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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京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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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钦总以为,他让秦修丢了那么大的脸,他定是恨极了自己,却不曾想到,到了而今这地步,为她抱不平的却是他。

“你说他会不会……”秦修话说到一般,警觉地朝四周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把嗓门压得更低,神神秘秘地道:“他会不会没有死。”

宝钦心里一突,忽然有种杀人灭口的冲动。待见秦修虽说满脸怀疑,那眼神儿却并没有盯在自己脸上,这颗悬着的心才慢慢地放回了肚子,正色问道:“五爷为何这么说?”

秦修别扭地挠了挠脑袋,挺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再说——”他顿了顿,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小声地道:“他有个师兄,本事大得很,想来,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若是鸩杀,指不定…指不定还能救回来的。”

宝钦暗暗心惊,别看这个混世魔王放荡不羁的样子,心里头还是有些眼儿的。师兄生得俊美,平日里打扮得跟个书生一般,军里的那些大老粗素来看不起读书人,就连她的副将,早先对师兄也不算客气。这个秦修,旁的不说,看人方面倒是有几分眼力——只是,就是记不住人的长相罢了。

“你…你说呢?”秦修一脸希翼地盯着宝钦看,神情紧张。

宝钦想想,叹了口气,柔声回道:“若果真如此,那便是老天开眼了。”

秦修总算满意了,“嘿嘿”地笑了两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高兴地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要动身去北京,先发了。

写得潦草,没有修改,可能有错别字,包涵了

、第十三回

十三

秦烈和司徒出了门,上马后一直往东门那边的王府走。秦烈一直没说话,司徒也不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偶尔发出各种奇怪的笑。他见秦烈始终不理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说,老三你不会真看上那个公主了吧。”

秦烈冷冷道:“不过是看她可怜罢了,一个女儿家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孤身在外,还要被人欺负,实在看不惯。她既与我有了婚约,我自然要护她周全,若是放任着外人欺负,岂不是打我的脸。”

司徒立刻笑起来,连连点头,“说的是,说的是,到底是老三媳妇儿,可不能被外人欺负了。若是有人胆敢冒犯她,我头一个看不惯。”

秦烈知道他的话肯定没有完,却不愿再被他调侃,两腿一夹,□的马儿立刻就飞奔起来。等司徒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得远了。

“这事儿可真是——”马背上的司徒无可奈何地直摇头,小声地自言自语,“还没完呢。”虽说秦烈和七公主的婚约早定,可而今出了这档子事儿,难不成还真让堂堂三爷等三年?便是三爷自己愿意等,旁人却不一定肯。

……

丰城距离郑都有千里之遥,消息自然不灵通,起码对宝钦来说如此。郑帝驾崩已过了半个月,可到底谁继承大统,却是没有半点消息再传过来。宝钦起先还时时留意着,到后来便释然了。无论是谁登基,她这已经被鸩杀的“叛臣”也决计无法再回到故国。而今她所能希望的,不过是虹谷关的那些故交旧部能一切安好。

因是大丧,身为“公主”的宝钦在行宫里半步不出,宫里的皇后也派了女官前来慰问,送了不少补品和药材,其余的几位贵妃也客客气气地添了礼,行宫里着实又添了不少东西。

秦烈和秦修没有再来过,只有司徒隔三差五地来给宝钦把脉看诊,每过几日便换个方子。他医术的高明宝钦也逐渐感觉到了,在行宫住了不到一个月,她的身上便轻便了许多,而今也不再像往常一般嗜睡,早上起来还能在花园里多溜几圈,也不会觉得累。

若是照这样下去,再过几个月,她便能如常人一般了。

清雅终于和外头的人联系上了,但得到的消息却是让她们继续在行宫等。

“大爷的意思是难得遇到司徒大人那样的神医,左右而今又没了婚事的困扰,不如暂先在行宫住着,等公主的身体痊愈了,再走也不迟。”清雅柔声细气地道,生怕宝钦有一丝不满。

但宝钦不说话,低垂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清雅见状,又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啊?”宝钦忽然抬起头来看她,眼神很复杂,深邃得犹如一汪深潭,让人看不到底。“师兄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忽然开口问。

清雅吓了一跳,警觉地朝四周看了几眼,赶紧道:“小姐怎么忽然这么问?”

