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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京华-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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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队伍则假扮成押镖的镖头,人虽众多;却也有了解释。尔后一路上并不是没有查问的追兵,只是找遍了整个队伍也没发现疑犯,再加上他们出手又大方,故并未受到太多的责难。

这样一路不急不慢的,过了五日,终于到了小嶂山。

进了小嶂山,两支队伍便分道扬镳,梁轻言带着林肃回了郑国,而秦烈则与宝钦走的另一条路。

上次来这里正是一片冰天雪地,只有一片银装素裹,而今的山里却是另一幅景象,放眼望去,满目的全是绿意,远远近近的山峦连绵成片,画出深深浅浅的绿色,山中时不时有小溪流过,溪水潺潺带过阵阵凉意。

他们一行人先去了寨子里看了老朋友,又泡了两天温泉,尔后秦烈却不肯往秦国走,只将五斤和几个侍卫打发了回去,又让他们把贺岚希一并带回秦国,临走前还特意叮嘱五斤,“人家可是贺家的嫡出子嗣,金贵得很,回头喊价的时候若是太低,岂不是坠了贺家的名头。”

五斤却是急得直跺脚,“三爷好过分,属下一直跟着三爷东奔西跑从不曾离开,您如何就要让属下回去?左右老七也在,不如您派他回去,属下跟着您,可好?”

秦烈却丝毫不为所动,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赶紧给我滚回去,让司徒把你身体治好了再滚回来。就你现在这样,连夫人一只手都打不过,要你何用?”

五斤顿时深受打击。虽说早就晓得宝钦的身份,也耳闻过她的勇武,可到底未曾亲眼见过,之后他从老七和云初口中得知宝钦那日在无名岛上如何悍勇杀敌的情形时,就连五斤也深受震撼。

贺岚希倒是一直都老老实实的,途中秦烈大发慈悲让老七请了人把他手指头接好了,不过终究恢复得不算好,他也半句抱怨的话也没说。

事后宝钦忍不住问:“我还以为你真要杀了姓贺的出气呢?”

秦烈冷哼一声,脸上有诡异的笑意,“我又不是嗜杀之人,怎么会动不动就要别人的命。若是杀了他,不过是给我多造罪孽,可若是放他回去,贺家自然要投桃报李,我和阿宝刚刚成亲,可不正好要得一份大礼。更何况,他若是回了,那贺岚清的日子可就要愈加地不好过了。”

宝钦抿嘴笑,“闹了半天,你还是想着贺岚清呢。不是说他都已经尚了公主了么?”

一提起贺岚清,秦烈就忍不住一阵冷哼,“他又不是你,我老想着他做什么?不过是顺手害一把罢了。”说话时又皱了皱眉,一副连说都懒得说他的嫌恶表情。

五斤走的时候,还带走了秦烈写给太子的信。

“京城而今乱得很,二哥越来越过分,我怕大哥会受不住激。”秦烈皱起眉头向宝钦解释,“我手握兵权,若是这会儿回了京城,终究是太打眼。父皇年富力强,离退位的日子还远得很,若是底下闹得太厉害,我怕他对大哥也会生出芥蒂。”

宝钦到底也是在军中混迹过的,对朝政之事也多少有些了解,听了秦烈的话,很快便明白了过来,“你是特意叮嘱太子不要轻举妄动?”

秦烈点头,“大哥的性子温和,但绝不软弱,若是二哥得寸进尺,只怕到时候真要忍不住要雷霆一击,反而容易引得父皇猜忌。我正好借机避出去一阵,过了这一阵,二哥闹得过了火,自有父皇来收拾他。另外——”他眉目间又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老四那边,我也总觉得他不大对劲。不过这些事总轮不到我管,他若是暗地里真有什么动作,终归逃不过父皇的眼睛。”秦帝的心里头比谁都清楚,就连秦烈,也都不和他来玩什么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便是有什么算计,都是明明白白的。

