与他无关似的！

“你好！请问这是你的座位吗？”我强压心中的不满，语气中有些微愠。听到我的问话，他收回目光，看了我一眼，有些疑惑：“怎么了？”“我的座位是26号！如果您坐的位置是26号，那么我想，您坐错座位了！”我刻意强调了“26号”“哦，是吗？对不起！”他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随即站了起来，走到过道中。

我坦然地坐在座位上，环顾四周疲惫站着的人，暗自庆幸林光提前订了返程的车票，想起他，一种酸涩伴着丝丝甜蜜回到我的思绪中，离别的伤疠在车轮滚滚中越抽越紧，抓住我的一切。

车窗外，一路的景色变幻着，列车穿越高楼大厦的阴影与乡村山野接吻！车内虽然喧闹。耳机里循环播放着自己喜欢的古筝曲，我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小小的世界里！一路征程，也许回忆、畅想是打发时间的唯一的理由，他虽不能伴我度过这难熬的旅途之夜。可回忆里他的一言一行及他给我带来的幸福充溢着我离开他时的每分每秒，所以我不会孤单，我们也从未别离……

“哎呀，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没事吧？”身旁一声饱含担忧的问话透过耳机惊扰了我。我有些不悦地回过头，一看，只见那名强占我座位的男子脸色苍白，双唇紧绷，似乎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此刻他冲旁边的一名热心的大叔摆了摆手！看到他难受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莫名的歉意袭上心头！仿佛他的痛苦是因我而起一样，“你怎么了？你还坐下吧？我站一会儿！”我站了起来。“不不不，没关系的，我只是有些晕车！能撑住的！”他慌忙向后退去。“晕车！？对了，我包里有晕车药！我这就给你找，你快坐下来吧！我站一会儿。没关系的，等你好一些了，我们再换过来。”我宽慰着他，并翻找着晕车药。

看他把药吃下后，为了让他安心地休息一下，我穿过拥挤的过道来到车厢衔接处。隔着车窗，把目光投注到渐暗的夜色中……

“原来你在这里啊！”突然的来自头顶的声音震颤着我的心跳。我轻轻地拍着胸口，让心脏复位，“吓我一跳！”对不起！你过去坐吧！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还有你的药！”他盯着我。“不客气！你感觉好些就行了，药我留着也没什么用，现在是物有所值了。”我淡然地说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如果没有你的药，我这一路不知要忍受多少痛苦呢？”他在后面跟了过来。“自己晕车，怎么不带晕车药啊？”我随口问道。“唉！往常出差没有晕车的记录，以前出差时一直是提前订的卧铺。”似乎我的不经意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也许是他一路的沉默随着心情的好转才得已解冻，他侃侃而谈，“这次也订了票的，可到车站后，看到一名带孩子的妈妈买了车票，无座。在那儿寻找能和她换票的人，希望能换到一张有座的。可过去几个小时，她遭到的只是拒绝和冷眼，眼看列车进站了，也没有人理睬她。她急得直叹气，抱着的孩子也哇哇大哭起来。看着她，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人站票就很难捱了，何况还带着一个孩子。同在旅途中，想到自己身强力壮的，就和她换了车票。心想也许上车后能补到一张软卧，可没想到赶在旅游盛季，人太多，根本没有机会！”他又朝拥挤的车厢看了看。“哦！”我听了他的话，不由地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精明与犀利，高鼻梁映衬的四方脸上淡隐着一种凛凛之气。见我这么认真地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不置可否地牵了牵嘴角，心想：这个社会故事太多！不由地想起男友的叮嘱：“当今的社会经理多！好事多！多数都不能相信！”想到这里，我故意问道：“你是做什么的？经常出差吗？”“哦，我是上海宏泰软件开发公司舞钢分公司的销售部经理！常出差，有时自己开车，有时坐火车！”说着，他自包中取出一张名片，递到我面前。刘一辉，杭州宏泰软件开发公司舞钢分公司销售部经理，手机：15922308888。“嗬，好吉利的数字啊！”我心里一阵哂笑，脱口说道：“你的业绩一定不错！”“还可以，这半年来……”说到自己的工作，这个刘一辉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天南海北地说着自己出差的见闻。我静静地听着，告诉自己，只当是增加一些社会阅历吧！借此打发旅途的寂寥也是不错的选择。

时间在车轮的滚滚交错中流逝而去，朦胧中，感到有人推我。“醒醒，醒醒，再有半小时就进舞钢站了！”“哦，这么快啊！”一下子，我睡意全无，揉揉惺忪的眼睛，看了看车窗，依然是墨墨的一片……