因为这么久以来,她所得到的所有的有关师兄的消息都是从清雅口中传递的,却从不见有他只言片语的书信传来。这一点也不像他。如果清雅能与外头的人联系上,传递书信亦不是难事,为何师兄却从来不曾给她写信?

她心细,总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出些东西来,所以他才只传口信?

“大爷想来是在忙。”清雅低着头,小声地回:“京里事多,等大爷忙完了,定会过来接小姐回去的。”

“回去?”宝钦皱起眉头看她,迷茫又疑惑的样子,“回哪里?”

“自然是回郑国。”清雅一脸憧憬和肯定,“有大爷在,小姐您一定能风风光光地回去。”

宝钦却是忍不住笑起来,罢了又摇摇头,“可是我却不想再回去了。”这些年来,她混迹在军营里,什么事没干过,喝酒、打架,甚至杀人。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钟父殉国那一日的情形。那一天天气阴沉,钟父的箭伤渐渐沉重,终于不治而亡。西北军如丧考妣,整个军营一片消沉。可就在军营外二十余里,燕军如洪水猛兽一般冲击而来,她一个稚弱的女儿家,硬生生地扛起了西北军的大旗。

虽说她在西北长大,可却是头一回上战场,耳畔是雷鸣一般的马蹄声和斥骂声,夹杂着士兵们的惨叫、兵刃交接的脆响,甚至还有鲜血淌出身体时的汩汩声。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杀!杀!

她后来甚至都记不清到底是怎么胜利的,只知道战事停下来的时候,她的刀刃已经翘了起来。那一大片茫茫的山坡上全是血淋淋的尸体,摆出各种各样可怕的样子。她在杀敌的时候一点事儿都没有,等回过神来就一直在吐,根本吃不任何东西,没过几日就消瘦得不成样子。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能和寻常的女儿家一样,过着平静又简单的生活,每天不用殚尽竭力地操心如何杀敌退兵,而是想想晚上吃什么,明天穿什么。那该多好!

“等我的身体好了,我们就出京,随便找条路走,走到喜欢的地方就停下来,买一个小院子住下。唔,也许要做点小买卖,或是去买个小庄子,日后生活也就有了着落。”宝钦的眼睛亮亮的,却是没有往日的凌厉,眼神很温和,一脸的憧憬。

清雅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见她这个样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小声地附和道:“小姐怎么想都好。”

转眼就要快了中秋,宝钦的身体越来越好转,司徒说,体内的余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日后只需慢慢调理。宝钦也觉得自己与寻常人没有什么区别,能走能跑,只是还是不能动武,否则胸口还是会气闷。

每年的这个时候宫里头都会有宴会,既有大宴,也有家宴。因郑帝驾崩时日尚短,宝钦便以此为借口推辞不至。只是她日日在行宫里窝着,终于开始受不住了。

她原本就是个跳脱又调皮的性子,幼时当男儿一般养大的,平日里更多的是舞刀弄剑,便是没事儿也要找出点事儿来的。这回因被鸩杀的事先在邢家地窖地躲了小半个月,尔后又窝在船上一路从郑国到丰城,进了行宫后更是从来没出过门。而今好不容易身体渐渐恢复了过来,哪里还能在这行宫里头待得住。

过几日便是中秋节,街上特别热闹,宝钦便跟清雅招呼了一声,换了衣服,又叫上了几个侍卫,上马车出门去了。

清雅原本还想劝几句的,只是宝钦压根儿就没有和她商量的意思,直接就吩咐了下去,等她心里头还琢磨着要怎么开口的时候,宝钦就已经换了衣服从屋里出来了。

她现在已经可以不用清雅帮忙,自己就把能这一整套复杂繁琐的衣物有条不紊地穿上身,而不显得有任何不对劲了。不过丰城这边的衣着打扮不如郑国讲究,加上这天气还不算太凉——宝钦只穿了三层。