宝钦的脑子里闪过四皇子那张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脸,贺岚清先前就是潜伏在他的府邸里,若说他与四皇子没有丝毫关联,只怕谁也不会信。

不过,这些事情本就与她无关。秦烈并非贪图功利之人,对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也没有想法,便是与太子交好,也不过是因为年少时的情分。

一念至此,宝钦索性也不再多问,只和他商量着接下来去哪里。秦烈琢磨了一阵,道:“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待给你过了生日,我们便去岳父坟上拜祭。我们成亲也有段时间了,也该去你父母坟上上柱香。”

宝钦万不曾想到秦烈竟然会带他回郑国,一时间又惊又喜,两只眼睛简直要放出光来,“我们……我们要去郑国?”

秦烈含笑点头,“依照郑国的风俗,本是你嫁过来三天后就要回门的,结果却拖了这么久,已是我的不是。边疆难得太平,我也该陪你回去走走。虽说岳父岳母早已过世,但终归还是该去见一见他们,也好让他们放心。”

宝钦忽然觉得眼睛酸酸的,她本来不是个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娘们儿,可自从跟秦烈在一起后,却三天两头地心里酸想掉眼泪。这个世界上,唯有他真正地把她放在心尖上,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那种心意总是不会改变。

“说的也是,”宝钦吸了吸鼻子,睁大眼睛瞧他,一脸认真地道:“阿爹一直想着让我早些出嫁,成家生孩子,过普通女人的生活。只可惜我却一直打打杀杀,到而今才终于如了他老人家的愿。阿烈这么好,我爹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秦烈将她抱进怀里,软软的身体里有他熟悉的香味,那不是任何一种香料的味道,而是她柔软的体香,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来,温柔又甜美,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她的存在,习惯了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她,习惯了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他们没过多久便走上了去郑国的路。小嶂山距离郑国虽不远,可离宝钦当初驻守的西北军却有好些天的路程。宝钦倒也不急,秦烈也不急,他原本就打算非要熬到八月底才回丰城,距离八月还有好几个月呢。

虽说秦郑两国毗邻,可风物景致却还是明显有了许多不同,尤其是百姓的装束和风俗与秦国截然不同,饮食也精致了许多。秦烈倒也罢了,随行的老七和侍卫们却是大呼新鲜,每到一处都要大饱口福。

宝钦重回故土,自然也欢喜得很,这一路脸上的笑容便没有停下来过,秦烈见她欢喜,也跟着高兴,难得地脸色好看了许多。

他们在路上走了十来天,终于到了虹谷关。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走在虹谷关的小城里,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宝钦却忽然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熟悉感。明明是她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明明是她曾驰骋风云的地界,可到了现在,她却只觉得陌生了。

“阿宝,怎么了?”秦烈见她看着车窗外发呆,眼睛里却忽然有悲伤的情绪,不由得心里一突,手一伸,一手抚住她的肩,另一只手将她纤细的身体环起来,“怎么忽然不高兴?”

宝钦侧过脸来看他,一会儿又撇了撇嘴,低下头,低垂的眼眸中有气恼的神色,“我以前总以为,虹谷关离了我不行,而今看来,其实,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阿宝,”秦烈的眼睛里有啼笑皆非的神情,看着宝钦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认真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重要到离了他就不行。虹谷关是如此,西北军如此,连郑国也是如此。但是你很重要,对我来说你很重要。还有很多人,老爹、胖子、书生等等,他们都把你当做最重要的人。”

宝钦脸上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尴尬地笑了笑,松开车帘子,把街道上的熙熙攘攘全都隔断在外头。

他们在镇上找了客栈住下,宝钦让老七寻了顶帷帽戴上,一来可以遮挡住自己的相貌省得被镇上的熟人认出来,二来,这也是郑国女人的常见装束。这里到底不是秦国,可容不得女人抛头露面。