“下车你怎么回去？打车吗？”“不用的，我单位离车站很近的！这个时候打车恐怕也是很难的！这样一个小站。”我解嘲地说。“我下车以后有车接我，不如，我送你回去吧？！”“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就到家了。你站了这么长时间。赶快回去休息吧。”我推辞着。“别拒绝我，我不差那么一会儿，如果不是你的药，我不知道自己要经历多少痛苦才能坚持到现在！就让我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吧。”“可是……”“呵呵，你放心，以后我不会打扰你的！”“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好吧。”听到这样的话，我有一种心事被窥破的感觉，我不知道还有怎样的理由才能拒绝。

列车减速中，车进站了，他很自然地提起我的行李向出站口走去，我咬着唇跟在后面，不知道让他送我是对还是错！他是怎样的人？这样的时间我能搭他的车吗？我忐忑不安。只是借着微弱的路灯一路磕磕绊绊地朝前走。

出站口，果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靠在那里，他径直走过去，打开客座车门，看着我，我心一横。唉。就冒一次险吧！不见得就有这么多的坏人！坐在车里，借着车窗外透过来的些许亮光，我看了看司机，司机此时也回过头来，看不清楚他的脸。

“开车吧！”刘一辉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寂静，夜幕中车无声地滑入空旷的街衢上。

第一章　嫣然（2）

五月的天空，揉碎了春寒遗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寒凉，成荫的绿树难掩初夏的躁动，早到的夏蝉爬上树梢，叫醒第一声炎热的声息。中午的阳光热辣辣地把强烈的白光撒向大地，那娇嫩的花儿难以承受这点燃激情的爱抚，羞涩地低下了头。

“林光，等等我！”我迷失在苍郁的森林里，荒芜的杂草丛生在树木间的缝隙里，林光洁白的衣襟闪烁在前方，我在藤蔓中穿梭，试图在他消失之前牵到他的手，荆棘刺穿了我的肌肤，血印夹杂着伤痕灼痛我的追逐。我大声地呼喊，可他留给我的只有背影，只有背影……我尖叫着被梦惊醒，一身冷汗涔涔而落！是梦魇！！只是梦！一场噩梦！

我使劲摇摆着混沌胀痛的头，想把这可怕的梦甩落。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我的房间。我惺忪的双眼空洞地巡视着我熟悉的卧室。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也许是浓浓的倦意还未褪尽。整个房间都在朦胧的故事里。我斜倚着床头，愣愣地盯着对面的落地窗帘：浅粉底色上片片飞起的七彩的花瓣似烙上迷彩的蝶儿，翩跹舞动，辉煌一生！美丽一生！当一片片清瓣走过绽放的绮丽，从花柄上下落时，一缕暗香零落成泥，无怨无悔，碾尘做土，将最后的一脉声息献给给予自己生命的花枝，含笑离去！此时，那飞舞的花瓣在阳光的透射下，笼罩着神圣的金色的光环，迷离，遥远……

“叮铃”我拿起床头的手机，是林光的短消息，“到家了吗？一路可好？！不忍打电话，怕惊扰了你的好梦，醒来后给我消息！爱你！”是啊，林光是爱我的，刚才的梦只是梦！不是现实！也不可能是现实！

放下电话，一个人的脸庞闪现在我的脑海中，刘一辉。昨晚，他送我到学校的门口后就走了，看来这人还听坦荡磊落的！“一次火车上的小插曲！”我轻声嘀咕着。

窗外的阳光提醒着我，马上就到中午了。不能总赖在床上。起来洗漱。这时电话响起，是林子业——林光以前的搭档。我按下接听键，“喂，嫣然，刚从省城回来吧？林光刚刚打来电话，说你昨天从他那里回来，明天才开始上课，今天我和你嫂子请你到家里来吃晚饭！行不行？”“呵呵，子业哥，又麻烦你们了。我带些菜过去吧？！今晚林浩也在家吧？正好，我想问问他一些学校的情况！”“嗯，浩儿明天开学。”“那晚上见！”

林浩是我刚刚毕业时带的第一届学生，也正是因为他，我才与林光相识。

那时林光也在这座城市工作。

两年前，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这所红星中学任教，也许是刚刚走出校门的缘故，我与学生间的距离很近。学生悄悄把我评为学校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虽然刚刚走上讲台就做班主任，没什么经验，可是凭着一股热情，班级的一切事情进展都很顺利，我也觉得每一天的生活都充满了希望的火花。前途一片光明。可十月的一个周一早上，班上一名叫林浩的男孩周一早上未到校上课，更没有打电话请假，我很奇怪，更担心他在上学的路上会出什么事情！就与林浩的家长联系，电话是林浩的爸爸——林子业接的，当我说明情况以后，林浩爸爸吃惊地说：“今天早上我和浩浩一起出的门，他还说要交一百元钱的保险费，我给了他钱以后他就走了，怎么到现在没有到学校上课呢？”“那他会去哪里呢？”想到这个学生平时沉默寡言，不大合群。学习也是不急不躁的，没有一点兴趣，我的心不禁提了起来，“这几天你们……家里没发生什么事情吧？……”我想找出一丝他未按时到校的原因。“没有，别担心，我把工作交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