行宫在皇城里,街上人倒是不多,等进了内城,宝钦总算是见到了丰城的热闹景象。那满大街摩肩接踵的人群,那嘈杂而喧闹的声音,还有闯入鼻息间的种种复杂气味,都让宝钦觉得生动。她喜欢这样生气勃勃的样子,让人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一到了正街宝钦就从车上跳下来了,裙摆有些大,下车的时候不留神就踩了一脚,幸好她身手灵活才没有跌倒。跟在后头的清雅却是吓了一大跳,嘴里开始唠叨。宝钦却是又气恼又无奈,前些日子她整天窝在宫里头不出来走动,倒不觉得一身女装有多么不方便,而今一出门,才晓得这身衣裙有多麻烦。

可她又不能换回男装,虽说丰城的大街上就有不少女儿家作男子装扮,但宝钦却是绝对不行,万一她要死不死地被秦修给撞见了——那货可不会考虑什么两国交好情意。

好不容易脚踏实地了,宝钦这才踏实了些,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在前头走,清雅一脸紧张在后头追,嘴里还不住地小声喊,“小姐,您慢些走,街上人多,可别挤到了您。”

宝钦却实在没有把自己当成瓷人儿的自觉,自顾自地逛着街,偶尔瞧见路边有卖些奇怪物什的小摊还会停下来看上半天,东摸摸、西摸摸,想买下来的时候就叫清雅付钱。她而今的身份可是郑国七公主,嫁妆丰厚得很,若是而今不花,日后走了,岂不是便宜了旁人。

抱着这样的心态,宝钦才逛了半条街,身后跟着的几个侍卫就开始有些吃不消,暗暗后悔方才怎么没让马车一路跟过来。

宝钦到底身体刚刚才开始好转,虽说精神一直很好,但走不多久便会挑个有座儿的地方歇歇脚。清雅见她虽是兴奋,但心里头好歹还有数,这才稍稍放了点心。

她们在东正街逛了有近一个时辰,尔后才岔进了另一条街,名儿宝钦没注意,不过这边明显要安静多了,路上来往的也都穿得齐齐整整,就算不华丽,却也是干净整洁,瞧着还多有几分书卷气。

后面的侍卫介绍说这里叫做南行巷,巷子的最里头是秦国最大的书院名曰正林,外头的这些店铺也多卖些书画古玩,故客人并不多,但往来的不是士子便是朝中的官员,抑或是附庸风雅的商人们。

宝钦虽说常年是武将,可读书的事儿却是从来没落下过,不说钟老爹和师父,有师兄在,她也别想偷一天的懒。

她这会儿虽没有之乎者也的兴趣,却是想买几本话本册子回去打发时间,于是随便挑了间铺子进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打算昨晚上发的,哎,怎么也弄不上去==

正在北京玩儿来着,太累了。

、第十四回

十四

这铺子门面不大,进去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居然还有好几个里间,都用书架隔开了。珍宝阁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饰物和古董,墙上挂着名人字画,宝钦随意扫了两眼,居然发现了几幅前朝珍品,一时又惊又喜,再仔细察看,才发现是赝品,顿时哭笑不得。

店里的伙计原本已经热情地走上前来准备招徕生意了,见她这幅神情,估计猜到了什么,尴尬地笑笑,居然一句话没说就退了回去。

宝钦在书架上左右翻了翻,除了常见的四书五经,剩下的话本册子都没什么新意,几乎全是宝钦看过了。想想这也不稀奇,秦国重武轻文,正经认字的都不多,就算是识字,也多去读什么四书五经,哪里还有闲情看这种闲书。

绕着店里走了一圈,宝钦最后在一叠厚厚的棋谱前站住了,仔细翻了翻,居然还真被她翻出了一本从未见过的珍品。瞧瞧那纸张和图案,倒像是前朝留下的珍品。宝钦顿时欢喜起来,赶紧就拿了。