钟父的墓地就在虹谷关外的小山上,面朝东方,四周是苍翠的山林,景致如画。

秦烈恭恭敬敬地给钟父上了香,又依足礼数三拜九叩,一脸郑重地和钟父说了些什么,只是声音低微几不可闻。宝钦竖起耳朵听了一阵,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想开口问,秦烈却丝毫没有告诉她的意思。

在钟父坟前,宝钦也不好跟秦烈闹,只默默地给钟父上了香,敬了酒,又说了一阵话,膝盖都麻了,秦烈这才过来扶她起来。

“岳父见了我,自然放了心,等过两年我们抱了孩子过来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两个人相携而行,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山上人少,宝钦便摘了帷帽,扔给秦烈拿着,自己则挽着他的胳膊,难得这般活泼。

下了山上马车的时候,宝钦扶着秦烈的手刚站稳,一转身,忽瞥见不远处的人影,微微一怔,头一低,人已迅速地躲进了马车里。

秦烈立刻察觉到不对劲,面上却依旧神情自若,如寻常一般地跃上车,掀了半个帘子钻进车里,只用余光不经意地略过不远处的那几个人。

“走吧。”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太不在状态了,昨晚上一夜没睡,临床的小姑娘从早上嚎到晚上,又从晚上熬到天亮,我的脑仁痛了一整天。三千字从早上写到晚上,好想打人!!!

暴躁暴躁!!!

九十七

“阿宝;是你认识的人?”回到车上;秦烈拍了拍宝钦的手问:“是对头?”

宝钦一挑眉,斜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是对头不是故交?”便是见了故交,这会儿她也不便出面与人打招呼。

“你脸上只差没写着了。”秦烈想了想;又道:“若是欺负过你的;为夫替你教训教训他们。”

宝钦“噗”地笑出声来,拧了他的胳膊一把,摇头笑道:“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娃儿呢,受了点委屈还找人出头。再说了;依我的性子,便是果真与人不和;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不欺负别人便是不错了。”

秦烈自然也知道她的性子,若真受人欺负,只怕早就挽起袖子打人,而今说这话,不过是想着哄着她高兴高兴罢了——虽说他的确有心想要出手教训教训当初那些不长眼睛的家伙们。

宝钦原本还想在虹谷关多住些时日,遇到旧识后,便打消了这份心思。虽说她不惧,可自己的身份到底还是不足为外人道,尤其她而今已是秦烈的妻子,秦国的王妃,若是因她的缘故而害得秦烈被人议论纷纷,绝非宝钦所愿。

于是第二日他们俩便启程离开了虹谷关,去往宝钦一直惦念不忘的江南。

他们在江南住了小半年,直到收到秦修的来信,说是秦帝重病,二人这才快马加鞭地往丰城赶。

九月十七,二人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丰城。

江南还是一片炎热,丰城却早已敛尽了暑气,空气中有微微的凉意。越是近了,秦烈原本焦躁不安的脸色却渐渐冷静下来,进城的时候,他眼睛里甚至显出啼笑皆非的神色。进城后,却不急着进宫向秦帝问安,尔后先将宝钦送到王府里安顿后,又在府里梳洗过后才不急不慢地进了宫。

以往秦烈进秦帝寝宫从来不需要禀告,今儿却吃了个闭门羹,小太监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将他拦在门外,低着嗓子道:“三殿下请稍等,容奴才去跟万岁爷禀告。”说着话,便赶紧转身进了门。不一会儿,秦烈便听到里头的大嗓门在气急败坏地大吼,“他还有胆子敢回来!赶走赶走,见到他就烦。”

不一会儿,那小太监就哭丧着脸出来了,低着脑袋几乎不敢看秦烈,“三殿下,您看,是不是换个时候再过来。陛下今儿……有些不大顺心。”

“哦。”秦烈闻言只应了一声,竟是半句多话也没问,神情自若地点点头,转身就走。还未出御花园,就听见方才那小太监追出来的声音,“三……三殿下,陛下宣您进殿。”

秦烈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紧绷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波动,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又慢条斯理地往回走。

这回进殿,再无人阻拦,只是屋里气氛十分凝重,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们一个个噤声不语,低着脑袋吓得直哆嗦。秦烈进屋后草草扫了一眼,只见地面上一片狼藉,他甚至还瞧见了秦帝平日里最喜欢的影青瓷壶,已然砸得粉碎。

秦烈依照常礼,面不改色地朝秦烈下跪行礼,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以一种平静的语调恭敬地朝秦帝道:“父皇安好。”

话未说完,一个杯子已经气势汹汹地扔了过来。秦烈不躲不避,挺着腰笔直地跪在原地。那杯子却终究没有砸到他身上,只擦着他的肩膀落在地板上,顿时四分五裂。

“你还记得朕是你父皇!你这个胆大包天的混账小子,朕问你,你什么时辰进的城,现在又是什么时辰了!进城后不急着进宫请安,你心里头可还有朕这个父皇……”秦帝越说越气,嗓门愈发地高亢有力,一边发怒还一边拍桌,“噼噼啪啪——”地吓得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全都俯首跪在了地上。

秦烈倒也不反驳,安安静静地挨着骂,只是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任何悔改之相。不过他患上面瘫的事儿秦帝也知道,见他一反常态,老老实实跪在原地居然没回嘴,火气却是渐渐消了些,挥了挥手,让秦烈起了。

秦烈方才站起身,秦帝立刻就开始责问他,语气十分恶劣,“朕听说,你跟那丫头阵前成亲了?”

“是。”秦烈总算出了声,却是言辞简洁,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

秦帝见他这模样,刚刚才消下去的火气陡然又冒了出来,霍地一下站起身,厉声骂道:“你还敢承认!谁允许你们成亲了?成亲这么大的事,你这混蛋小子竟敢一个人做主……”

秦烈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父皇明鉴,儿臣这一招可不正是跟您学的么?只不过儿臣与公主早有婚约,府里又没有妻妾,相比起父皇来还要名正言顺一些。”

“你——”秦帝的脸都气白了,竟是从上首冲了下来,挥手欲打。秦烈也不躲,直挺挺地一动也不动,只抬头看着秦帝,眼睛里没有惧怕,没有后悔,也没有以前总存在眼中的鄙夷。他目光平和,波澜不惊,好似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竟是忽然又成熟了许多。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秦帝的脑子里却渐渐浮现出另一张脸来,他们有着同样的轮廓,眉眼间都是同样坚毅的神色。只不过,那样的五官,长在秦烈的脸上是斯文俊秀,而在刘妃的脸上,却是英气逼人。那个他曾经深爱的女人,却以一种决绝的方式离开了他。

他高高扬起的手却是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你这个……”秦帝狠狠咬牙,终究还是有些不解气,“你别以为此事就此作罢,你那媳妇儿,朕一天不发话,她就别想进门。”

秦烈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满不在乎地道:“那父皇可要想好了,您儿媳妇不怕等,就怕您孙子等不了。”

秦帝一愣,尔后立刻变了脸,方才还阴云密布,恨不得要杀人的模样,下一瞬就又惊又喜地跳了起身,急道:“那丫头果真有孩子了?那那那……”他一高兴,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咧嘴大笑,拍着手朝殿里伺候的太监吩咐道:“快!快传朕的旨意,赏,大赏。那个,让皇后拟个单子送到王府里去,务必让三王妃好生安胎……”

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不让人进门,这会儿却直接就“三王妃”地叫上了。秦烈虽是早料到这结果,却还是忍不住心里好笑,面上却一本正经朝秦帝谢了恩,尔后又故意端着脸道:“父皇若是没有旁的吩咐,儿臣便告退了。儿媳长途跋涉,身子不适——”

话未说完,秦帝已经赶紧挥了手,呵斥道:“赶紧走赶紧走,回去好好伺候你媳妇儿。见了你这样子就烦。”

秦烈才转身,后头的秦帝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疾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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