到了付钱的时候,那小伙计朝棋谱上瞥了一眼,顿时一愣,高声朝后头院子里唤道:“掌柜的,掌柜的,您昨儿说弄丢了的棋谱又出来了。”

他话刚落音,后头的帘子就被人撞开,一个穿着宝蓝色绸布长衫的中年男人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嘴里还高声问道:“在哪里,在哪里?”说话时,他已经瞧见了柜台上的棋谱,两眼一瞪,就扑了过来。

他是快,可宝钦比他更快,手如闪电般就将那本棋谱抓进了手里,微微一侧身,掌柜就撞到了柜台上,痛得呲牙咧嘴。

“小姑娘,这棋谱不卖。”掌柜呲着牙,一脸痛苦地道。

宝钦笑,慢悠悠地把棋谱揣进衣袖里,慢条斯理地道:“你们玩的这些把戏我见多了,不过是想抬一抬价钱而已,何苦演得这么卖力。清雅,给钱。最多一两五分银子,多一文也不要给。”说罢,揣着棋谱转身就要走。

那掌柜都快要急疯了,急急忙忙地跑上前去拦在大门口,哭丧着脸道:“这位大小姐,您行行好,这回真不是演戏。银子什么都是小事,关键是这份棋谱早被国公府王家的小姐订下了,您这一拿走,回头王家小姐找上门,岂不是要拆了我这小店。”

他唱作俱佳倒真像那么回事儿,可宝钦却半个字也不信,笑着道:“怕什么,回头你就跟她说,棋谱弄丢了,怎么也找不到。说起来,若不是我把这玩意儿翻出来,王家小姐寻过来了,还不是照样要拆你们家的店。”

掌柜一愣,一时居然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宝钦见状,笑着摇摇头,迈开大步就要往外走。才将将走到门口处,就瞧见外头停下来一辆黑黝黝的大马车,前后都有侍卫守着,派头很大的样子。

宝钦还在琢磨着这马车里到底坐着的是什么达官贵人,方才那掌柜就已经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地殷勤招呼道:“二小姐,您来了。快店里请,小店方才到了一份珍品棋谱,二小姐一定喜欢。”

这个…掌柜还真是……显然先前什么王家小姐订下棋谱的事儿都是编的,不过是想拿那东西去讨好人罢了。拿她没办法,立刻就攀上了这个什么二小姐,敢情是想以势压人。

宝钦的性子一向是吃软不吃硬,见这掌柜这般势力,心里头顿时生出一股子无名之气,她也不走了,转过身来寻了个座位坐下,整暇以待地等着,看他们到底打算怎么收场。

清雅见她这幅神情,心里头就开始叫苦。

很快地,那掌柜就小心翼翼地引了一群人进来,走在最前头的应该就是他口中的“二小姐”,约莫十六七岁,长得倒是漂亮,杏眼桃腮,顾盼生姿,眉目间有股凌然的傲气。二小姐穿一身紫色挑花金丝长裙,大红色的绣花鞋,头上缀着凤鸟花纹的点翠头饰,艳丽又好看,

宝钦十分羡慕她那一身艳丽的装扮,低头看一眼身上素色长襦和银灰色的裙子,心情顿时有些灰暗。她的长相原本就带着些英气,只有浓烈艳丽的衣物首饰才能架得住,而今换了这身素净淡雅的装扮,便不如先前那般明艳照人。

二小姐进屋后迅速地扫了宝钦一眼,没说话,面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宝钦想,许是那掌柜还没跟她说棋谱的事儿。她还在琢磨呢,二小姐身后跟着的一个绿衣丫鬟就朝她嚷嚷了,语气很是居高临下,“就是你抢了我们小姐的棋谱?”

宝钦可算是明白了,人家没反应并不是不生气,而是心里头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儿,甚至连与她说话都不屑。宝钦回头瞧了瞧,出门的时候原本也带着不少侍卫丫鬟的,只是后来逛得久了,陆陆续续地将那些侍卫给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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